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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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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他就是这样想的。他就是这样笃定地相信这一点,而后才有了接下来的种种。
  折磨一个人,有无数的方式,而彻底击溃她的心防、让她自以为得到一切后又全部摧毁,就是最有用的一种。
  他一步一步地实施着这个计划。
  只是连当时的他自己也说不好,当她趴在他背上、天真地说姜月章你看那朵花真好看的时候;当她瞪圆了眼睛看他做饭,然后吃得心满意足,嘀嘀咕咕说自己做饭总是很难吃的时候;当她闭着眼吻他,带给他所有活人才有的感受时……
  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心动,又究竟有没有一点心软?
  可能有,也许有,该不该有可都还是有……是有的。他对她心动了,他心软了,当他抓着她的手,从指尖往上亲吻,就差最后一步就什么都做了的时候,他怎么可能还要骗自己,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那时他其实隐隐有一份自我厌弃,他总以为自己爱他的小姑娘至深,可为何现在面对仇人至亲也频频动情、忘我地去吻她又抱她?
  后来想想,他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多少年里他不曾对任何人动心、动意,唯独对于她,他总是很容易就欢喜,很容易就被她牵动一切心神。
  他的心意早早就认出了她,每一次不自觉的喜悦与温柔,都是在无声地提示他那个答案――那个等同于真相的答案。
  是他自己没有认出来。
  当人的灵魂被束缚,当戾气与怨恨代替血液、支撑躯体行动时,报复就成了他一切的意义、唯一的目标。
  假如申屠遐还活着,他必然会亲手将她千刀万剐。假如那个家族里任何动过手的人还在,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可偏偏就在他沉睡的八年里,他们全都死了,只剩下无关紧要的一些人,报复起来有什么用?
  只剩裴沐,他只找得到这一个申屠家的嫡系,而且还和申屠遐的血脉那么近。
  他不恨她、不去千百倍地报复她,那要去报复谁?
  难道他千方百计地复活,最后只能空荡荡地徘徊在这世间?最最起码,他因为那恶毒的血脉而失去了生命,他总要叫他们还回来――他总要复活吧?
  所有的心软和犹豫,都被恨意与不甘淹没了。
  当他从辛秋君那里确认,阿沐的确是申屠嫡脉,而且很可能是申屠遐的亲姐妹申屠琳之后,他就一心一意地将阿沐当成了申屠琳去对待。
  再之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他走向自己以为的终点,以为自己正在得到想要的事物,而实际上他只是一点点地在失去最重要的人,而他却茫然无知,反而自鸣得意、自以为是。
  后来回忆时,连他自己都奇怪。他明明知道他的小姑娘是申屠遥,也并不能确定她有没有背叛自己,而假若是她活着,他是绝无可能故意欺骗她、伤害她的。
  而申屠遥是申屠遐的双生妹妹,比任何人的血缘都近。如果他不会伤害申屠遥,为什么以为自己能凛然地折磨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关于他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为什么,而他一个也回答不出。
  在烈山之中,他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他以为自己算好了每一步,包括“申屠琳”的崩溃,包括她哭着求他原谅,可怜地、卑微地求他,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
  种种这些,都是他早已算好的。
  但当这一切真正发生,他只是本能地按照计划去做,表现得很冷漠,其实内心依旧在犹豫。他痛恨自己的犹豫,以为自己对仇人动心,所以加倍地忽视了所有直觉的警告。
  他忽略得很彻底,自我欺骗也很彻底,以至于当她怔怔地说出自己是申屠遥,问他是不是想让她去死时……
  他太过震惊,一时什么都反应不过来,只不过凭着计划好的步骤说了一个“是”字,然后,然后……
  他开始恐慌了。
  所有被怨愤压制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一震,顿时雪崩似地爆发,瞬间将他淹没。他茫然无措,只能不断试图去问她,去问那个多年前他就很想当面问她的问题。
  “小姑娘,你真的背叛了我?”
  一遍一遍地问,而她则变得决然又冷漠,避而不答,被问得急了,就冷笑着承认。
  她表现得很恶劣,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而只在意她自己,但他分明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当初他爱的那个小姑娘,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试着去将她们做对比,他试着将记忆中那个模糊的人影换成阿沐的样子。然后他发现,纵然她表面变了太多,但那点倔强、善良,还有不自觉流露的一丝天真,其实都一模一样。
  他害怕了。
  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计划的一切……以为是理所当然的报复,却成了深深伤害当初那个小姑娘的刀刃……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实在太害怕。他发现,就算当年她是真的背叛了他,他也根本不想去报复她。所有她给他带来的安慰与快乐,都是真切存在的,哪怕最后她反手捅了他一刀,那又如何?根本不值一提!
  当他执著地想要做一件事、想要一个人时,他会是个疯子。他自己知道这一点。
  他想要他的小姑娘,那就随便她做过什么,他就是要她。
  他实在该早一些想通这一点。
  但每当人们说“应该”,就意味着实际并非如此。
  他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跟着她,呆呆地愤怒又呆呆地失落。此前他以为自己在操控她的情绪,可陡然之间,他成为了被操纵的那一方。
  他分明很想留住她。
  他分明想告诉她,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哪怕申屠遐那么说了,其实他也并不相信。
  他分明想要说,他不要她的命,他只希望她好好活着。如果可以,将她送他的那只小陶猪留给他,这样他可以带着它重归坟墓,只是这一次,他会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欢喜。
  他分明……是想要这样的。
  但他哪一样都没有做到。
  那只小陶猪被摔碎了,她也不在了。
  八年前他就什么都没能做到,八年后也依然如此。他看似手中握着无尽的力量,轻易就能伤害他人,可他真正想要的事物,却总是被碾碎成了微尘,再也找不回来。
  他在烈山陵中曾隐约看到过一些画面,恍惚像是他自己。他看见自己握着象征大祭司的乌木杖,站在空旷的平台上,手中紧紧牵着一个人;还有夜月下的烈山,他站在高大的树下,低头吹奏古老的埙乐,吹一会儿之后便抬起头,有些紧张而渴盼地问另一个人,是否好听。
  她总是在笑――阿沐总是在笑。
  多少年前的烈山上,她总是对他笑,多少年后的现在,她也总是用笑容面对他。
  他忽然就明白了。
  他明白为何他们的命轨测算不出,为何烈山陵冥冥之中总是召唤他,他甚至想起来,为何他对一切都不曾在意,唯独当年在千阳城中,一听见燕女的故事便站住了。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暗示,告知他,他的命运系在谁身上。
  但他忽略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曾细思,最后也就什么都错过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物愚人,也是个卑鄙至极的恶人。
  他利用她的脆弱,利用她的真心,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最后连命都没了。
  八年前她救了他,现在她又救了他。这一切是谁欠谁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上苍总是要她因他而受伤、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面对海浪,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他已经活了过来,重新拥有了血肉之躯,拥有了活人才有的一切感觉。怨恨和戾气离他而去,但没了它们,他只是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真是……可笑至极。
  所以,这般愚蠢、狂妄、自以为是到可笑的他……为什么她仍然选择了原谅?
  不……她究竟原谅他了么?他不知道。
  当他苦苦追着那一丝命轨的暗示,在千阳城中找到她时,也许……他内心里是不想要她原谅自己的。他竟然希望她恨他,这样她才愿意讽刺他、教训他、狠狠地报复他,也才……让他总算有一点点可以赎罪的机会。
  他原本以为,她的确是恨他的。
  他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因为她看上去虚弱了太多,他怕自己吓着她,所以只敢悄悄跟在她身边。
  她穿长裙的模样比他想象的更美,所有的首饰都不能衬托她的美丽。他近乎贪婪地在暗中窥视她,兀自将她每一刻的姿态都深深刻入心中。
  但很快,他就按捺不住了。
  他买下了她旁边的院子,却又不敢真正搬进去。每个夜晚,他都在等待能重新看见她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可当他看见她面对那只桃花流苏发钗而犹豫再三、终究放弃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能眼睁睁看她失落。区区一支发钗算得了什么?她值得世上所有的美好事物,他恨不得将每一寸朝霞都送给她、铺在她脚下,如何能看她为一支发钗而为难?
  等她离开,他便买下发钗,在第二天清晨,轻轻放在了她的家门口。
  其实他预料到了她不会收,可真正看见她不在意的模样,他仍然感到深深的失落。
  她是不喜欢么?他暗中想着,不敢去猜更多。
  他只是一样一样、一天一天地送她礼物。
  收一样――哪怕只收一样?他每天都这样盼望着,可每天等来的都是失望。
  十天后,她抱起那些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水沟。
  他站在阴影里,沉默地看着。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但那一刻他仍然感到无尽的难过。他恍惚觉得自己就像那堆礼物,被她扔进了水沟,是她再也不要的东西。
  心中一团郁气盘旋纠结,令他忍不住咳得出了血。郁结攻心,若不能解开心结,他必定落得个短寿的下场。
  可他捂嘴盯着地上那摊血迹,却是觉出了淡淡的快慰。
  只是终究是受了影响,他到底不小心――还是故意?――被她发现了。他很想解释,说自己并不会打扰她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他就一辈子不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靠近她、亲眼见了她的面色之后,他就觉出了几分不对。
  想来,缺失了心头血的修士……哪怕侥幸捡回一条命,身体也会大受损伤。
  他一直都在观察她,远远地觉得她身体不差,这才放了心,可现在靠近细看,又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悄悄去问罗沐灵,就是阿沐一直带着的那个小孩儿。他不大想承认,其实他暗中有些嫉妒她。
  得到的答案令他心中一沉,却也令他生出了一分狂想:如果,如果阿沐是故意对他说狠话?如果她其实还眷恋他……
  他根本无法抗拒这个想法的诱惑。
  哪怕她斥责他、重重地打他耳光,不让他接近,对他很少笑……他心中也还是抱着这个狂热的念头:她是不是总还有一点点挂念他?
  那段时日他心中总是充满了混乱的思绪,一时希望她憎恶他、折磨他,这样他多少能赎罪,一时又妄想她还喜爱他,他们之间还有一些机会。
  但其实……
  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只要能眼里见着她,他就还能盼望看到明日的阳光。
  他之所以能活下去,只不过是为着这一点“想见她”的念头罢了。
  是,这相当可笑,他不惜践踏她而得回来的生命,现在却轻飘飘的、全无所谓,所有重量、所有热意、所有渴望,全都在她身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是,她比他想象的好……她好像从来都比他想象的好,好太多,好得太多、太多。
  当她坦言她本能地不能信任他时,他沉默着回房,沉默地对月坐了许久,而后独自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
  他站在寒凉的月光里,悲哀地望着沉寂的夜空,第一次生出了“不如现在就去死”的念头。他是为着她而活下去的,那假如他的存在本身就让她不安,他究竟为何要活下去?
  假如不是为着想要治好她这个念头,他说不定真的便自去了断了。活着真是了无生趣,若死了倒能让她安心些,他又何妨一死?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他为她而活着,守着她,却永远不能靠近她。他以为接下来的生活就是如此,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了。
  但就在三个多月之后,当春风吹开桃花,他们在西南山脉中寻找药草,又看过西南特有的种种云雾景象,当他懊恼于自己犯蠢、不能如约带她出去游玩时……
  她就重新来拥抱他。
  颤抖着、僵硬地,却鼓起勇气来抱他。时光仿佛倏忽倒流,他看见了多年前那个满身疮痍的自己,还有那个小心翼翼靠在他怀中的小姑娘。
  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阿沐对他很好。
  她便是这样温柔的人,一旦说了要重新和他在一起,就会全力做到。她重新让他牵手,重新来吻他,会笑嘻嘻地、促狭地来逗他,有时撒娇,便指使他做这做那。
  她对他很亲密,亲密到了阿灵都有点吃醋的地步。
  但只有他知道,她其实一直不曾真正忘却他带来的伤害。当他用最亲密的方式抱着她,细密地亲吻她时,她仍然摆脱不去那一丝颤抖。然而如果他要停止,她就会反过来,用力抱紧他。
  她是真的很认真地想要去克服心中的恐惧。
  可是,她也是真的克服不了。
  而这样的姿态,比什么都让他心碎。她越是这样,他就越能明白她多爱他,也越能明白他伤她多深。他是生生将她的心挖出来揉碎了,现在想要她恢复如初――怎么可能?
  她甚至还会安慰他,信誓旦旦地说下一次就好了。
  当着她的面,他总是微笑,说好,然后他会找一个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压抑着将胸中的淤血吐出,再悄悄清理干净。
  但阿沐应该猜到了一些。她总是说,他自己就是医者,一定要保重自己。
  他们成亲的那一年秋天,他在厨房里给她做桂花糕。她从他背后跑过来,一下子跳到他背上,差点将那一篓的桂花都打翻。
  “姜月章!”她说。
  他背着这团可爱的重量,知道她肯定又偷喝酒了。
  “姜月章!”她又说,还抱着他脖子扭来扭去,扭得他险些想将她拖回房里去。
  可惜他手上都是面粉。
  “阿沐,你想要什么?”他只能哄她,不觉就带出无奈的笑,“我现在手里沾着面粉,不能抱你,你乖一些。”
  “谁要你抱了……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她哼一声,使劲打他一下。还挺疼。
  他更无奈,心想他又不是那个意思,想歪的究竟是谁?
  “姜月章,你瞧这个。”
  她伸出样什么东西,给他看。那是一只白玉的小猪,用红绳拴着,憨态可掬,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
  他怔了怔,心中忽然一阵战栗:“阿沐……”
  “送给你的。这条绳子,我编的!你看,蝙蝠是蝙蝠,不像小鸡了,是不是?”她骄傲地炫耀,将玉猪晃来晃去,“我也有一个,我们是一对。”
  他伸出手,又赶快缩回来,有点笨拙地去擦了手,才敢去接。那小小的玉猪躺在他掌中,红绳上歪歪扭扭的蝙蝠像是有个笑脸。它们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眼睛也不想眨。阿沐从背后来贴他的脸,亲密又充满依赖。
  她说:“姜月章,你收下这个,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那时想,有什么事是她非要送个东西才来要求的?不论是什么,这一刻,他都会答应。
  他就说:“好。”
  “那就说定啦。”她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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