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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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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另一个黑衣人缓缓走了过来,虽然他刚才出手救了凝香,但无言还是本能地拦住了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那人苦笑一声,轻轻摘下面罩,无言更加惊讶,呼道:“是你,丝萦!”
丝萦早已泪如雨下,她缓缓走到凝香面前,突然双膝跪倒!众人大惊,凝香边去扶她边说道:“丝萦,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丝萦抽泣道:“陆姐姐,对不起,我几次三番想要加害于你,你却一直不计前嫌,善待于我,我……我真的愧疚万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谢大哥,可是,我忽然发现,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是我的,用尽伎俩也还是得不到……我不能再错下去了,陆姐姐,你……还能原谅我吗?”
凝香一笑,轻轻将丝萦搀起,道:“人,总是要走些弯路的,能重要的是能够回头。你刚刚救了我,我们扯平了。”
“陆姐姐!”丝萦扑到凝香怀中,哭泣着。凝香亦为之动容,抱着她,眼里不自觉地流下两行热泪。这两个女人,用这样一种方式化解了恩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相比丝萦的悔恨,沈退的眼里更多的则是落寞。
陆羽冷笑一声,道:“沈门主一向以君子自居,想不到竟会做出这等肖小之事!”
沈退突然仰天长笑,笑声停止之时,目光停在了无言身上。无言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敌意,冰冷刺骨。
第四十二章 白衣公子访荒山
沈兄。”无言的称呼没有改变。
沈退愣了愣,瞠目道:“不要再装模做样了!今日不能夺回刀谱,全怪沈某学艺不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无言道:“你何以如此断定刀谱在我手中?”
沈退道:“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心痛不已。丝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望着沈退,微微一笑,琢磨不定的眼神看得沈退直愣。突然,她玉手一挥,给了沈退一记响亮的耳光!
“醒醒吧!”丝萦的声音很颤抖,“我已醒了,你还在梦里吗?谢大哥想要《天绝七式》,用得着偷偷摸摸吗?就算他不想背上抢书的骂名,那他私藏此书有什么用?给苏清吗?苏清一但用了‘天绝七式’,天下便都知道是他拿了书,定会引起武林公愤,‘天绝七式’再历害也挡不住天下英豪!他拿了秘笈却不敢用,你说他为何要拿?”
一席话问得沈退哑口无言,沉默良久,他逐渐瘫坐下去,目光变得黯淡起来。“你说的对,我曾特意找苏清过招,他的刀法里丝毫没有‘天绝七式’的痕迹……”
“那你还……”丝萦只说了一半,但所有人都能听懂。
“我还没有醒。”沈退自嘲地笑了,笑的很凄凉。
“沈兄,”无言伸出手要拉他起来,“你现在醒了没有?”
沈退没有理会无言的手,他一闭眼,轻叹道:“太迟了……我已无颜再见故人,唯有以死谢罪!”说罢右手运功,便要往头上拍!丝萦一把将他手臂拉住,变色道:“你是不是男人!连生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沈退冷冷一笑,道:“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为何要拦我?”
丝萦道:“我不拦你,你死吧。”
沈退一怔,万没想到她会说出此话,方欲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你……你……”
丝萦道:“你既想死,便死了,还管其他许多做什么?”
“柳小姐……我……”沈退愣在那里,半晌无言。
丝萦道:“你本不想死的,只是觉得愧疚,无颜面对大家,是不是?”
“我……”沈退低下了高傲的头。
丝萦道:“死有何难,你若要死我可帮你想出一万种方法,但你毕竟活着,你要对得起关心你的人,才不枉来人世一回!”开始时丝萦的语气尚平,说到后来却如飞湍瀑流,喷涌而出。
沈退一直低着头,不言语,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僵持片刻,陆羽忽然道:“凝香,我们回去。”说罢不等凝香同意,陆羽拂袖而去。凝香看了看无言,目光交汇已知彼此心意,二人携手随陆羽进了门。
“方师兄……”狄秋生不知所以,习惯性地问方宽。
方宽叹息一声,道:“走吧。”
陆府的大门敞开着,门外只剩下了两个人。丝萦当然明白陆羽等人为何离去:以沈退的作风要立即起来跟大家回去是万不可能的,也许还会寻死;现在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他一个人冷静。但丝萦居然不想走。
她想起了来扬州这一路上发生的点点滴滴。无言一心赶来救凝香,虽也对她照顾有加,但总归不够细致。沈退却总能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让她感觉到除了父兄之外,特有的一种温暖。这种温暖又与父兄的关心不同,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
她喜欢这种感觉。现在,她想知道沈退的关心是出于本性还是为利用她而故意做的。
犹豫再三,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地向陆府的大门走去。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她自嘲地一笑。她可以大声向无言表白自己的爱意,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去引诱无言,为何此刻却问不出这样一个简单而朦胧的问题?自己对无言的感情,真的是爱么?
“柳小姐……”沈退竟叫住了她。
她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回头!她在恐惧什么呢?
“柳小姐,对不起……谢谢你!”沈退有些语无伦次,不知究竟是要致歉还是感谢,又或者,二者皆有。
“对不起什么?”丝萦平静地语气丝毫反映不出她江翻海沸的心,“又谢我什么?”
“我利用了你。”沈退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是我自己同意的,你不必道歉。”
沈退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不想的。”
苍白的解释,丝萦却很想听到。“你打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是不是?”
“不,不是的!”沈退有些激动,“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会装……会生病,只是在寿州时,谢兄先赶来,我无法脱身,才……才向小姐说出实情的……”
丝萦心里莫名一甜,语气却极冰冷:“我骗了他,你利用了我,我们都是有污点的人……”她缓缓离去,却不是走进陆府的大门,而是沿着街道,走向未知……
话说无言等在陆家歇息一晚,次日清晨,与凝香来到了镜轩,那个无言自小生活的地方。
熟悉的篱笆,熟悉的院落,茅屋、水井、桌椅、灶台……过去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又忽然好远好远。屋外那片不知舞了多少次剑的空地,还为它的少主人敞开着胸怀。而怜云剑,已不在无言手中了……
轻轻抚摸着桌案,就像一别经年的旧友,无言的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怜惜。“我走了那么久,怎只有这一点灰尘?”无言忽而疑惑道。
凝香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我回家后,便常来打扫,只这几日出了事,才没有来的。”
无言心念一动,道:“凝香,是我没用,总是让你受委屈……”凝香忽然捂住他的嘴,道:“不要说了,我都懂。”
无言揽她入怀,道:“多想带你远走高飞,再不理江湖中那些恩恩怨怨。去海边搭一间小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携手在沙滩上漫步,多好……”
凝香闭上了眼,那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浪花拍打着沙滩,像故人的呼吸;海边生长着不知名的大树,投下修长的影子;天空很蓝,零星飘过几片淡淡的云;沙滩是一色的金黄,没有人迹;海鸥声声,诉说着宁静与祥和……海上泛舟,无需摇橹,任其随风而动,随波上下。海水有时溅到身上,清凉舒适。空气清新极了,自由吐纳,让人疲惫全消。枕着手臂,眺望天空,心胸顿时开阔了许多;倦了,闭上眼睛,听着海风呼呼的吹……入夜,生起篝火。坐在火边,静静地数天上的星星。月亮弯弯的,像一只眯缝的眼,温柔的目光传递着无声的问候。浪花声声入耳,也声声入心,带着诗一般的节奏。那一刻,世界上没有忧愁,只有相爱的两个人……
这一切,会只是一场梦么?
“你们真的在这儿!”门口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孔宾的声音。
凝香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抹了一下头发,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孔宾道:“师父已收拾好了一切,叫你们回去,好上路呢!”
无言道:“有陆伯伯出马,打钟离灭便更多了一分把握。”不知不觉,江湖事,又回到了他的心里。
凡人,终究是要承担些什么的。每次都说放下,却总也放不下;若有朝一日真的放下了,便不再是凡人了——要么是仙人,要么是罪人。
“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凝香道。
“等一下吧……”
“咦?”
“我想去看看师父……”
青山,依旧。孤独的墓碑,冰冷的坟头,正是“苍月剑仙”长眠之地。音容笑貌,犹在耳畔,却不见昔日温暖的怀抱。只有墓前那几朵零星的白色小花,诉说着主人黄土之下的某种不安与寂寞。
“师父,弟子回来了。”还是那句熟悉的话,就像每次回家一样,他的师父却听不到了。
无言蹲下身,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心头感慨万千。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心头的泪却比流出的泪更苦、更涩。
凝香双手叠在身前,无声地立着。西风吹过,衣袂飘飘。随风而来的,是山间草木浅淡的香气和不相识的隐隐虫鸣。
还有一个人,仿佛亦是随风而来。
那长衫似一团亮白的雪,质地极好,纤尘不染,在深绿夹杂着棕黄的土地上非常显眼。乌黑的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发髻下是一张脂玉般的脸。最有神的是那眸子,美的那么不真实,美到惊心动魄,美到让人忽视了整张脸的美。最不合时宜的是那把折扇,早秋时节,见则生凉;更奇的是那扇面竟是火红色的,且无一字一画。若此人是女子,必定迷倒天下男子;但他偏偏是男子,于是天下再无人谈论英俊二字。
尽管他放轻了脚步,但无言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无言回过头,见了那人犹自一怔,竟忘了言语。倒是那白衣公子,轻移几步,去凝香五尺处停下。他薄唇轻启,却是面无表情:“逍遥大侠真的去了,可惜。”
第四十三章 楼空人去风流散
无言面之,接着是他招牌式的微笑:“兄台认得先师?”
白衣公子道:“久闻其名,今日第一次见。”
无言道:“兄台高姓大名,是何来历?”
白衣公子道:“姓不高,名不大,自来处来。”
无言道:“为何而来?”
白衣公子道:“特来拜会逍遥大侠。”
无言道:“你已见到了。”
白衣公子道:“是。”
无言道:“可还有其他事?”
白衣公子道:“没有,告辞。”朱扇一合,款步而去。
望着白色的背影逐渐远去,凝香挽住无言的手臂,道:“好奇怪的人。”
无言叹息一声,出神地道:“我怎么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气!”
正午时分,洛阳城外,茶棚酒肆的生意极好。
忽然自东方飞来两个人影,身形极快,一红一白,先后落地。无言笑道:“凝香,还是你快些!”
凝香柳眉一扬,娇笑道:“那是自然!咦,我爹呢?”
只听不远处一间小店里有人答道:“在这儿呢!”凝香等顺声望去,陆羽正端坐品茶,气定神闲。
无言与凝香过去坐下,陆羽笑道:“已等你们很久了。”
无言道:“当今天下恐怕无人能赶上陆伯伯了!”
凝香道:“爹爹好久没来洛阳了吧?”
陆羽感慨道:“是啊,好些年了,不知明元兄还认不认得老夫。”
正说话间,官道上飞奔而来两匹快马。无言眼快,认出了来人,喊道:“沈兄,丝萦!”
二人闻声缓了马匹,见是无言,便来相见。
“沈兄,别来无恙。”无言一拱手。
“承蒙谢兄记挂,还行。”沈退向陆羽、凝香见了礼。
陆羽捻须道:“沈门主,贵派那《天绝七式》可有下落?”
沈退淡淡一笑道:“尚无音迅。”
“哦,”凝香道,“如此沈门主理应烦恼才是,怎还能笑得出来?”
沈退道:“天绝七式恐怕不是一时能寻到的,总不至每天都愁眉苦脸!况且……”
“况且什么?”凝香问道。
沈退脸竟一红,道:“况且退已寻得另一宝贝,份量丝毫不逊‘天绝七式’。”
“哦,”无言道,“却不知是何宝贝,竟能比得上天下至尊的刀谱?”
沈退偏头看了丝萦一眼,轻声道:“乃一人间尤物。”
话说诸人聊了片刻,润上几口清茶,便一同进了城去,直奔柳府。
“虽只别了三日,再回来时,却似浴火重生一般,心情豁然明朗。”丝萦感慨道。话音刚落,又一蹙眉,道:“怎的大白天,家里竟会大门紧闭?”她上前欲叩门时,才注意到大门竟是上了锁的!
无言亦觉有异,暗道:莫不是忘忧教的人这几日又来过了?正寻思间,却见陆羽飞身翻过高墙,进入院中。
无言立即跟了进去,不出所料,柳明元等人已不知去向。陆羽正立于大堂之内,手持一封书信,仔细看着。其余人等业已进来,凝香行至陆羽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信纸,道:“爹,这是什么?”
“是明元兄手书,想是他不知老夫也来了,教你等去伏龙山庄,他在那里等候。”陆羽道出了信的内容。
无言接过书信看了看,道:“确是柳世伯的笔迹,丝萦,你看。”
丝萦看罢,点头道:“不错,只是这伏龙山庄在何处?我爹又为何要去那里?”
众人一脸茫然,显然无人知道伏龙山庄这个地方。正焦急之时,陆羽忽然道:“老夫想起来了,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个‘掘龙鬼’曹玄寿,此人以盗墓起家,后来金盆洗手,置了座庄园,好像就叫伏龙山庄。”
无言疑惑道:“是不是陆伯伯记错了,柳世伯怎会与此等人为伍?”
陆羽道:“错,是不会错的。至于明元兄为何去伏龙山庄,便不得而知了。况且那曹玄寿虽说做的是不道德的勾当,却也非大奸大恶之徒,为人还算慷慨,许是明元兄与他有些交情也未可知。”
无言道:“原来如此。那伏龙山庄在何处,陆伯伯可知道?”
陆羽摇了摇头,道:“不知。”
无言一皱眉,道:“这该如何是好!柳世伯他们走得如此匆忙,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我等当赶快去与之会合,人多也力量大些。可如今连地方都不知道,如何前去!”
凝香道:“无言哥哥,莫急。只要知道名字,还怕有找不到的地方?”
陆羽道:“不错,若是此地十分难找,明元兄也不会不留下地址。我等出去打探一下吧。”
出门向前走了几步,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叫卖声不绝于耳。正不知找谁来问,忽听右面不远处有一人叫道:“谢少侠!”
无言顺声望去,见那人身材瘦高,肌肤蜡黄,似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那人笑着靠近过来,拱手道:“谢少侠,温州一别一向可好?”
无言猛然忆起,那人正是在温州城外与顾玉打斗的“瘦典韦”楚之雄!时间久了,楚之雄又换了装束,是以方才未曾认出。
无言当即抱拳道:“原来是楚义士,幸会幸会。”
楚之雄笑道:“难得谢少侠还记得在下,这几位是……”
“哦,”无言一笑,“这位乃是……”无言看着陆羽,稍一犹豫,不知是否该以真实姓名相告。这时陆羽却一笑,道:“老夫姓陆。”
楚之雄道:“陆先生有礼,在下楚之雄。”
无言道:“楚义士怎会到洛阳来?”
楚之雄道:“有些琐事要处理。你们几位这是要去哪里?”
无言道:“伏龙山庄。义士可知道?”
楚之雄大笑道:“原来是去老鬼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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