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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道江湖-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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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不平握着二弟血肉狰狞的手,他温声说:
“你强撑到现在,还有何事不平,且与我说吧,大哥必定为你办到!”
“老三!”
刘俊山语气虚弱的说:
“我撑到大哥归来,便是想和大哥说一说老三的事。”
沈秋暗叹了一声。
这刘俊山果然是性情中人,容不了鬼书生的背叛。
撑到现在,想来是要仇不平为他和是非寨战死者报仇吧。
但下一刻,他却听到刘俊山说的清楚。
“大哥,莫怪三弟。”
“嗯?”
沈秋瞪大了眼睛。
这。。。
这刘俊山是失心疯了吗?
被那吴世峰害成这样,居然还替他说话?
“老三做错了事。”
仇不平轻声说:
“我自然会料理他,二弟你不用忧心。”
“不,大哥,不要怪三弟。”
二当家艰难的咳嗽了一声,他的独眼中尽是一抹哀求,他对仇不平说:
“三弟做错之前,与我说了很多话。
现在想来,三弟说的,都有理。
大哥,是我等一直在拖累你,你这等英雄人物,就该纵横天下,自由自在,而不是被困在这个没前程的是非寨里。
咳咳,大哥,三弟说得对。
我们一日是匪,便众生是匪,匪人只能造出杀孽,何谈救人水火?
这是非寨上上下下,唯有三弟真正懂了大哥的忧思,我等却沉浸在替天行道的爽利中。”
刘俊山叹了口气,他说:
“我等建了是非寨,本是想让齐鲁安定,本想了结天下冤仇,我等杀得越狠,冤仇却越发多。
齐鲁也越发乱了。
我是个粗人,大哥,我想不到这些,但三弟想到了,再这么下去,是非寨又与我等平日鄙夷的土匪恶霸有和两样?
这绝对不是大哥当时的理想。
是非寨,没了就没了吧,大哥,不要再为我等烦心费力了。
你寻到了小铁,便是老天垂怜你。
万万不可再失了这情义。
老天爷都在让大哥舍了是非寨,去做个清清白白的人,大哥,不要再走下去了,这条绿林路,没有好结果的。”
二当家那恐怖的脸上,努力的露出一丝笑容。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仇不平急忙加重战气输入,这古怪气劲,却激的刘俊山喷出一口污血。
沈秋对仇不平摇了摇头,他将双手贴在刘俊山身上,更中正醇和的雪霁真气打入二当家体内。
让刘俊山发出了一身舒适的呻吟。
但他的生命之火,却已暗淡至极。
“大哥,大哥!你在吗?咱老刘看不到你了。”
刘俊山似乎看不到眼前景象,他有些慌张的用手在空中拨动,仇不平急忙握住他的手,说:
“我在这里,二弟,我在呢。”
“大哥,此生能与大哥共建这是非寨,闯下天下威名,我刘俊山此生便没有虚度,我又无家人。
身后事没有担忧,只是放心不下大哥。”
刘俊山用最后的力气,扣紧了仇不平的手,他的声音越发艰难。
这一幕看的小铁和青青偷偷抹泪。
在窗外,又有忧伤笛声响起,那是不知何时到来的花青公子,正在吹笛为刘俊山送行。
“离了是非寨吧。
三弟说得对,这里只是束缚大哥的枷锁,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大哥,跟着小铁离开青龙山吧。
永远别再回来。”
刘俊山嘴中流出血渍,他扣着仇不平的手,独眼中再无神光,他断断续续的说:
“莫怪。。。莫怪三弟。。。都,都是为了,大哥好。。。”
“饶,饶过他。。。”
刘俊山手中的力气消散,那手指无力的从仇不平手中滑落。
沈秋长叹一声,收回了手,退回到青青身边,小师妹虽然之前并不喜欢刘俊山的冷漠粗鲁。
但此时却抱着师兄,哭的和泪人一样。
仇不平伸出手,帮刘俊山合上眼睛,他跪在床前,对兄弟叩首送别。
“我儿,跪下!”
仇不平说了一句,眼泪直流的小铁砰的一声跪在地面,便听到仇不平对他说:
“三拜九叩。”
“为你二叔送行。”
第149章 哀曲【67/100】
下午时分,冷风阵阵,并无阳光,阴云密布。
是非寨后山上,仇不平站在漫山遍野的新坟前,没有墓碑,没有花束,甚至连祭典用的纸钱香烛都缺乏。
这一战是非寨损伤太重了。
寨中精兵战死一千多人,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还有一千多人随着鬼书生归了南朝。
这一战,彻底将是非寨的精锐军打残了。
至于山下的喽啰们,损失倒是小一些。
那些人虽然也是是非寨人,但只是外围成员,打打顺风仗可以,这次被南朝突袭,虽然最终以是非寨赢了告终。
但从昨夜起,便已经有小股人马弃寨而去了。
这是非寨里,也不都是好汉。
毕竟命只有一条,惜命,并不是错误之事。
仇不平穿着白色孝服,头上戴着白布,郎木头也是一样打扮。
后山上的头目和喽啰们,都是戴着孝,寂静无声,只有低沉的抽泣,在那哀伤的哀乐里夹裹着。
小铁站在父亲身后。
他跟着仇不平,对眼前这新坟叩首,他也参与了这场大祭典,算是被是非寨剩下的人真正接纳了。
沈秋一行人则站在更外围。
他们不是是非寨的人,便不用参与祭典。
许他们观礼,也算是是非寨认可了他们。
而这一时间,也寻不来做法事的“专业人士”,在仇不平亲自拜访之后,浪僧便当仁不让的主持了这场大法事。
好在他也是出家人。
对这套祭奠亡魂的流程,倒是并不陌生。
肃穆哀乐中,浪僧身穿黄色僧衣,又套了件红色袈裟,宝相庄严的坐在一处台子上,敲打木鱼,转着佛珠,诵念地藏经。
声音通过真气加持,在后山之上回荡开来。
他身后还有几个会念经的是非寨人,也跟着一起念,倒是让这场挺寒颤的祭典,变得更肃穆了些。
“小铁找到了生父,仇寨主帮了忙,我们又救下了师兄。”
青青丫头被秀禾架在肩膀上,倒是比沈秋还高了些,她心情也很差,一边看着眼前大法事,一边低声说:
“明明是两件很快乐的事情,为什么会是这个结局呢?”
没人回答这丫头的问题。
这时代的人,对祭典之事看的极重,就连花青这等修仙之人,此时也是一脸肃穆,而山鬼则抱着承影剑,站在众人后方。
他还带着山鬼面具,看不到表情。
但沈秋知道,山鬼肯定心里也在为这些战死者默哀。
否则以他的性格,不感兴趣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前来参与的。
“师兄,你说,这仇寨主和他两个兄弟之间,真的好纠结啊。”
青青骑在秀禾肩膀上,弯下腰,对不理她的沈秋轻声说:
“他们明明是真正的义气兄弟,最后却闹得自相残杀,鬼书生和活阎王都说是为了仇寨主好。
但到底谁对谁错啊?
师兄,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你帮我想想呗。”
“这种事,哪有什么谁对谁错?”
沈秋没开口,站在一边的花青公子却低声说:
“吴世峰与南朝勾结,又在寨中卷起内乱,试图毁了是非寨,他应该是坏人。但我想,鬼书生下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肯定也很痛苦。
他在这是非寨里待了14年,自己也是是非寨的一员。
他说要毁掉是非寨时,便已经打定主意不会独活。”
花青叹了口气,他说:
“鬼书生对仇寨主是绝对忠诚的。
这一点不需要怀疑,为了让他大哥从痛苦中解脱了去,他可以舍弃自己和其他兄弟的命。
而刘俊山就更不用说了,说他是愚忠都不过分。
但偏偏就是这种粗莽汉子为义气而死,临死前还求大哥宽恕背叛者的事,这等义气,外人看来都惊心动魄。
却也是乱了我一丝道心。”
花青公子苦笑了一声。
他说:
“红尘洗心啊。
苏州之事,齐鲁之事,倒真是让我对这本不屑一顾的万丈红尘,起了许多兴趣。这趟是非寨,来错了!
我真不该来的。。。”
“但你来了。”
一直不出声的山鬼突然说:
“如锻铁不经捶打,便难炼好刀。”
“你这话,到和我师父有几分相似。”
花青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一边摇晃,一边对山鬼说:
“你也别好意思说我,你这山中野人,不也想看看这事该如何结束吗?
否则你早该走了。”
山鬼摇了摇头,却再没说话。
直到众人都沉默之后,沈秋才伸出手,拍了拍青青手臂,示意她从秀禾身上下来,他低声说:
“这事啊,没有对错。如果非要说错,那错的,就该是仇不平,而不是刘俊山和吴世峰。”
“咦,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诧异的看着沈秋,后者却不再说话。
似乎对这个问题再无兴趣。
在他们眼前,浪僧念了九遍佛经,法事做完,哀乐停下。
自有喽啰为仇不平等人送上一碗浊酒,是非寨主将那碗酒饮了大半,然后将残留的酒,洒在眼前新坟之上。
那里埋得,是刘俊山,还有钱拐子。
“我儿,你且记住。”
仇不平拿着空碗,指着脚下那新坟旁边留出的土地,对身后折铁说:
“若以后为父死了,便就要埋在这里!
生为兄弟,死亦是兄弟,下了黄泉,也要陪我兄弟在那地府里逍遥自在。
这人间是非,我终是平不了。
若那地府也是不公,我自然与那阎王好好闹上一闹!”
“砰”
他手中酒碗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是非寨众人!
为我等兄弟,摆酒壮行!”
仇不平高喊一声,声浪传过整个后山,在他身后,那些打着绷带,脸色虚弱的头目们走上前。
如仇不平一般,饮下半碗酒,将剩下的半碗倒入新坟之上。
酒碗破碎的声音连成一片,像极了好汉们饮酒作乐时的狂欢场景。
只是。。。
新坟凄凉,离人忧伤罢了。
“黄泉路上莫太急。
缓一缓,慢一慢,兄弟同袍就在旁。
饮下这杯义气酒,莫要喝那孟婆汤,来世还远肝胆照,共赴沙场与贼亡。”
一些积年老匪唱起了曲子,并无喜气,只有满腹离殇。
在那不成曲调的嘶吼之间,便有山寨人急匆匆的走到仇不平身边,将一封钉在箭上的信递给了寨主。
披麻戴孝的大当家拆开信看了一眼,拳头便死死握紧。
仇不平匆匆而去,带着孝的小铁,便和沈秋等人回去山寨。
在回去的路上,小铁一直沉默,直到走到后寨时,他突然对沈秋问到:
“沈大哥,我想不通,我父亲和是非寨,为何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你能帮我解惑吗?”
“这你让我一个外人怎么说啊。”
沈秋无奈的耸了耸肩,他看着一脸纠结的折铁少年,便指了指自己的厢房,说:
“但你若真想知道,就听我随口给你说一说。
但我说的也不全对,你且就当个笑话听就是了。
这是非寨之事啊,错在你父亲,他走上这条路,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眼见希望在前,却偏偏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这才有了,今日之祸。”
……………………………………………………………
另一边,青龙山外三十里处,南朝军大营中。
威侯赵廉正坐在椅子上。
他脸色惨白,胸腹之上缠满了染血绷带,左臂中了箭,已经被拔出,但伤了筋骨,怕是得用心修养了。
但虽然凄惨。
但并没有如传言的那样,重伤濒死。
赵廉的武艺,虽然不如仇不平那么惊人,但也练有护身罡气,还穿着百炼宝甲,虽然被仇不平刺了一枪,但还没到要死的程度。
他是故意放出消息,让是非寨人安安心,也是让南朝军做好撤退的准备。
不过,这撤退,却不是因为惧怕是非寨报复。
是非寨已经被一战打残,不需惧怕。
威侯更担心的,是因为北朝那边的两万精锐,已经朝着青龙山疾驰而来,若南朝再不退,便很容易卷入接下来的战斗里。
“信送出去了吗?”
发须皆白的威侯,用右手把玩着两颗铁球,他对身边亲信问了一句。
后者点了点头,叉手回复道:
“已使探马送去了信,也看到是非寨人取了信,这会想必北朝军将至的消息,已经被仇不平知晓了。”
“很好!”
赵廉摸着呼吸,眯起眼睛,说:
“那耶律宗,想要趁着本候和是非寨拼个两败俱伤,再来摘下桃子,本候便将计就计,使那些北朝蛮子,先和是非寨残兵拼上一拼。
到那时,不管谁胜谁败,本候都可以做那黄雀。
若能得胜,整个齐鲁的二十载混乱局势,也能一战而定!”
亲信自然是不敢对这种事表达自己看法的。
他倒是觉得,自家侯爷这如意算盘打的太好了,只是是非寨和北朝,万一打不起来呢?
或者说,那是非寨已经被打残了,面对如虎似狼的北朝精锐,到底敢不敢再打一场?
威侯倒是很有信心。
尤其是在之前,看到仇不平统帅是非寨残兵击退南朝精锐时,他对这个计策的信心越发足了。
“无上十二器,百鸟朝凤枪。”
赵廉一脸遗憾的拍了拍桌子,他说:
“真乃兵家宝器,只可惜,落入了那仇不平手里,我朝若能得那宝兵,驱逐鞑虏,恢复江山,也未尝不可啊。”
感叹完了之后,赵廉起身套了件衣服,便往营寨边缘处走去。
这里是那些投了南朝的是非寨头目和兵卒所在的地方,距离大营有段距离。
赵廉也不理会那些头目,而是直入这处营寨深处,他揭开帐篷,迎面就是一股浓重药草味。
在帐篷中,精赤着上半身的鬼书生吴世峰,正跪在地上,朝着是非寨的方向祭拜。
他身上也是大面积烧伤,一张脸被烧了大半,看上去形似厉鬼一般。
只是被当夜突入山寨的南朝军士救助及时,这才保了一条命。
他此时这样子,倒是与他的绰号有几分相似了。
赵廉笑眯眯的站在帐篷边缘,也不去阻止吴世峰祭拜死去的同袍。
那鬼书生一举一动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一点从他抽搐的脸颊就看得出来。
但即便是忍受着烧伤带来的极度痛苦,鬼书生祭拜的动作依然肃穆,颇有股学士之风。
在他身前,摆着几个牌位。
有他二哥刘俊山的,还有兄弟钱拐子的,剩下的几个,便写着是非寨三个字,香烛点燃,纸钱灰烬纷飞。
吴世峰三跪九叩,勉强成礼。
“我听闻你昨日清醒后,欲要服毒自尽?”
威侯把玩着手里的铁球,他说:
“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仇不平?还是觉得自己闹出这事,对不起同袍兄弟?”
“你等为何要救我?”
鬼书生盘坐在地上,背对着威侯,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当日约定好,我助你们破寨,但我生生死死,却也不值得侯爷如此上心吧?”
“世峰这话就没道理了。”
威侯笑眯眯的走上前,坐在椅子上,对鬼书生说:
“老夫观你乃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也知你不会归降我朝。
老夫救你,不是图谋你什么,只是天下已经纷乱至此,不忍见忠义之士就此殒身罢了。
你伤好之后,自行离去便是,老夫绝不阻拦。”
威侯这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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