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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中州-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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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结果,因为天可以吸纳万物。华三绝这天袋一开,张凤舞就觉得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吸力,将他紧紧包住,自己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要脱体而出,飞入无边无际的夜空中。
他沉声,坐马,振腕,开弓,弓开似月,箭去如星,他也发出了他的第一箭,火箭。→文·冇·人·冇·书·冇·屋←
天扑不灭的是什么?是火。是人间的火。这火,本是天赐予人的,但也是人与天抗争的开始,人有了火,才能睁开被黑夜覆盖的眼睛,才能赶走凶猛的野兽,才能烧开密密的丛林,才能烧出平坦的道路,才可以烧出一个人定胜天的未来。现在这一支射出的火箭,带着三分雄烈三分悲壮三分决绝与一分不可一世的烧天气概,向天射了过去。
于是飘扬的大雪中突然就飞起了无数只蝴蝶,那是一片片碎布。这一箭的结果,天袋碎,火箭折。
华三绝脸色微沉,他并不迟疑,早已解开了第二个布袋,地袋。
地生万物,载万物,是为万物之母,人也是地所生,地所长,有谁不尊敬大地,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无论什么兵器打到地袋上,都会原封不动地反弹回来。此时地袋一开,张凤舞只觉得耳边一声巨震,他猛抬头,看到飞雪中像有一堵无边无际高可参天的巨墙向自己压来。
飞雪呼啸,仿佛这些雪片一下子也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形成了一圈雪墙,将张凤舞围在当中,并急速收缩,四面八方向张凤舞压到。
张凤舞不慌,不乱,不急,不退,他张弓,发箭,箭有两支,木箭,土箭。什么能够阻挡大地的攻击?也只有土,什么能够穿透厚厚的大地?那就是木。只听裂帛一声,那支木箭穿破雪墙直飞出去,钉入了华三绝的肩窝,也将那只地袋一齐射碎。而张凤舞的土箭虽然挡住了雪墙,但反弹回来的巨大力道是谁也无法抵御的,他被撞出九尺多远,落地时耳朵里流出了血丝,受伤很是不轻。
这一回合过后,二人都受了伤,华三绝尚有一只布袋未打开,而张凤舞还有一支箭。他用水箭破去了魔仙的七彩迷魂灯,火箭破去了天袋,木土二箭破了地袋,现在只剩下了一支金箭。
华三绝拔下肩膀上那支箭,抛在地上,他的血已沾染了最后那个布袋。
世间一切,最不可捉摸的就是人。这只人袋也是世间最深不可测的武器,张凤舞用仅剩的一支金箭,能破去人袋么?
他不知道,世间很多事是不可能预先知道的,所以他不能再被动了,他选择了攻击,张凤舞突然前冲,黑白色小弓上扣住了最后一支箭。
这支金箭,是五行神箭中至刚至强的箭,几乎可以无坚不摧。
张凤舞抬眼看去,看着风雪中独立的华三绝。华三绝眼睛里迸发出流星般的光芒,他昂首看向那飘荡着雪花的夜空,仿佛要找出一种理由来注解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安排,安排他要向他最亲密的兄弟发动最可怕的攻击,可是他看不见,找不到,天空漆黑如墨,雪花散乱如银,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茫茫然不可预知。
他不再看,不再找,既然上天已安排定了,为何一定要找个理由不可?他低首,做歌,歌只有一句:“最苦是这无尽人生。”歌声中,华三绝扯开了他最后的布袋,人袋。
这只布袋一开,连天都仿佛亮了一亮,从布袋里发出无数朵白花,漫空罩向张凤舞。
人世无常,花落无常,缘生缘死皆无常。这无常之花足可以将人永远打入无常地狱。可就在这一刹那,华三绝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劲气向自己袭来。
张凤舞人在半空,他当然看到了这万朵白花向他打来,他睁目,开声,发箭。这支金箭直飞入夜空中。但却不是攻向华三绝,而是向他身后的围墙射出去。
只听一声响亮,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之后又是几声闷哼,有三个人倒在地上。随着两个院子之间那一堵残墙的轰然倒塌,场中突然静了下来。
第五章 江南有雪
倒地的是鬼书生、华三绝、张凤舞,碎的那东西正是鬼书生的风月镜,被张凤舞的金箭射中了镜面,碎成了十五六片,落在雪地上。
鬼书生正借助风月镜向华三绝偷袭,镜子一碎,被金箭直射透肩窝。倒撞出去。张凤舞箭射鬼书生,却被华三绝人袋中放出的无常花击中,要不是华三绝及时收回一半劲力的话,他至少也要像连城侯一样五内俱焚了。
而华三绝受伤最重,他不仅后背中了鬼书生的梦幻天罗,也被自己收回无常花的反挫力震碎了胸膛,那只人袋早被震得化为飞灰,他也倒在地上,大口吐血,将雪地染红了好大一片。
雪花大片大片地落下,落在三个人身上。场中一片寂静。
鬼书生手捂肩窝,咬牙切齿,那支金箭已使他的右臂抬不起来,如果不是风月宝镜挡着,这一箭绝对可以将他立毙当场。陆凌儿跑过去,扶起鬼书生,整个院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是站着的,而沈残生、华三绝与张凤舞全都倒地不起。
张凤舞看了看四周,苦笑道:“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华三绝边吐血边恨道:“你们竟敢攻击我……”鬼书生咬牙冷笑道:“你华先生对我们看不上眼,以为我们不知道么?”华三绝忍痛道:“你们敢杀我,不怕王爷面前掉脑袋么?”陆凌儿嫣然一笑:“你放心,王爷不会知道的。”
华三绝冷笑:“等我们都死了,你们就可以拿银子回去,在王爷面前邀功。可你们以为王爷是白痴?一下子没了两员心腹大将,你们也未必能看到他的好脸。”
鬼书生突然大笑:“我们用不着看他的好脸,事实上我们根本就没打算看他的脸,因为我们早就已经看够了。”华三绝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鬼书生收住笑声,道:“我们为他到处搜集钱财,但他又给了我们什么?我们只不过是他跟前的狗,一旦没了用处,就兔死狗烹,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想不通?”
华三绝道:“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大口吐血,说不下去了。鬼书生看着他,又道:“与其被他烹了,不如海阔天空自寻出路,只要杀了你们,那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连同吴氏兄弟的家财,就全都是我们的。有了这么多的银子,我们为什么还为汝阳王卖命?我可以和凌儿一起,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
张凤舞叹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你两人设下的圈套。”
华三绝强压住心头的气血翻腾,一字字地道:“你让东南六贼来送死,也是为了杀人灭口?”鬼书生一阵阴笑:“那就要感谢你了。我真应该好好报答你。要不是你,谁能那么快就解决掉他们?”
陆凌儿接道:“不但东南六贼要死,西湖侠隐那老头子也不能留,所以方才沈残生全力攻击他时,他才会死得那样快。”鬼书生向沈残生一笑,道:“要不是你全力攻击他时我们袖手旁观,你以为能那么容易得手么?所以你真应当谢我们才是。”沈残生倒在地上,不发一言,仿佛已经昏晕,没有听到。
张凤舞道:“好计,可惜你们费尽心机,也未必能得到银子。”陆凌儿道:“我们能不能得到银子,那可要看你说不说实话了。”张凤舞道:“我要不说呢?”陆凌儿笑道:“那也可以,不过你的娇妻爱子可要受点苦头了。”张凤舞猛抬头,看着陆凌儿,道:“你能找到他们?”陆凌儿哼了一声,扬手将一块手帕扔到张凤舞面前。
那是块非常精致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只飞舞云间的彩凤,正是他送给妻子的。张凤舞的脸色变了。陆凌儿道:“你用不着担心,现在他们还在家里好好地活着,我只是偷来了这手帕,但你要不合作,我随时会去你家里拜访。”
张凤舞看着那手帕,突然笑了。鬼书生道:“你答应了?”张凤舞没有说话,华三绝却道:“不答应,因为快要死的人,是无权提出任何要求的。”鬼书生道:“你在说谁?”华三绝道:“自然说你。你们。”鬼书生突然大笑:“我们?我是不是耳朵有毛病,你和张凤舞的兵器都已用尽,沈残生半死不活,你凭什么能要我死?”
华三绝不答,却看了张凤舞一眼。张凤舞身子一震,对华三绝道:“师兄,一定要这样做么?”
华三绝道:“不这样做,我们都会死。”张凤舞道:“可那样做,你死得更快。”华三绝道:“死得快慢有什么关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狼狈为奸的贼男女背叛王爷,你开弓吧。”
鬼书生道:“好,你的五行箭都已用尽,我看你这次用什么射我。”他轻轻推开陆凌儿,当先一站,道:“你来。”
张凤舞咬牙站起,拉开了阴阳五行弓,弓是空的。鬼书生大笑,就在他笑的同时,华三绝突然做了一件除了张凤舞之外,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事,他自创。
华三绝咬着牙,突然跃起,左手如刀,向右臂猛力斩下。血光飞溅之中,一只大好右臂飞上半空,伴着飞扬的雪花画出一道凄艳的虹。张凤舞也跃起,半空中抄住这只断下的手臂,以臂做箭,拉满神弓,向沈残生大叫一声:“魔仙交给你了。”话落,弓开,臂飞,弦断。
这只手臂在未断时被称做断金手,比那支金箭犹有过之,而华三绝断臂之时将全身之力凝于指间,此时发出,快似电飞,五根手指骈伸如刀,在鬼书生一脸的错愕与惊疑中插入了他的胸膛,指尖透背而出,将他撞飞几十步,钉入一棵大树之后,尚且余势未消,竟把鬼书生的身子全都嵌入树干。
鬼书生低头看着这只手臂,眼睛几乎要迸裂开来,仿佛不相信这只断臂能要他的命,然后他头一垂,再也不动了。
就在张凤舞射出断金手的同时,倒在地上的沈残生也突然暴起,向陆凌儿冲过去。陆凌儿还在吃惊那一箭的绝杀的时候,沈残生已冲到眼前,她仓促之间双手一扬,两朵灯花飞射出去。沈残生受伤不轻,已无力变招,眼看着那灯花已烧到身前,他大喝一声,左掌在胸膛上一划,鲜血激射。他的前胸已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热血喷涌,形成一片血雾,将灯花扑灭。
陆凌儿的眼睛被血雾所迷,一时看不清东西,就只觉得胸口如遭雷击,震得她飞了起来。她的头突然变得非常非常轻,仿佛身体里有东西飘了出去,飘进这无边的夜空里。
陆凌儿在她着了一记摘星手,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时,双手在腰间一拍,轰的一声,一大股火焰从她身上烧了起来,顷刻间便将她的身体吞没。
魔仙的灯花其实是她腰间火囊中的火磷弹,此时在她全力一拍之下,剩余的火磷弹全都炸裂开来,一团烈火包着她的身子,她的衣衫在火焰中飞腾,仿佛一只将要涅槃的凤凰。
沈残生与陆凌儿近在咫尺,烈火一起,连他也被裹进了火焰当中,二人一同倒地。张凤舞冲过来,用雪将他身上的火扑灭,却见沈残生已是奄奄一息。他右臂早断,前心中了鬼书生一记梦幻天罗,方才用血灭火,失血无数,此时又被火烧焦全身,一口气将断未断,他嘴唇微动,像是还有话要说。
张凤舞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沈残生轻道:“我要……去……我兄弟那里……我们生时……虽没做什么好事……但死时总算……对良心有个交代……你不要忘记……我对你说……说过的……”他只说到这里,就此气绝。张凤舞含泪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忘记。”
华三绝也早已伏地不起,他受的伤更重,能支持到现在已是奇迹,张凤舞方才为他止住了臂上的流血,但他此时也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生命已到了最后时刻。他勉力说道:“师弟……”张凤舞连忙回到他身边,扶起他的头,道:“师哥,你有话就说吧。”华三绝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师哥要死了,你能不能最后告诉我,那银子到底在哪里?我就是死后,也对王爷有个交代。”
张凤舞的眼泪已禁不住大颗大颗地流下来,流到华三绝脸上,又和雪花凝在一起。他低下头,在华三绝的耳边轻轻说道:“那银子一直藏在我的府衙之中,所谓大隐隐于朝,沈残生算定别人绝不可能找到那里,在来这里以前,那银子我早已秘密派人运往淮南,此时相信已快要到了。”
华三绝的脸色突然一红,眼睛里也仿佛有了光彩,他在临死时终于知道了一些事情。
华三绝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做的对……”说完这四个字,他眼里的光彩突然就熄灭了,他闭上了眼睛,但那丝微笑还凝在他脸上,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去了。
张凤舞看着他的脸,突然心里有说不出的苦,这个人一生都在做好事,却这样悲惨地死去,难道是上天的不公?
可看他死去时平静的神色,张凤舞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华三绝从心底里还是想将银子运到淮南去救济灾民的,可他又不想让汝阳王失望,于是便用死来求一种解脱。
他又想起了他们决战时华三绝做的那句歌:“最苦是这无尽人生。”
人生真的是这样苦么?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人生不苦,苦的是你面对决不想去做的事时,心底里那种绝望的挣扎。
远处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很多的人和马向这里奔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李华和朱野二人,他们接到飞鸽传书,半刻也没敢耽搁,带了城里的公人尽数赶来了。张凤舞突然觉得非常非常疲倦,他躺倒在雪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夜空。
雪花如银,撒向这无边的大地,顷刻间就盖住了地上的尸体,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世间一切罪恶,仿佛都已被这纯净的雪花覆盖、涤荡,等到云消雾散之时,太阳为人们照耀的,必将是一个清新明净的世界。
尾声
已是初春。阳光落在这秀丽的山谷里,明媚如画。一只只蝴蝶追逐飞舞,野花遍地,草儿青青,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仿佛仙境。
在一个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有七座新坟。没有墓碑的新坟。
张凤舞站在坟前,烧完了最后一张纸钱,轻轻地道:“沈兄,你生前说的两件事,我都办到了。那些银子我已送去淮南,送到之日,万民欢悦,呼声动地,你在天之灵想必也听到了。从那天起,淮南数十万饥民没有一个冻死饿死,这都是你和你的兄弟做到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照你所托,将你也葬到这清风涧,你的六位兄弟终于又和你在一起了,你们将再也不会分开。这里风光如画,安静无忧,是个不错的归宿,愿你们在此地安息。”
他说完了,抬起头,负手看着远方的天空,那里青山隐隐,白云飘飘,有一群大雁正向北飞,飞向它们那永远眷恋的北方,那永远不会忘记的归宿。
第二部 武陵春
引子
“醉云间,听雨眠,十里笙歌绕画船,梦舞杨花春色好,漫吹折柳缕衣单,西湖天外天。”
这首清甜婉转的曲子,从一只华丽的画船中吹出来,荡漾在晓月深沉、晨风初起的西湖上,昨夜湖面上的士女喧哗、华灯彩照已如迷梦轻烟般飘散,归入那些风月之客的记忆里,而唯有这凌晨湖心上飘过的一支曲子,才真正可以使天、地、湖、人一起,沉醉在无边美妙的境界中。
随着曲声,一只画舫从柳丝飞舞中划出,天空星月暗淡,湖面烟水迷离,仿佛已不再是人间景色。曲如仙乐,湖似瑶池,一切都浑然一体。
船美,曲妙,人呢?人不见。
画舫上垂着湘妃竹帘,流苏轻动,人在舫内,舫在湖心,湖在烟水之间,再加上这一支只应天上有的曲子,是人到了天上,还是仙到了人间?
只可惜这么恬美的境界突然间被扰碎了,四下里突然来了几条快船,箭一般向这画舫冲过来,船头上都站着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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