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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精三岁半-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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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学章和黄柔对视一眼,笑道:“怕是这边个体户的口头禅。”
  “个体户?”
  对,顾三一进门就发现了,饭店虽然叫“工人饭店”,里头吃的也是工人,可菜品繁多,工作人员从上到下非常热情,不可能是“等着客来你爱吃不吃”的国营食堂。更何况他没发现任何人使用粮票,用的都是现钞,包括他们进门,也没人询问付款方式。
  虽然,阳城市使用粮票下馆子的也不多了,但几乎每一家食堂都会询问一下……在这儿,用现钞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不是不允许个体户吗,咋……”黄柔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她进门的时候看见食堂右侧挂着个竖牌匾,上面红油漆写着“二十五中皮革厂工人食堂”,跟高氏老字号一样,都是挂靠在集体经济下的。
  很明显,这个食堂也是这样的生存模式,只不过不知道皮革厂是不是。
  两个大人坐着喝茶,幺妹站起来,走到窗边,视线一览无余地落在旁边的皮革厂里。四周是一片低矮的红砖房,屋顶盖的不是瓦片,也不是水泥浇灌,而是一片片像石头又不像石头的灰白色波浪形物体。中间是一块大约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水泥院子,此时,下班工人走得差不多了,让太阳晒得白晃晃,热辣辣的。
  她觉着刺眼,迅速调开视线,发现不远处一条小河边,有几个孩子和女人在洗衣服。
  如此,方终于感受到跟大河口差不多的景致。
  看来,书上说的没错。中国人居住地的选择,都是依山傍水,没有山至少也要有水,只要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洗衣服做饭牲口饮用的场景,放之全国皆准。
  很明显,这里是广州的郊区,附近像二十五中皮革厂这样的厂子还挺多,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至少有五家。
  “爸爸,皮革厂是做什么的呀?”
  “皮鞋,皮包,皮箱。”
  崔绿真恍然大悟,“怪不得厂里的工人们都拿着皮包呢,在咱们阳城可贵啦,九十块钱一个呢,还烫头发……”这么奢侈的消费,工资得高成啥样?
  小地精吐吐舌头,“妈妈,他们厂子效益可真好。”
  黄柔笑笑,现在的市三纺也不错,在胡雪峰大刀阔斧的改革和新设备带动下,工人工资翻倍,她们教师工资也涨了不少,可说起用人造革皮包和烫头发,还是没人舍得……“诶等等,你说那样的包多钱一个?”
  “九十呀,不过那个售货员可能在乱喊价……但很抢手是真哒,许多人都想买嘞,可惜就是没货。”
  黄柔和丈夫、女儿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和某种熟悉的惊喜。
  这是一家人这么多年挣外快形成的默契。
  于是,等饭菜上桌的时候,顾学章就特意跟小伙子多聊几句,“旁边的皮革厂生意挺好的吧?”
  谁知小伙子却摇头,“没刚开起来那几个月好,这一带这样的皮革厂有十几个,拿不到大的订单,生意也不行。”
  顾学章非常吃惊,“怎么会拿不到订单?”毕竟,在阳城市,那可是有权有势的人都抢的抢手货呢。
  小伙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上来,这才小声道:“国家打击投机倒把,皮革制品带不上火车,倒爷不敢来。”
  顾学章这才想起来,三个月前国家商务部确实是发布了十五条禁项,其中就包括禁止以私人名义倒卖皮革制品的跨省流动。这一个个的皮包皮箱和一双双皮鞋,一旦出现在长途汽车站火车站,很容易被查出来。
  这年代的倒爷,要能拿到公家证明和介绍信,那还叫倒爷吗?他们最缺的就是一个合法身份!
  顾学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二十五中厂的产量如何?”
  “产量大着呢!他们设备先进,一个小时能产三百平的皮革,可有时候一天也卖不出三百平的箱包,可不就滞销了嘛,现在库房里堆成山的都是箱包。”
  小伙子干脆坐另一条空闲的长凳上,小声道:“老板我知道你们就是来买包的,这几个月北边来的老板很多,很多听了我主意的,都满载而归。”
  幺妹一愣,剥虾的手顿住,“哥哥有什么主意呀?”
  “很简单,老板你们就弄个公家证明来,供销社和百货公司的采购证明,现在北边只要花点钱就能打,到时候想买多少是多少。”
  “老板认识你们当地的采购人员最好,如果不认识,我也有办法,你就去……”他顿住,不说了。
  顾学章知道,这些故意放消息给来往倒爷的人,都不是光靠饭店死工资生活的,在这种时候,信息就是金钱。山南海北来的倒爷们,带着大半辈子身家,来都来了,不可能再空手回去不是?
  势必要铤而走险弄点货回去的。
  顾学章不说话,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壹圆”的钞票,放桌子上。
  小伙子眼睛一亮,“老板一看就是爽快人,别人我都不告诉,你去那边,有个春花商行,只要说您是哪个省哪个市的,自有人给您办理妥当。”
  顾学章了然的点点头,“多钱?”
  “看数量,数量多的就多点。”小伙子把钱揣好,谢了又谢,下楼去了。
  可顾学章的脸色却一点儿也不好看,他的筷子,轻轻地在清蒸鲈鱼上碰了下又放下。黄柔给他盛了碗饭,温声道:“快吃饭吧。”
  这边的鱼更肥美,也更鲜嫩,清蒸和白灼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食物的原香原味,吃起来特别嫩。尤其那鲈鱼,蘸着豆豉酱油吃,更是鲜美到家了!
  崔绿真一个人吃了一筷又一筷,吃完一面又翻个身,吃背面。偶尔还剥两只肥肥的大虾,妈妈碗里放一只,自己吃一只,蘸着一种叫“芥茉”的东西,辣得一面吐舌头,一面停不下来。
  “好好吃呀爸爸,你尝点儿。”她夹起一块嫩嫩的鱼肚子肉,蘸点豆豉酱油,放到顾学章碗里。
  顾学章臭臭的脸色这才好点,“你快吃吧,喜欢就再来一条。”
  “真的吗?哇哦!好好吃呀!”崔绿真一视同仁,给妈妈也夹了一块好肉,这样美味的鱼她还能再吃三条,哦不,五条!小地精的食量可不是盖的哟!
  顾学章这人,怎么说呢,当兵当久了,在刘向前和罗德胜看来,有时候有点“榆木疙瘩”了。毕竟,开点假证明就能把东西带上火车,又不是啥大事儿,伤害不到谁的利益,最关键是能挣钱啊!
  可在他这儿,开假证明伤害的是国家,是国家单位的公信力!只要花钱,谁都能开到这样的“采购证明”,那真正负责采购的,譬如物资局供销社百货公司,以后他们再出去采购,关乎民生的紧缺物资被人提前采购了,还如何保证民众生活?
  譬如冬天的棉花,这是救命的。
  譬如汽油柴油,这在某些时候也是救命,甚至关乎国家安全的物资。
  “爸爸,这样的事儿咱们不干。”小地精给他剥了只大虾,气呼呼的说:“咱们不能弄虚作假,大不了就不挣这点钱呗。”
  在她心里,他们家已经有三套房子,有好多存款,还有好多好多的金镯子没卖出去,已经比好多人家有钱了,但凡她想要想吃的,爸妈都会满足她。
  何为“娇养”?就是欲望得到满足后的闲适。
  她现在大部分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所以,在她看来,弄虚作假不止犯法,还违背良心,不值得做。
  三口人这么一想,也是,气归气,但拿这些人确实没法子,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不同流合污而已。吃完剩下的鱼,外头太阳更大了,他们决定再坐一会儿,靠窗还挺凉快的。
  河上有微风袭来,带着股工业区特有的皮革味,居然不觉着刺鼻,而是舒服。
  按计划,下午再去逛逛,晚上叫春苗出来吃顿饭,他们就去火车站买票,尽量买明早的,晚上还能在系统招待所舒舒服服的住一晚。
  休息一会儿,楼底下没了刚来时的喧嚣,楼上也只有最后一桌人的时候,他们终于下楼了。炒菜的大师傅正坐在藤椅上喝茶水,见他们下来赶紧站起来,笑哈哈的打招呼:“老板吃好了?吃好下次再来啊,老板生意兴隆发大财。”
  可顾家三口却没了一开始的欣喜,这样的阿谀奉承背地里也是教人弄虚作假。幺妹走在最前面,忽然指着旁边皮革厂大门道:“妈妈老爷爷怎么了呀?”
  那儿,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儿,正跪在地上拍门。原先还敞开着的大铁门,现在关得严丝合缝。老人脚边还有两个磕磕碰碰掉了很多漆的搪瓷饭盒,不知道是没洗过还是怎么回事,黑黑的东西盖了半个指甲盖厚。
  还有几只绿头苍蝇飞来飞去。
  饭店老板立马嫌弃的皱眉,大声道:“别理他,发神经呢,人家都说让他别来了,他还一个人颠颠的跑来,私人厂子没有国家兜底,谁管你死活啊。”
  幺妹听得云里雾里,她忽然更加不喜欢这个老板了。这位老爷爷除了拍厂门,没哭没闹,也没污染环境,没有影响到他做生意,这样说人家不公平。
  她哒哒哒跑出去,弯下腰,很温柔的问:“老爷爷你要进去吗?我帮你叫人叭。”
  她的嗓门可是很大的,里头的人就是睡觉也能让她叫醒。
  可刚要开口,耳边突然想起一把叹气声,“唉,可怜啊,白白被人抢了技术,儿子也死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幺妹回头,原来是一丛艾草在说话,这种艾草在这边很多见,跟大河口的不一样,似乎是气味更浓,叶片纹理也更粗糙。
  “小姑娘别管他,这人是附近的叫花子,经常来讨吃讨喝,他以前是厂里工人,老板承包厂子给了他三个月工资补偿,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平时来讨饭也会给点,两个月前他儿子摔死了,偏要厂里赔钱,厂里自然……这不就赖这儿了,天天来呢。”胖师傅用小手指上长长的指甲剔着牙。
  幺妹回头,看向爸爸妈妈。
  黄柔点点头,小姑娘这才又问老人:“老爷爷你是肚子饿吗?吃一碗面怎么样?”
  老者艰难的转向她,气若游丝的点点头。
  于是,黄柔掏钱,让大师傅下一面软和面条来,清淡些,有搜的话多加点,她会加钱。
  胖师傅咂吧咂吧嘴,用本地话念叨一句:“外地仔烂好人,看你能请他吃几顿。”
  当然,顾家三口都听不懂,幺妹把老人搀扶起来,带他到饭店坐。刚才负责接待他们的小伙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嫌弃的说:“弄门口去,这儿让他坐过谁还坐啊?”
  幺妹气不过,他们花了钱的,这部分钱包含三个部分:食物费用,座位费用和服务费用,又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占用他们位子,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凭什么不让坐?
  好在胖师傅探出头来,用本地话说道:“小刘没你事。”
  “也是个可怜的,快让他进来吧。”
  老人站起来,大家这才发现他身体挺灵活,身形中等,不算特别瘦,十个手指又粗又长,跟他的身高不大成比例。
  “谢谢你们。”老人口齿清楚,只是饿得厉害,力气不太足的样子。
  顾学章忽然插口道:“大叔是湖南的吗?”
  老者一愣,“是,也不是。”歇了一口气,他激动地问:“你,你们是石兰的?”
  他听三口用家乡话聊天听出来的。
  原来,老人名叫黄永贵,老家也是石兰的,好巧不巧,居然还是阳城市人,真正的老乡!可惜内战时期被国民党抓壮丁,后来因为年纪小,受不了残酷的军旅生涯,跟几个湖南籍战友一起跑了。他怕拖累父母家人,也不敢回阳城,就在湖南躲了几年,解放战争胜利后,他才在湖南娶了老婆生了儿子。
  因为勤学好问能吃苦,跟着几个湖南“同乡”早早的跑到广州来,进了二十五中皮革厂,在生产线上一待就是二十七八年。但因为他的“壮丁”历史,文革时虽没被批斗,可上升途径也断了,他带出来的几百个徒弟都要么成了车间负责人,要么当上厂领导,只有他还是待在生产线。
  去年,皮革厂产量大减,生意凋零,二十五中不想再要这个包袱,承包给了私人。许多工人都被迫失业,唯有他,因为技术够硬,新进的设备还需要他的调试,一直待到新招的年轻工人全被他带上路,设备正常运转后,新厂把他也裁了。
  黄永贵咽不下这口气,找厂里要说法。他都干快三十年了,马上就能领退休工资,凭什么说辞退就辞退?
  可新老板给了他三个月工资就不愿再见他,说前三十年他不是为他工作的,不应该他来开退休工资。他也曾到二十五中闹过,学校说这是承包出去的,不归他们管。他到市区劳动局讨说法,人家拿他壮丁生涯说事儿,况且当时老厂倒闭的时候放出去的工人都有了安置工作,他不愿走自然就没有……
  无论找哪个部门,当官的都有说法搪塞他。
  黄永贵伤心的不止是即将到手的退休工资泡汤,还有儿子的婚事。因为他那段不光彩的经历,在又红又专的年代,儿子成了说亲困难户,好闺女都看不上他。好容易遇到个不追究父辈历史的,他又失业,原本指望可以用退休工资帮补一下的准亲家,也把婚事给退了。
  黄永贵可怜的儿子,在伤心欲绝时喝醉酒,从半山坡摔到公路上,摔死了。
  从此,黄永贵就成了孤家寡人,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管他,天黑没灯,下雨也没伞,哪怕饿死街头也不会有人给他收尸了。
  崔绿真难过得红了眼圈,“黄爷爷你别难过。”
  目前来说,国营企业虽然工资低,可国家会负责,里头的工人至少大半辈子是不用担心丢饭碗的,哪怕承包出去,也会给工人找出路。而个体户呢?他们只会考虑经济效益。
  小地精想起人日和参考消息上的社论,觉着改不改革怎么改革真是个大问题!她现在能理解爸爸每当看见“改革”两个字时的纠结与头痛了,这个事一旦掌握不好“度”,很可能全盘皆崩。
  而一个有机的,有序的社会,是由各行各业各个阶层组合起来的,无论哪一个阶层崩盘,都会给社会带来塌方式的打击。
  难怪中央领导人们会对改革话题探讨这么久这么激烈呢,小地精纠结的叹口气,唉!
  老人用苍老的手背抹了抹眼泪,大口大口的嗦面条,幺妹怕他不够吃,又给加了一碗。
  吃完老人感谢过他们,想要继续出门,可外头太阳太大,幺妹担心他中暑,忙道:“爷爷你在这儿坐会儿,等太阳下山再出去。”
  胖师傅听见,撇撇嘴。
  幺妹看见,知道他们一旦离开,老板说不定又把老爷爷赶走了,遂问道:“老爷爷那你要去哪儿?我们送你回家吧。”
  黄柔两口子也是这么想的,顺路再给老人买点儿粮食清油肉菜和常用药,毕竟老乡一场,流落在外,帮扶一把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们不缺这点钱,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教育闺女,让她一辈子做个善良的,宽容的人。
  谁知,黄永贵却摇摇头。
  “他的房子啊,早让厂里收回去了,现在只能住天桥下,再找不着去处就要当盲流处置了。”胖师傅插嘴道。
  顾学章一愣,“那你的户口呢?”
  那是集体户,房子也是厂里职工房,从他决定留下帮新老板的那一刻开始,户口和房子都没了。可怜当时的他还以为留下能再工作几年,替儿子减轻负担。
  唉!
  小地精再次叹气。
  没一会儿,下中班的工人出来吃东西,老板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他们,四个人只好离开饭店。
  老人不想为难他们,也拒绝他们的现金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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