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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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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生……”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秀才,有次拿着一卷经书问他:“这人生有四种修为:忍得过、看得破,拿得起、放得下……先生觉得应当作何解?”
  李延玉这时眼眸常有一种飘忽怔忪、如同出家僧侣的顿悟与觉醒。
  他看着外面如同被雨洗涤过后的木门外世界,如同自己这被洗涤过的人生。
  他便如此作回:“看得破的人,处处都有生机;而看不破的人,处处都是困境。”
  “那么,先生究竟是看得破的人呢?还是看不破的?”
  那老秀才又问。
  李延玉沉默着便没有说话。表情复杂放下手中书卷。
  他自是没有看破的,至少,对一个女人从没有看破过,也绝不可能放下——那就是,蔻珠。
  所以,他也成不了佛。
  小镇上的女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以前,落拓穷酸,尚且惹得那秦家馄饨摊的小寡妇羞眉低眼——那次,据说儿子生病,正好缺十两银子,小寡妇甚至这样威胁逼迫过他:“只要你肯愿意娶我,做我们家的上门婿,我就把我所有积蓄——二十两银子统统都给你。”
  李延玉那时自然拒绝,宁肯向那老工头忍胯下羞辱。最后,那小寡妇自然气得要死要活,不再话下。
  现在,他如此气质形貌,常一袭白衣在身,通身天然清贵之气,自然比之前落拓潦倒时光景模样——清俊飘逸了不少。
  女人们芳心蠢动,有些甚至常常开始借着给“先生送饭来”等各种由头想接近他。
  还有的人家,甚至也三催四请让媒体给他说亲——连有个拖油瓶儿子、都不嫌弃了。
  “先生,外面一堆媒婆又来了,小的这回该如何去打发?”
  他现在身边已经配了一个搓茶递水的小童儿了。
  李延玉也不理,只放下书,淡淡道:“还是那样告诉她们,本夫子不会再娶。麻烦她们以后别再费这些瞎心。”
  “是。”
  小童赶紧退下去了。小童一走到塾院大门。“听见没?听见没?咱们家先生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不会再娶妻了,你们都别白费心机了!”
  外面的媒婆几乎把门堵得水泄不通,一个个哀声叹气。“我这次说得可是赵员外家小姐,他们府上想招赘婿——你们这位夫子到底有多大脸,哎哎哎!老娘我说了这么多次媒,还没遇见过这么不懂情理的傻男人。”
  小童道:“我们先生说,管你们是张员外也好,赵员外家的也好——便是公主郡主,你们说都没用!他、不、会、再、娶!”
  媒婆们只得摇着头,咬着帕子恨恨而去。
  ***
  这日,傍晚膳时,李延玉在塾院草坝子中间教儿子李汝直练剑拉弓——粉雕玉琢的昔日小豆丁团子,如今小脸依旧白白嫩嫩,像豆腐包,但眉清眸亮,已经快要满四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展眼又是两年晃去。他教儿子如何拉弓,如何练剑。
  小肉包嘟着一张粉嫩嫩小嘴。“爹爹,我拉不动了,我不要再练习了。”
  金豆子簌簌下掉:“我饿了,我要吃饭。”
  李延玉俊面板着,严厉非常。“不行!必须得把爹爹今日所教授的全部学会,否则不准去吃饭!”
  李汝直就那么一直练,一直练,练得满头汗水,手腕都快肿了,脸上委屈如雨前蕴积的阴云。
  李延玉始终俊面板得厉害,无论儿子如何委屈,始终不松口放他过去,非得练习完毕再准吃晚饭。
  “咻”地一声,李汝直踉踉跄跄跌倒地上,箭脱了靶竟堪堪射他脚下。
  李延玉还是把脸严厉板着,仍旧不松口。
  李汝直再也绷不住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我要我娘亲!我要我娘亲!我要去天上告诉她,你欺负我!你坏!你是个坏人。”
  “我不要你了!我只要我娘亲!我不喜欢你了!我恨你!”
  李延玉牙齿都要咬断了,“不准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再敢要哭,看我不抽死人!”
  说着,还真快速狠绝转身去折柳条,作势抽打。“你练不练?!说啊!练不练?!练不练?!”
  李汝直站得直直的,小身板倔强挺起,就等他抽。
  李延玉越发下手狠了。“不准哭!你再哭,我把你屁股打开花!”
  李汝直抽噎不停,只说:“我娘亲在天上看着你,她会恨死你的,因为你要打死我!”
  李延玉目眸惊骇,心顿时被什么狠狠一抽。
  男人把那枝柳条慢慢地松手扔了。他什么也没说,轻轻抱着儿子,慢慢蹲下/身。“你娘,她肯定不会因此而恨我的。”
  然后又把儿子额头吻着,李汝直使劲挣脱他,眼露嫌弃不要他亲吻。
  李延玉语气哽涩,耐心,道:“小直,你会恨爹爹,你恨爹爹这样每天逼你打你,对你这般无情冷酷——可知,你爹爹小时候,要是也有个像小直这样的爹爹,那爹爹我,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而你娘亲她也不会……”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小直,你知道吗?”他一顿,又耐心抚摸儿子头发道:“爹爹有时候很羡慕你的,爹爹爱你,喜欢你,仅仅是因为你是我儿子,是我与你娘亲的……爱的结晶,是我身上的骨肉血脉。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你怎么了,健康也好,不健康也罢,令我们失望也罢,没有出息也好,你总是爹爹的孩子……总之不管什么,爹爹都会爱你如往昔。”
  孩子这话听得懵懵懂懂。“爹爹,你哭了?你的眼角,怎么湿湿的。”
  终于心软撩起袖子,给父亲擦拭。
  李延玉俊面释然轻松笑:“上次,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得快快长大,长成一个男子汉,你娘在天上,还被王母娘娘关着呢!你要是没有本事,如何去救她,嗯?”
  李汝直:“爹爹,是小直不乖。”赶紧捡起地上的剑。“我一定会练会的。我要救我娘亲!”
  李延玉轻吁了一口气,拍拍手,站起身来。
  ***
  陈总兵的女儿派一老嬷嬷忽来询问李延玉要书法字帖。
  是的,这位小姐,陈总兵的掌上明珠,即上次李延玉在码头渡口,受那老工头羞辱时——她就坐在轿子里静静观察那位。桃花镇近年越来越不稳,陈总兵把守边陲,得罪的倭匪盗寇多之又多。陈总兵家的这位小姐生得玉容花貌、肌肤胜雪,奈何体弱多病,风吹就倒。小姐闺名叫陈娇娇,不仅貌美,也算是个才女,是个能诗作画的。恰逢于某日某时,小姐被一群盗匪所劫持,险些受辱,那天,正好是个上元灯节,陈家小姐被一群流氓盗匪劫持,想要威胁陈总兵。李延玉恰好碰见,这两年,他一边带孩子给人教书,日日枪法棍剑练习也不落——这是被羞辱后所激起的各种原始求生欲望。他利用机智,再加一些拳脚功夫,很快,便叫小姐救了下来。
  自古英雄救美,最能获得少女的芳心。
  这位姑娘,自也算是个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桃花渡那样邂逅碰见,之后,又历经如此种种,眼见李延玉长得气质俊逸,身上甚至有一种令她着迷难以言说的沧桑、厚重、几经洗练的成熟魅力。再往后,又是元宵节灯谜,她给灯上写了一个任谁也猜不出、很难的字谜,而李延玉很快就将它轻轻松松就解出来。小姐后又知他就是镇里的一位教书先生,博学多才,时常也被爹爹陈总兵提及……诸多种种,对男人早就芳心所动了。
  小姐待字闺中,选了诸多夫婿总未有合适的,思来想去,和李延玉这么一见,只觉命定中人便是他了。
  而他父亲陈总兵似乎也看出了宝贝女儿的心思,常常在花厅里和夫人为着此事商议,背着手踱来踱去。
  “原来,他是皇上!”
  “咱们女儿看上的,竟是皇上!”
  陈夫人手捂着嘴,“天呐!老爷,您这话不可乱说——”
  刚开始时,两夫妇自然反对,听得女儿为一个“鳏夫”动了心,不管这“鳏夫”他们之前碰见过、如何欣赏其言谈才能人品,可到底是娶过妻的,还带了一个拖油瓶,便各种严厉反对指责,说什么都要阻止女儿和这男人来往,断绝她的这身“相思病”,甚至,陈总兵想要利用自己权职,好好收拾教训男人好一顿。可,当有一天,乍然见了李延玉当场给人所写的那笔“金错刀”,他豁然回想起——新皇帝登基时候,当时还是五军都督府小小佥事的他,只站在远处遥遥地看新君一眼。
  当时的新君,是那样荒唐,那么隆重庄严的登基大典,居然不知因为何事,摘下自己头上的帝王帽,疯了一样就跑下大殿丹陛台阶。
  陈总兵现在都回忆起——是啊,当时的情况,令他们那些文武百官简直惊悚无比。
  因此,对新君的那张脸,想不记住都难呐。
  陈总兵道:“是他!夫人,我敢打赌,绝对是他,再不会错的!——这人姓李,又恰好写了一手‘金错刀’,新皇帝那张脸,瞧我也是老糊涂,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该死!真该死!”
  他夫人吓得脸都白了,手越发捂紧嘴,哆哆嗦嗦。“老爷,这,这么说,我们女儿,令她害相思病的,竟是皇上。可,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呀?”
  陈总兵眸中激动。“好事!当然是好事!”双手使劲掰着夫人双肩摇她。“这姓周的,是个蛮子武夫,铁定也坐不稳几天江山,现在,群雄四起,都在蠢蠢欲动,各人争夺天下,但到底,都没有一个正经能主宰天下的名号——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咱们扶持眼下新君复辟,就算得是以后的大功臣了!你想想,咱们借着新君名义,联络我各部和其他一心的大臣,扶持这位新皇帝复辟,那么,之后,整个天下,也就是我们陈家的,我女儿,就是皇后了。”
  “老爷!”夫人惊了。
  陈总兵又道:“我看,咱们这位皇帝现在,在民间经历这么一洗涤淬炼,早已今非昔比,是个天子之相——日后,造福百姓,是可以成一个英明君主。”
  ……
  如此,两人又激动并极其小声说着。
  隔着山水屏风,那位小姐陈娇娇,豁地脸色也大变,捏着绣帕在胸口,心砰砰砰,狂跳个不停。
  也不知究竟跳了到底有多久,嘴角轻轻一抿,羞涩地低下头。
  ***
  这日现在,她又在找各种借口理由,似以要字帖的名头,想和李延玉各种搭讪联络。
  李延玉听了小童来报,表情复杂,便说:“你去告诉那嬷嬷,我这里没有她想要的字帖——你再传我话解释给她听,我是娶过妻子的人,这辈子,也只娶一个。”
  小童道:“这,这不太好吧?她可是陈总兵的掌上明珠,先生,你拒绝其他的媒婆就罢了,可这位小姐,您,您不能呀!”
  李延玉冷哼一声。“你只照我的话去说。”
  小童瘪瘪嘴,无法,只得去了。
  然而,笑嘻嘻地一推院门,小童说的却是:“嬷嬷,您家小姐是来寻字帖的吗?咱们先生说了,这几日可能不得空,改日亲自为你写几副,可好?”
  嬷嬷顿时听了也喜道:“哟!那可是太好了。没关系,没关系,咱们小姐愿意等。是先生亲自写?小姐可要高兴坏了。”
  ……
  可不是高兴坏了。
  嬷嬷回去这么一说,陈娇娇一颗芳心越发跳动不已,各种脑补联想,甚至心忖:莫非,他对我也有意思?我只要一副寻常字帖便罢,他却说,愿意等几日亲自给我写?
  ***
  那次在医馆间,蔻珠、苏友柏和李延玉三人擦肩而过——其实,像那样的“擦肩而过”,也并非只那一次。李延玉中过蛊,此生不能害相思,否则,心会绞痛,痛到生不如死。到后面,会一次比一次难受,甚至出现很多的幻听幻觉。那天,也是个上元灯节,就在陈总兵女儿着令府上下人在小镇搞一场隆重盛大的元宵灯谜会。李延玉猜完了最后一个灯谜。那道灯谜的谜面是——“故人把盏苦留我”,猜一离合音字……他呐呐地念着,刚刚说完谜底,蓦然回首一转身:是蔻珠。
  他竟看见了蔻珠。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相遇了。


第六十一章 
  满街市花灯如昼; 画阁高低,桂华流瓦,人影参差; 狮子灯,绣球灯; 仙女灯; 玉兔灯; 灿灿华灯照耀……有一片淡紫色裙角像纱雾般朦朦胧胧、飘进李延玉眼角,他猜完了灯街上最后一道灯谜,转身; 拉着四岁的孩子正要离开; 豁然间; 整张俊面都出奇颤抖起来。
  儿子仰小脸奶声奶气问:“爹爹,爹爹; 你怎么了?”
  李延玉二话不说,抱起孩子便拨开重重人群去寻那道淡紫色倩影。
  四处游人穿梭如过江之鲫鱼; 他们的欢笑热闹声; 溢满整个夜色。一阵阵夜风来; 吹得那些昼亮花灯次第摇曳晃动。
  孩子还在问:“爹爹; 爹爹; 你怎么了?”
  终于终于; 李延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寻了半天; 那道淡紫色美丽的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李延玉苦笑:“没什么,爹爹大概……眼睛又花了。”
  李汝直轻哦地一声:“爹爹,你是不是又看见娘亲了?”
  李延玉摸摸孩子头。他时常出现幻听幻觉,这是儿子都知道的事。
  思及狂烈之处; 再无药可解,又被那情蛊所致,李延玉常常会时不时眼前浮现出蔻珠的影子和脸来。
  这次,大概又是他的一次幻觉,痛苦绝望,他手捂着胸口,狼狈不堪想。
  晚上,回到塾馆之后,李延玉开始疯狂地酗酒。
  唇边又长出许多胡渣子,一个潦倒落魄男人,似乎像这样酗酒是他妻子离世后最最常见不过的事。
  现在,儿子长大了,日渐懂事,有时候,爹爹在一边酗,他就害怕地盯着。“爹,爹,你别再喝了。求你别再这样喝下去了。”
  有时,儿子看着看着,会嘟着小嘴来抢他的酒壶。
  李延玉双眸血红。“让开!把酒壶还给我!”
  李汝直把酒壶怀抱一边。“不给!这样的爹爹就像疯子一样,我不喜欢!”
  李延玉可怜兮兮:“算爹爹求你了,可以吗?”
  “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李延玉手抚着额。“爹爹头痛,心也好痛,爹爹难受,喝些酒,说不定就会好些。”
  李汝直眼泪汪汪:“真的只有这样吗?真的只有这样,爹爹你才会好受些吗?可是,直儿不喜欢爹爹一直这样下去。他们说,喝太多酒,是会伤身的。”
  李延玉深吁了口气。
  李汝直忽想起什么。“爹,爹,要不你这样吧,你还是继续画画,还是用木头把娘的模样雕刻出来——给,这是你的笔,这是你的纸,这是雕刻的木头和刀。”
  “爹,爹,你拿着。就像往常那样,每当想娘的时候,你就画她,雕她,刻她,好不好?”
  “……”
  李延玉从来没有此刻的绝望和心如刀绞。
  儿子越来越懂事成熟,曾经,担心没有母亲的孩儿,会对小而柔弱的心灵产生伤害,可然而,他似乎对比自己要坚强勇敢得多。
  娘亲在天上——她是被王母娘娘关起来了。
  他用这样的谎言,来诓骗一个孩子成长,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勇气,以及梦想毅力。
  李延玉单手紧紧死捂着胸口,不停打酒嗝——可是然而,他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人来诓骗麻痹自己,用美丽的神话,骗他说,蔻珠活着。
  她一直都活着。
  ——
  现在父子已经不住昔日那间小小的平房,住进了书馆,这是一间雅致的小厢房,有陈设朴雅的书橱衣柜木质家具,简单水墨烟润迷离的四方形屏风做房厅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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