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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春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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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外客生得粗眉大眼,满脸横向,高大结实,骠悍之气外露,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地位最高的是内江管事巴天成,龙江船行地位低的伙计,皆称他为巴爷,地位高的则直称之为巴管事,在船行颇有权势。

所谓内江,指走运河的航线,通常指南京至苏杭一带的水道,不包括江北至扬州淮安的运河。

他们有要事洽商,因此不但不带酒姬,连照料的店伙也被打发走。

“陈兄,不是兄弟不尽力。”巴天成的神色有点不安:“而是敞东主不许本行的人,介人任何外务,兄弟的确爱莫能助。这几乎位都是东主的亲信,兄弟把他们请来,以证明兄弟所言非虚。”

“两位所要求的事,敞行的弟兄也的确无能为力。”另一位船行司务郑重地说:“敞行北上码头仅及淮安,船不过大河。

贵在远在山东,那艘神秘怪船在贵庄微山湖水面闹事,敝行的人即使愿意协助,也无从查起,每天江上往来的船只上百上千,谁会留意一艘外型并不特殊的船,两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敞东主严禁行中的人干预外事,被查出来,会打破饭碗的!”

“看来,必须与贵东主面对面洽商才能解决了。”陈兄的话带有浓浓的威胁性。

“敝东主不会答应的,”巴天成苦笑:“行有行规,敝东主不可能将江胡道义置之度外,替贵庄追查不明船只的根底。”

“问题恐怕不在此吧?嘿嘿嘿……”陈兄发出刺耳的阴笑。

“陈兄之意……”

“也许,那艘怪船的主人,与贵东主有交情;或者,是贵行的自用船只。”

“陈兄笑话了,本行的船不过大河,淮安以北不是本行的码头……”

“本庄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陈兄抢着说:“请巴兄寄语贵东主,这几天,敝庄会派人往拜。”

“这……”

“巴兄把话传到就是。既然没有什么好谈的,不再打扰,告辞。”

“陈兄……”

陈兄哼了一声,拂袖而起,偕同伴出厢就走。

五个人僵在桌旁,脸色难看。

“腾蛟庄的人,未免太霸道了,这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巴天成不胜忧虑地猛干了一杯酒:“咱们这一行的人,按规矩不能干预限的恩怨是非,他们不但太不上道了,而且简直欺人太甚。

“罢了!”船行司务梁福叹口气说:“咱们只好将经过向东主禀明,看东主如何应付了。”

“咱们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船行。”雍不容泰然地说道:“还不知他们指定留下的幸运者是谁?要来的终须会来,吃饱了再说,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你胡说什么?”巴天成不悦地问。

“他们已有周详准备,谈不成就要来硬的,杀鸡儆猴,东主不敢不听他们驱策。”雍不容放低嗓音:“这楼上最少有他们两个眼线,可以有效地掌握咱们的动静。只要咱们一踏出店门,随时可能发生不测之祸。”

“哼!你说得象是真的一样呢!”

“半点不假。”

“胡说八道!他们敢在这一带行凶?”

“这一带是最好的暗杀场所,街头巷尾,那一天没有几具死尸?咱们返回龙江关船行有两条路,一是乘原船出西水门入江,一是穿街越巷走凤仪门出下关,两条路都不安全。巴爷,凭我的见识,这些过江的强龙,已认定压住咱们这些地头蛇了,请相信我。”

“没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巴天成笑笑:“你有什么好见识?少给我危言耸听。”

“巴爷……”

“好了好了,别多废话了,腾蛟庄毕竟是天下名庄之一,不会不讲道义乱来的。先填饱肚子倒是好主意,让东主费心和他们打交道,没咱们的事。小雍,斟酒。”

“在劫者,难逃。”雍不容苦笑,不再多说,开始替众人斟酒。开怀畅饮。

不久,一位姓张的派船班头内急,交待一声之后,急急离席走了。

许久,张班头仍不见返回。

终于,引起巴天成的疑心。

“咦!张班头莫不是闹肚子?”巴天成放下杯惑然问:“怎么去了这许久?”

“说不定洒气上涌,跌落茅坑里去了。”一名同伴调侃地笑说。

“他不回能回来了,也不是跌下茅坑。”雍不容说:“他不是对方属意留下报信的人,定然被人背娘舅一样背走了。”

“哎呀!我去看看。”另一名同伴急急离座。

“最好一起去,不然,一个一个去,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同伴吃了一惊,不走了。

“乌鸦嘴!”司务杨福叫:“晤!我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小雍,你说该怎辨?”

“制造混乱,乘乱跳水脱身。”雍不容似乎胸有成竹:“水很冷,但咱们受得了,不是吗?”

“如何制造混乱?”

“看我的。”雍不容投着而起:“记住,往人丛里钻,住河里窜,跳水时千万要面向后跳,提防追来的人下毒手,面向后才能有机会躲闪。”

“好吧!看来,天杀的,咱们真碰上不讲道义的混帐王八了。”巴天成不再坚持已见:“小雍,进行!”

“我断后,我年轻力壮,会逃会窜,你们全力脱身,错不了,不要管我!好,准备了。”

制造混乱太简单了,一怪叫,他打了杨司务一掌。

这掌声大得足以让左右以屏风隔开的食厢酒客,听得一清二楚了,表示这里有人在打架。

“好哇!混蛋!你敢先动手打人?”他的大嗓门儿声震全楼,立即飞起一脚,踢翻了食桌。

“砰!”一声大震,巴天成撞到了右邻的长屏风。

片刻间,全楼大乱。

桌翻屏裂,灯火明灭不定!

楼下也闻大乱,街上也大乱。

“跳下街!”他向杨司务示意:“毁窗!”

“砰膨!”

大排窗坍落!

街上呐喊狂叫声大起,驻足围观的人纷纷走避。

人先后往街下跳,五个人的身手都不差,多少练了几年的防身武功,跳丈把高的楼尚无困难。

这一段四五里长,城西秦淮烟花风月区。

那一天没有人打架闹事?

一打架就有不少人看热闹,甚至有跟着起哄的人,混乱自是意料中事。

巴天成象疯牛,撞开人丛往对面泊满画舫的堤岸急奔,还不相信真有人会跟过来下毒手。

钻出第一波人丛。百忙中扭头回顾。

他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手脚发软。

两名大汉正排众跟到,每人的袖底吐出刺目的匕首尖,正向他的背部冲来,匕首也伸出了。

他只练了几年三脚猫功夫,怎禁得起两把匕首的快速攻击?只能眼睁挨刀,想躲已力不从心。

生死间不容发,匕首尖同时伸到,距背心不足三寸,眼看要锋尖贯体。

这瞬间,他突然看到雍不容的身影。出现在两个大汉身后。

同时传出一声怪叫。

右面的大汉仰面便倒,是被雍不容抓住发结拖倒的。

同一瞬间,左面的大汉嗯了一声,耳门挨了一肘,向外震出。

两把匕首的锋尖,划破了他的夹袄,背肋受了伤,大概划开了两条小线缝,相当幸运的。

“快走!”

雍不容急叫,自己扭身倒地向侧急滚,躲开被揪住发结拖倒的大汉奋身猛扑,往惊叫的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巴天成神魂入窍,亡命飞奔,跳落一艘画舫,在莺莺燕叫声中,钻出后舱面,勇身跳人冰冷的河水里,拚命潜泳,从对岸脱身。

雍不容不跳河,反往街尾急窜。

他穿越奔跑叫喊的人丛,劈面撞上另两名象貌更狰狞的大汉,最快拦住的大汉劈面一爪急抓。

他向侧一窜,居然像泥鳅般从爪尖前溜脱了。

一阵好追,追入一条小巷。

两大汉没有雍不容灵活,小巷中幽暗,往来的人却多。

有些人撑了雨伞,挡住了视线。

“王八蛋!被他溜掉了。”一名大汉恨恨地说。

这条小巷是流莺的地盘,其中还有不少赌坊。

“非找到他毙了不可。”另一名大汉怒叫:“连一个小的船行伙计咱们对付不了,象话吗?”

“怎么找?”

“逐屋找,不怕他飞上天去。”大汉发了狠,大有不干掉对方永不休的意思:“这是一条死巷子,我不陌生,你堵在这里,我去招呼其他的人前来彻底搜。”

雍不容不打算走。

他要拖住这些腾蛟庄的打手,以便让巴天成几个人脱身。

他还不打算收拾这些二流打手,以免冲突扩大,难以收拾,让周东主从容应付,有了死伤就不好处理啦!

料想腾蛟庄的人,在南京地面要不出什么狠来,周东主在南京毕竟还有相当大的实力。

巷底一带,是几家有名的赌坊。单嫖双赌,在赌坊出人的仁兄通常成群结伙。

有些人喜欢跑赌坊,赌比女人的吸引力更大,所以巷底比巷前更热闹,人往这里一钻,还真难找得到,得费不少工夫。

他一头钻进规模最大的财星赌坊。里面真有三二十间挤满赌鬼的长厅。

从最费时的马吊(麻将),至最干脆的双陆(双骰)各种赌台应有尽有。从十文钱下注的赌徒,至一掷千金的豪客,一应具全,各有各的台面,互不侵犯。

要闹事,时机的把握最为重要。

当五名大汉气势凶凶,接近这家赌坊的大门时,赌坊已先一步得到消息,有外地的龙蛇前来生事,七八名打手也恰好从里面奔出戒备。

雍不容躲在打手们的身后人丛中,悄然洒出一把制钱,五名意欲进人赌坊搜寻的大汉首当其冲。

门口虽有灯光,但细雨霏霏视线不明,制钱是抛洒而出的,飞出时不带破风的声响,落在身上只能引起虚惊,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

大汉们只有看到气势凶凶的打手,立即引起误会,激怒中,先下手为强拚上了。

大乱中,雍不容钻人暗影中,象宵飞的蝙幅,飞越巷底的民宅,绕至另一条横巷底溜之大吉。

他并不急于脱身,目下他的处境安全得很。

正想跳下另一条小巷,突然听到右首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阴森森怪笑。

他对这一带不算陌生,为了掩藏本来面目,所以经常随着船行的伙计们,在这一带的花丛赌坊鬼混,暗中留心探听江湖动静。

传出怪笑的大宅,据他所知。门户属于另一条小街,不属于这一带的风月场所或赌坊场所。

心中一动,他悄然向怪笑声传出处接近。

这种刺耳的怪笑声,不是出于一二流练气武林朋友之口。也许,腾蛟庄的高手先一步在此布伏了。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物品,在脸上一阵抹移,片刻手放开,脸型已变了。

眼角有了一些代表盛年的细皱纹,唇上留的小胡子变成大八字胡,鼻梁中间加了些暗影,便成了下凹的半塌鼻梁…嘴角本来向上微翘的,这时反而变成稍向下挂的苦瓜脸,眉梢自然也有点下挂。

现在,他变成一个中年人,一个饱经风霜,日子过得并不如意的人。

青影一晃即没,他象是平空幻灭。

这是一座偏院的厅堂。

家具古朴暮气沉沉,壁间悬了两盏灯笼,古老的案座也点了两支大烛。

两侧的四张交椅中,左侧坐靠了两位蓬头垢脸,五官虽然端正,却脏兮兮象花子,穿了两截衣裤,年约十五六岁的丑脏小姑娘。

右侧,是一位同样脏,年龄仅有十三四的小花子,青粗布衣裤大概有半年没洗了。

四个小花子型少女少男,瘫坐在交椅内象是废人,手脚软绵绵动弹不得。

上面的两弟太师椅中,是两个年近花甲的花子公花子婆,同样又脏又臭,五官却匀称合度,目光冷森,可是同样瘫软在椅中动弹不得。

两个年届花甲的男女,在厅中耀武扬威,象两个牢头对六个囚犯拷问口供。

“楚酒狂,你这欺世盗名的老鬼不要怪我狠。”大马脸老人狞笑,象盯着羔羊的狼:“我五湖游魂并非见钱眼开。并非冲紫霞宫主那一千两银子花红而找你,主要是我和五毒三娘都与千手飞魔有过节,公私两便而已。有人听你亲口说过,你与千手飞魔有深厚的交情,没错吧?”

“是又怎样?”楚酒狂咬牙问。

楚酒狂,字内十大怪杰之一,据说姓楚,以酒狂为绰号,谁也不知这怪杰的底细,是个亦正亦邪的神秘名人。

“是就好,那就表示老夫找对人了。”

“你又能把老夫吃掉?”

“我知道你利害,你在南京活动,我早就知道你落脚在这里鬼混,如无五毒三娘相助用五毒大阵对付你,我确也无奈你何。现在你栽了,认命吧!阁下。”

“老夫死了,也不会认命。呸!要老夫出卖朋友,你是甚么东西?”

五湖游魂怒火上冲,狠狠地抽了楚酒狂四记耳光。

“老夫要骂你祖宗十八代……”楚酒狂大骂。

“你敢?”五湖游魂劈胸揪住楚酒狂的衣领向上提:“我要不将你全身两百多根骨头拆散,从此不再在江湖露脸。”

“你本来就不要脸……”

五湖游魂愤怒地反掌急挥,要打掉楚酒狂的门牙。

“且慢!”五毒三娘伸手急挡,不悦地一扔手:“这浪得虚名的酒鬼并不怕死,拆了他一身老骨头,也不可能逼出他的口供来。”

“我却不信邪。劳三娘,你别管……”

“我那能不管?”五毒三娘脸色一沉:“你要是把他弄死了,不但一千两银子花红泡汤,千手飞魔早年侮辱老娘之恨也报不成了。”

“这……依你之见……”

“让我来。”

“你?你能让这狂老悖屈服?”

“你等着瞧好了。”

“好吧,让你来,我等着瞧。”五湖游魂让步。

“楚酒狂,逞强对你毫无好处。”五毒娘子狞笑着走近,浑身似乎散发出死亡的气息:“知道千手飞魔踪迹的人不止你一个,你死了,咱们再去找别人。”

“老夫不怕死亡的威胁。”楚酒狂的狂态收敛了,但口气依然强硬:“即使老夫知道他的踪迹,也不会告诉你们,何况老夫并不知道。”

“老鬼,你何必呢!老实说,你名列宇内十大怪杰,其实并不是真的怪真的杰,与我这种名号比你低的邪魔外道,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奇*书*网。整*理*提*供)你又何必替那凶名昭著的魔头挡灾?说啦!”

“五毒三娘,你最好自爱些。”楚酒狂冷笑。

“我又怎么啦?”

“你知道我是个狂人,骂起人来恶毒无比,并不因为你是个女人而对你客气。有甚么恶毒的手段,你抖出来好了!”

“真的呀?”

“你知道是真的。”

“算你硬。”五毒三娘阴笑.举步到了两位脏少女面前:“老娘只好在你这几位门人身上打主意了。喂!你两个小丫头不小了嘛!”

“她们是我黄山天都玄女的门人,脏女人沉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与楚酒狂的恩怨,与我师徒无关,我不认识你天都玄女,也不知道你是老几。”五毒三娘阴笑:“你们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谁敢说你不是楚酒狂的姘头?”

“你这贱女人……”

“霹啪”两声暴响!

五湖游魂两耳光把天都玄女骂人的话打消了。

“楚酒狂,你给我听清了。”五毒三娘盯着楚酒狂阴笑:“这附近的教坊,最欢迎十三四岁的稚妓。老娘把你这两位女门人,稍后就送至教坊接客.你甚么时候招供,老娘甚么时候把她们带回来还给你现在。我等你的回答。要不要我把她们带走?说!”

“哈哈哈……”厅门悄然而开,大笑声震耳。

雍不容背着手。大笑着入厅向前走。

“老鸨婆,你说这些话,一点也不上道。”他在丈外止步朗声说:“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做粉头的,比方说,你,那一个嫖客会对你有胃口?”

五毒三娘快气昏了,竟然忘了有所举动。

五毒游魂一闪即至,双掌一提准备出手。

雍不容毫不在乎,仍然背着手笑容可掬。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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