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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暴君和亲-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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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碌得知画溪失踪,怕景仲有什么好歹,颠颠守在外面。
  两人围着火炉,一边烤着火一边吃茶。
  “这是第九次祛毒,此次清了,王上从此就不用再受剧毒之苦。”虞碌看着跃动的火苗缓缓说道。
  景阳当初是真想景仲死。
  下的毒剧烈无比,仅是体内残存的余毒,每年毒发之时,都让景仲生不如死。
  温青见过一次。
  似是想起那夜景仲的惨状,他打了个寒噤,用火棍掏了掏炉子,说:“王上说他不会回去。”
  话里却颇有隐忧。
  话音方落,殿门被人一脚踢开,景仲衣衫完整,站在门外:“回国都。”
  香囊被水打湿,皱皱巴巴的,被他胡乱没有章法地系在腰带上。
  温青没有意外。
  虞碌颤颤上前,正要哭求景仲万要以身体为重。
  刚走到景仲面前,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温青迈步,挡在他前面,道:“属下这就去准备行装。”
  景仲做决定从来只随心,不随别的。
  虞碌劝不动他。
  谁也劝不动他。
  若他是个惜命的,当初就不会为了和景阳赌一口气,喝下有剧毒的酒。
  临上马,景仲扯了扯腰间的香囊。
  穗子沾了水,不平整,扯一扯才稍微整齐一些。
  他回去无用。
  原因他早就知道,若是她要死,现在早就死了。若是她当活,晚几天回去也无妨。
  可惜,他坐不住。
  温热的温泉水忽然像烧滚了一样,烫得他坐立难安。
  再在滚烫的泉水里多待一刻,他都怕自己会被煮得熟透。
  他不知道那个蠢东西竟这么重要。
  重要到能轻而易举乱了他的计划。
  如果早知有今日,他一定会在洞房那夜,挑开她盖头的那一刹那杀死她。
  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弱点和牵挂。
  只是可惜,太晚了。
  那个时候他没有杀她,现在反而要去找她。
  弥补心下陡然空出来的那一块。
  ——————
  从信城到国都,只有一条国道。
  其间多是草场。
  三月草长,露出嫩绿的青茬,浅浅的,遥遥一看,草场上一片浅青色,但走近了一瞧,还是枯黄的草。
  这是因为草叶太嫩了。
  再过一段时间,草叶全长出来,才是草原最好看的时候。
  一辆灰青的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是最不起眼的灰青色,马儿老了,拉得吃力。驾车的也是位老人,一边驾着马,一边唱着柔丹的民歌。
  调子悠远绵长,在空荡荡的天地飘荡着。
  经久不散。
  画溪坐在马车一端,打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地。
  天高地远,蓝得空远澄澈的天,绣着的朵朵白云看上去离得极近,几乎伸手可触。
  她不由自主地张开手,挡在额前,直视那日光湛湛的天光。
  心襟也不由空旷起来。
  这是她渴望已久的,自由的气息啊。
  “嘶……”桃青轻呼了声。
  画溪忙放下帘子,转身问软垫上的桃青:“伤口又疼了?”
  从山涧跳下去,没掌握好方向,额头撞上了山涧边的巨石,登时破了条口子。连日来她们又忙着奔波,连药也没好好吃一副,还是昨日到了镇上,画溪到药庐给她买了瓶金疮药暂且用着。
  桃青说:“有点儿,不过还好。”
  画溪打开坐垫下的箱笼,找出昨日才买的金疮药:“我给你敷点药吧。”
  坐了过去,揭开她额前的纱布,本来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突然又裂开,冒出好几粒血滴,画溪心疼不已:“怎么又裂开了?该有多疼。”
  桃青笑着摇摇头:“不疼,我不疼。”
  画溪轻轻把药敷在她额角。
  刚把药敷好,马车忽然乱晃了几下,她护着桃青坐定,问:“老伯,怎么了?”
  赶马的老伯停住歌声,乐呵呵道:“没事,有人骑马过来,马儿受惊了。”
  话音方落,当真有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从马车周围跑过。
  马蹄疾驰,声音铿锵。
  画溪把车帘掀开些许,只见马蹄扬起的沙尘,混乱成一团。
  迷蒙沙尘里,几道黑影纵马而过,片刻之间已然远去。
  画溪被扑面的沙尘呛得眼红,放下帘子,垂首看着脚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继续给桃青处理伤口。
  ————————————
  ————————————
  江丘的八月,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
  画溪从千丝庄里出来,赶巧就下起了大雨。
  早上出门得急,忘了带伞。总不能淋着回去。
  她往屋檐下缩了缩身子,借着窄小的屋檐暂避风雨。
  “李姑娘?”阶下走来一人,目光在看到画溪的时候顿了一下。
  画溪随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千丝庄的少东家。
  她见过几次这个少东家。
  他姓尹,名怀泽。
  是千丝庄东家唯一的子息。
  千丝庄是江丘国最大的丝绸布料商,家底颇厚。
  她原以为这样丰厚家底的小公子定是如京城纨绔那般玩世不恭,几次接触下来,他却并不如此。
  “少东家。”画溪弯眉。
  姜怀泽道:“李姑娘来交货?”
  画溪点点头:“上回徐管家说那批去大邯的货要得急,我怕耽误交货的期限,就赶工期赶了出来。”
  姜怀泽收了伞,将雨伞放到檐下,道:“外头雨大,李姑娘进来避避雨再走。”
  画溪望了眼雨势如倾的天,磅礴的水汽氤起,人都面目不清了。
  “进来喝杯茶,待雨势小些了再走也不迟。”姜怀泽又道。
  主人诚意相邀,再扭捏倒显得无礼了。
  画溪点点头。
  姜怀泽眉间淌出些喜悦,走在前面引路。
  稍稍提着些裙摆,跟着姜怀泽走了进去。
  姜怀泽带她在一楼厅堂坐下,吩咐小厮道:“取我上次从大邯带回的雨前茶来。”
  他笑问画溪:“听说李姑娘是大邯人?”
  画溪道:“是。”
  姜怀泽一面生炉掺水,一面问道:“那后来又怎么到了江丘?”
  画溪垂着眼,看着灰青茶盘上的素瓷杯子,没有应声。
  姜怀泽见状也不多问,他转过身从身后的多宝阁上取了个匣子,推到画溪面前:“这是上回我途经大邯,带的莲子糕。你尝尝,有没有家乡的味道。”
  画溪接过,道了声谢,便取了一小块糕点,以袖掩面,将白色的面帘微微掀开些许,小口小口吃着莲子糕。
  姜怀泽拨着茶炉里的火炭,笑着看她。
  约摸六个月前,这个小姑娘找到千丝庄,问收不收绣品。
  姜家一向有自己的绣娘,不用外人。
  她被拒了后也不恼,次日又拿了她绣的一幅小屏过来。
  绣工精巧,堪称佳品。
  姜怀泽看了,甚为喜欢她的绣作,便和她做起了买卖。
  长期相处下来,他发觉这位李姑娘性子恬静,虽然名字叫蛮蛮。脾性却是极好,温静从容。她虽面上常覆面纱,但从其待人接物,不难察觉是个极为姝丽玲珑的姑娘。
  他虽于画溪有意,却也知道她独自和一个妹妹在此,家中并无父母长辈,大邯人最重礼数,他怕轻慢了她,故而也未多有往来。
  姜怀泽煮好了茶,分了一杯给画溪:“刚才受了风寒,喝口茶祛祛湿气吧。”
  “多谢少东家。”画溪接过杯盏。
  画溪刚把杯盏放到唇畔,正要喝水,外头走进一男子。
  直奔姜怀泽而来:“听说了吗?怀泽。”
  他走得气喘吁吁,进来见姜怀泽正在煮茶,忙取了一杯饮下。
  “什么事?”姜怀泽又给他递了杯水:“坐下慢慢说。”
  “柔丹王景仲……”他长喘了口气。
  姜怀泽闻言,道:“柔丹近来不是在和河兴打仗吗?听说还是景仲亲自领兵。”
  “对,今日柔丹来了消息,说是景仲身受重伤,下落不明了。”
  画溪闻言,手上一抖,握着的茶杯应声落地。
  滚烫的茶水倒到腿上,烫得她眼皮子一跳。
  此时竟什么也顾不得,只转过身问那人:“消息当真吗?”
  拉着面帘的手也松开了。
  整张面帘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脸侧。
  从姜怀泽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对上她脸侧那一道长长的伤疤。
  怪不得一直戴着面帘呢,原来是因为脸上有伤啊。
  注意到姜怀泽的目光,画溪反应过来,忙把帘子扯起来,重新别在耳后。
  方才那人道:“当真吧……现在到处都在传。”
  画溪霎时心乱如麻。
  景仲怎么会身受重伤还下落不明呢?
  他……是那么的厉害。
  厉害得仿佛刀枪不入。
  “多谢少东家的茶,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画溪匆匆起身,往外走。
  姜怀泽追出来:“李姑娘,雨还这么大。”
  画溪脑子里懵懵的,各种纷繁错杂的情绪齐齐涌上来。
  离开柔丹将近半年时间,她经常听说景仲的消息。
  他出征了,带着部下南征北战,屡战屡胜,周边不少部落小国皆已归顺。
  有人骂他,有人赞他。
  画溪在这些流传的只言片语里得到景仲的下落,他一直很好。
  怎么突然之间就、就重伤了呢?
  “没事。”画溪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走进雨幕中。
  “李姑娘。”
  姜怀泽捞过檐下的伞,追进雨中,撑开伞面,离在一尺开外,高高地举着伞,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画溪回头,这才看到姜怀泽跟在身后。
  他眉眼淡然,一笑:“把伞带上吧。”
  画溪没接他的伞,站在原地,低头扫了一眼绣花鞋鞋尖。
  鞋尖沾了雨水,湿乎乎的,染了泥,看上去有些脏。
  “不用了,少东家,我家很近,马上就到了。”画溪道。
  姜怀泽有些纳闷,往常那般贞静和气的人,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失魂。
  “你……认识柔丹王?”姜怀泽犹豫了下,问道。
  画溪心都快揪到一起,轻轻咬了下唇,摇头:“不认识。”
  姜怀泽眉目一舒,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怎么可能认识柔丹王呢?
  他道:“刚才看你脸色不大好,还以为你认识他。”
  画溪默了默,说:“是我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头晕。”
  “那我送你回去。”姜怀泽道。
  画溪抬头看了姜怀泽一眼,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多谢少东家。”
  态度礼貌而又疏离。
  姜怀泽坚持举着伞,目光坦坦荡荡,落在画溪白色的面帘上。
  画溪抿了抿唇,抬手接过他的伞,屈膝福了福身。
  雨水打湿了衣衫,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被风吹得肌肤凉丝丝的,像是有无数冰冷的针尖扎在肌肤上。
  她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走了几步,再回头,姜怀泽还站在原处遥遥望着她。
  一直目送到她推门走入宅院之后,才转身往千丝庄回去。
  画溪回到宅子里,摘下脸上的面帘,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坐在椅子上。
  “姐姐,你怎么穿着湿衣服就坐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桃青从走出来,吓了一跳。
  画溪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一直垂着眼睛看鞋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这是怎么了?”桃青把手掌帖在她额头上,感觉到温度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松了口气:“我去烧热水,你待会儿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
  画溪眼皮子眨了眨,吸了吸鼻子,抬手环住桃青的腰,冰凉的脸贴在她腰上,又微微阖上眼。
  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夹杂了很多很多的担心。
  桃青任由她抱了一会儿,问她什么也不说,知道她遇上了事,便也不再多问,过了片刻,就到小厨房给她烧热水去了。
  画溪泡在热水里,冰冷的肌肤都活泛过来了。
  她掬了一捧热水,洒在脸上,意识慢慢回归。
  她低下头,捏了捏僵硬的膝盖。
  那在大雪里跪了大半日的膝盖,她以为这辈子都会落下病根,是景仲治好了她。
  她坐在浴桶里,身子伏在桶沿,下巴搁在手臂上,心事纷繁错杂。
  脑海里一幕幕的,闪过的全是那个暴君的好。
  她已经很久不想起景仲了。
  画溪洗过澡,取了帕子细细地搽着头发。
  正在屋子里擦着,外间忽然有人敲门。
  桃青道:“苗儿,出去看看是什么人?”
  苗儿乖乖应了一声,小跑出去,门栓一开,外头站了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老先生,您找谁?”苗儿问道。
  郎中问:“这里是不是住了位姓李的姑娘?”
  “是。”
  “有人请我来给李姑娘看病。”老郎中笑得和蔼。
  “李姐姐,老先生说你害了病,来给你看病的。”苗儿冲屋子里吼道。
  画溪纳闷,梳好发髻,走出来问:“我没找郎中啊。”
  老郎中道:“是千丝庄少东家让我来的,他说姑娘受了凉,让我过来给姑娘开副药。”
  画溪道:“多谢老先生走这一趟,我无碍。”
  他说:“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姑娘不若让我诊诊脉,我回去了没法向少东家交代。”
  姜怀泽也是好意。
  画溪微微垂眸,将人让进厅堂,让他诊脉,开了一副药。
  大夫走后,苗儿刚把药放在炉子上熬着,又有人扣门。
  她跑过去将门拉开,见门口站着名女子,眉眼顿时一咧,喊道:“李姐姐,瑜姐姐找你来了。”
  骆葭瑜眉眼一弯,摸了摸苗儿的发:“苗儿真乖。”
  画溪听到声音,快步迎了出来。
  一对上骆葭瑜的脸,眉眼都是笑着的:“阿瑜来了?快进来。”
  骆葭瑜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着说:“今天不是中秋节吗?我想着反正你们家人也少,索性就一起过了。”
  骆葭瑜是画溪到了江丘之后认识的。
  她也是大邯人,两人又是邻居,便经常互帮互助。骆葭瑜胆大心细,身上又似乎有些拳脚功夫,有一回有个混混跟着画溪溜进巷子里,骆葭瑜发现了,出手帮了画溪一把。
  两人就这么结识了。画溪为了表示感谢,邀她到家吃过几次饭。
  得知她也是一人在江丘,一来一去,来往得就多了。
  这会儿正逢江丘的雨季,前几日骆葭瑜的宅子漏雨,漏得严重,画溪还邀她到宅子里住了几日。
  “正巧你来了。”画溪笑着说:“我刚才还想着让苗儿去请你过来,咱们今日一起过节。”
  骆葭瑜拎着酒走了进来。
  将人请进屋子,画溪让苗儿陪着她说会儿话,自己和桃青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没多久,就端出好几个菜色极佳的菜来。
  骆葭瑜坐在厅堂,扔着吃了几粒茴香豆,见画溪端着菜出来:“每次闻到你家的菜香味儿,我肚子里的馋虫就动得厉害。”
  画溪道:“那你便常来。”
  苗儿铺开杯盏碗筷。
  骆葭瑜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说:“这可是上等的酒,美酒配好菜,才不负今夜的月光。”
  廊外月光清明,银白的清辉从大门透进来,映得满室银光绽放。
  “下午还在下雨,这会儿月亮又出来了。”桃青叹道。
  骆葭瑜笑着说:“下午我往西街去了一趟,一堆老婆子在夫子庙门口坐着闲聊。他们说,今年这古怪的天气都是因为柔丹那位暴君。”
  画溪怔了怔,道:“不至于吧,景仲和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
  骆葭瑜说:“因为他们说今年中秋本来是要下雨的,景仲打了河兴,下一个肯定打江丘。老天爷觉得江丘可怜啊,就伤心得哭起来。结果谁知道景仲竟然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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