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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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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他还挤了挤五官,竟真的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就是裴沐看了,也不能说这不是一个憨厚的老实人。
  她很有点佩服王将军:上马可打仗,下马可官场,活该他晋升快,四十岁就给封了关内侯,之后说不定能有封地,当个彻侯也不是不可能。
  她这么随便一想,就又低头看书。这书是崆峒派新制好的,这次谈判的要点全在上头了。
  这副沉静端凝的模样,惹得王大将军心中嘀咕:这裴大人,怎么临到头了还这么沉稳?她不怕陛下怪罪?呃……裴大人似乎是不用怕的。那她就没有一点点的不忍?年初宫廷事变,陛下把自己关起来,关了整整七日,朝臣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准备后事、拥立新王了。
  这件事连远在任城的他都听说了。
  这裴大人怎么一点都不动容哪,是不知道,还是……
  王将军暗自摇头,收敛心神,准备去府邸门口,恭迎圣驾了。
  他却没发现,身后那静静看书的裴大人,却是看了好半天,手里的书连一页都没翻过去。
  ……
  裴沐看着书。
  大堂内只剩了她,还有三师兄。衡烟也在。他们都是崆峒派的使者。
  至于王将军的幕僚、裨将之类,都在外头恭候。皇帝要来么,谁敢大刺刺地在屋子里坐着等?
  她想着这些琐碎的事,不防被身后的人戳了一指头。
  “喂,小师妹。”三师兄小声问,“我们等会儿要跪拜皇帝吗?”
  裴沐回过神:“不跪。”
  三师兄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还曾经当面耍弄过皇帝,但四周氛围太肃穆、太紧张,搞得他也有点紧绷起来。
  他想了想,有点犹豫:“小师妹,我知道皇帝对你十分特别,你要如何,他肯定都没意见。可是……你不是还要整个崆峒派和皇帝合作?既然如此,我们的态度是不是该……”
  他经商多年,深知大齐与过去的六国不同,隐约是将官员视为第一、商人视为贱业,故而也习惯了放低姿态。悄悄暗算皇帝可以,可要当面对抗,他心里还是很不自在。
  裴沐笑起来。
  她回过头,看看一脸纠结的三师兄,再看边上面无表情、忠心护卫的赵衡烟。她瞧了瞧这两人,并不直接解释,却道:“我看衡烟有些想法,不如让衡烟来说?”
  赵衡烟有些意外。她看了三师兄一眼,得到对方点头,才用一如既往端肃的态度,说:“是,那属下就说一说自己的见解。在属下想来,正是因着掌门期望整个崆峒派与大齐皇权合作,而且是长久合作,我们才不能叩拜皇帝。”
  三师兄一怔:“哦,怎么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有大齐的臣民,才需要叩拜大齐皇帝,而作为臣民,理应听从皇帝号令。但,我们崆峒派虽然身处大齐境内,却并非要听从皇帝的命令,而是按照本派理念行事。”
  赵衡烟虽还是一板一眼,但说到这里,眼睛却隐隐有些发亮:“若皇帝是明君,能够护得百姓安稳,我们自然尽心尽力,只去钻研各项技术。可若皇帝昏庸无道、夺掠民间,那……”
  裴沐轻咳一声:“好了,衡烟。”
  后面的话,就不是能在这里说的了。
  三师兄瞪大眼,有些骇然地盯着她们。
  他虽然恣意惯了,对王室、皇权,却还是有一分天然的敬畏。他以为小师妹耍了皇帝一次、他自己又耍了皇帝一次,已经是叛逆到极点的行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小师妹心里想的,却远比耍弄皇帝更加,更加……
  更加什么?
  他也说不好。
  却觉得莫名有些恐惧,却又止不住地心潮澎湃。
  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小师妹要的崆峒派,是完全超脱于皇权的存在。而不是像过去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虽有各种学说,终究都是期望当政者采纳,而学派的目的,也终究是为了做官、治世,要么就干脆信奉黄老无为之治,什么也不做、躲避在一旁便好。
  “小师妹……我这才明白,其实当初六国联盟并没有看错你。你真的有野心,只是太庞大,大到他们……到了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三师兄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由衷地说。
  裴沐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呜――
  低沉的边塞号角吹响了。
  属于北方边境的苍凉音调,吹出的却是昭阳宫中的官乐。
  这曲调是裴沐熟悉的。每当她站在朝上,和群臣一起等待那位陛下出现,耳边就会响起这样的声音,还有太监长长的唱喏声。
  而今再次听见,竟还有些怀念。
  这一怀念,她就晃了神。也可能是她潜意识里有点心虚,才故意让自己晃了神。
  总之,当她再一次侧过头、望向门口时,那个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在洞开的门前,背着明亮的、炽热的天光,还有乌鸦鸦跪倒的人群,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他不动,别人也不敢动。连王将军都只能跟在后头,垂着首,后脖子上的汗珠被太阳晒得晶亮。
  裴沐自己都有点奇怪,她怎么还能这样仔细地观察四周的一切。
  就好像她必须将一切无关紧要的细节、环境,都给一一看过,这才能做好足够的准备,郑重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好像也明白这一点――还是说,他其实也需要做这样不知所谓的准备?反正,当裴沐站起身,终于迎向他的目光时,他也才低低地吐出一口气。
  那低低的叹息,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人群上方。此时分明那么多人,一瞬间却都像不在了。
  但下一刻,他便跨步走进室内,姿态平稳、面无表情。艳阳天里处处酷暑,他那清寒的神态,却仿佛能让阳光也冻结。
  “这便是裴掌门了。”
  在众人簇拥下,皇帝大步往上首走去,真称得上是龙行虎步、大袖当风。
  他也从裴沐面前经过,目光却只望着前头,一点余光都没过来。
  裴沐望着他。
  而后笑了笑。
  待皇帝落座,她才行了个礼――平辈修士彼此问候的礼,并稳稳地笑道:“崆峒派掌门裴沐,见过陛下。”
  大堂之内,针落可闻。
  王将军抬起一双鼓眼睛,悄悄地、飞快地打量了一圈,然后赶快看回地面,心中默念“眼观鼻鼻观心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皇帝坐在最上头,脊背挺得笔直。他穿着便服,是少见的银灰色,与他松散束起的深灰色长发相得益彰,显得格外清爽。
  他像是瘦了一些,面上锐意更甚,连那分缺乏血色的苍白,也只像覆雪的刀剑,冷厉迫人。
  他直视着裴沐的目光,也凌厉得惊人。
  但他的声音却过分平静,语气也过分平淡。
  “都坐。”他抬手一按,冷淡吩咐,“闲话少说,朕听闻崆峒派有事禀奏,便都直说罢。”
  王将军抬起脑袋,走出来,恭恭敬敬试图发言:“陛下……”
  “你闭嘴。王卿是崆峒派的人否?”
  姜月章一眼看去,目光如剑,刺得王将军肩膀一缩,立马成了个哑巴的鹌鹑,轻手轻脚地给退了回去。
  “裴掌门,你说。”
  他直直盯着裴沐。
  裴沐坐在位置上,坐得稳稳的。
  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跪拜行礼了。
  四周的空气里,微妙地漂浮着“诚惶诚恐”的意味。
  她却像一无所知,还笑盈盈地:“好,陛下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今后,崆峒派的一切成果,都愿意献给朝廷,让朝廷使用。当然,我们自己也会用。”
  “作为交换,崆峒派希望陛下能答应我们以下几点要求。”
  “第一,赦免崆峒派门人,不再追究其过去之身份、行为。自然,今后若本门有违反大齐律令之事,但凭官府追究。”
  “第二,允诺崆峒派门人出世修行,不理俗务,不拜朝廷。”
  “第三,允许崆峒派在大齐境内传播一应研究成果,所获利润上税几何,按当时大齐税负最优惠政策来计算。”
  “第四……”
  姜月章面无表情,手指敲了敲桌面。
  “裴掌门,你该知道这些要求过于大胆。”他开口打断她,语气仍是冷淡,“莫非,你是要建国中之国?”
  这是一项十分严重的指责,更何况说出它的人是当今天子?
  以王大将军为带头,四周“呼啦”一下跪了一片――所谓帝国,就是在迎合帝心这一能耐上,已臻至化境。
  这样一来,安然端坐的裴掌门,还有她身后两名直挺挺站着的崆峒派使者,就变得格外显眼。
  虽然……以裴掌门那独一无二的美貌、悠闲自在的姿态,再加上皇帝目不转睛的凝视,她原也就很显眼。
  这位显眼至极的掌门,微微一笑:“陛下说得太严重了。本门山野小派,有什么能耐建国?只是收留了一些生活困顿、却有一技之长的人,叫他们能靠着手艺混饭吃罢了。”
  “生活困顿,为何困顿?”姜月章眉峰一扬,似有讥笑。他仍是目不转睛,也仍是凌厉逼人,冷冷道:“恐怕都因为尽是些六国余孽、百家遗族吧!”
  他冷哼一声。
  崆峒派中,除了出身六国联盟的人,还另外收留了曾经的各家学派弟子,如墨家。工部部首王翠花就是墨家弟子。他们各有所长,都是心灵手巧的人才。
  裴沐才舍不得放过这些人呢。
  在皇帝的逼视下,她含笑自若:“哎,谁都可以改过自新么。我能向陛下保证,他们都只想钻研技术,对旁的事毫无兴趣。陛下与其纠结他们的身份,何不物尽其用,将他们的产出转化为大齐的利益?”
  “哦?”他不动声色,又扬了扬眉。
  “王将军呈上去的东西,如伤药、纸、各样农具,乃至暖宫散,陛下想来都已经看过了。我们还有些新的东西,能让陛下过目。”裴沐闲闲道,“衡烟,将东西呈上去。”
  “是,掌门。”
  赵衡烟有些紧张,姿态有点僵硬,却还是维持住了沉静的姿态,端端正正地将早已备好的事物拿了上去。
  上头的随侍护卫想接过,皇帝却摆摆手:“让她拿过来。”
  他多盯了裴沐一眼,才去看那托盘,淡淡问:“这是何物?不,你下去。裴掌门,你来说。上来,给朕演示。”
  赵衡烟略退开一些,看了一眼裴沐。
  裴沐对她微微点头,自己站起,从容而上:“也好。”
  赵衡烟退下了。
  沉默之中,那守在皇帝身边的护卫也悄悄退后几步,尽管他们仍是警惕地握住了刀柄。
  皇帝却只看着她。
  目不转睛地,眼神灼烫地――只看着她。
  裴沐视而不见。
  她拿起托盘中的东西,挨着介绍。
  “陛下请看。第一样东西,是崆峒派改良过后的纸张。相比此前陛下所见,这纸更均匀、更坚韧,遇墨不晕,是书写的上佳材料。”
  “第二样东西,是种子,分别是小麦和棉花。这种小麦一次收获的产量较其他种类能多三分之一,且对环境的适应力更强。至于棉花种子,是我们偶然从海外所得,不同于本地木棉,其产出的织物蓬松洁白、柔软轻便,是制衣的好材料。”
  裴沐说时,皇帝也凝神听着。他面上浮出微微惊讶的神色,显是想到了什么。
  “陛下必定想到了。”裴沐便笑,“北方苦寒,若能以棉花制衣,就可大大增强军队的御寒能力,便相当于增强了我大齐战力。”
  姜月章盯着她,没有说话。
  “……第三样呢?”他忽然主动拿起了托盘里的东西,一个铜黄色的长管,“这是何物?”
  “这是‘千里眼’,目前而言还不能大量制造,只先给陛下赏玩。它可以……”
  姜月章把玩两下,已是找到了符阵开关。他无师自通,自己拿起来看向远处,又调试了几下。
  “哦……原来如此。能看得很远,需要的灵力也几乎能忽略不计,如果可以再安装上灵石,即便从未修行的人,也能运用。”
  他放下千里眼,漠然评价:“若能在军队中推广,的确有用。即便只是让将帅佩戴,也可增进指挥之力。不过,你说不能大量制造,那目前是有多少?做一样,又要花费多少?”
  “陛下英明。我们目前只做了三只,每一只平均耗费一百三十二两白银,若加上做坏的,成本要提高到一百八十七两。”裴沐笑眯眯地说。
  姜月章摇摇头:“太贵了。”
  裴沐立即承诺:“若能继续研制,必定可以改进。我们短时间内就改进了纸张,还改进了千金方,也就是暖宫散,足以看出我们的实力。陛下,这便是崆峒派的价值,我们能为大齐提供源源不断的有用之物。”
  “的确如此。”姜月章面无表情,“那朕直接将你们收为官造,岂非更加方便?为何还要答应你们的一二三四?”
  皇帝的讥讽,换回的……
  是一声嗤笑。
  满堂俱寂。
  刚才,人们还因为这两人的流利对答,而放松了一些,还好奇地看了一会儿热闹。
  现在,因为裴掌门的一声嗤笑,他们却是重新深深低头。
  裴沐转过身,指了指这群人,轻声笑道:“陛下,你看,这就是大齐的臣民。你说,这些人里,难道没有发明创造的人才?可为何他们做不出来这些东西?”
  姜月章沉默片刻,淡淡问:“为何?”
  “因为他们大量精力,都花在了害怕得罪上司、得罪皇帝这上头。剩下的精力,还要思考如何迎合上下,如何升官。你不能怪他们,因为人人都要生活,而且要好好生活。可在大齐,要想活得好,就要去当官、去杀敌、去博得一级又一级的爵位。”
  裴沐收回手,平静地望着皇帝陛下的眼睛。这双深灰色的、冷凝如冰的眼睛,也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用最寒冷的冰,冻了最热烈的火焰。
  她诚恳道:“陛下,你可以强行收了崆峒派,但一旦你这样做了,崆峒派就会变得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不再有源源不断的主意,也就不再有源源不断的发明。”
  他哼了一声,嘲讽道:“如此说来,裴掌门能让他们做到的事,朕却做不到?”
  “不。”
  裴沐一口否定。
  她认真地看着他,看着这一国之君、王朝之主,沉声道:“就是先有陛下在,百姓才能脱离朝不保夕的乱世,也才能让我们制作的东西发挥作用。术业有专攻,我们只是想在陛下的疆域里,尽自己的所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我们并不是在做陛下做不到的事,”她更挺直了脊梁,如同一个庄严的宣告,“而是在与陛下一同做事。”
  他冷冷道:“一同做事?裴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向来很大。”
  裴沐噗嗤一笑,神情柔和下去,语气轻柔却也坚定:“陛下,我们纵然殊途,却可同归。”
  姜月章略抬着脸,沉默地望着她。
  片刻后,他偏过头,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似地闭了闭眼。
  “何晏礼。”
  他喊了一声,就有随行的大臣出列。那是大齐的左丞相,端方沉稳、思虑细致,向来得用。
  “臣在。”
  何晏礼端端正正地站着,略垂着眼,目光不偏不倚,好似对方才室内的凝滞气氛一无所知。
  “方才裴掌门说的三样条件,你都记着了?”
  “回陛下,臣记着。”
  “重复一遍。”
  何晏礼就一一地说了,竟是一个字也不错。
  姜月章略一点头:“这三样,朕答应了。至于旁的,你去与他们崆峒派掰扯,底线你该清楚,最后出了结果再拿给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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