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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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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不由得叹一口气。“你这小子果然是胆大包天!”
“过奖过奖!”
“入来这样的地方,难道你一点恐惧也没有?”
“入来之前些少是有的,入来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有这回事?”
“没有也得有,恐惧的结果往往就是死亡,这我倒是懂得的!”
“你难道还想活着离开这里?”
“我本来就不是打算来送死的!”
“只可惜你现在想离开也不成了.你踢破了我三道门户,撞坏了我—张椅子,这笔账,我至少免不了要好好的跟你算一算了!”
“好在我根本没有意思这就离开,这笔账你.尽可以慢慢的算,但算完了账,我还是要走的!”
“你似乎完全没有将我看在眼内!”
“这可怪不得我,你这地方实在太黑,我想将你看在眼内也不成!”
“好一个沈胜衣,好一张利嘴1”蝙蝠不怒反笑。
这一次的笑声更阴森,更恐怖!
沈胜衣似在叹气。“别笑得这样难听,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那我这双耳朵只好活受罪了!”
“你可以不听的!”
“如何?”
“让我抓碎你的脑袋!”
“你也可以不笑的!”
“怎样!”
“让我搬掉你的人头!”
“我实在奇怪!”
蝙蝠的语气已开始有点着恼。
“奇怪什么?”
“你到底是否真的知道我是何人?”
“你难道不是蝙蝠先生?”
“哦?原来你真的知道!”
“知道又怎样?”
“你怎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沈胜衣大笑!
“你就一点儿也不怕我蝙蝠?”
“怕我还会到来?”沈胜衣突然反问,“其他的人呢?”
“都走了!”
“可惜!”
“你无需可惜,你知不知道西湖?”
“到过好几次!”
“西湖附近的西溪?”
“也有—点儿印像!”
“秋雪庵?”
“闻名!”
“七月初七拂晓后,他们八人就在西溪秋雪庵附近的沙洲等你!”
“你呢?”
“我不是在这儿?”
“你不去?”
“我去你就不能去!”
“亦即是你不能去,我才可以去?”
“正是这意思!”
“你可有遗言?”
“要是你不死,就让我死在这屋子之中,黑暗之中!你?”
“我?我死后,你即使拿我的骨头喂狗也不要紧!”
“唉!”蝙蝠突然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了,高欢几人先后都死在你剑下,怪不得你完全不怕我蝙蝠,怪不得你胆敢挑战十三杀手,原来你一开始就准备拼命,一开始就抱着必死之心,一开始就以生命作赌注,一个人敢以生命作赌注,又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个人抱着必死之心,又还有什么可惧?一个人准备拼命,又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抵挡?”
“依你说这一战我岂非又是必胜?”
“本来是的,只可惜这一次你遇着的是我!”
“你又如何?”
“我年已七十,我双睛已瞎,我嗜武如狂!”
“这又有什么关系?”
“人生七十古来稀,虽死我已无憾,目不能视,终日就只有生活在黑暗之中,这种生活方式我早已厌倦,你实在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既然嗜武如狂,我又怎能不倾力与你一战?”
“哦?”
“我生亦不欢,死亦无憾!”
“我生亦有何欢?死又有何憾?”
“好!”
随着蝙蝠这一声“好”,黑暗中铮铮的一连串金属声响!
同时呛啷一声,亦似有剑刃出鞘!
“我这一双鬼爪特取北海寒铁,爪七寸七,柄二尺二,各重六斤六!”
“我这一口剑精钢淬炼,把手八寸八,锋刃三尺三,全重五斤五1”
“好剑!”
“好爪!”
“剑何在?”
“爪何在?”
“爪在你头上!”
衣袂掠风声,兵刃破空声一齐暴发!
当的金铁交击声响处,炸开一蓬火星!
火星中隐约可见蝙蝠手挥双爪,凌空飞舞,沈胜衣剑隐肘后,面色凝重!
火星闪逝!
蝙蝠笑在半空。“果然好身手!”
“本来就是好身手!”
“再接我一爪!”
破空声又起!
火星又迸射!
这一蓬火星才闪逝,第二蓬火星又已炸开,紧接第三蓬,第四蓬……
火星到处飞闪,蝙蝠阴森恐怖的笑声亦到处飞扬!
沈胜衣反而一声不发!
蝙蝠显然已抢尽先机I
蝙蝠应该可以抢尽先机,蝙蝠本来就是占尽优势!
沈胜衣并不是没有过黑暗中与人交手,但在他的经验中,虽然在黑暗,黑暗之中还有光!
灯光,火光,星光,月光!
这里有的却只是黑暗!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
蝙蝠呢?
蝙蝠终年生活在黑暗之中!
蝙蝠更就早已摸熟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这里的环境!
蝙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
黑暗是瞎子的王国!
这里原来就是蝙蝠的王国!
裂帛声突响!
蝙蝠的笑声更阴森,更恐怖!
“血腥味,我嗅到了血腥味!”
“是我的胸膛在流血。”
“这是我的第十七爪,我这第十七爪终于伤你在爪下!”
“可惜入肉还不到半分1”沈胜衣的语声竟是异常的沉着!
他若是不沉着,只有加速接近死亡!
他当然省得!
他又怎能不沉着?
“这一爪不到,再来一爪就会到的了!”蝙蝠大笑中激荡起一连串破空声!
蝙蝠的双爪又已挥出!
火星闪逝,闪逝,闪逝!
又一声裂帛!
沈胜衣闷哼!
蝙蝠大笑。“这一爪如何!”
“好!”
“伤在哪里?”
“右肩!”
“几深!”
“半分!”
“我可有说错!”蝙蝠笑得更得意,更尖锐!
蝙蝠的笑声一得意,一尖锐,一定更阴森,一定更恐怖!
沈胜衣微喟:“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么难听?”
“哦?我一直还以为自己笑得很动听呢!”
“你就是只懂得笑?”
“笑似乎没有什么不好。”
“你懂不懂得唱歌?”
“不懂得!”
“这就没有办法了!”沈胜衣又在叹气,“你若是懂得唱歌,即使唱得难听一点,我的耳朵比现在最少好受得多!”
蝙蝠不由得又笑,大笑!
蝙蝠只懂得笑,蝙蝠并不懂得唱歌,这地方虽然也是蝙蝠的地方,这歌声却绝不会是蝙蝠的歌声。
这根本就是女孩子的歌声。
这歌声也并不是在黑暗之中。
这歌声是在风静云凝的苍天之下,荒草齐膝的小院之中雾迷烟锁的白杨树之上。
歌声很美,很动人,这唱歌的女孩子更美,更动人。
歌词却凄凉,这女孩子唱的原来是相思曲。
相思本自双,未必双思想,
两下里难平,与相字儿浑无当。
他情有尽头,我意难丢放,
独自牵思,这单字应非慌,
单相思另是一个相思样……
这哪里还算得是相思,这分明就是单思。
相思已苦,单思更苦。
相思虽苦,最低度还有一个彼此相思相念的人,单思呢?
单思病死了,也只有自知,也只是自己孤零零一个。
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选择自己心目中的对象.每一个人都有自由钟爱自己喜欢的人,单相思实在不能算是一种罪过,但只是思念而不敢表白,只是懂得将感情埋在心底,这就罪无可恕了。
你若是不说,别人又怎能知道?
你若是不能开心见诚,又怎能要求别人了解?
说出来一定没有憋在心里那么难受,说不定因此单思就会变成相思。
最低限度也总可以有一个答复。
—个人难道连这一点儿勇气都没有?
这唱歌的女孩子有胆量爬上这么高的白杨树,似乎并不是连这一点儿勇气也没有的人。
她的口里在漫声轻唱,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过蝙蝠那幢怪房子的门户。
歌词虽然凄凉,她的面上却连一丝凄凉的意味也没有。
莫非她思念的人在她的心目中,这下子还不如沈胜衣来得重要?
她正是在等待着沈胜衣出来。
她当然就是步烟飞!
除了步烟飞,又还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唱得出这么美,这么动人的相思曲?
黑暗中只有笑声,蝙蝠的笑声,蝙蝠的笑声!
笑声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蝙蝠这样笑,沈胜衣是必又倒霉。
笑声在半空。
蝙蝠两只手一停下,一张嘴就忙了。
“你居然能够接下我搜魂九九偏差十一爪!”
“你居然能够连伤我七次!”
“想一爪就要你的命似乎很难!”
“想避开你一爪似乎也不容易!”
沈胜衣应得倒也轻松,一个人还能够这样轻松,即使倒霉,相信也不会倒霉到哪里去。
“小心,我的爪子又要来了!”语声乍落,蝙蝠的笑声又开始在黑暗中回荡,一时在东,一时在西,仿佛在前,又仿佛在后!
沈胜衣这次却声也不声了。
蝙蝠的笑声倏的亦停下。
“你以为不作声,我就不知道你在哪里?”
蝙蝠的语声连随在东面响起,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语声似乎已在西面。
蝙蝠的轻功未必比沈胜衣高明,但在这样的黑暗之中还能来去自如的,却就只有蝙蝠了。
沈胜衣仍不作声。
蝙蝠又笑了。“你怎不小心一下自己的衣衫?衣衫碰在那椅子之上,你不是在那椅子的旁边,又还会在什么地方?”
沈胜衣没有回答。
“你还是在那里,唉,你何不连呼吸都闭住?”
蝙蝠好灵的耳朵!
黑暗中仍是听不到沈胜衣的声音。
“闭住呼吸也没有用!”又是蝙蝠在说话,“除非你不再移动,否则我还是会觉察的!”
“哦?”沈胜衣终于应了一声!
破空声同时响动,旋即就是砰的重重一下声响!
“好响的声音,你即使受伤,轻功也不会一下子变成这样不济?音散而不聚,这不是一张椅子又还会是什么东西?”
沈胜衣没有答话,黑暗中又是砰的一声!
“又是那张椅子,幸好我这些椅子都不怎样值钱!”
砰的又一声!
“唉,你又何苦拿我的椅子出气?就算你真的能够扰乱我的听觉,连门口在哪儿,这下只怕你都不清楚,你又怎能逃出这里?”
蝙蝠倒也不是瞎说,沈胜衣虽则是破门而入,黑暗中这一阵苦战,实在没有可能分辨得出方位,弄得清楚门口在哪里的了。
连逃走都不成,沈胜衣当然死定了!
蝙蝠哪能不开怀大笑?
沈胜衣没有笑,也没有理会蝙蝠的说话,一口气突然接连掷出了七八张椅子!
这七八张椅子几乎全都撞在墙上,那么大力,铁打的只怕也得支离破碎,何况木造的!
椅子撞碎在墙壁上的声音当然惊人!
一时间整座房子就像是在倒塌似的!
“我这里总共只有十三张椅子,你已掷出了十二张,这最后一张难道都不肯给我留下?”蝙蝠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说话一出口,就给惊天动地的椅碎声,四壁的回声淹没!
沈胜衣似乎没有听到,最后的一张椅子也掷了出去!
紧接就是一声更响亮,更惊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不成他连桌子也踢翻了?
蝙蝠大笑!
笑声尖锐刺耳得连椅碎声也为之撕裂,也为之截断!
好得意的笑声!
笑声未绝,突然合成极其怪异的一声震撼室中!
这一声更尖锐,更刺耳,更惊人!
这一声半空中急落!
蓬的地面就是一声异响,铮铮的同时又似有两支兵刃坠地!
然后大笑声突起!
这竟然是沈胜衣的笑声!
“我这飞剑一击比起你的一双爪子,岂不是更难闪避?”这也是沈胜衣的声音。
蝙蝠呢?
“好厉害的飞剑一击!”蝙蝠在呻吟,在地上呻吟!
“这一剑如何?”
“要命!”
“我掷椅子目的在扰乱你的听觉!”
“我早就知道!”蝙蝠的语声渐趋微弱。
“扰乱了你的听觉.我的一剑才好脱手掷出!”
“我现在也知道了!”蝙蝠的语声更微弱。
“但你若是不语不笑,我这一剑还是没法出手的,你不语不笑,我根本就无法肯定你在什么地方!”
“哦?”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这道理难道你也不明白?”
蝙蝠没有作声,他已完全静了下来。
这道理如今就算他明白也太迟了。
天生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我们多听少说。
明白这道理的人试问又有几多个?
步烟飞并没有说话。
步烟飞只是在唱歌。
话应该少说,歌无妨多唱。
唱歌总没有说话那么容易闯祸。
唱歌也总比较说话来得动听。
只可惜真正懂得唱歌的人并不多,嗓子好的人更少。
更可惜的是真正懂得唱歌而嗓子又好的人,总是很少开口,不懂得唱歌而嗓子又不好的人,却是生怕别人不知似的,一有机会就唱个不休。
步烟飞也是很少开口。
很多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唱歌。
蝙蝠的院子到这下子似乎还是只得她一个人。
她似乎一直都没有停过。
相思曲也本来就不止一支。
单憔悴,自凄惶,
怎把单字儿连相思混讲,
只为多情打不过情儿障,
加一字在相思上,
替他思想为他忙,又似各牵肠!
加一字在相思上,这岂非又变成了单思样?
单憔悴,自凄惶,还是要替他思想为他忙。
单思的确不是滋味。
这一首相思曲更凄凉,步烟飞唱得更动听,更好!
白杨荒草,蝙蝠这院子本来就像他的人一样,阴森,恐怖!可是多了步烟飞的歌声,这阴森,恐怖的地方,也好像变成了人间的天堂。
步烟飞简直就像是云中的仙子。
沈胜衣还没有看见步烟飞的人,但只听到步烟飞的歌声,他就已经醉了。
歌声才停下,他已拍起手来。
“早知道外边有这么动听的歌声,那我也想法子赶快溜出来了!”
他拍手拍得很用力,说话也说得大声,就像怕人家不知道似的。
步烟飞实在给他吓了一跳,几乎没有从树上摔下。
“小姑娘,你单思的又是哪一个?”
沈胜衣的嘴巴原来也并不怎样老实。步烟飞这才看清楚懒洋洋的挨在门边的沈胜衣。
沈胜衣居然在笑,笑得就像是个贼一样。
他脸上两道血口,身上还有五道,难得他还笑得出来。
“沈胜衣!”步烟飞却不由的脱口一声惊呼。
沈胜衣不禁大笑。“原来你单思的就是我!”
步烟飞的一张俏脸立时红了起来。
“你就是沈胜衣?”她忽的这样问,她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笑得贼一样的小子,就是名动江湖的沈胜衣。
“这倒怪了,你虽然为我单思,原来并不是真的认识我的。”
步烟飞瞪着沈胜衣,似乎要沉下脸来,但这张红红的俏脸才一沉下,噗哧的又笑开了。
这一笑好比百花吐艳。
“我还以为你如何与众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个鼻子!”
“哦?”
“蝙蝠又怎样了?”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笑得实在难听,告诉他他也不相信,我只好想办法闭起他的嘴巴!”
步烟飞面色一变,道:“他还会不会再笑?”
“你放心,我用的办法永远生效!”
步烟飞一声叹息。“你知不知道西湖附近的秋雪庵……”
“蝙蝠都说过了。”
“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哪一个?”步烟飞这句话才说完,人已飞烟一样,无声无息地随风飘下了白杨树!
她的人看来似乎比飞烟还要轻盈,难怪她的名字就叫步烟飞。
沈胜衣看在眼内,也不禁为之动容。
“轻功高明到这地步的,本来就没有几多个人,你若不是步烟飞,又还会是哪一个?”
步烟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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