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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鹤双形岁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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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脚正中阿汤执剑的手,只听他一声惨叫,剑登时脱手。叶红霜毫不迟疑,一个进马狠踩阿汤右脚,这个洋鬼子一下子痛得泪花四溅——踩脚乃是传统武术常用的实战招数,取敌下盘,异常狠辣,故与猴子偷桃,双龙抓奶等阴招一样深受市井小民的喜爱。
叶红霜趁阿汤吃痛的档儿,抓住阿汤的手往他自己脖子上一缠,再将他身子一转背对自己,顺势又给了他膝关节窝处一脚,阿汤便不由自主的背着叶红霜跪下去。叶红霜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牢牢的匝在他脖子上,微一加力;阿汤的手上;脖子上就受到极大痛楚。
顷刻之间,这位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西洋剑客就成了瓮中之鳖,任由叶红霜生杀舍予。
李香草打开自己的房门,发现爱丽丝正坐在他的桌子前翻看什么东西,边看边笑,而他那柄剑还原封不动的挂在墙上。他上前一看,不禁哭笑不得,原来她正在翻看自己带来的相册。
“大小姐,我在楼下为你打架,你在这里偷窥我的相册?”
“什么叫偷窥,是你自己摆在桌子上敞开得那么风骚,根本就是故意吸引别人来看。”爱丽丝抬起头来娇嗔道。
“我不是叫你上来拿剑么?”
“没法子,我看到你这张相这么好笑,就忍不住多看两眼,结果看着看着就忘了。”爱丽丝指着一张相片说。相片上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威风凛凛的叉着手站在一艘游船上,背景仿佛是香港。
“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副拽样子舍你其谁!”
“那叫豪迈!你知不知道八十年代戴这种大墨镜有多了不起,简直就是改革开放的代言人!”李香草嘴上如此说,但看着照片上趾高气扬,状如盲童的自己,也不禁莞尔。
“好像我没有经历过八十年代一样。你看,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能留这种当年最时髦的大波浪头。”爱丽丝指着照片中的一个头顶大波浪,一脸得意的女青年,“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就知道多丑……这该不会是你妈吧?”
“这是我小姨,”李香草说着翻了两页相册,指着一张放得很大的黑白照片道,“这才是我妈。”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正用十分优雅的姿势坐在一张椅子上。她脸上那份雍容与美丽,令爱丽丝也自叹弗如。照片的右下角写着:“1984年11月8日摄于上海”。
“你妈是上海人?”
“嗯。”
“她真漂亮。”
“我倒宁愿她丑得没人要。”
“怎么?”
“我十岁的时候,我们家在香港亏了一大笔钱,家境一落千丈,她受不了这种举家食粥的生活,就和一个美国人跑了。后来我爸重振家业后去美国找过她,但没有找到。”
爱丽丝盯着李香草看了半晌,小声道:“所以你这么讨厌外国人?”
“以前是。”李香草看着她的眼睛说。
“现在呢?”
“现在我必需下去,赶在叶红霜为国捐躯之前。”
叶红霜并没有为国捐躯,倒是那两个洋人就快客死他乡——瑞秋和阿汤的联手夹击非但没有放倒叶红霜,反而被他稳占上风。两人的身上都陆续挂了彩,除了被叶红霜打的,更有几处是被自己人的拳脚和剑所伤——叶红霜出手凌厉霸道,两人被逼得紧了,但求能伤敌自保,出手便全无互济之意。眼见自己这一拳一剑有可能打在同伴身上,竟仍是老实不客气的招呼上去。爱丽丝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称奇。
李香草站在楼梯上看着叶红霜大发神威,心里不禁五味杂陈。
他虽出身富贵之家,但自幼便极有武学天赋,勤奋刻苦也毫不输寻常人家的子弟,更兼屡得名师指点,入世以来在江湖上罕逢敌手。去岁饮冰山庄一役,先是徒手败给陈少强,尔后又被剑圣两招放倒,此是他平生第一大挫败。但对方乃是前辈名宿,到底是虽败犹荣。可叶红霜与他同辈,武学造诣却明显在他之上,这不由令这个从小事事皆要争第一的富家公子大受挫折。
“叶红霜的武功好像比你厉害哦!”爱丽丝忽然在他耳边悄声道。
“你外行看热闹就算了,学人家作什么评论。”他斜了她一眼,淡淡道。
“那你到底打不打得过他?”
“用剑应该行。”
“哇,你怎么不用枪?”
叶红霜一记回身打虎,把身后的阿汤逼开,随即整个人直向瑞秋窜去。瑞秋大惊,连忙双掌齐齐推出以求阻住他来势,谁想叶红霜从中间把他的手往两边一分,脚步一进,一个“双羊顶”用头狠狠顶在他前胸!瑞秋被顶得七荤八素,不住倒退,叶红霜猛的一提气,追上去向他连劈数掌——用的赫然是劈挂掌!
拳谚云:“八极加劈挂,神鬼也害怕”,说的就是八极拳与劈挂拳相生相辅,两者并用可兼霸气与灵动,沉稳与迅疾于一身,在外家拳上无有出其右者。叶红霜苦练二者多年,对这般并用早已炉火纯青。只是嫌它下手太狠,轻易也不使出。
瑞秋肩胸喉处连中数下,饶是叶红霜已手下留情,仍是招招要命。只听他闷哼一声,咚的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叶红霜眼看瑞秋倒下,便转过身去看阿汤。阿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正呆里在原地不敢动弹。此时在一旁默默观战的李香草突然大喝一声,一柄剑有如蛟龙出穴般向他刺去。阿汤斗志全无,勉强挡了几剑,已是左支右绌。李香草突然一声长啸,手腕用力一绞再一带,阿汤手中的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向旁边飞去。
只听嗖的一声过后,一个凄厉的叫声随之响起:“妈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王老头正瘫坐在门槛边,瑟瑟发抖。他身旁一袋米粉洒了一地,头顶上是那柄已深深插入门板的西洋剑,兀自不停晃动——显然此人刚一进门,就遇到这飞来横祸。若非他福星高照的跌了一跤,此时怕已成了一具钉在门板上的标本。
眼见险些闹出人命,众人皆是一惊,手中的架也顿时停下不打。爱丽丝第一个跑过去,把王老头的肥胖之躯从地上扶起来,关切的问:“没事吧?”
王老头听见这一句话,泪飞顿作倾盆雨,靠在爱丽丝怀里把虎口脱险的惊吓,经营旅馆的艰辛,独自生活的寂寞痛快的哭了出来。众人同情的望着这个倒霉的服务业从业人员,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罪魁祸首李香草默默的走过去,掏出三百块钱递到王老头面前,小声道:“王老板,实在抱歉,我刚才……唉,这些钱请您收下,就当是压压惊。”
爱丽丝瞪了李香草一眼,蓝水晶般的大眼睛仿佛在进行一连串的控诉:太可耻了!你以为花点钱就能获得原谅?你以为这位老人受到的伤痛是钱可以抚平的?你以为钱可以收买一切?
仍在大哭的王老头果然看也没看李香草一眼,只是异常坚定的把手一挥,那五指大开的手掌顿显一股士可杀不可辱的气概。
见到王老头的手势,李香草立刻识趣的把钱加到五百块,并向他解释说他们只是在切磋武艺。王老头收下钱后忙作恍然大悟状,不住口的夸赞年青人有活力,并自爆青年时在乡下也学过几手记不清是九阴真经还是黑虎掏心的武功,多少算是同道中人。李香草又掏出一百块递给刚被阿汤扶起来的瑞秋去看医生。但瑞秋没有接钱,只是恨恨的看着他。阿汤在旁叫道:“武术家的尊严是无价的!”
李香草听不懂他的英文,旁边的王老头已抢先吼道:“贱到连价也没有,给一百块还不够啊?!老子差点丢一条命也才五百而已!”
听了王老头这发人深省的话,众人不由陷入了沉思。
118
陆寻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终于醒了过来。他刚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便发现床边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没想到叫你起床这么难,本小姐还被你踢了两脚。不管你了,我们去看点烛仪式了,你自己问路赶过来吧。”落款是爱丽丝。
他这才记起今天是点烛之日。转头看旁边,李小哲的床已空空如也。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厕所洗漱。洗脸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画了个大花脸:左边脸上画着几只胖嘟嘟的安琪儿,不但构思巧妙,而且画工精巧,一看就知道是爱丽丝画的。他越看越觉得有趣,几乎不忍擦掉。右边脸则画得极其潦草,只是在鼻孔下画了一团黑乎乎类似鼻毛的东西,再随便乱点了几个象征青春痘和麻子的黑点了事——明显是李小哲的手笔。陆寻一边咒骂李小哲一边用香皂洗掉,洗完怕不干净还用手指点口水用力搓了几下。
洗漱完毕,他穿好衣服走下楼。只见饭厅里一片狼藉,王老头却在二楼转悠着不知忙什么。
“哇,王老板,莫非有人来拍灾难片?搞得火星撞地球一样!”陆寻惊叹道。
王老头从二楼看了这个小屁孩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拍功夫片,黄飞鸿大战绝代双骄。”
他随即向陆寻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对叶红霜,李香草等人的破坏力十分了解,陆寻对此倒也并不惊讶。他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王老头,只得以伟人的口吻道:“谁说中国人是个热爱和平的民族?依我看,中国人还是很好斗的嘛!”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119
陆寻在路上向几个农民打听去月牙山的路,许是因为吃饱饭无事消遣,那些人故意为他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在绕了流光镇几圈后,他终于找到了去月牙山必经的渡口。坐船过了河后走没多远,便见到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呵呵,往前走就是月牙山啦,真欢迎您来啊!”
陆寻看着这句村里村气的话,对点烛仪式作为一件佛门盛事的神圣性充满怀疑。但想到为了坐船过来已经花了2块钱,只有一咬牙继续走下去。
往前走了一小段,陆寻就见到了月牙山——山并不高,一条石阶直通山顶,几个游人模样的人正在上山。一个戴着眼镜,相貌风雅的中年人站在石阶上一边回头鸟瞰远处流光镇的景致,一边笑着对身旁人道:“余读古诗过万,独爱杜牧之一句,‘人生只合扬州死’。今在流光镇,却是‘人生只合流光死’啊,哈哈,哈——”话未说完,他忽然一脚踏空,竟整个人滚了下去。只听他边滚边用乡音惨叫:“俺还不想死捏!”一直滚到山底,也算他命大,居然只擦破了点油皮。从此洗心革面,只读“生命诚可贵”“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之类洋诗洋文。
陆寻一路小跑上山,跑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停下休息时发现几个老头儿健步如飞的经过他身边,直朝山顶呼啸而去。陆寻看着这些风一样的男子,不由啧啧称奇。转头发现旁边一个累得半死的年青人正坐在一张报纸上休息,便破口大骂:“年纪轻轻就这么颓废!不知道男儿当自强么?”
“关你屁事,体弱多病又不犯法。”那个年青人反唇讥道。
“靠,东亚病夫!”陆寻说着一脚把那个年青人踢下石阶,自己一屁股坐到那张报纸上。
上到山顶,陆寻发现点烛的小庙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他一眼就看见了李香草等人。爱丽丝正大声抱怨等了半天点烛仪式还没开始,李香草在一旁和四眼明不知说些什么。叶红霜正背着手四下观望,看见了陆寻,便笑道:“怎么现在才来。”
“一言难尽。那个什么点猪仪式还没开始?”。
“说是要到未时,应该快了。”
周围的人群越来越骚动不安,忽然一个贼眉鼠眼的和尚从庙里走出来。众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几个粗人把和尚一把抓住,努气冲冲道:
“他奶奶的,还要等多久啊!”
“这个……”和尚本是奉命出来告诉众人还要再等一会。但见众人火气如此之盛,不由暗自盘算:若据实相告,无异于火上添油,这些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毒打一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讲个笑话来乐翻他们!主意一定,他便□道:“诸位施主,敝寺方丈知大家等得辛苦,故此特命小僧出来搞笑。现奉上敝寺珍藏笑话一个。”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和尚已经自顾自的讲了起来:“话说从前有个农村教师进城,忽然屎急如崩,遂扯开裤子就地拉了起来。拉完被一个红袖章老头抓到,要罚他50块钱。他好说歹说没赖掉,只好掏了张100块递过去。老头身上没零钱,便说——你道他说什么——‘找不开,那让你多拉一次吧。’哈哈!”他说完众人毫无反应,自己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众人看着这诡异的情景,尽皆毛骨悚然。
陆寻对爱丽丝道:“吊,文革时期的笑话。当年我爷爷讲完就被拉去批斗。”
那和尚发现众人没有被他逗笑,心下不禁暗暗吃惊,强笑道:“看来众位施主格调很高啊,”目光随即一凛,“说不得,贫僧只好拿出平生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此笑话一出,必将汝等笑得披头散发,不成人形,莫谓贫僧言之不预也。”
人群立刻发生了一阵骚动,几个怕被笑死的胆小鬼已经吓得落荒而逃。剩下的也噤若寒蝉,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笑,给钱也不能笑……
和尚对众人的反应甚为得意,缓缓开口道:“从前有一个白痴,只会说‘没有,没有’两个字,有一天——嗯,这个笑话你们听过吧?”
他说完满怀期待的望着众人,等着某个傻逼冲口而出“没有”两个字。只见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
陆寻朝地上吐了口痰道:“我屌,咸丰年的玩笑,我祖父都开过。”
“操,根本就是我祖父的祖父发明的。”李小哲也不甘示弱道。
和尚还在睁着小眼睛望着众人,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一个老者不忍心,便开口道:“阿弥陀佛,关于这个笑话嘛……咦,这位小师父长得这么帅,一定整过容吧?”
和尚立刻自豪的答道:“没有!”
此言一出,周围响起一阵残忍的笑声。和尚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哭着跑回庙里了。
“这是什么跟什么?”爱丽丝见到眼前这幅乱糟糟的景像,不禁皱眉道。
李香草在一旁刚想开口,几个和尚就从庙里走了出来,个个都抱着一大捆香。为首一个似乎辈份稍高的空着手,向众人合什道:“承蒙各位施主远道而来,点烛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众人闻言就要一拥而入,却被那批和尚死死挡住。为首那个连忙又道:“各位施主且慢。敝寺地方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佛家讲求一个缘字,惟有有缘心诚之人,方能入寺观礼。”
他一说完,他身后那些捧香的和尚就大叫道:“天竺宝香,十块钱一支,买得越多心越诚啊!”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一个游客怒骂道:“卖这么贵,分明就是抢钱!”
“佛门净地,胆敢出言不逊,死后必入拔舌地狱!”为首那和尚斥道。
那个游客吓了一跳,赶忙买了十根香赎罪。
另一个游客用一根红线绑在自己身上,想假扮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有缘人。结果因绑的部位太低级而被众僧嫌恶,乱拳打出。
叶红霜见此情景,不由皱起眉头:“这小庙也算是数百年的古刹,怎生如此敛财法。”
“就当买门票吧。”
李香草叹了口气,就要上前买香,四眼明一把把他拦住:“刚才讲话的那位涅磐大师我认识,我去问问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他说完走到那位涅磐身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回来道:“没问题了,我们进去吧。”
庙里并不宽敞,但所有摆设都显得十分整齐。正中是一个硕大的铜制香炉,上面被游客插满了香。香炉后面摆着一座香案,上面插着几块招魂幡,案上还摆着各式祭品。祭品上插着许多写着“甘露门开”字样的小旗子。
正殿就是安放长生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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