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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箫-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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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优越感更根深蒂固,加以百家集附近一带容许他们这种优越感存在,门户的岐见也就始终不变。”

张送沉吟道:“这大概也就是除了下人之外,林家其他人很少与附近的村人往来的原因了。”

沈胜衣道:“亦所以林天方之娶耿香莲,在家里大受反对。”

张送道:“不过从这一点却可以看出林天方的思想与年长的一辈完全不同。”

沈胜衣摇摇头,道:“只是部分不同,一方面他否定本家官宦人家的地位早巳不同地存在,这所以他走马江-湖,并且订下耿家这头亲事,但另一方面,并不能摆脱所谓长子嫡孙的权威、尊严,尽量避免与年长一辈正面冲突,却绝不容许家中任何人左右他的意见,同样,由于他是长子嫡孙,长一辈的人反对尽管反对,结果还是不得不同意。”

他舒过一口气,继续说下去:“由这种矛盾的思想,这个人在家中,结果必完全孤立,而在外面他也是一样。”

张送道:“那又是什么原因?”

沈胜衣道:“他有种异乎常人的洁癖!”

张送道:“洁癖?”

沈胜衣目光周围一扫,道:“不单指住的地方,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他都尽可能保持清洁,未经他许可,擅自踏入听涛院的人准得挨骂,朋友来探访,所用过的杯子,坐过的椅子,甚至手碰过的东西后后,他都一定加以洗刷干净,不能洗刷干净的话宁可丢弃,彷佛这世上的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污秽的。

张送咧嘴一笑,说道:“我也曾听过这种说话。”

沈胜衣接着又道:“这结果只有做成一种现象。”

张送在听着。

沈胜衣一字字道:“没有人再愿意跟他来往,他完全陷于孤立。”

张送道:“一个人喜欢清洁,本来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清洁到这种地步,已入于一种病态。”

他一声叹息,又道:“也就由于他这种洁癖,再加上他个人尊严的面临崩溃,终于酿成了这一次的惨剧。”

张送不明白,一面的诧异。

沈胜衣叹息道:“他之所以喜欢耿香莲.要娶耿香莲做妻子,并不是因为耿香莲的漂亮,而在于耿香莲给他一种清洁的感觉,却不知道这种事情并不能单凭外表来分辨!”

张送还是不明白。

沈胜衣望了耿亮一眼,道:“早在三年前,耿香莲不幸已为银鹏所乘,失去了清白的身子!”

张送恍然,睁大了眼睛,瞪着沈胜衣。

沈胜衣道:“这件事我与耿镖头昨日才从她那个近身丫环小菊的口中得知,而今日,我再从银鹏的口中得以证实。”

耿亮垂下头。

林天烈、林天智兄弟,并无反应,彷佛已知道。

张送偷眼一望耿亮,再一望林家兄弟,道:“这件事,林天方是否知道。”

沈胜衣点头,道:“他知道,只可惜他的知道已是他在家中取得了胜利,说服了反对的家人,并且打点妥当,准备迎娶之际。”

张送微喟道:“以他的性格,那当然难以容忍,但仍未过门,大不了解除婚约,犯不着杀人。”

沈胜衣道:“在别人也许会这样做,在他却不会,因为那一定惹起家人的查根问底,成为家人的笑柄,影响他身为长子嫡孙的权威、尊严。”

他一顿,接下去。“不顾一切的一意孤行,竟换来这种结果,这给他的打击并不难想像得到,但别人的笑话,他更忍受不了。”

张送道:“所以他就只有将耿香莲迎娶回来?”

沈胜衣点头,道:“这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但好像他这种深染洁癖,连别人用过的杯子,坐过的椅子也要洗刷干净的人,又怎能接受一个曾经被他人占有,|奇…_…书^_^网|并非清白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

张送苦笑道:“那只怕一想,他便已作呕,不过若是怕人取笑,尽可以名义上做夫妻以掩人耳目。”

沈胜衣摇摇头道:“这一来岂非要他活受罪?”

张送道:“受罪也要的了。”

沈胜衣微喟道:“如果只这样受罪,也许他曾考虑接受,问题在——其中还存着一个危机!”

张送道:“还有什么危机?”

沈胜衣道:“耿香莲当年是失身在银鹏的手中!”

张送睁大眼睛,显然他已经想起了什么。

沈胜衣继续道:“银鹏是怎样的一个人,大概你亦清楚。”

张送道:“他说过已到手的东西即使不要,也不容别人染指。”

沈胜衣道:“林天方总算走过江湖,当然亦清楚,事情除非银鹏不知道,否则一定找上门,到时候,还是一样要揭穿,给银鹏那么一闹,叫他又还有什么面见人?”

张送叹息道:“而事实,银鹏也的确知道消息,飞马追来了。”

沈胜衣接道:“要解决这个问题,在他也就似乎只有除去耿香莲这个办法。”

张送道:“的确是办法,不过到底是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又怎能下得了手?”

沈胜衣道:“由于耿香莲的失身银鹏,引致他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他对耿香莲的喜欢,相信已尽成憎恨,下不得了手才怪!”

语声一顿,又道:“这种杀人的动机,在别人来说,无疑是不合情理的,但以他异常的性格与及这家人特殊的背境来分析,却理所当然。”

张送沉吟道:“那么他杀死耿香莲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自杀?”

沈胜衣道:“杀人除非不顾后果,否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手法即使怎样巧妙,计划即使怎样周详,亦难保被人窥破,结果还不是一样?”

他转向林家兄弟接下去:“同时他本性到底善良,杀人后良心的谴责也未必受得了,到不如一死来得干净!”

林天烈沉痛地垂下头,林天智的眼中却现出了佩服的神色,好像沈胜衣的说话已经将林天方的为人,杀人与及自杀的动机完全剖了出来。

沈胜衣又道:“这件事除了动机,与此类的杀人事件并无多大的不同,此类的杀人事件都是首先凶手杀人,然后破案,最后凶手畏罪自杀,而在这件事,后两点则是互易!”

张送连连点头道:“也就因为这两点互易,我们开头都不知从何着手!”

沈胜衣道:“杀了人而不让人怀疑自己是凶手,自己的自杀又使人怀疑是被杀,为了要达到这两个目的,他实在费了不少心机。”

张送道:“这个人实在有几分聪明。”

“聪明的还有一个人!”沈胜衣盯着林天智。

林天智低头无语,整个人都已崩溃。

张送随又道:“这件事发生的原因虽已明了,但如何进行?”

沈胜衣轻吁口气,道:“话说来简单,进行起来可并不容易,林天方虽然存心杀人,但采取什么办法,只怕一直到方玄的出现,他才作出决定。”

“黑箫,九只手指,走过江湖的人如果知道有鬼箫方玄这个人存在,不难就会想到那个黑衣人可能是鬼箫方玄,那一管黑箫虽然例外,箫通常都是竹制,由箫联想到听涛院的竹林,由竹林联想到利用竹树的弹力,恐怖的杀人计划自那一刻开始便拟成!

“从卖茶那个老婆子的说话之中,他是必已猜到鬼箫方玄身负重伤,并不难将他追到,将他留下,又或者他根本没有这个念头,原先不过在想利用普通的利刃配合竹树,却在竹林那里视察的时候,遇上了方玄,主意打到了方玄的头上!

“以方玄当时的情形,又岂是他的对手,他要杀方玄实在易如反掌!”

林天智突然开口道:“我大哥并没有杀害方玄,他在竹林外遇上方玄的时候,方玄已是个死人!”

沈胜衣道:“据银鹏所讲,方玄的伤势极重,的确随时都可能死在路上。”

他又盯着林天智,道:“由当时开始,你已经参与那个计划的了?”

林天智摇头,语声忽变得很远道:“那天晚饭前,我跟大哥说起那个老婆子所说的事情,就发觉大哥的神色有些异样,初时我还以为他跟鬼箫方玄事实是认识,并曾经结怨,这一次方玄是寻仇而来,所以就一直暗中跟在他的身后,好得必要时有一个照应。”

沈胜衣道:“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倒是很好。”

林天智苦笑,道:“并不好,只不过,兄弟到底是兄弟!”

沈胜衣道:“结果你看到了什么?”

林天智道:“他拿了一支匕首,一条绳子越墙而出,在竹林之中徘徊。”

沈胜衣会意地道:“他是在挑选适合的竹林。”

林天智点头,道:“也就在那会子,他发现方玄伏尸在几株竹树之间。”

“当时他怎样?”

林天智道:“他当时用来照明的是一个并不亮的火摺子,我又在远处,所以,并不清楚他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但到他俯身在方玄的腰带拔出那支黑箫之后,我却听到了他得意的笑声。”

沈胜衣道:“当时他是必已想到利用方玄的鬼箫代替匕首。”

林天智道:“随即他带着那管黑箫,攀上了其中的一株竹树,再将竹树拉过短墙,拉向小楼这边。”

“绳子的两头其时相信已穿系竹树的树梢与及那管黑箫的了?”

林天智道:“这一切弄妥,他就将绳子在窗下的一枚钉子上缚好。”

沈胜衣这才留意窗下钉着的一枚钉子。

林天智又道:“那枚钉子显然是他第一次外出之前就已经钉好的了。”

沈胜衣忽又问道:“那会子你又在什么地方?”

林天智道:“我亦已越墙回到院子,藏身在一个假山的后面。”

沈胜衣奇怪道:“你竟连他将绳子缚在楼内窗下这枚钉子上也瞧得清楚?”

林天智轻叹道,“我现在跟你说当然每一个细节都清楚,那会子我却只知道他是将绳子在楼内缚好。”

沈胜衣道:“这一切弄妥,他可是先来一次练习?”

林夭智摇了摇头;说道:“他又出去了一次。”

沈胜衣道:“这一次他又干什么?”

林天智道:“将方玄的尸体搬入来。”

“搬到什么地方?”

“这里!”

“他不是有洁癖?”

“我的惊讶并不在你之下,是以一等他入内,便自走巨去,偷上了这里,只贴一扇窗户的窗纸,窥看究竟。”

“你的好奇心不小!”

“本来就不小。”

“看到了什么?”

“他脱去了方玄的衣服鞋帽,然后将方玄的尸体扶到那边窗口,再将那管鬼箫内藏着的利刃猛插在尸体的心胸之上!”林天智的眼中突然露出惊悸的神色!

谋杀本来已是惊心动魄的一回事,谋杀死人更就诡异恐怖!

沈胜衣亦自动容,道,“这个人实在小心,用尸体来做练习,凶器的效果无疑就更清楚,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更放心的了。”

林天智道:“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沈胜衣道:“然后他松手?”

林天智道:“那根竹子的弹力实在厉害,一松开,竹子连鬼箫,绳子便弹回竹林那边,凄厉的箫声同时震撼长空!”

沈胜衣道:“这便是林家的人们第一次所听到的鬼箫!”

林天智道:“方玄那支鬼箫的构造怪异,箫声的出现,在他来说可是一种意外的收获,不由他大感兴奋,我被那种突来的箫声哧了一跳,不觉间失声惊呼!”

沈胜衣问道:“给他听到了?”

林天智道:“他全神贯注,我极尽小心,所以才没有让他觉察,但那样失声惊呼,他又岂会不察觉?”

他苦笑接道:“我也知道糟糕,正想开溜,窗门已在内打开,他的一张脸,已在我的眼前!

“当时他的面色很可怕,我只道便要挨骂,那知道他将我拉了入去,紧捉着我的双臂,一副要哭的样子,嘴角尽管在哆嗦,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还以为他疯了,直吓得浑身发抖,那会子他才开口,却是要求我不要将事情告诉别人!

“这我才知道其中另有跷蹊,要胁他一定要给我一个清楚明白!”

沈胜衣道:“他给你说了?”

林天智颔首,道:“但他却先要我答应两件事情。”

“那两件?”

“一不得泄露秘密,二不能加以阻止。”

“你都答应了?”

“我实在想不到事情那么严重。”

“他好像没有要你答应不可劝阻?”

“没有,但我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

“我清楚他的性格,他决心做一件事,没有人能够阻止!”

“所以你索性成全他,甚至于动脑筋替他加以安排!”

林天智苦笑道:“我也只不过建议他斩下死人的右手,以便到时在房中留下掌印!”

沈胜衣摇头道:“恐怖的箫声,四指的右掌血印,再加上方玄曾经出现,并向人打听过你们林家的所在种种事实,又叫人怎能不怀疑那是方玄的所作所为?”

林天智接道:“我们还商量好到时并且打开另一面的窗户,在对窗那一面的高墙与及院子之上,留下一些有人越过的痕迹,好让后来调查的人深信凶手的存在,此外更安排方玄的再次出现!”

沈胜衣道:“那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当时出现在门外的那个黑衣人,是你还是你大哥?”

林天智道:“我大哥,他将信交给林保,便迅速离开,绕到听涛院后面的竹林,脱下方玄的衣服鞋袜就地埋了,再翻过围墙回去听涛院,以他身手的敏捷,回到的时侯,林保只怕还未进入后院范围!”

沈胜衣道:“自己给自己写信,却假借方玄的名字,方玄的身份送来,这的确大出入意料之外。”

林天智又道:“到了当日的傍晚我大哥不得不离开听涛院,大堂那边去招呼亲朋戚友,而我却在这时候,留入听涛院部署一节,那其中颇成问题的只是掌印所用的鲜血,本采那打算用鸡血代替,但为防万一,我在左臂上割了一刀,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举起左臂,褪下袖子,那之上果然有道刚结疤的刀口。

“那些掌印之中以桌面上的最为明显。所以我拿了一个载瓜果的盘子放在上面,盘子后来当然给我大哥放回原处。”林天智继续说道:“之后,我便带着方玄那双断掌,离开了听涛院……”

沈胜衣道:“你当然要将那双断掌藏起来,但当时雪白已开始落下。你恐怕在雪地上留下痕迹,所以就循正路退出听涛院。”

“那条路一定还有人来往,根本可以放心。”林天智忽又一声苦笑,道:“谁知道那一夜的雪越下越大,我就算不走正路,越过围墙,将那双断掌埋在竹林之中,留下来的痕迹不久亦会被雪掩盖。”

“出了听涛院,经过那株松树的时候,你是必想起了树下埋着的那副鹦鹉棺材!”

“将断掌藏在鹦鹉棺材之中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但事发之后,你又将断掌挖出!”

“那是因为我听到了你跟张送的说话。”

“你是怕那只狗真如张送所讲,鼻子灵通,嗅出断掌藏在什么地方。”

“事实证明我并非过虑。”

“你再将那双断掌挖出来的时候大概就在黑暗之中!”

“环境不容许我用灯火照明。”

“所以你并没有发觉那双染直的断掌,已在包着鹦鹉尸体的那副白府绸布之上留下了一个虽不甚明显,但仍分辨的血掌印!”

林天智点头。

沈胜衣轻叹道:“那几乎没有吓坏了可儿,她只道是鹦鹉作祟,害死了她的大哥。”

“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林天智晒笑。“想不到,这种孩子的说话,居然连大人都加以附和。”

张送道:“我没有。”

林天智瞟了张送一眼,道:“你却认为凶手在找寻什么,无意中找到那个鹦鹉坟墓,留下了掌印。”

张送道,“这不无可能。”

林天智面露椰揄之色,道:“只要细心想清楚,就知道这绝对没有可能,原因事实也并不复杂,那鹦鹉坟墓与我大哥都拉不上关系,与凶手又怎得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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