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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红-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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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声未落,青影闪动,宫寒冰已负手站立面前。
白衣汉子恭谨躬身施礼,道:“大师兄还没睡?”
宫寒冰微笑摆手,道:“没有,我不放心,出来看看……”
古兰黛眉皱得更深,适时说道:“二位师兄谈谈吧,我要回房了。”
她尚未转身,宫寒冰已然仰首含笑说道:“兰妹等一下,愚兄有事相商。”
古兰似乎有所不愿,却又不便拒绝,只得停身,双眉微轩,意颇不耐地道:“大师兄有什么事?”
宫寒冰不答古兰问话,转过头来向白衣汉子:“三弟忙去吧!”
白衣汉子应了一声:“是!”躬身告退而去。
一直望着白衣汉子身影消失在茫茫夜空中,宫寒冰才又抬起了头,望着古兰微笑说道:
“兰妹可否请下来谈?”
古兰淡淡说道:“师兄妹亲同手足,不必避嫌,大师兄请上来坐。”
宫寒冰玉面微红,赧然笑道:“愚兄遵命!”举步行向楼梯口。
望着楼下宫寒冰那颀长身形,古兰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转过娇躯,走进房中。
宫寒冰上了楼,古兰已在房中相迎,娇靥上没有任何表情,皓腕轻抬,请宫寒冰入座。
宫寒冰温文有礼,举止潇洒,称谢坐下。
古兰则隔坐于对面,道:“婢子们都睡了,大师兄恕我无茶招待。”
古兰的客气,显得有点生疏,这使宫寒冰微显窘迫,也使他感到不安,剑眉微轩,笑道:“兰妹何出此言?愚兄又非客人,何须客套。”
兰妹没有说话。
宫寒冰望了望她,微笑又道:“兰妹怎么这么晚还没安歇?”
古兰淡淡说道:“睡不着。”
就这简短的三个字,她显然懒得多开口。
宫寒冰更感不安,道:“兰妹莫非有什么心事?”
古兰答得很妙,美目轻注,谈笑的说道:“睡不着难道就非有心事不可?大师兄不是也还没睡?”
宫寒冰哑口无言,半晌方干笑说道:“这几天随时都可能有事,我怕三弟照顾不了……”
古兰接口道:“那何不在四位师兄中多偏劳一位?这样也可免得大师兄这几天寝不安枕,过于劳累。”
宫寒冰一张冠玉般俊面胀得通红,刹那间却又变得有点白,望了望古兰,苦笑道:“兰妹,愚兄没有别的意思。”
古兰毫不留情,针锋相对道:“大师兄,我也句句由衷。”
宫寒冰脸色一变,道:“兰妹何苦老跟愚兄过不去?愚兄有什么地方得罪……”
古兰飞快接口,道:“大师兄怎出此言?数年来大师兄对我照顾有加,无微不至,处处竭尽爱护,事事曲意迁就,别说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于我,纵有,师见教导师妹也是应该的,我焉敢跟大师兄老过不去?大师兄这么一说,岂不是怪我目无兄长?”
立刻反客为主,好厉害的一张小嘴儿。
宫寒冰知道,似这般再谈下去,对他一无好处,弄不好还可能把事情给弄僵;再说他也坐不住,忙赔笑说道:“是愚兄多疑,愚兄无意惹兰妹生气……”
“岂敢。”古兰冷然说道:“我天胆也不敢生大师兄的气。”
宫寒冰脸色再变,但随即又苦着脸道:“兰妹,路要退一步,味须减三分,愚兄已经赔过罪了,何必呢?我们谈点别的不好么?”
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始终低声下气,古兰她又怎好意思太过分!神色稍为和缓,道:“对了!大师兄不是说有事要跟我商量?什么事?”
谈到了正题,宫寒冰反倒窘迫局促起来,红着脸,望了望古兰,赧笑低头,搓着手,数次启口无声,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鼓足了勇气说了:“就是愚兄跟兰妹的婚事,愚兄想……想早日……”
一个叱咤风云、脾俄武林,如今代掌天下第一堡门户的英雄俊彦、洒脱男儿,昂藏须眉大丈夫,一提及儿女柔情,婚姻大事,竟也英风尽扫,豪气全消,忸怩害羞得一如女儿家!
怎不令人为之感叹、窃笑。
他话未说完,古兰那艳绝尘表的娇靥上,立又堆起了薄薄寒霜,她不容他再说下去,黛眉微挑,截口说道:“他老人家身罹奇疾,卧病在床,群医束手,几乎绝望,大师兄份属首徒,无殊亲子,我更身为人女,忧愁悲伤犹有不及,怎好在这时候提起此事?”
义正词严,这是孝、是理、也是礼。
宫寒冰汗颜天地,羞愧不敢仰首,嗫嚅说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
古兰绷着脸,道:“他老人家怎未对我说?”
宫寒冰满脸窘笑,抬头说道:“兰妹难道忘了?去年八月中秋夜,他老人家把我俩唤至床前,以手代口所吩咐的那番话了么?他老人家……”
“我没有忘记。”古兰冷冷说道:“大师兄也认为他老人家病人膏盲,没有希望了么?”
宫寒冰惊急交集,急急说道:“兰妹千万别误会,愚兄天胆也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愚兄跟三位师弟虽然只是他老人家门徒弟子,但他老人家待我四人无殊亲生,师徒如父子,骨肉犹难及,尤其他老人家对愚兄钟爱特甚,不但他年要愚兄接掌门户,而且赐以兰妹,似这等思重如山、德厚如海,愚兄纵粉身碎骨,脑浆涂地也难报万一,怎会再敢……”
因过于激动,头上青筋暴起,喉间有物堵塞,再也说不下去,倏地垂下头去,真情流露,至为感人。
古兰似也深为感动,娇靥上,香唇边,起了阵阵抽搐,神色复杂,显示她心中感情冲突,汹涌澎湃,一如怒潮。
宫寒冰的这番话委实使她芳心不忍,她觉得宫寒冰这个人不失为血性奇男,她也知道“冷面玉龙”无论人品、所学,均是武林中百年难遇、难求,够得上是乃父乘龙佳婿!也称得上是任何一个女儿家梦寐以求的理想夫婿,能得夫如此,应该毫无所憾了。
可是她就不知为什么,对他丝毫动不了情愫。
反而,竟还有点说不出其所以然的厌恶之感。
也许,这就是“情”之一字的微妙处。
这就是,没有缘分。
良久,她方始目光呆呆地一叹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心意。固然,在这个时候,我不该轻易违拂,但……”
转注宫寒冰,柔声说道:“大师兄,我还是那句话,你我之间,仅能止于师兄妹间的友爱,却绝难涉及儿女之情。逼于父命,我可以嫁,可是一辈子却别想我说个‘愿’字,对你,对我,那都是一件痛苦的事。大师兄生不是世俗人,当知这种事基于缘,本于情,丝毫勉强不得,否则彼此都熔铸恨终生。世上尽多蛾眉女,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师兄何必独独垂爱古兰一人?老人家的想法我不敢批评,他要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他老人家认为将来大师兄接掌门户,再以唯一爱女匹配,这是天大美事,事实上确也如此。无如,大师兄,想法与现实常有出人,大师兄真要娶一个心已他属,神貌俱离的女子,让彼此朝夕痛苦相对么?”
这不知是第几度摊牌了,总之古兰已经表示得很明白;宫寒冰,他超人不凡,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他俊面煞白,星目微赤,齿唇咬得几乎渗血。“兰妹,愚兄懂,愚兄懂得情爱两字丝毫勉强不得,也懂得勉强的结合,彼此都将痛苦终生;愚兄更明白这是我一厢情愿、痴心单恋、作茧自缚;但,兰妹,你使我不克自拔,无能自持。兰妹说得是,世上尽多蛾眉女,天涯何处无芳草,然而,唉!兰妹,我也不知为什么,要说,那该便是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这情形,跟兰妹千缕情丝紧缠、万外深情倾注那南宫逸,对天下男子不屑一顾一般。兰妹,宫寒冰这颗心唯天可表,兰妹何独不能……”
激动到了顶点,突然一声长叹,唇边浮现一丝悲伤。痛苦。
凄凉笑意,接道:“兰妹心坚铁石,愚兄如坠冰窟,如今多言何益?兰妹,宫寒冰不是人间贱丈夫,他不愿勉强兰妹,陷兰妹于痛苦深渊,他要等兰妹回心转意,他也坚信兰妹必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古兰神情木然,忽地插口说道:“倘若我永无回心转意的一天呢?”
“兰妹!”刹那间宫寒冰恢复平静,淡淡笑道:“真情可以动天,愚兄坚信总有一天能获神助,兰妹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也必然会慢慢被愚兄至情所感。万一兰妹真是铁石心肠,永不回心转意,那是宫寒冰无福,前生修积不够,只有削发为僧,青灯古怫,口翻贝叶,了此残生,但修来世。”
古兰美目凝注,神色难以言喻,娇躯一阵轻颤,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方始哑声说道:
“大师兄,你何必要使我负疚不安?”
宫寒冰星目一亮,笑道:“谢谢兰妹,足见兰妹并非真个铁石心肠!”
古兰神情一震,道:“大师兄错了,我只想藉此四字打消大师兄的心念,如果大师兄真要那么做,那没关系,我自己也早有这种打算了。”
宫寒冰不再多说,星目逼现古兰,忽转话题:“我听说兰妹昨日前去山下小镇,不仅是为师父他老人家延医,而且还占过几卦,只不知结果如何?”
“谁说的?”古兰神情再震,避开了那双直欲透视她肺腑的目光,等待回答。
宫寒冰微笑不语。
“不错!”古兰似知无从隐瞒,其实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想了一想,猛地点头说道:“我确曾占过两卦,大师兄如要问结果,我也可以奉告,南宫逸真的死了,我婚姻吉利,可以相偕白首。”
宫寒冰星目又是一亮,微笑说道:“吕先生才高学富,善卜有如君平、詹尹,兰妹应该相信他占的卦不会有错才对。”
“这……”古兰呆了一呆,哑口无言。
但,旋即,她泰然摇头。“彼此不相克,婚姻当然吉利,但双方是否请投意合,那又是另一回事。”
这不算牵强的一辩,似乎颇出宫寒冰意料之中。
他微微一笑,道:“说得是,那兰妹又何必再去问卜吉凶?
兰妹好口才,愚兄甘拜下风,不过,愚兄仍是刚才那句话,相信兰妹对愚兄必有情投意合的一天,天时不早,愚兄不多打扰了,兰妹安歇吧!“说完,站了起来。
古兰跟着站起,谈笑说道:“大师兄走好,我不送了。”
宫寒冰微笑说道:“彼此师兄妹何须客气,兰妹请留步。”
举步出门,走到了门边,似忽有所忆,停步回身,又问道:“对吕先生这个人,兰妹有何看法?”
古兰呆了一呆,冷然道:“我不懂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寒冰星目凝注,笑说道:“兰妹不觉得此人不似一般读书人?言语举止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
古兰黛眉微挑道:“我不及大师兄眼光独到。细心,我没有这种感觉。”
宫寒冰颇为窘迫,笑了笑道:“兰妹,目前正值多事之秋,愚兄代师父老人家掌管门户,职责所在,不得不对任何外人多加几分戒心。”
古兰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我觉得大可不必……”
“兰妹错了。”宫寒冰含笑接口说道:“越平庸,越令人看不出什么的人,往往是最厉害、最可怕的人,这位吕先生为人做事稳健、老练……”
古兰嫣然一笑,道:“大师兄日间不是试过了么?难道还怀疑自己的试探手法不成?”
“冷面玉龙”宫寒冰一身所学,在宇内武林称得上有数高手,倘若连自己的功夫都信不过,那该是绝大讽刺。
宫寒冰没有在意,微微一笑,道:“也许正如兰妹日间所说,他修为已至巅峰,到达收敛自如境界,‘古家堡’的武学,还不能试出些什么。”
他认为这句话答得很得体,孰料又出了纰漏。
古兰娇靥上神色微变,冷冷一笑,道:“那……‘古家堡’岂非白白耽误了大师兄十余年宝贵光阴?”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这姑娘真也横得可以!
宫寒冰呆了一呆,忙答道:“兰妹,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古兰尚未接话。
夜色深沉的庭院中,人影闪动,一白一蓝两条人影疾如鹰隼般射落楼下小径上,矫健轻捷已极。
是那被称三弟的白衣汉子,与一位年纪较轻,长傅玉面朱唇。英挺俊拔的蓝衣汉子。
两个人站稳身形,同向楼上宫寒冰躬身施利。
白衣汉子发话说道:“大师兄,四弟回来了,有要事报告。”
古兰首先微笑招呼:“四师兄辛苦了!”
蓝衣汉子笑道:“没什么,师妹怎么还没睡?”
古兰道:“跟大师兄商量点事儿。”
宫寒冰望着古兰道:“兰妹要不要也下去听听?”
古兰想了一想,微摇螓首。
宫寒冰道:“那么兰妹安歇吧。”
说罢飞身下了楼,蓝在汉子超前再复施礼:“大师兄……”
宫寒冰伸手拉住蓝衣汉子左臂,笑道:“四弟,别那么多礼,外面情形怎么样?
说吧!“
蓝衣汉子笑了笑,皱起眉头,道:“据我数日来的侦察,他们来得不少。”
宫寒冰微微点头,道:“都是些谁?”
蓝衣汉子道:“已露面的有‘白衣四灵’、‘笑面人屠活僵尸’、‘索命五鬼’,未现身的有‘哀牢三君’、‘勾漏双煞’、‘海南二凶’、‘雪山老怪’、小兴安岭的‘独自天尊’、‘长白三翁’……”
他一口气报出了十数名墨道巨率,以及几位亦魔亦教、亦正亦邪的成名多年人物;然后,顿了顿话锋,又道:“还有,听说各门各派,各帮各会也莫不选派高手,倾出精锐,动身前来,只是我尚未见到他们在附近出现。”
宫寒冰听得脸色连变,剑眉轩动,目射奇光,笑道:“如此看来,何止群邪?
连那些自命侠义之辈也都不顾身分名望,难免贪婪垂涎了。平素他们不敢正眼看‘古家堡’一下,到了这时,竟都胆大得不要命了。这何异天下齐动?三山五岳,四海八荒,哈!
百年盛事,绝无仅有,‘古家堡’何幸如之?好吧!
让他们来吧,自信能拿得走,回得去的,就都来吧!咱们师兄弟,这多年也闲得无聊,闷得发慌,正好趁此机会煞煞手痒,活动活动筋骨。“武林群起来犯,独对天下,这位‘岭面玉龙”居然仍能谈笑自如,足见他豪情万丈、胆识超人,令人心折、佩服。
也由此可见“古家堡”必有所恃,确有其不可轻撼的惊人潜力、雄厚实力,以及神秘莫测的惨人之处。
否则,尽管官寒冰功力高绝,豪气干云,一身是胆,他也断断不敢轻忽怠慢,漠视若此。
事关“古家堡”安危存亡,岂同小可?
古兰没有下楼,也还没有回房,两位师兄的话,听得她芳心暗震,皱起黛眉,忧郁的心情,又加添了一份沉重。
不管她是如何的巾帼绝代、红粉盖世,女儿家毕竟还是女儿家,面对这即将来临,又似乎不能避免的血腥厮杀,她究竟不能那么泰然于衷。
只听白衣汉子道:“大师兄,四弟还发现了一件事,有人出面阻拦群邪进犯本堡,格毙了‘索命五鬼’老四申不善,击退了活僵尸公羊赤。”
宫寒冰剑眉一剔,目闪寒芒,望着蓝衣汉子道:“格毙申不善不算什么,击退公羊赤却不简单,四弟,那是谁?”
蓝衣汉子道:“一个青衫少年,面目陌生,不认得。”
宫寒冰略一沉吟,道:“落脚何处?”
蓝衣汉子道:“小镇上,‘高升客栈’。”
宫寒冰目中奇光一闪,“哦”了一声,笑道:“小镇上已然卧虎藏龙,‘高升客栈’何来这多莫测高深人物?三弟,明早去接吕先生,由你带他们走一趟。”
白衣汉子一点就透,点头应道:“是。”
宫寒冰冷冷一笑道:“古家堡向来不受别人恩惠,自己的事自己管得了!无需别人乱伸手,三弟可以当面告诉他。”
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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