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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乾坤-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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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召唤宫人进来沐浴更衣,打算就寝。
高飞宝狠狠地盯了他半日,终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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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段思廉于玉榻之上辗转反侧,高飞宝这么一闹,反而令他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似睡非睡之间,仿佛听到了来自多年前的浅吟低唱,恍似看到了少年时曾见过的如花笑靥……那时,草长莺飞,杨柳含烟。
…………………
大理天明二年。
夕阳渐落,一弯清月不知何时已悄悄挂于柳梢头。
浅浅的眉月下,一道纤细而袅娜的身影踏着暮间柳絮,翩然行于小径之上。
十六岁的少女身着紫罗轻衫,有着荷花一般粉嫩娇润的面颊,一双眸子更是清澈如水。
——这么晚了,她竟一个人行走在这条幽深的曲径之上……她这是要去哪里呢?
少女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且渐行渐近。她蓦地回头,只见一名丫鬟匆匆而来,眼看便到了少女跟前。那丫鬟一边喘息着一边拽住那少女的衣袖,急急的道:“小姐……小姐……你不能去!”
“雪娸?你怎么跑出来了?”
少女见到那名丫鬟,似是一怔,随即便疑惑道:“为什么?”
那被称作雪娸的丫鬟仍是紧紧地拽着少女的衣袖,“小姐!雪娸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总之……你今天一定不能去见思廉少爷……我知道你们兄妹自幼便是青梅竹马……可是……可是……”
少女见她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连抓着自己衣袖的一双手亦是不住乱颤,不禁用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可是我和思廉哥哥约好了一起去看萤火虫的……我要是不去的话……思廉哥哥他……”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却向小径的另一头遥遥望去。
雪娸见她仍是不明白自己话中之意,心中着实忧急万分,正待向她详加解释,却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紫嫣,你来了么?”
雪娸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而那被唤作紫嫣的少女却已经雀跃着向出现在暮色之中的少年奔去……
………………
段紫嫣在月光下停住了脚步。只见路的尽头,有一座精致的小亭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亭中依稀站立着一个人影,月光斑驳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觉得那人身材修长高挑,真如玉树临风的月中谪仙一般。
亭外,有几株山茶花,静谧而娇艳地开着。
段紫嫣故意放慢了步子,轻轻地走到了那人的身后。那人不待她完全走近自己,已是一声轻笑,口中吟道:“花明月黯笼轻雾,今霄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段紫嫣闻言,不由得娇躯一颤,却嗔怪道:“思廉哥哥!这首词……不是李后主的么?”
段思廉向她笑道:“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李煜的词?”
“可是这首词……我不喜欢。”
——李煜乃是南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彭城人,南唐第三任国君,原名李从嘉,字重光。后以“日以煜之昼,月以煜之夜”之意改名李煜,号钟隐、莲峰居士,史称李后主。其人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工诗文,尤以词之造诣最深,因而被世人称为“千古词帝”。据史书记载,李煜“为人仁孝,善属文,工书画,而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开宝八年,国破降宋,俘至汴京,被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后为太宗赐死。
——李煜在位之时,先后册立过两任皇后,均乃南唐宰相周宗之女。世称为“大周后”、“小周后”。史书有载:后主昭惠国后周氏,小名娥皇,司徒宗之女,十九歳来归。通书史,善歌舞,尤工琵琶。尝为寿元宗前,元宗叹其工,以烧槽琵琶赐之。至于采戏弈棋靡不妙绝,后主嗣位立为后,宠嬖专房,创为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栔保私孕е3⒀┮购ㄑ啵俦牒笾髌鹞瑁笾髟唬骸叭昴艽次律蚩梢印!焙蠹疵阕浩祝砦拗鸵簦饰尥K迹砬昶壮桑窖砦杵埔玻钟泻蘩闯倨埔嗪笏啤9侍剖⑹蹦奚延鹨伦钗笄依胫螅桓创蟮貌衅滓耘米嘀谑强毂χ乓舾创谑馈D谑飞崛诵祛缥胖诠げ苌缫嘀簦试唬骸胺ㄇ赵蚧海松朔醇保我玻俊辈苌唬骸熬善资祷海杏腥艘字羌饕病!焙笾饕院蠛靡袈桑灰蛞嘬l嗜;废政事。监察御史张宪切谏,赐帛三十疋,以旌敢言,然不为辍也。未几,后卧疾,已革,犹不乱,亲取元宗所赐烧槽琵琶,及平时约臂玉环,为后主别。乃沐浴妆泽,自内含玉,卒于瑶光殿,年二十九,葬懿陵。后主哀甚,自制诛刻之石,与后所爱金屑檀槽琵琶同葬,又作书燔之与诀,自称鳏夫煜,其辞数千言,皆极酸楚。或谓后寝疾,小周后已入宫中,后偶褰幔见之,惊曰:“汝何日来?”小周后尚幼,未知嫌疑,对曰:“既数日矣。”后恚怒,至死面不外向,故后主过哀,以揜其迹云。
——段思廉所吟的这一阕《菩萨蛮》,却是李煜为小周后所作。此词之中,更有一段香艳典故。
段思廉见紫嫣神情微带嗔恚,便向她伸出手去,将她轻轻拉进了亭中,笑道:“紫嫣,你看这几株山茶花,生得可好么?”他的声音温暖而柔软,更充满了诱惑之意,仿佛是一个填满了蜜糖的陷阱,令人忍不住便要沉溺于其中……
十九 仙宫雅乐灵韵无限 霓裳妙舞仪态万千
九云宫中,弦乐之声不绝于耳,有女子的声音在曼声低唱:“千古都门行路,能使离歌声苦。送尽行人,花残春晚,又到君东去。醉藉落花吹暖絮,多少曲堤芳树。且携手留连,良辰美景,留作相思处。”
这九云宫乃是大理皇宫之中最为奢华之所在,宫室之门窗无不用珠宝装饰。其间更有百花争艳,万紫千红,初来此宫者,无不沉醉其间,流连忘返。
段思廉的步履停在宫外,静静听着自宫室之内传出的阵阵轻歌。这里除了歌舞之外,当然还少不了珍宝、花草。
大理国君段素兴一向最爱花草之属,不仅在大理城中广植名花异卉,更是在东京鄯阐城中广营宫室,遍植花草,于春登堤上植黄花,名绕道金棱,云津桥上种白花,名萦城银棱。每值春月,便挟妓载酒,自玉案三泉,溯为九曲流觞。男女列坐,斗草簪花,昼夜行乐。日子过得可说是十分风流快活。
宫中内侍见段思廉来了,便向内间传禀,不多时,只见一名内监迎了出来,向段思廉道:“陛下宣公子觐见。”
段思廉随着内监的引领缓步入宫,但见九云宫内恍若天宫胜境。宫顶上镶嵌明珠,柔和的珠光照映着宫室内的一切。
只见几十名少女身披各色轻纱,长发披散,正在或歌或舞,段思廉适才听到的弦歌之声便来自于她们。只见这群少女有的斜倚在案边,轻抹慢捻,正自弄着管弦;有的却立于窗前,正在慢声低唱;也有的却随着众人的歌声,翩然起舞。
放眼望去,但见轻纱薄绡,不住飘扬,令观者心摇神驰,不能自主。
更加令人感到奇异的是,这几十名少女的身边都各自放置着一盆花草,且皆是世上罕见的奇花异卉。就在这群少女歌舞之际,这些花草竟然也随着歌声舞姿,轻摇慢摆,几乎令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宫殿的尽头,罗幕低垂,隐隐约约之间,可见数人于内。
段思廉目不斜视,走到丹墀之前,双膝下落,口中道:“臣段思廉,参见陛下。”
只听罗幕后面一个年轻的声音笑道:“你来得倒是时候……且陪朕观赏歌舞……平身赐座!”最后两个字,却是向宫中内侍说的。
段思廉领旨坐下,心中却狐疑难定,他今晨收到宫中宣召之圣旨,便已暗自揣测了无数个可能,但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定。此时眼见段素兴沉迷于歌舞之中,似乎并无什么要紧之事和自己相商,只得耐住性子暂且观舞不语。却听罗幕之后,笑声不断,竟然多是女子之音。
段思廉看了一会儿,只听罗幕之后的段素兴忽道:“思廉,你看朕宫里的这些花草可好么?”
段思廉笑道:“微臣于花卉一向不甚了了,这九云宫中的花草竟然大多都叫不上名字,有些更是见所未见,不敢妄自品评。”
却听段素兴又道:“朕几乎忘了,思廉你一向不喜欢侍弄花草的……呵呵……没关系,朕今日召你入宫,可是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段思廉闻言,不由得甚是诧异,“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微臣一向蒙陛下恩宠,已是感恩戴德,万死难报,怎敢再受陛下厚赐?”
段素兴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说,便淡淡道:“你还没有看到那礼物是什么,如何就说是厚赐?”
段思廉正要说话,却听罗慕内的段素兴“嘘”了一声,“莫要说话!礼物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段思廉却已先闻到了一阵异香。只见六名身着彩衣珠围翠绕的美貌【文】少女姗姗入内,手中各持【人】一个花篮,花篮中自【书】然有花。只见这些少女一【屋】面漫步向前,一面将花篮中的各色鲜花抛洒于空中。一时之间,九云宫中香花漫天,处处飘香。牡丹落地,锦绣富贵;桃花飞处,度索红霞;丁香染尽,石结柔芳;瑞香掠过,黄笼瑞锦;朱藤曼舞,翠幄紫云;棣棠花过,罗带缕金……种种妙处,不一而足。
六名美人如同散花天女一般,段思廉看得眼花缭乱,正不解帝王之意,却见那六名女子忽然分别向左右散开,一阵环佩玎珰之声中,只见一名绝色丽人在一左一右两名美貌宫女的搀扶下,自宫外缓步而入,袖间纱帔飘逸,步履轻灵如仙。段思廉一见之下,几乎心跳骤停,但见这美人之容色欺霜胜雪,娇肤宛如凝脂,身材修长曼妙,纤腰不盈一握。头梳瑶台美髻,上戴玲珑珠冠,玉钗携横,步摇轻动,长裙曳地,广袖开合,姿容绝艳,仪态万千。令人一见之下,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这绝色丽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渐渐行至殿中,却将纱帔一挥,衣裙登时如花瓣一般旋转展开。
九云宫中原本就有几十名少女在曼舞轻歌,此时见这美人跳起舞来,便纷纷上前,将其围绕在当中,一齐舞动起来。这群少女婷婷袅袅,犹如锦簇花攒,时而旋转如娇花,时而矫健如游龙,纤纤玉手犹如春日中最为娇嫩的柳丝,而舞裙斜飘之时,却又仿佛是宫中升起了片片彩云。
正如白乐天《霓裳羽衣歌》中所云: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案前舞者颜如玉,不著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磬箫筝笛递相搀,击擫弹吹声逦迤。散序六奏未动衣,阳台宿云慵不飞。
中序擘騞初入拍,秋竹竿裂春冰拆。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当时乍见惊心目,凝视谛听殊未足。
一落人间八九年,耳冷不曾闻此曲。湓城但听山魈语,巴峡唯闻杜鹃哭。移领钱唐第二年,始有心情问丝竹。玲珑箜篌谢好筝,陈宠觱栗沈平笙。
清弦脆管纤纤手,教得霓裳一曲成。虚白亭前湖水畔,前后祗应三度按。便除庶子抛却来,闻道如今各星散。今年五月至苏州,朝钟暮角催白头。
贪看案牍常侵夜,不听笙歌直到秋。秋来无事多闲闷,忽忆霓裳无处问。闻君部内多乐徒,问有霓裳舞者无。答云七县十万户,无人知有霓裳舞。
唯寄长歌与我来,题作霓裳羽衣谱。四幅花笺碧间红,霓裳实录在其中。千姿万状分明见,恰与昭阳舞者同。眼前仿佛睹形质,昔日今朝想如一。
疑从魂梦呼召来,似著丹青图写出。我爱霓裳君合知,发于歌咏形于诗。君不见我歌云,惊破霓裳羽衣曲。又不见我诗云,曲爱霓裳未拍时。
由来能事皆有主,杨氏创声君造谱。君言此舞难得人,须是倾城可怜女。吴妖小玉飞作烟,越艳西施化为土。娇花巧笑久寂寥,娃馆苎萝空处所。
如君所言诚有是,君试从容听我语。若求国色始翻传,但恐人间废此舞……。”
歌舞正酣之际,段素兴却在罗幕之后向段思廉道:“寡人送出的这件礼物卿家可还满意?”
段思廉似乎仍是不解其意,“微臣实在不知陛下何故赐臣美人……”段素兴道:“爱卿自幼失祜,寡人想着你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这才遍寻天南,找了这一名绝代佳人出来……思廉你看,那美人可堪配与你为妻么?”
段思廉闻言,忙起身叩谢道:“陛下天恩浩荡,微臣实是感激涕零……只是微臣一向疏狂放诞,于红粉无意……只怕要辜负圣上的一番美意了……”
段素兴“嗯”了一声,“如此国色天香之人,莫非思廉仍是看不入眼么?爱卿的眼界也未免太高了罢!”
这两句话似嘲非嘲,几乎令人猜不透其中隐含之意。段思廉不敢便即起身,只得仍是跪在殿中回话,“启奏陛下,微臣年纪尚轻,且才疏学浅,文学武功均未能稍有所成,岂敢便耽于美色,荒废学业……因此实是不敢领受陛下之厚赐。更何况如此天仙一般的佳丽……放眼我大理国中,唯有陛下可享此国色……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不料,段素兴却笑道:“爱卿未免太过谦虚……据寡人所知,近日以来,大理城中的古亭之内,可没少了吟风弄月之人……”他说到此处,语调突然转冷,“你连李后主的词都已烂熟于心,怎么能说是才疏学浅!依朕看来,应该说是活学活用才是!”
歌舞骤停,所有人都已听出了皇帝话语之中的不豫。罗幕忽然自左右分开,露出了其中端坐的大理国君。但见其面色果然不善,此时更是对着跪在丹墀之下的段思廉怒目而视。
二十 烛光摇曳鬼影阴森 青烟缭绕剑气纵横
众人不明所以,眼见帝王发怒,所有人都纷纷下跪。只见段素兴将手一挥,向众人喝道:“都退下!”诸多宫人内侍不知今上何故如此大怒,见其下旨令众人回避,便纷纷急忙退下,片刻之间,九云宫中已仅剩段素兴和段思廉二人。
段素兴自龙椅之中轻轻站起,向台阶下的段思廉走去,只听他一面走向段思廉,一面淡淡道:“朝野上下,都批评朕荒淫日甚,疏于朝政……哼!和你比起来……寡人的那些荒唐又算得了什么?”此时,他已经自段思廉身边走过,从段思廉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龙袍的下摆和足上一双盘金织银的龙靴。只听年轻的皇帝轻轻道:“你起来!”
段思廉领旨站起身来,他在地上跪了半日,双膝都已微微发麻,段素兴蓦地回身盯向他,双目之中几乎喷出火来,“枉费你饱读圣贤之书!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我大理段氏怎么会有你这等忤逆乱伦之人!”
段思廉见他目光灼灼,向自己逼视而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啊”的一声惊呼,随即便立时醒转过来。他睁眼一看,只见自己正身处玉榻之上,周围黄罗帷幕,哪里还有天明帝段素兴的影子?适才之事,竟是南柯一梦。只见罗帐外一个人影迅速凑近,并轻声道:“陛下可是做噩梦了?要不要紧?喝口参汤压压惊罢?”听声音应是
近身内侍徐清。经过适才梦境,段思廉心中微乱,当下向帐外道:“不用参汤!你去倒杯茶来!”
徐清闻言,应了一声去了,片刻之间便又回转,却轻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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