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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家的小厨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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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几人几马从密林中远远驰来,溅起的尘土足足有一人高,似要将这静谧的山林踏个窟窿。
  沈晚夕也听到了马鸣声; 连忙放下手中菜刀跑到门口去看; “是小……是五姑娘到了吗?”
  云横皱了皱眉看着竹门外的密林; “前几日不还小姑子长小姑子短的; 怎么人一到就改口了?”
  他侧过头来; 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道:“戚然说我从前喊她小眠,你也这么喊便是。”
  沈晚夕讷讷地点点头,可心里虚得很,即便她还是沧州那个沈三姑娘,也不敢直接喊益州嫡女的小名啊!
  云横仍是一脸的平静无澜; 见她眼底有怯,默了半晌还是握住她的手,定声道:“如今你是她嫂子,论规矩她该拜你,而你是我魏钦的妻子,便是天下人伏在你脚底,你也当得,明白吗?”
  沈晚夕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愣才发觉他方才说的“魏钦”,而不是“云横”。
  那一刻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除了对她的情意,更多的是纵横云境的王者霸气。
  这种气势,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是她常常茶馆里耳濡目染听来的,甚至比话本里说的那些溢美之词更加生动。
  她抿了抿唇,情不自禁地牵紧了他的小指。
  竹门外骏马绝尘而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对风姿卓然的男女。女子外披织锦镶毛斗篷,里头一身茜红色的骑装艳彩动人,纵马扬鞭,裙袂飞扬,看上去英姿飒爽。而身边男子骑一匹黑色骏马,单手持缰绳,另一手握长剑,也是难得的清冷端方。
  缰绳勒住,只听烈马长嘶一声,在竹门前缓缓停下。
  男子先下马,一身玄色蝠纹劲装,腰间系犀角带,身材颀长,宛若修竹,下马之后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反倒是绕到侧旁伸手去扶那明艳女子。
  女子本就身姿矫健轻盈,抬腿的一下便可轻而易举地下马,可偏偏没有将手臂交给身旁男子,也没有直接飞身下来,反而是指尖轻点男子掌心,盈盈一笑轻佻逗趣,而男人身子瞬间僵直,淡淡的躁动、惊诧与无奈顷刻从眼里化开。
  两人齐齐进门,戚然眼疾手快地将马驹牵到一旁喂干草,云横和沈晚夕也一同走到院中。
  一瞧见眼前负手而立、面色沉冷的高大男人,素来骄矜自贵的魏五姑娘登时脚步顿住,红了眼眶。
  是二哥哥……
  不会有错的。
  记忆中的二哥哥就是这个样子,战场上他高大威猛、雄姿英发,能教敌人闻风丧胆,在家里也一向沉默寡言,从不与人言笑晏晏。
  那时他分明只有十几二十的年纪,却早已将家国天下的使命担在肩上,那些插花走马、茶瓯香篆的故事从来与他无关。
  他胸腔是火,手里是刀。
  魏眠记得最深的便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恍若巨龙藏于深渊,凛冽的杀意只需一念之间。
  她对他有过淡淡惧意,尤其是他刚从战场回来,身上还沾着血迹的时候,可后来她明白了,哥哥若不是凭这异于常人的冷峻严厉,哪里能撬动云境内外的每一寸土地?
  她心里知道,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和其他兄弟姐妹都不一样,所以更敬他爱他。
  泪珠子滚下来,魏眠心潮也跟着起伏不已,跟着小步跑上前颤颤巍巍地抱住他笔直的腰杆,悲喜交加:“哥哥……二哥哥……”
  失散了五年的哥哥,终于出现在她面前了。
  少女泣不成声。
  云横心里对这个妹妹没有太多情感,可当她红着眼跑来抱住他的时候,脑海中忽有一扇门亮起了光,仿佛豁然开朗似的,又将那张细细密密的记忆之网修补得更为精致牢固。
  他拍了拍她轻颤的后背,低声道:“小眠。”
  魏眠哭得更伤心了,哥哥从前便是这样喊她。
  纵是平日里最骄傲最耀眼的姑娘此刻也心防崩溃,扑在哥哥怀里嚎啕大哭。
  沈晚夕是最容易见哭兴悲的人,此刻也忍不住在一边落泪,欢喜云横终于见到了第一个血脉相连的家人,也想到了自己的二哥,不知道这辈子可还有机会与哥哥相见。
  云横又在她后背轻拍两下,随即看向魏眠身后的裴肃,眼神示意过去,然后伸手将怀里的妹妹交给了他。
  裴肃手心发烫,握住女子肩膀的那一瞬间仿佛触电。
  可眼下她正哭得如此伤怀,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他也只能将自己的肩膀交给她。
  又伤心了一会,魏眠终于抬头,小声啜泣地看向哥哥身边那个小仙女似的姑娘,破涕为笑道:“这是嫂子吧,嫂子真好看,不愧是沧州第一美人。”
  话语刚落,一旁喂马的戚然当场惊呆。
  沧……沧州第一美人?夫人是那个和谢邵定过亲的沧州第一美人?
  没人跟他提过呀!
  而沈晚夕更是瞳孔一缩,大惊失色,小姑子知道她的身份?!
  嘴角的笑意僵住,她慌忙转头去看云横,可云横竟也是不动声色,仿佛早已心知肚明。
  这……
  她还在想日后云横若是无意间知道她的身份,她要如何解释自己曾经的隐瞒,又如何才不会让云横因为谢邵的事情对她有所误会……
  她心里纠结了那么久,就这么被魏眠轻飘飘地捅出来了!
  云横仿佛察觉到什么,也偏过头来看她,眼中恰似一线天光落入深渊静海,霎时惊起粼粼波光,而恰巧此刻微风拂来,那星星点点的光又缓缓扩散开来。
  沈晚夕一怔,竟被他瞧得有些心神不安,脸颊都微微燥热起来。
  魏眠看出其中的微妙,也不忘磋磨身边人,于是望着裴肃,抹了眼泪炫耀道:“哥哥嫂嫂,这是我刚撩的汉子。”
  “你——”
  裴肃脑子一激灵,眼底升腾起一股烦躁的恼火,她信口胡沁的娇蛮样子,将他十几年来守的规矩轰然推翻。
  可他盯着她看时,那股子愠怒也不知为何瞬间如冰化水,融成了指尖淡淡的酥麻。
  那边沈晚夕还错乱在方才魏眠的语出惊人里,却没想到她嘴快至此,又格外大大咧咧,将身边那清朗高秀的男子惹得面红耳赤。
  话落,魏眠得意地看着男子,眨了眨眼睛。
  裴肃觉得自己要疯了。
  小姑子一来,沈晚夕知道她有很多话要和云横说,于是自己到厨房准备饭菜去了。
  先将一笼刚刚揉搓好的糯米冬笋肉圆放入蒸笼内,以豆腐皮为垫,小火慢蒸着。
  另一边剁好的排骨焯水煮熟,锅中烧油,放入葱段、姜片炒香捞出,再倒入调制好的甜面酱,排骨下锅,倒水没过其身,混红糖、酱油慢慢炖,直到锅里的酱汁变得晶亮浓稠,将排骨块包裹成诱人的酱红色,那便是炖入味了。
  在沈晚夕心里,云横常年在外征战,又在山里糊涂过了五年,对于吃这一项早已不讲究,可魏眠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吃喝一应都是最精致的,能不能喜欢她的菜还另说,不过沈晚夕有信心,在她自己擅长的领域,一定能将小姑子收得服服帖帖。
  锅里慢慢飘出了香味,魏眠对着失去记忆的冷脸哥哥也说不出一二三四来,只寒暄了几句便溜进厨房来看沈晚夕,笑问:“嫂嫂今日打算做什么菜?”
  沈晚夕正用鸡汤煨火腿肉,抬眸瞧见她眉目飞扬,一身亮眼的茜红装束,衣摆的刺绣是金银丝和孔雀羽毛线捻在一起编织而成,走动时裙角飞扬,那裙边更如七彩绽放,光泽明亮,金贵异常。
  心里不禁暗暗赞赏一番,而后指着桌上的食材一一介绍道:“秋油鳝丝羹,松茸炖鸡,黄芽菜煨火腿,糯米冬笋肉圆,蜜汁排骨,醋搂青鱼,芙蓉豆腐,凉拌赤根菜,还有两碟点心,板栗糕和芋粉团,不知姑娘可会喜欢?”
  魏眠早已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小嫂子年纪跟她一般大吧,怎么会的东西那么多!
  原本她觉得哥哥盖世英雄,这世上没有女子配得上,来商州前一直好奇这位嫂嫂长什么模样,直到见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沈晚夕,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天作之合。
  她兴奋地搓了搓手,瞅向那一盘刚刚出锅的酱汁排骨,赞道:“我哥哥可真会挑媳妇,都到这穷山恶水里打猎为生了,还能捡到落难的沧州美人,我没想到的是嫂嫂厨艺竟还这般精湛,哥哥真是有口福。”
  沈晚夕抿唇笑了笑,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身份,姑娘怎会知道我就是沈晚夕?”
  魏眠扬眉一笑,娇嗔道:“裴肃嘴巴可太严了,他只往益州送去了哥哥的画像,说哥哥在商州成了亲,可却没说嫂嫂的身份,我也是方才来相山的路上才知道的!”
  沈晚夕似乎松了口气,哦了一声,“这么说,益州侯还不知道我?”
  魏眠嘿嘿一笑:“之前不知道,不过我在路上已经派人往益州送了消息,估摸着三两日便传到爹爹耳朵里了。”
  沈晚夕:“……”
  一种丑媳妇迟早见公婆的念头突然从脑海中蹦了出来。
  犹豫了半晌,沈晚夕又支支吾吾问:“那你二哥……怎么晓得我的身份?”
  “嫂嫂没和哥哥说吗?”
  魏眠也疑惑,思忖片刻又道:“我也瞧着哥哥是知道的,不过哥哥那么聪明,自有千百种办法能查得到。”
  沈晚夕手一顿,心里又敲起了小鼓。

  ☆、我不困

  魏眠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给沈晚夕的小竹篮里一顿瞎择菜,好的菜叶给扔了,烂的又没剔出来; 逗得沈晚夕哭笑不得。
  她不禁去想; 小姑子现在找到了哥哥,又有一个那样俊朗清逸的未婚夫君,还会有别的烦恼么?
  这话问下去,沈晚夕才听小姑子说到裴肃的身份; 原来是商州侯府九姨娘所生之子,还是村里保长冯远的表弟,而裴肃送去益州的画像竟是从冯夫人手里得到的!
  她心下又是一惊; 当日冯夫人用那么怪异的目光看过她,难不成也将她的像子画出来送给了并州谢邵?
  否则谢邵是如何找到相山镇这穷乡僻壤来的?
  算算时间,谢邵来找他与云横得知身世的日子也相差无几。
  她实在没办法不把这两件事串联到一起。
  魏眠恰好抬头,便看到哥哥和裴肃在外面说话,哥哥面色沉得滴水,眼神中隐有愠色; 像是说到什么不高兴的事。
  在他面前的裴肃身高虽低半分; 也清瘦半分; 但自始至终都是谦和有礼; 不骄矜自傲; 也不卑微恭维。
  其实两人在外头说的事情; 恰恰是沈晚夕此刻最想要知道的。
  云横在询问裴肃时,后者镇定解释道,振威中郎将亲眼见过魏钦,所以在看到猎户画像时当即认出,但母亲与姨母只见过沧州三姑娘的画像; 且沈三姑娘之死人尽皆知,所以看到猎户娘子画像时不敢断定,商量过后才决定将画像送去沧州大营给沈世子瞧瞧,没想到中途被并州世子拦截,险些酿成大祸。
  裴肃心里当然知道母亲和舅舅的考量,沈三姑娘的身份尚未确定这是其一。
  其二,倘若他们确定那猎户娘子就是沈三姑娘,舅舅亦会让他对两边都守口如瓶,因为如若益州侯直接得知儿子与沧州沈女成亲,恐怕注意力都会放在亲家那边,更多的势力扶持也会倾向沈家。沧州亦是如此。
  最后他商州做了好人,却未必能利益最大化。
  尽管裴肃的解释把所有的矛头指向了并州世子,听来是毫无破绽,可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云横亦心知肚明,他只是不想把精力放在细浪微澜的小小商州,真正该对付的,也该是那居心叵测的谢邵和包藏祸心的沈家长女。
  阿夕从前无意间提过,毁她脸、断她一腿,又将她沉江的,是她的姐姐。
  想到这里,云横负手的拳头慢慢攥紧,隐有青筋凸起,森沉凛冽的眼眸里燃起翻腾的愠火,一瞬间周遭的空气都瑟缩了起来。
  裴肃对他是打心眼里敬佩的,这样纵横过天下的人物站在身边,难免教人有惊魂未定的时候。
  就如刚刚面对他质问之时,他素来的沉稳淡定的本事都无大用了,仿佛孤身行于独木桥之上,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眼下他问完之后,裴肃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无意侧过头,却见那明亮少女透过厨房敞开的窗户盯着他瞧,原本秀眉蹙成小山的姑娘又提起嘴角,展了笑颜。
  裴肃登时气血翻涌,随即略略侧过去,不敢去看她。
  魏眠方才瞧见兄长脸色不好,还以为因何事迁怒于裴肃,不过看男子神色坦然,这才稍稍放心。
  半晌,少女又是唉声一叹:“嫂嫂你说,裴肃他爹娘、他舅舅,一个个都那么贪恋权势,怎么就生出了裴肃这么好的人呢?”
  父亲与哥哥的呵护,让她从小置身蜜罐,远离这许许多多的利益纠葛和嫡庶之分,可她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尤其是见到裴肃母亲殷勤万分的样子,她并不觉得热情,反倒十分排斥。
  可裴肃和他们不一样,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却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些东西伪装几次可以使人信服,却不可能伪装十年、二十年。
  再说爹爹一向看人很准,对他的评价是“秉直颖悟,举棋若定,有不可夺之志”,最后还十分欣赏地总结一句“此人前途无量”。
  魏眠自然信爹爹。
  她又不禁慨叹,身为庶子又有多方施压,裴肃得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没有长成那种阴险奸邪之人。
  沈晚夕听到前两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看得出小姑子很喜欢门外的少年,但若是因为家族的原因不得不放弃,那终究是遗憾了,可听到最后那一句时她却只能无奈地摇头笑笑,小姑子这是在秀恩爱呢。
  不一会儿,小姑子又缠着她道:“原本我前天就要来找二哥哥了,可裴肃忙着大理寺的一桩旧案,非说给我拨几个功夫最好的侍卫随同,可我缺的是这几个能干的侍卫吗?我带来的人都是益州的精兵,这世上谁能敌得过,谁又敢伤我一分一毫?”
  她咽了咽口水,又兴冲冲道:“我想让他和我一起,他嘴上拒绝,说要先结案,可我看到他熬了两个夜晚没有睡觉,就为了整理案子的蛛丝马迹,一直忙到今日凌晨才结束,这还是我夜里偷偷爬墙到他院子里才瞧见的。”
  沈晚夕张大了嘴:“你夜里爬墙进他的院子?”
  少女歪着脑袋点头,笑得更为欢实恣肆。
  这一笑给沈晚夕看得怔愣住了,兄妹俩模样不是很相像,个性也是一个沉闷冷冽,一个骄傲张扬,可在某些东西上,倒有些相似之处。
  就都……还挺无赖的。
  上元节前夕,云横的小竹屋已经住不下妹妹和裴肃了。
  原因很简单,家里最多只能打一个地铺,沈晚夕提议自己和妹妹睡,云横和裴肃睡,谁知道那个面色冰冷的益州二公子凉凉盯了她一眼,沉声拒绝。
  沈晚夕吓得寒毛直竖,却听少女娇声道:“那只能哥哥和嫂嫂,我和……”
  “不可!”
  年轻的商州六公子眉头紧皱,薄唇紧抿,清隽无双的面容上满是拒色。
  戌时的山村,家家户户都已熄灯睡下,天上唯有一轮圆月散着无边无垠的光辉。
  一向静谧的山林里忽然响起局促而清晰的马蹄声,搅碎了所有人刚入梦乡的宁静,连睡梦中的孩子都被惊醒,哇哇直哭。
  家中陈设被那响亮的马蹄声惊得一晃,刚醒神的人以为外头山摇地动了。
  殊不知,竹屋外几人星夜启程,马蹄一路踏碎月光和云沙,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商州。
  云横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寻了离城门最近的一家名为池清楼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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