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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暴戾的他试婚-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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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满腹疑问,连景淮拆下了那封信纸,摊开,并看见上头寥寥几行苍劲挺拔的字迹——若想保住她的性命,便就此打住,别再继续追查当年的旧案。
她,指的是盛沅锦么?
谁料连景淮惯用的坐骑,不仅白得赛雪,通身没有半根杂色,名字也十分秀气地唤做“霜雪”。
盛沅锦禁不住疑惑道:“王爷当初是如何挑中这匹马儿的?”
连景淮伸手摸了摸霜雪长满漂亮鬃毛的脖颈,说:“我最早遇见它是在塞外的草原上——
那会儿霜雪的前蹄刚被碎石扎破,连走路都在淌血,我瞧着可怜,便随手给它做了包扎。哪知伤势好全以后,这马仔愣是不愿意走,无论如何都要赖在军营里。”
讲到这里,霜雪还极有灵性地把马头歪了过来,依偎在连景淮的臂膀上。
“对于战马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忠诚度。霜雪不单资质好,还天生具备认主的能力,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它陪伴着我。”
盛沅锦闻言,有些担忧地询问:“它既认主,那想必不会允许我这个外人乘坐吧?”
连景淮蹙了蹙眉,似乎是在思考,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盛沅锦,半晌复又开口道:“应当没问题,毕竟你身上沾惹了我的气息。”
他这句话虽然说得隐晦,但盛沅锦却依旧从中品味出了别样的暧昧,以至于话音刚入耳,她便当场怔住了。
就在盛沅锦走神的工夫,连景淮已经俐落地翻身上了马背。紧接着,他右手一捞,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抱起,横放在马鞍之上。
盛沅锦连怎么上去的都不知道,只是一眨眼,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落进他怀里。
眼下青天白日的,自然不能在人头攒动的市集纵马,于是连景淮只得调转马头,避开闹区,径直往后山林里去。
沿途道路因为年久失修,存在着许多崎岖不平处,行经此路段时,难免有些颠簸。
盛家是书香世家,除却盛长儒,基于兴趣曾学过一段时间的骑射,其余人皆是半窍不通。
连景淮本以为盛沅锦多少会有些害怕,谁知她竟适应得如此快,没过多久就开始频频催促道:“快点,再快点儿。”压根不给他当护花使者的机会。
连景淮嘴上并未多言,但心里却在想:不愧是谢明驰的女儿,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他握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驱使马儿扬起四蹄向前飞奔。在疾驰的过程中,连景淮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如今……对待你父亲是何情感?”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强风中显得破碎,盛沅锦仔细辨认着他话语中的每一个字,好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她确实是不知道的。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盛文旭都不能算作罪大恶极的坏人。他对发妻无情,但在丁氏仍存活于世的时候,极力扮演着好丈夫的形象,将婚姻经营得有声有色;他重男轻女,却不曾在吃穿用度上短缺过盛沅锦。
因此,哪怕后来盛文旭将她当作升官路上的一颗垫脚石,盛沅锦也很难对他产生恨意。
连景淮静默了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方又开口道:“那么如果你现在得知,你的生父其实另有其人,你待如何?”
闻言,盛沅锦不禁语塞。连景淮平时虽然也喜欢捉弄她,但很讲究说话的分际,断断不会将父母长辈的事情拿出来开玩笑。
“王爷究竟想说什么?”她有些茫然地反问。
连景淮不忍见盛沅锦如此可怜兮兮的模样,索性抬手抚上她的眉眼,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乖,闭上眼睛,安静听我说。”
随后,他便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包括谢明驰遭受隆昌帝暗算、镇北侯府满门被抄、玉氏将腹中胎儿托付给丁氏等等经过,全都交代得清楚明白。
“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我永远支持你。”语毕,连景淮垂首在盛沅锦额间落下虔诚的一吻。
盛沅锦发觉自己居然意外地很平静,仿佛故事中那位一夕间由侯府千金,沦落为罪臣之女的主人公,并不是她似的。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盛沅锦仰起小脸,无辜且懵懂地征询着连景淮的意见。
她当然知晓命运是自己的,别人无法帮忙决定。可是打从出生起就开始过四处漂泊的生活,让盛沅锦习惯了颠沛流离,习惯了随遇而安,却唯独学不会靠岸。连景淮能够理解她对于家庭,那种既渴望又排斥的矛盾心情,遂循循善诱道:“很简单呀,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是两边都无法取舍的话,大不了每月初一至十五待在盛家,十五过后待在谢家,总归是以你高兴为主。”
认祖归宗这般严肃的事情,到了连景淮口中,仿佛和谈论今晚吃什么没两样。
盛沅锦被他不着调的语气逗得轻笑出声,旋即转过身去,将面庞深深埋进连景淮怀里,边感受着他起伏不定的坚实胸膛,边咕囔道:“我两边都不选,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可以吗?”
听见她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话语,连景淮整颗心都快要软成一滩水。他想,所谓的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大抵便是如此。
“你肯选择我,我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说罢,他用力一甩缰绳,马蹄奔腾更甚。
从晌午前后到夕阳西斜,再到月亮星星出来,连景淮都驾着马儿带盛沅锦在林荫小径里转悠。
许是因为体力消耗得过多,回程时盛沅锦把头枕在连景淮厚实的臂弯里,竟不自觉打起盹儿来。
连景淮反覆摩挲着那张俏生生的脸颊,却没有唤醒她的打算,而是亲自把她抱回了栖雁阁。
刚安置好盛沅锦没多久,魏梁便上前禀告说:“王爷,皇上宣您即刻入宫觐见。”
眼看天色渐暗,都快到宫门口下钥的时间了,隆昌帝还巴巴儿地传召他进宫,那想必和谢明驰父女的事情脱不了干系。因此,连景淮并未多做考虑便答应道:“好,我换身衣裳就来。”
不得不说,连景淮料想得很准确,隆昌帝确实是在为此事发愁。
起初,当他得知谢明驰非但没有死,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套偷梁换柱的把戏时,隆昌帝内心是无比愤怒的。这种愤怒,甚至让他动了想要再度下旨抄斩谢家,把所有孽根祸种悉数铲除干净的念头。
然而待他冷静下来后,又慢慢地回过味儿来,发觉留着谢明驰对于此间的局势来说是利大于弊。
万乘帝立国时,根据功劳的大小,统共册封了一王三公六侯十二伯,但历经几代传承到如今,仍旧保有爵位的世家却是少之又少。
作为平衡,隆昌帝倒不介意将侯爵的头衔归还给谢明驰。毕竟,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尚且不及中阶官员,更别提要撼动统治者的地位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盛沅锦就不再是可以任由他们随意搓圆捏扁的小宫女,而是当之无愧的侯门闺秀,身份地位瞬间水涨船高,也不好继续待在武贤王府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
倘若连景淮身上没有背负着与丹阳郡主的婚约,隆昌帝大可以直接成人之美,把盛沅锦指婚给他当正妃。
然而事与愿违,现下他势必得在拢络臣子和维护自家外甥女的脸面中做出抉择。
左右都是错,隆昌帝索性将连景淮这个当事者找来共同商议。
年近知命的帝王,眼角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褶子,两只眼睛深陷,看上去老态尽显。
连景淮并未多瞧,一拍衣袖便跪下道:“臣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臣子觐见皇帝行跪拜礼是常有的事,但连景淮性情狂傲,向来都是直挺挺的站着,何曾如此干脆地拜跪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隆昌帝难掩警惕地道:“平身吧,这般拘礼可不像你的作风。”
连景淮不置可否,只是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那么臣便开门见山了,恳请陛下同意臣退掉原先和郡主的婚事!若能得陛下恩准,臣愿双手献上定州、殷州两地当作给郡主的补偿。”
“你确定?”隆昌帝倒也猜想过,连景淮可能会拿出些实质的好处当作交换条件,但饶是他想破脑袋,也预料不到连景淮会这般豪爽,出手就是两块封地。
“确定。”连景淮眉头都不皱一下,神色坚定道:“臣是真心想要求娶盛沅锦的,还望陛下成全。”
说实话,隆昌帝非常不能理解连景淮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感情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为了个女人,放弃到手的权势更是愚蠢至极。
不过既然连景淮愿意拱手让出大片的土地,他也没道理阻拦,当即便颔首道:“强摘的瓜不甜,强求的缘不圆,这件事朕会重新考量的。”
几日后,一道崭新的圣旨颁布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谢明驰为官数年,励精图治,着边疆安攘之绩。而今误被奸人所构陷,蒙受不白之冤,朕深感愧怍,特赐封号忠勇,授与一等侯爵之位。
长女谢沅锦,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持躬淑慎,现待字闺中,是以将其许配予武贤王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吉日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
待盛文旭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喝多了的时候,脑袋已经变得像盘古开天般,一片混沌。所以,连景淮便省下了铺垫的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前些天江太医例行来王府请平安脉的时候,我让他顺带给沅锦看了诊。”
“据江太医所言,沅锦是先天性宫寒,也就是说,打出生起她就从娘胎里带了一股寒气出来。若想彻底根除这个毛病,只能通过改造体质去治疗。”话至此处,连景淮停顿了一下,才问:“我听说沅锦当时是早产?”
“是。”盛文旭不假思索地回答,可话音刚落,他的神情倏然又变得复杂起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先荆身子骨一向不好,当年怀了锦姐儿之后,每日都是用各种昂贵的药材补品吊着,才能勉强坐稳胎。”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然而,那会子正巧碰上石堡战役落败、镇北侯叛逃、谢府满门被抄……整个朝廷都处在动荡之中。先荆记挂谢家的情况,成日挺着个大肚子在外头奔波,连生产都是在碧云寺后山的厢房里生的。”
这段话中值得探究的地方着实不少,连景淮只能先抓住最关键信息,问道:“丁夫人何以如此记挂谢家?”
“准确地说,先荆记挂的不是谢家,而是嫁进谢家为妇的镇北侯夫人玉氏。”盛文旭伸出手臂,想要去拿酒壶,但双眼因为喝醉已经变得有些迷离。
眼看他那两条胳膊在半空中挥舞半天,也没捞着实物。连景淮看不下去,索性将面前的茶杯递到他手里。“喝点淡茶醒醒酒罢。”
大抵真是口渴了,盛文旭捧起茶杯,一仰脖,就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先荆和玉氏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即便各自出嫁,也未曾断过联系。”
“说来也巧,当年先荆就是在玉氏被诊出喜脉后不久怀上的身孕。”盛文旭用回忆往昔的语气,叙说道:“她总说,这是沾了玉氏的喜气,还说若是生下来刚好一男一女,便及早订下娃娃亲,肥水不落外人田。”
闻言连景淮表情有片刻的扭曲,但随即,他又很快地收敛住情绪:“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没有逃过抄家灭族的命运。”盛文旭面带怜悯地叹了口气,道:“不过就算他能平安出世又怎么样呢?按照我朝的律法,凡是七岁以下的男犯皆需监禁至八岁,再交由内务府阉割,发往边疆战地给官兵为奴。那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连景淮听完,有些纳闷地问道:“如何能确定是男胎?我记得卷宗上只粗略记载,玉氏与其腹中胎儿一尸两命,可其余细节却是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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