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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雪里-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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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主事,你知道为何我要一再问你吗?”
  谭溪舟仰头望月,未去看他,叹息道:“因为,我未在你的眼里看见热血。”
  “即便是方才推脱的众人,在他们的眼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为了百姓安危奋力付出的热血之情,而这些你没有。”
  何为安立在这位发须斑白的侍郎大人身后,沉默不语。
  夜风吹过,树影晃动,谭溪舟转身看着身后的年轻人,摇了摇头,像是在同自己说:“罢了,年轻人有冲劲上进是件好事,但”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沉沉的直视着何为安,似教诲又似劝诫般开口:“不论是为人,亦是为官之道,都该对天下苍生抱有最起码的怜悯之心,在其位,谋其职,为万民。”
  “不论何时都不要为了旁的,而慢慢麻木了自己的心,否则必遭其噬。”
  树枝被风吹得剧烈摇晃,二人袍角皆被吹起。
  寂静的夜里,是一位老者的谆谆教诲,何为安垂首一息后,仰头答:“是,下官知晓了,多谢大人教诲。”
  谭溪舟看着这个年轻人,嘴角挂起淡然的笑意,不再多说,“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去到那边诸事小心。”说罢,转身回欲府衙内。
  自来到会宁府,谭溪舟已连续多日都是直接歇在府衙内的一张小榻之上,忙起来彻夜未眠时也经常。
  “大人,下官有一物想呈于大人。”何为安从袖取出一本小册子了,双手呈至谭溪舟面前。
  谭溪舟微惑,缓缓接过打开后,眸中渐带亮色,眉心舒展,看着何为安的目光略带赞赏,问道:“这是你撰写的?”
  “是,去年一行,跟随大人所学颇多,回去后便写了它,这次疫病来会宁后,实际参与其中后,对于一些细节与款项又有些改动和增加。”何为安解释道。
  细细的读着上面的内容,谭溪舟目光略微往后一扫,小小的一本册子上,长达十数页,皆用工整的正楷整洁的写录着诸多事项,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这册子上的内容,没个半年时间怕是整理不出来,你倒是有心了。”谭溪舟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能做到这样的用心且有恒心之人,实属难得。
  “上面大多只是下官的一些拙见,还望大人不要见笑,有任何不妥之地,还请大人随意更改,此册交由大人全权处理。”
  “你费了这么多心血编写的,就甘心这么给了我?”谭侍郎问他。
  何为安面色淡然,毫无任何不舍之色,答道:“这册子在我手中也不过是一用来记录之物,若大人看得上能用上,那是下官之幸,也是百姓之福。”
  册子上记录了众多关于应对平常各种款项划拨调度,以及一些税收提议,包括处理各类应急事件的详细的精简流程,对于此时疫病后备事项大有助益,且条例清晰,环环相扣,关于一些手续也是通俗易懂,一眼看去比之往常的简单快捷不少。
  此册于目前之况,定有助益,谭溪舟也爱才不舍,见他不像故意推辞之意,也就不客气,直接收下了册子。
  ······
  远在上京城中的明蓁,自何为安走后又住回了贺府。
  在他走后的半个月后,经雨雪随口提起自己月事已经推迟了两日的话时,明蓁的心骤然跳慢了半拍。
  平常来月事前几日她腰总会有些轻微酸痛,可这次到目前为止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心中不可遏制的慢慢冒出一个想法来,嘴角不自觉的微翘起来,内心的期冀越来越甚。
  在心急难安中又等了五日,月事还未来时,明蓁面上的喜色已经彻底掩饰不住了。
  这日早起之时特意又查看了一番,看见干净的亵裤后,她立即吩咐雨霏,让她速去请季大夫来府中。
  在等季大夫来的时间内,明蓁坐立难安,右手时不时想放在腹间,又克制般的收回。
  好不容易等季大夫诊过脉,她屏息以待紧张的看着季大夫。
  季大夫看着这位满怀希望的貌美小夫人,迟缓的摇了摇头,“许是近来天气炎热,夫人多食了些寒凉之物,才至月事延迟,并未怀孕。”
  大夫的话彻底打碎了这几日她心中美好的祈愿,明蓁失落地喃喃自语着:“没有怀孕?”
  “可······那为何我成婚这么久了还一直未曾有孕,大夫你不也说我身体没问题吗?”明蓁不安的问道。
  “夫人身体确实未曾有异,至于未有怀孕,此事也大多根据个人体质来看,夫人还如此年轻,只需放宽心来,切勿心急,怀孕只是迟早的事。”季大夫耐心的解释道。
  这一套说辞,明蓁已经从好几个大夫口中都听过了,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意,让雨霏送季大夫出去了。
  希望越满,失望越大,她与何为安眼看成婚将近三年了,随着时间的增长,她也开始越来越急,她好想要一个孩子,要一个和何为安一起的孩子,做梦都想。
  下午,二夫人得知女儿早上请了季大夫过府诊脉,后从雨霏那得知结果时,默然叹息了许久。
  六月中旬,随着太医署的人到来确认是鼠疫过后,会宁府上下开始全城灭鼠,日常用具日日烹煮,严格防范,太医署众人在古方的基础上根据病情,又添了几味药进去后,颇有效果,开始有病患渐渐好转。
  到了七月鼠疫已基本控住,不再蔓延。
  八月中,这场自初夏开始的疫病终于彻底结束,由于会宁府上报及时,举措得当,此次鼠疫未蔓延至其他州府,这也是能这么快控制住的主要原因。
  霜降一过,天气渐转寒凉,草木入秋,山间树叶转黄之际,户部此行出来之人也即将归程。
  何为安收拾包袱时,看到一件针脚略粗的里衣时,嘴角一弯,这是年年亲手给他做的。
  成婚近三年她从一个只会绣帕子缝荷包的千金大小姐,到现在可以事无巨细的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一应事宜了,甚至还学会了做衣服。
  一想起她,思绪渐渐飘远,他这次回去,她应当会很开心吧,这两年来她越来越爱缠着自己了,慢慢学会了向自己撒娇了,多了好多小脾气。
  也不再像最初那般事事同自己客气 ,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了。
  想起以前相处的一些小细节,嘴角笑意渐深,眸中也带了温柔之色,忽瞥见门口处探出一个小脑袋来,正眼巴巴的望着他。
  是他在全福县所住之地的隔壁邻家的小孩,小男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瘦小的身子躲在门后,眼睛朝他这边望来,却没有躲避。
  “过来。”何为安放下包袱,朝他招手。
  小东把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小心的越过门槛朝他走去,仰起小脸鼓起勇气的问道:“何大人,你要走了吗?”
  何为安蹲下身子,同他说话:“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都在说,说病治好了,你们和那些好厉害专门给皇上看病的的太···医们就要回去了。”小东说到太医时,有些不确定,怕自己记错了名字。
  何为安点点头,“嗯,小东,我走后,你要记得好好照顾奶奶。”
  望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孩,他突然有些理解了谭大人夙寐不息的努力,以及那夜他对自己说的话。
  小东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不久后父母因意外身亡,他便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
  六月初,那时他刚来到全福县在这住下不久后,一日夜里深夜时分,门被人一直敲,他起身开门时却发现是一名老妇人跪在他门口。
  见门开了,却又连忙退后了好几步,声音哽咽的向他求救,言她孙子已发病有两日了,可却一直迟迟没有大夫来救治。
  就在刚刚她孙子抽搐着昏迷了过去,听说他是朝廷派来的官员暂住在这里,她没办法了,这才贸然深夜来扰,希望大人体恤能派人救她孙子一命。
  老妇人说完跪地苦苦哀求不起。
  时值深夜,当时何为安即使有心帮她,半夜也找不到人来救她孙子,他只能摇头面带遗憾的同老妇人解释着。
  老人家当时希望被灭,哭的差点背过气去,夜间巡逻的官兵见他门口有动静过来查看,知晓内情后,看着这位京城来的年轻官员犹豫着开口:“前面不远处就住了一位医士,只是半个时辰前才见他回来,想来此时刚刚歇下不久。”
  那位官兵话刚说完就被他旁边的人训斥了一番,那位医士已经连续两夜未曾休息了,今夜好不容易回家歇息,且听说那位医士脾气大的很,常常骂人。
  此时若去请人,不是故意让大人为难。
  老妇人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时停止了哭泣,满面期冀的看着何为安,不住的跪拜。
  那夜最后,何为安还是亲自去请了那位医士。
  好在因他负责药材这块与一众医士都熟悉,那医士见是他,后又听闻小孩的病情也未多说什么,急忙连夜出诊,小东也因此得救了,医士说好在去的及时,晚些孩子怕是就救不回了。
  那天夜里,如果自己没动那点恻隐之心,也许如今这个乖巧的孩子就已不在人世了。
  而小东自病好后的这几个月里,常爱往他这里跑,也常常往他这里送些新鲜的瓜果来。
  “何大人谢谢您,奶奶说是您和齐大夫救了我的命,若是没有你们,我奶奶以后就要一个人了。”小小的孩子说着忽然跪了下来,朝他磕头。
  何为安拉起他,笑着道:“这都是齐大夫的功劳,我只是跑了一趟而已,要谢也该去谢齐大夫。”
  “奶奶说了,您和齐大夫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小东认定般的道,忽又开口:“以后长大了,我也要做大夫,治病救人。”
  小小的年纪,说出的话却异常坚定。
  秋末,何为安随队回京。
  翌日朝堂之上,建安帝大肆嘉奖谭溪舟和叶院判,此次会宁府鼠疫能如此快扑灭,且未蔓延造成更大的损失,实乃大幸,而谭溪舟作为此次钦差更是功不可没。
  “臣不敢居功,此次会宁府之疫能如次顺利扑灭,会宁知府当居首功,他在疫病扩散之前,当机立断,及时斩断与外官道,同时在等上报朝廷后,立即组织自救,若非如此,此次鼠疫危已。”
  谭溪舟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小册子,双手奉于其上,继续开口:“此册想呈于圣上,还请圣上一观。”
  建安帝打开册子,略一扫视,问谭溪舟:“爱卿,这是何意?”
  “回禀圣上,此册乃户部一何姓主事所撰写,在会宁府他曾把此册交给微臣,这上面许多议策微臣都认为可取,此次鼠疫背后多项调拨事宜,微臣亦从才采取了诸多建议,效果颇为显著。”
  听谭侍郎如此夸赞,建安帝重新打开册子,凝神细阅了一番,点点头,“确如谭爱卿所说,你户部人才济济啊。”
  立于下首一侧的贺老学士,目光微动,若有所思。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贺素卿此时眼前一亮,望向谭溪舟的目光喜形于色,户部目前的何姓主事,只有何为安一个。
  谭侍郎此时提起他,其意不言而喻。
  “擢会宁知府官升一级。”建安帝说着放下手中的册子,顿了下复又言:“这位何主事升户部郎中。”
  说罢,建安帝自龙椅上起身,缓步走至阶前,声沉语缓:“此次鼠疫若无会宁知府这种实事求是,雷厉风行,一心为民府父母官,后果不堪设想。”
  “朕希望,借此事,堂上诸位亦能做到恪尽职守,克己勤勉,此乃我魏国幸,百姓之福。”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俯首同声回:“臣等谨记圣上教诲。”
  ······
  怀远街何宅内
  阿七步履匆匆的走至书房门外,轻叩房门一声,随后推开走了进去。
  从袖子拿出一竹制拇指大小的签筒,放于俯首在案后的大人面前,“大人,这是昌平街那边今日急传来的消息。”
  闻言何为安执笔的手一顿,随即放下圆锋,接过签筒打开,取出里面的小笺,看过之后,眸色渐沉,将其递给阿七,平静道:“人有消息了。”
  阿七接过,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那张小笺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待最后一角的纸屑燃尽,阿七问:“大人,可要安排人先去盯着?”
  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可千万不能再让人消失了。
  “先不急,等那边确定了再行动,信上说那人极其谨慎,乃半夜偷潜进去的,她也是偶然才发现的,再等等,以免打草惊蛇。”何为安摇了摇头,食指轻点书案,眸中神色翻涌。
  阿七正欲接话,院中忽传来的了脚步声,面色一变,他立即转身出去,见是门房小童急急走来,一见他便喊:“阿七哥,兵马司刘大人来了,说有急事要寻姑爷。”


第30章 
  书房门开着; 门童的声音不小,何为安闻讯走出,眉间轻蹙; 思及方才收到的消息; 心中忽涌出一个预感; 加快了去前厅的脚步。
  阿七和门童见大人走了; 也忙跟了上去。
  一进厅堂; 何为安立即朝坐在圈椅上等待的刘剡的拱手赔礼道:“小侄来迟,还望姑父莫怪。”
  刘剡边上摆着一杯热茶; 冒着丝丝热气; 一看就还未曾被人动过,能看得出来来人的心急。
  “侄婿客气了; 本就是我冒昧来扰; 到是侄婿喜获高升,我还未曾来得及恭贺,万望见谅。”刘剡起身笑言,丝毫没有做长辈的架子。
  “为安不敢。”
  一番寒暄过后,刘剡正欲开口想同他借一步说话; 却见一直跟在何为安身后的小厮已经带着众人都退下了,此时堂上就只有他们二人了。
  刘剡走近,谨慎的又看了一眼周围; 随即低声道:“侄婿; 先前你同我说的那人; 已有眉目了。”
  何为安眼眸微动; 心中稍定; 轻声问:“姑父找到他了?”
  “对”刘剡立即道; 接着又说:“此人名姚奎家住东街; 五年前不知何故从城外驻军营中退伍,两年多前,自那夜昌平街大火后就消失了,所有信息都对得上,应该就是此人了。”
  当年拿到妻子亲手所绘的那张画像后,何为安临摹了一份送去给了刘剡。
  那件事后他们已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而正因刘剡兵马司副指挥使的身份,查起人来也更方便掩人耳目些。
  “不知姑父是在何处发现此人的?”何为安端起方几上的茶,双手递给他。
  刘剡接过茶盏,茶温刚好,他一口喝了大半杯后,回他:“前两日在西市乐坊发现此人半夜鬼祟的从如意楼后门溜出。”
  顿了一会儿,他眉心一紧,“当时他似乎还受了伤,从如意楼出来时,十分小心谨慎,像是在躲什么人?”
  说到姚奎受伤时,刘剡看向何为安,俩人目光对上,一瞬间都明白了对方此时心中所想,刘剡顿时恍然大悟,立即道:“我先派人继续跟着他,他躲之人必定和那幕后之人有联系。”
  说完放下茶盏,立即就要走,何为安也不拦他,出声叮嘱:“那背后之人心狠手辣,姑父务必小心行事。”
  刘剡拍了拍他肩膀,点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有消息我再来通知你。”言毕快步离去了。
  望着已经走出街口的人,何为安唤来阿七快速叮嘱道:“你速去昌平街那边送信,就说如意楼已经被人盯上了,让她最近注意些,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还有···近两个月,若无要紧之事,先不要联系了。”
  阿七得令,迅速朝昌平街赶去。
  夜里,何为安回房时,见明蓁独立窗台后面,窗页开着,寒风吹得床榻上的幔帐飞舞。
  立冬已过,近来气温骤减,尤其夜里更是寒凉。
  见妻子面色被吹的发白,连他进来也未曾发觉的出神模样,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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