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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冷血-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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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小骨已僵在池边。

显然,他已遭人所制。

但巴旺生怕小刀也遭毒手,是故仓促应战。

交手一招。

“虫二大师”一刀斫到一半,就得要被迫撤招。

同样的,但巴旺那一“抱”也“抱”了个空。

可是,但巴旺仍是给“印”了一拿。

凭他的铜皮铁骨,也承受不了。那一掌就象直接印在他的内脏里。

但他强恃着。

他不能倒。

——因为已一败涂地的人,是没资格再倒下去的了,一旦倒下,永难再起。小刀在这瞬间发现,自己同行五人,一下子,只剩下自己一个,还没伤、还没死、还没受制。

一切都不象是真的。

太可怕了。

——就象是一场虚构的情节!

但愿这是虚构的。

偏偏真实里的残酷,一向要比虚构更可怖,一如现实里的美好,往往不如虚构。小刀要面对的,正是这种情节。

——面对这个脸上涂着白垩的人,她觉得很不自在,就象一手摸到了不知谁人黏在墙上的鼻涕。

这时候,梁大中已血溅乳池之中,小骨受制,冷血已失去了动弹的能力。“虫二大师”持着长刀,背着西边一抹残阳,东天一钩冷血,兀然而立。但巴旺躬着身子,拦在“虫二”与小刀之间。

他本来的样子已有点象一只刺猬,而今更弓背弯腰,战发强恃,更象刺猬一只。他自己深知对方的一掌,印得到底有多重。

——他的五脏,均已移位。

所以他盯着“虫二”,一面低声道:“小刀。”

小刀凑上前去,“嗯?”这一声“嗯”,轻柔中已六神无主。

但巴旺沉声道:“我缠着他,你一见我动手,马上就走。”

小刀很快的说:“那,小骨怎么办?”

但巴旺道:“如果我能把他救走,我一定救。”

小刀又问:“冷血呢?”

但巴旺长吁一口气。他一吸气的时候,心、脏、脾、胃、肝一齐刺痛。“顾不得了,我们自顾尚且不及。”

“我们五个人来,如果只剩下我们一、两个人,那不如放手一战,说不定还有点希望。”小刀语音虽轻,但语气十分坚决。

但巴旺长吸了一口气。他一吸气,五腔六腑一齐剧痛起来。不过,眼前的险境,比他体内的危殆更迫切。

“虫二大师”背着大门,但他手上的烛光照得他涂上白坭的面目显得更为模糊不清,“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我没有加害你们之心。”

但巴旺点点头,道:“你没有加害之心。所以梁大中死了,小骨为你所制。”“虫二大师”也笑着接道:‘而你也为我所伤。伤得不轻吧?”他象是在叙述一件完全不是他干的事,而是他所关心的事。

但巴旺说:“你不是‘虫二大师’。”

“虫二大师”晃晃手中的扫刀,颇为自得的说:“我当然不是。”

但巴旺又要吸气。虽然一吸气就痛,但他又不能停止吸气。他整个人,都象给对方一掌打瘪了。“你是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笑道:“咱们是老朋友了。”

小刀的玉颊陡升起两朵怨愤的红云,“于春童,你敢!”

蔷薇将军道:“我什么都不敢。我只是为了小姐和公子好,这些贱人,还是该抓该杀的,你们是金枝玉叶,不该和他们走在一道。”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不管,我只干。”

“好,你敢违我之命,看我回到危城不叫爹处置你……”

但巴旺忽然沉声道:“小刀姑娘。”

“嗯?”

“这厮以黑血和红鳞素毒倒玲血,故意把我们诓上四房山,他这是蓄谋而动、有备而来的。他不一定会让你再有机会见着你爹爹,你千万得要小心,他不再是你的家将。”掌声。

蔷薇将军拊掌。

“看来,平时你们‘五人帮’胡胡闹闹,疯疯癫癫的,不过,一旦遇事,倒见出了是个老江湖、真好汉。”

蔷薇将军真是一点也不吝啬他的赞美。

——就算面对的是敌人。

小刀仍是有点不相信。

她在家里,人人慑于大将军的成名,她虽从不作威作福,但也颐指气使惯了。“于春童,你不是守在老渠吗?谁叫你来这里的?”

蔷薇将军笑嘻嘻的道:“是你叫我来的。”

“我?”

小刀用小小的手指指着自己小小的鼻子。

“是你。”蔷薇将军微笑,白垩土又在他颊上裂了几条缝,并簌簌的掉落了一些小灰块,“谁叫你是大将军的女儿。谁叫你长得这么标致!”

说了这两句话,于春童奋亢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小刀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又生起那种手指不意触摸到糊在墙上的鼻涕的感觉。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何以会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了。

那是一种淫邪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眼前这个人。

这个敌人。

——蔷薇将军于春童。

对小刀而言,这种感觉就象是有人用刀子去挑开她的亵衣。

——小刀虽然娇生愤养,可是毕竟也是个见过大场面、锦口绣心、巧手美貌的女子,她也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她衣衫里无瑕的胴体,清白之躯,会给自己所属的男人所看所沾。但那必须是她所心爱的男子。

任何事,只要习惯就能接受;当忍受变成了一种习惯,就不是忍受了。不过无论如何,对小刀而言,让一个她不喜欢的男子来碰自己的身子,她以为自己是宁死也不能忍受的。听了蔷薇将军的话,加上他把脸藏在灰惨的白垩里,她觉得对方的话象化作一句句的手指,来碰触她。

她生起了淫邪的感觉。

她怕这种的感觉。

冷血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杀气。

——尽管蔷薇将军此际的语调听来还很平和,可是他感觉到的仍然是猛烈的杀气。要是把这种杀气装在瓦煲里,瓦煲早就碎了;要是把这种杀气关在木屋里,木屋早就焚烧起来了。

可是,除了冷血能分外感觉出来之外,其他人的感觉都没有那么强烈。因为蔷薇将军的语音太柔和了。

——那是一副与人无伤、跟人无尤的嗓子。

冷血却呐喊不出。

他失去了说话的力量,当然也不能动弹。

——现在,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他象一株植物的好。

对冷血而言,他现在最大的期望,也许只是:走路。

——…对他而言,走路就是一种全身都活着的感觉。

活着的感觉真好。

当然,谁都不会珍惜自己已获得的,只会追悔自己已失去的。是以,说对过去无悔的人,多半是要用这句话来镇压自己的惭悔和忏悔;说有憾的人,往往只是认为这世间欠了他的情。

至于对蔷薇将军这种人而言,一切都十分简单:他不择手段,追求满足。

四十六、我爱伪君子

“怎么办?”于春童象哄孩子般的轻轻的问:“试试我吧。要是我和大将军结为亲家,‘大将军’迟早都是由我来当的,有什么不好呢?”

小刀咬着牙说:“于春童,你卑鄙!”

蔷薇将军笑道:“光是卑鄙,也没有用,想要出类拔萃,取得胜利,不但要卑鄙,而且还要无耻,要够残忍,还得要能屈能伸,要下流,要不择手段。”

小刀切齿地道:“伪君子!”

“错了。”蔷薇将军马上纠正她:“我是真小人,不是伪君子。伪君子还讲究面子,还顾虑人情。你对他笑,他也会对你笑。尽管他要计算你,也会假装对你好。你可能死在他手上也不知是他干的,但他毕竟要施些小惠、做些掩饰,所以还不致明目张胆、穷凶极恶。一旦想要予人好感,就不能彻底的干,也不可彻底的坏,所以伪君子还不能为所欲为。真小人则不然,不留余地,不顾情面,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脸不改容,理所当然。仁义道德站一边,规矩礼数去他娘。只要对自己有毫发之利,毁天下而为之;若对自己稍有不利,助天下而不为。达就是真小人,这才是真小人。来往天地,了无顾碍,我行我素,唯我独尊。人以为真小人就说真话,不造假,是什么就干什么,殊不知那说的只是好汉,跟真小人无关。象我这种人,忝不知羞,贪得无厌,视良知于无物,这才有资格算得上是个真小人!”小刀气得玉颊上刻出了两道怒诗般的纹!

“小人!”她驾。

“你在行军之中,偷偷溜出来干这种事,难道不怕爹爹以军法处分你么?”“我干我的事。我可没怠职。我现在还不是在抓拿钦犯吗?”蔷薇大将军悠哉游哉的说,“再说,我潜来四房山之时,已吩咐副将按照我的计划,一举铲平老渠,务须杀个鸡犬不留。”

小刀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但气,而且急。

——因顾念着自己几个弟兄的安危,但巴旺心里更急。

不过,粱大中一死之后,他就变了。

变得稳重。

沉着。

一切以大局为重。

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主持大局的“梁大中”——但巴旺的“梁大中”。“唉。”他居然在这时候叹了一声,“我爱伪君子,我怕真小人。”“我是真小人。”蔷薇将军倒似是很欣赏但巴旺的态度,“我天生就是个真小人,伪君子我还真做不来哪,抱歉。”

“唉,”但巴旺仍是感慨万千的说:“我爱伪君子,我怕真小人……不如这样吧,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带小刀走,你可以拿小骨做人质,这件事,由大将军跟你理论如何?”蔷薇将军微笑:“那是你的如意算盘。”

小刀气极了。她抄起那张竹椅,向但巴旺叱道:“真小人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走,我也不留下小骨,我要跟他拚了!”

但巴旺苦口婆心的劝她:“小刀姑娘,你不可以意气用事……”

倏然,但巴旺以电的速度掠向小骨。

快也没这么快。

显然,但巴旺是蓄势已久。

他并不攻向蔷薇将军。

——因为他知道,蔷薇将军象毫不在意的站在门口,但戒备得比螃蟹的壳还严。他不求攻。

他先求救人。

救小骨。

——不先救小骨,小刀是决不会走的。

他正要解开小骨身上被封了的穴道——由于对方点穴手法诡异至极,经验老到的他,竟一时看不出来——但他发现就在自己掠出的同时,墙镜里人影一闪,已掠向小刀。他不攻蔷薇将军,而掠救小骨。

——可是于春童在镜子反映里洞察出但巴旺的意图。

于春童不阻拦他,却攻向小刀!

但巴旺一时解不开小骨的穴道。

他立即放弃,转掠向小刀。

小刀正以竹椅砸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一刀把竹椅格斫成八片。

一刀,八片,不是八刀。

他的刀风未起,刀意已伤人。

小刀又举起一张木桌子。

事物超重,小刀用力越轻。

但她手上又是一轻。

木桌又裂开成了八片。

蔷薇将军只用了一刀。

一刀八片。

他的刀锋未至,刀势已侵人。

刀光映寒了小刀的脸。

但巴旺已至。

他怒吼一声,要去抠住蔷薇将军。

突然,他顶上的戟发根根戟射而出!

那就是但巴旺的暗器!

也是他的武器!

饶是蔷薇将军精警过人,这回也“吃”了几根戟发!

但巴旺乘胜追击,跨步进马,五指骈伸,一掌插入于春童左臂里。

血疾喷而出。

——急不及待的血!

(不对劲!)

(他还没抽出了手指,血怎么就急喷而来呢!)

(——黑血!)

但巴旺见识过“黑血”的威力。

一时间,他手忙脚乱身惊人急的耍去闪躲这一阵“血雨”,忽然,眼前火光大亮。蔷薇将军手上拿着的那一支砍成一半的蜡烛,此际,他在烛火上吹了一口气。火光大盛。

不是光的火。

而是暗的火。

黑色的火。

黑火。

——既有黑色的血,就有黑色的火。

黑血如许之毒,黑火是不是更毒?

但巴旺已来不及去想。

他只忙着急着赶着去躲避血、躲避火。

结果他一脚踩了个空。

跌入池里。

小刀见状惊呼,抄了竹榻,上前攻袭蔷薇将军。

于春童回手一刀。

小刀急闪,一绺秀发,在眼前袅袅飘落。

(——这是什么,刀尖未到,刀气竟已伤人!)

她退了下去,比刀光还快。

然后她又比刀影还快的掠了上来。

只不过是瞬间的事,蔷薇将军在上,但巴旺在下(池中),两人已交手十一招,全是蔷薇将军发动攻击,一刀一刀的往池里斫下去,但巴旺也一刀一刀的硬接,用一双空手。(不行,一定要解但巴旺之危。)

她抓起两个不知盛什么的瓮子,要攻向蔷薇将军。

蔷薇将军身形一折,刀已斫向池边的小骨。

小骨穴道巳封。

他不能动。

更不能躲。

小刀哀呼一声,上前向刀光一拦。

她想接这一刀。

但接不下。

蔷薇将军出手明明只一刀,但在小刀面前、小刀眼前,四面、八方、前后、左右,都是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刀……

小刀看刀!

第六章

四十七、我怕真小人

刀最美的光是血。

剑最利之际是遇上了另一把剑。

小刀听过“失空劈”。

——那是蔷薇将军的独门刀法。她不知道竟有一天,她会死在这种刀法下。正如渔夫天天到海上打鱼,不知道有一天他竟会淹没在海底里一样。

死,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刀不知道。

——至少她到现在还不知道。

但她知道刀光是怎样的。

——就连恶人的刀光,也…样圣清、和平、美丽……就象恋人的目光一样。刀光忽然一黯。

刀光换成了人。

但巴旺。

他猛然自乳池里拔身而出,拦住了刀光。

刀光自他身体里淹没、消失,又在另一处陡然宽起,和着血光,暴然挣出。刀光依样如雪。

但巴旺猛然一颤,扑倒在小刀身上。

小刀惊呼。

但巴旺伤口中涌出来的血,象数十条蛇一样攒入小刀的衣襟里。

但她却不忍推开但巴旺。

“……我答应过我的兄弟们……”但巴旺凸着死鱼般的眼,说了他一生中最后的一句话:“……我用我的生命来照顾你,不让你受到任伺伤害……你走……快走!”话未说完,他自己先行“走”了。

这几天来,他一直很照顾小刀,但却不算太接近她。这反而跟二转子、阿里等人在一起的时候借故挨近小刀,迥然不同,主要是因为:既然他是一个人陪同小刀赴四房山,他就要坚守信诺、坚持道义,不占便宜、不趋人之危。

当小刀遇危的时候,他不仅自己要救小刀,他还仿佛代表了阿里、二转子等人一齐救小刀,纵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所以他就牺牲了性命。

蔷薇格军啧啧有声:“他至少还可以接我二、三十刀,但为了你,他只有硬吃我的刀。都是你害死他的。”

他居然把但巴旺的死“归咎”于小刀。

小刀轻轻放下满身是血的但巴旺。

她自己衣上也沾了不少血渍。

她含着泪,但含着更浓烈的是:悲愤。

她抄起梁大中那把十彩迷幻的剑。

剑尖对准蔷薇将军。

不知何时,她系在发上的缎带已断落了,几绺发丝落了下来,小刀用皓齿咬着一把,狠狠的盯着蔷薇将军,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是在烛光映着剑光剑光映着幻彩幻彩映着烛光下,红彤彤的唇、白玉似的贝齿,黑亮亮的秀发,给人的感觉,是媚煞了而不是恨煞了。蔷薇将军看着看着,不禁用指尖去触摸手上的烛焰,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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