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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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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低了头,书生眨眨眼,笑了:“掌柜的,这还凑和,还有点像当年北六省的那位没奢遮的好汉,掌柜的,服,我不敢当,五体投地,也没那么严重,更使我消受不起,掌柜的只要记住,武林之中,有我这么一个读书学剑两不成的人就行了!”杜掌柜的搓搓手,咧着嘴笑了,笑得真诚,笑得爽朗,可也带着点儿神秘,眨动了一下老眼,道:“相公,那可不是现在,也不用您相公吩咐,打小老儿侪身北六省那年开始,小老儿就记住了,至今未敢片刻或忘,除非有一天小老儿真的伸腿瞪眼咽了气!”书生眉锋一皱,摇头笑道:“掌柜的,我直说一句,你自作聪明,弄错了,当年你记的是一个,如今我要你记的,是另一个,这两个交情不浅,但绝非一个人,懂么,掌柜的?”杜掌柜的没放松,笑道:“相公,开封大相国寺前那回事儿,怎么说?您指教!”书生一惊,随即淡笑说道:“掌柜的好灵通的消息,宝刀不老,雄风依旧,令我佩服,不过,掌柜的,恐怕你没听完全!”“那也有可能!”杜掌柜的耸了耸肩,笑道:“人一老,就难免眼花耳重,不过,当面的话还听得清楚,言犹在耳,相公的训示,交朋友,贵在坦诚,要……”

“够了,掌柜的!”书生仰天大笑,手掌落上杜掌柜的肩头上:“人言姜是老的辣,一点不错,六月里的债,你掌柜的还得真快,看来,厉害的是你,服的是我,掌柜的,我借你一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杜掌柜的老眼中异采一阵闪动,难掩激动,哑声说道:“我说么,有谁有这高手?相公,那除非是您,您恐怕还不知道,这两年,北京城里那三个衙门可不比当年了,那每一个都是一等的,差一点儿根本不要……”书生扬了扬眉,笑道:“掌柜的,物是人非,所以我要到北京城里去走走。”杜掌柜的没再拦,也没再劝,眼角一溜那门头上的启示,皱眉说道:“那么,相公,这回事……”书生目中威棱电闪,笑道:“屡见不鲜,朝廷大员都难免,何况我一介落拓书生,掌柜的,也是我所以要去北京的原因之一!”杜掌柜的眉梢儿挑了挑,道:“他们瞎了眼,也得看看对谁,咱,也该看看是谁那么大胆,相公,小老儿不敢再拦您了!”“那么,我谢了,也告辞了!”书生一笑迈了步。

杜掌柜的一眼瞥见桌上碎银,忙道:“相公,这……”

“我说过!”书生笑道:“住店有店钱,吃饭有饭钱,喝酒当然也得给酒钱,天下没有那种便宜事儿,难不成你当我是个酒肉朋友?”那怎能把他当成酒肉朋友?杜掌柜的刚一怔,书生已然跨步到了门边,一抬手,揭下那张告示,出门而去。

随即,门外响起了一阵得得蹄声,杜掌柜的定了定神,那张老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第三章 卧虎藏龙北京城

    北京城宏伟肃穆,静静地踞伏在初垂的暮色中。

在那西天血红一片霞光照耀下,一阵得得蹄声,划破了北京城外那暮色中的寂静,一骑健马缓缓地驰进了那高大宏伟的永定门。马上,是一个颀长,洒脱,超拔而隐透高华气度的白色背影,随着那健骑缓驰,消失在城内街道的尽头!适时,城门一边那屋檐下,转出个精壮的黑衣汉子,他望了那鞍上白色背影一眼,转身走入一条胡同中。黑衣汉子刚隐人胡同中,对街一处屋檐下,又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中年要饭花子。他,头一眼是望向那一人一骑的逝去处,第二眼是望向黑衣汉子隐人的那条胡同。然后,转个身,几闪没了人影儿。过了一会儿,那黑衣汉子出现在护国寺前,他随着成群的善男信女登上石阶,涌入庙门,绕过大雄宝殿,直奔后院,护国寺的后院不太大,但极为清净雅致,有青石小径通达禅房,花木丛中幽香飘浮,别有一番情调。这地方,听不见护国寺前那热闹吵杂的一片,除了偶而阵阵梵唱与暮鼓、木鱼之声随风传送外,别的,是再难听到什么,而这种声音并不刺耳,反之,闻之能令人心情肃穆,尘念俱消。

在那青石小径的尽头,面对着一片花圃,此时,正负手卓立着一个高大、魁伟、隐透慑人之威的黑大汉。

由于他面向花圃,所以,看不见他的面貌,不过,由他那高大、魁伟隐透慑人之威的背影看,此人长像必然十分威猛,而且,由他那微卷双袖下,露出的两段筋肉坟起,强而有力的长臂,以及那负手悠闲的神态看,此人必极豪迈,而豪迈之中,犹带着几分潇洒劲儿,一阵急促步履声打破了小院中的宁静,是那黑衣汉子急急奔入。

黑衣汉子他在黑衣大汉背后一丈处驻步停身,然后,躬身哈腰,恭谨发话:“禀大爷,人到了!”

黑衣大汉没回头,只听他“哦”地一声,随即以一种低沉、有力、但却极其柔和的声音发话道:“是么?什么时候到的?”

黑衣汉子话答得很小心:“禀大爷,是刚到!”

“是进的永定门?”

黑衣汉子应了一声是。

“往那儿去了?”

黑衣汉子一怔,身子躬得更低,有点儿诚惶诚恐:“禀大爷,这个,这个,属下不知道!”

“别急!”黑衣大汉往后摆了摆手,笑道:“我不会怪你,是我没叫你跟,其实,对他,不跟是最好,没关系,反正他跑不到皇城里去,后面别外还有人么?”黑衣汉子微微松了口气,头也跟着抬起了些,目光中,是感激,望了那魁伟背影一眼,忙道:“禀大爷,属下只瞧见他一个,别的没看见……”“那就怪了!”黑衣大汉头一偏,似在沉吟,诧声说道:“杜时迁既有了信儿,那便不会错,他们没理由不动他,嗯,嗯,哈!欺软怕硬的东西,八成儿是怕扎了手……”又往后摆了摆手,接道:“人来了,你的事就算交差了,他来得好快,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来了,我也终于等上机会斗斗他了,好了,你去吧,吃喝玩乐都行,只是别给我惹事添麻烦,身上有钱么?”黑衣汉子脸一红,半天没能答上话。

黑衣大汉“哈”的一笑,说道:“没有?光了,是么?没有倒是说话呀,别那么没出息,忸忸怩怩地跟那娘儿们似的,去,找邹总管拿去,要拿多少拿多少!”黑衣汉子脸更红了,可也乐了,无限感激地望了望黑衣大汉背影一眼,亮喏一声,转身便走。 “回来!”黑衣大汉突然轻喝,道:“快马送信儿,告诉杜时迁,我谢了,有空儿我会看他去,还有,记住,千万别让二姑娘知……”“道”字未出口,突然改口了:“糟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儿由我应付,你去吧!”想必,黑衣汉子也怕那位二姑娘,匆匆应了一声,如飞而去。

黑衣汉子刚走,蓦地里,香风随风传到,一片红云忽降小院,刹时间,小院中那原有的如画美景,为之黯然失色。

画廊尽头,倩影绰绰,一个身着大红劲装,外罩大红风氅,莲步轻迈,凌波而来。

她,那晶莹、白晰、修长的玉指之上,还绞动着尺许长的马鞭,情态既娇又媚,更透着三分俏。

她,停身在适才那黑衣汉子站立处,一双清澈、深邃、漆黑、流波般美目,望了望黑衣汉子的逝去处,又望了望那仍未回头的高大魁伟背影,柳眉微扬,轻启檀口:“是谁?金九?”

黑衣大汉道:“是他,看见了还要问!”

红衣少女道:“干什么瞧见我就跑?”

黑衣大汉笑道:“那八成儿是被你那平日雌威吓破了胆,所以,只有望风逃窜,敬鬼神而远之,走为上策!”

红衣少女美目一瞪,跺了小蛮靴:“哥哥,你就是这么没正经,说真的!”“好,好,好!”黑衣大汉耸了耸肩,道:“我是怕定了你,姑娘,你可别冤枉好人,人家有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红衣少女扬了扬柳眉,道:“想必又是千万不能让二姑娘知道的正事儿?”黑衣大汉显然呆了一呆,只听他装糊涂讶声说道:“有谁敢瞒我们的二姑娘,什么事儿敢瞒我们的二姑娘。”红衣少女娇靥如花绽放了,笑了,笑得好美、好甜:“别人,就是放眼北六省,没人有这个胆,至于什么事儿嘛,八成儿是有人来到了北京城!”一话中的,不愧高明,只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听来的。

黑衣大汉纵声大笑,声震夜空,裂石穿云:“看来,那怕是芝麻大点儿小事,我都别想瞒你,女状元,女博土,女诸葛,我们索家的千里驹,我算是服了你了……”霍然转身,好威猛的一副长像,环目,虬髯,狮鼻,海口,虎头,燕颔,眉宇间更流露着一种慑人威严,直令人不敢仰视,他环目炯炯,凝注那一张吹弹欲破的如花娇靥,微笑之中,带着怜爱:“说,二妞儿,是谁告诉你的?”红衣少女微微扬起了娇靥,那模样儿,有点得意,还带点刁蛮,打瑶鼻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许你瞒人,许你神气,就不许人家消息灵通!你以为我会说么?好让你又对人横鼻子竖眼发脾气么?”黑衣大汉大笑走过来,伸手拍上了红衣少女香肩:“丫头,哥哥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也准你神气,成么!其实,天知道,咱们索家唯你最神气,哥哥我这七尺躯,比起你来,那是只有逊色,自叹不如,丫头,说不说随你,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柳……”红衣少女一急,脱口说道:“别冤枉人,是邹大哥!”

黑衣大汉豁然大笑,声震夜空:“看来,索家的千里驹,有时也不如我这匹劣马,哥哥我脑筋偶而动了一动,女诸葛已然不打自招了!”红衣少女呆了一呆,猛悟上当,立时羞红了娇靥,一跺蛮靴,方待不依,就要撒娇。黑衣大汉脸色一沉,挑起浓眉,冷哼说道:“邹长风好大的胆子,我是怎么交待他的!”虎威倏发,令人触目惊心,红衣少女又急了:“哥哥,你可不能怪邹大哥,是我磨着他的……”黑衣大汉忽地大笑道:“行,咱们谈个条件,我不难为他,你也别冲我施刁撒娇,要不然,你再逼我,我就找他!”红衣少女又悟上当,红着娇靥,绷着那张吹弹欲破的脸儿,柳眉一挑,又要大发娇嗔。黑衣大汉大手一落,抓上那嫩藕粉臂:“二姑娘,你就让我一次吧,走,咱们亭子里聊聊去!”

拉起红衣少女,迈开大步,径往花圃旁那座朱栏碧瓦的小亭中行去,红衣少女跟他一比,更显得娇弱,只有皱着眉,任他拖着走了。

坐定,黑衣大汉环目炯炯深深地看了红衣少女一眼,摇摇头,“啧!”“啧!”有声地首先笑道:“看来,我这双招子是不灵了,到这时才瞧清楚我们二姑娘这身花不溜丢的俏打扮,简直能倾倒整个北京城嘛!”红衣少女乍喜还羞,美目一瞪,刚要开口。

黑衣大汉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扬了扬眉,笑道:“妹妹,那儿去了,放鹰,打错,赛马?”红衣少女横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什么都不是,你也别打算顾左右而言他,说吧,索家的老虎,对他,打算怎么办?”“厉害,厉害,看来我这只笨大虫是永远斗不过千里驹!”黑衣大汉摇头一笑,忽地满面愕然又装糊涂:“妹妹,他字用得好,他,谁呀?”红衣少女又急了,跺脚说道:“你,哥哥,你敢装糊涂,萧涵秋!”

黑衣大汉楞了一楞,装得更彻底:“萧涵秋?你是说那位圣手书生,南方白龙?你听谁说他是萧涵秋?邹长风说的?还是杜时迁说的?”可惜他碰到了厉害的对手,红衣少女美目一转,一偏螓首:“这么说,他不是南龙圣手书生萧涵秋了?”黑衣大汉心中一松,道:“没人说他是萧涵秋!”

“那就好!”红衣少女看了他一看,点头说道:“那么哥哥,话我可说在前头,我要惹他,你可不许管!”黑衣大汉一急,脱口说道:“妹妹,你不行……”

“怎么不行?”红衣少女挑了挑眉,那模样儿傲得让人心折:“他既然不是萧涵秋,你还担心个什么?换个人,北六省内,谁能接得下我三马鞭?”黑衣大汉傻了脸,皱了眉,苦笑说道:“妹妹,我说过,笨大虫终究难及千里驹,我算是服了你,是,是,是,是萧涵秋,成不成!”红衣少女笑了,笑得好得意,略一眨动那双大眼睛道:“那怕你不承认……”柳眉忽挑,接道:“是萧涵秋,那正好,我就是要惹惹那百无一用,却自命不凡的书生,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百无一用?”黑衣大汉“哈”地一声,扬眉笑道:“萧涵秋奇才第一,胸罗万有,艺比天人,论文学,能使本朝那些个饱学老儒自叹不如,谈武,圣手书生威震宇内,天下独尊,这该够了,至于自命不凡,那倒非自命,而是他确属不凡,他铁胆无惧,智勇无匹,邹长风既然告诉了你,他不会不告诉你个完全,一招之下,锦衣卫丧胆,更难得的是,他那捉狭手法,令人击节,还有,他那连皇上都不放在眼内的豪情盛概,恐怕比你那目无北六省的武林傲气,有过之无不及,还有,在这钦命缉拿,天下齐动的当儿,他敢只身单骑,一个人闯上北京,这胆力,可不同于你那不知天高地厚,还有……”

“哥哥,你有个完没有!”显然,黑衣大汉一番犹难及事实十一的话儿,是用错了,这不但未能收到阻吓之效,反而激发了这位天性好强的美姑娘那向不服人的傲性,那对北六省武林不屑一顾的傲性,她未等话完,便自高挑柳眉,冷冷地截了口,接着又道:“哥哥,你是要想用这些个字眼吓我,那你就错了,萧涵秋他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我不相信……”

黑衣大汉一笑说道:“妹妹,错的是你而不是我,说他超人只怕还委屈了他,我以为,用天人两字才更妥当!”

一句话更刺伤了美姑娘的自尊心,她冷笑一声,道:“哥哥,捧人要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也别太肉麻,我就不相信他能强过咱们索家的老虎!”黑衣大汉环目炯炯凝注,虬髯一阵抖动,突然豁然大笑:“诚如你所说,捧人要适可而止,别太过分,别太肉麻,对我,你不但未适可而止,而且也太过分,太肉麻了……”笑声敛住,神色趋于郑重,接道:“至于他比不比我强,那要看怎么说了,除了我个头儿比他粗壮外,别的,他恐怕要样样令我服叹不如,自惭渺小!”

红衣少女笑了笑,道:“哥哥,那是恐怕!”

黑衣大汉耸肩一哼,道:“事实上,他恐怕也令我……”

“哥哥!”红衣少女道:“那仍是个恐怕!”

黑衣大汉环目炯炯,掀眉笑道:“你是不服?”

红衣少女傲然说道:“北六省内索家独尊,哥哥你未必服了!”

黑衣大汉环目中威棱一闪,大笑说道:“好,好,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妹,小妹,倘若我服了,杜时迁便不用报信儿,金九他也不用城门口苦等,咱们也根本用不着来北京了!”

红衣少女也笑了,好白的一口贝齿:“所以嘛,我是跟哥哥一块儿来的!”

豪迈,狂放,那绝不意味糊涂,这话,黑衣大汉懂,浓眉一皱,道:“小妹,争长论短论英雄,这是男人家的事儿!”

这句话可大大地不悦耳,红衣少女柳眉一挑,冷笑道:“哥哥,别把你们男人家看得那么了不起,也别以身为男子而自傲,红粉之中有烈士,巾帼之中也未尝没有英雄,男人家不一定人人如哥哥你,昂藏七尺伟丈夫,须眉丈夫男子汉,有时候也会比不上一个女儿家,试看北六省武林中那些男人家,那一个比得过我这个女儿身?”

黑衣大汉脸一红,赧笑说道:“小妹,我知道,事实也如此,你由来愧煞须眉,不让昂藏七尺伟丈夫,但,小妹,那究竟只是你……”

红衣少女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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