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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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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合理地偿你的债,而且分担生死一笔的债,他欠你的二万两银子我保付,够意思吧?”唯我居士大方得很,要钱的事好办,他付得起:“我承认我惹不起你,所以一开始我就告诫我的人,离开你远一点,我知道阎王易处,小鬼难缠的道理。开出价码来,老弟。”

“冤有头,债有主;生死一笔一代袅雄,他也用不着你替他背债。你欠的,你还。我的债码是:从杭州来的一艘船。那艘船不是你苏杭织造署的,是生死一笔三艘专使座舟的另外一艘,你派有人负责码头警戒那一艘。我要那艘船,把你的人撤走。”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生死一笔会要我的脑袋。”唯我居士大吃一惊,这价码未免高得太离谱。

“那是你的难题。”姬玄华摆出强梁面孔:“你足智多谋,诡计多端,不难制造有利情势,会让生死一笔知道出事不是你的错,不敢砍你的脑袋。”

“办不到。”唯我居士咬牙说。

“那就是你我当面解决的时候了。”

“好,我唯我居上是有担当的一代之雄,我要更衣,和你以英雄对英雄的方式解决。”

“好,请便,我在外面院子里等你。”姬玄华转身便走:“快一点,希望你不要从屋后溜之大吉,屋后有神魔费文裕把守,他是你最可怕的生死对头。”

人到了无路可走时,玉碎的勇气会产生超人的精力。

唯我居士不是怕死鬼,只是不想无谓的拼搏而已,能用谋略平安解决的事,又何必用生命去冒险?所以他一直采用脚踏两条船的手段,在东厂专使与姬玄华之间,翻云覆雨而躲在一旁看风色,避免直接介入置身风暴外。

现在,他必须作生死的抉择了。

他的心腹毫无动静,他知道这些心腹已经靠不住,很可能已遭到不幸,不可能助他度过难关了。

神魔费文裕也来了,他知道大事去矣!

踏入空旷的院子,凛冽的寒风刮起一阵旋舞的落叶和尘埃,好黑好黑,似乎全城都死了,只有他一个活人,一个正走向死亡的活人。

深深吸入一口气,他回头瞥了漆黑的内堂一眼,那里面有他用血汗挣来的钱财产业,有他心爱的女人,有他……现在,他必须丢弃了。

一咬牙,举起手中的阎王令,冰冷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把伴随了他大半生,不知饮了多少鲜血的兵刃,似乎比往昔沉重了许多。

兵刃不会增重,而是他老了。

朦胧中,他看到卓立在风沙中的依稀人影,手中那把令苏州群豪胆寒的雁翎刀,似乎刀气已从三丈外传来,那萧杀寒森的无形压力,让他觉得脊梁发冷,心向下沉。这种杀气的压力,他这种屠夫型的人,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他自己也可以发出这种震慑对手的凌厉杀气。

他再深深吸入一口长气,豪情勃发。

想当年,他出道扬名立万,雄心万丈气吞河岳,也与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豪情意发气傲天苍。岁月悠悠,人可以老,气不可夺,他双手仍然每天挥动随伴了他大半生的阎王令,依然主宰许多人的生死。

一声长啸,他大踏步进入院子。

阎王令举起了,一双手坚定如铸。

双手如无千斤神力,决难使用这种重兵刃与人“交手”,能将之平举片刻的人已经不多,可知他依然老当益壮,天生神力并没衰退。

“你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姬玄华沉声说。

“老夫有毙了你的信心。”他威风凛凛气势不减当年。

“得罪了。”

“你上。”

一声冷哼,雁翎刀斜劈势若雷霆。

“铮铮”两声狂震,刀气破风声有如隐隐殷雷,热流驱走了寒气,每一击皆石破天惊。

人影乍合乍分,两种重兵刃硬碰硬狂野接触,双方都用上了真才实学,一接触优劣立判。

唯我居士斜冲出两丈外,马步一乱。

“接刀!”沉喝声震耳,刀风压体。

他旋身发招,用上了全身劲道铮一声暴震,封住了跟踪追袭的一刀,凶猛绝伦的压力,震得他双膀如中电殛,马步虚浮,身形斜震暴退,直向厢廊急撞,一声大震,不受控制的阎王今,砍断了一根海碗粗的廊柱,屋顶发出格吱吱怪响。

刀光如惊电,猛烈无比排空而至。

他已无力再碰接这一刀,飞窜出丈外,凛冽的刀气掠右侧背而过,只感到毛骨悚然,有肉裂骨折的感觉,护体神功似有在刀气强压爆炸的现象。

窜势未止,眩目的刀光已划空光临。

他从没碰上劲道如此可怕的对手,更没见过攻势如此强猛激烈的劲敌,那种无可克当、能紧蹑而至绵绵进攻的气势,世所罕见。

总算手脚还算灵活,在千钧一发间扭身挡住了这一刀。

金铁狂震声中,他被猛烈无匹的震力,震得连人带令飞抛出丈外,“叭”一声摔跌、滚动、仆伏。

阎王令远抛出两丈外,他感到双手已经麻木得不属于他的了。

他吃力地挣扎,屈一膝挺起上身。

刀光在眼前闪烁,强烈的刀气令他彻体生寒。

“我如果失职。”他虚脱地说:“死的人将不止我一个,我的下属也将许多人遭殃。”

“你死了,一了百了,不必为他们操心了,他们有他们的前程。”姬玄华凶狠地说。

只要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如果不飞起,便会从中分裂,世间其他的事皆与他无关了。

“我不能偷生怕死,只顾苟全性命。但我可以把他们的动静告诉你,以及他们可能的行动如何。不然,你劈了我好了。”

“唔!杀了你,于事无补。”

“那是一定的,明天他们将另有新的司令人。”

“好,我同意交换。”

“一言为定。”他心中一宽,却感到浑身发虚,手脚一软,虚脱地重新仆倒。

名列天下第一大南货店的荀秋阳南货行,店堂仓栈之大,也是首屈一指的,各处到底有多少房舍密室,恐怕连目下的第三代东主也糊糊涂涂。

一座位于堂奥深处的密室,荀东主与两位年约半百的夫子,和生死一笔五个东厂高阶人物,洽商涉及机密的重要大事。

那位佩了绣春军刀的人,从招文袋中取出一小袋文件,一一摊放在长案上,然后向对面苟东主三人面前一推,示意让对方过目。

那是苏杭两地,几家有名气的钱庄,所开具出来的庄会票,面额大小不一。

南京有四家大钱庄,在京师设有分号。苏州也有两家,但所开具的庄会票面额都不大。其他大小钱庄,营业地区以南京浙江为限。(苏州属南京)

宝泉局的官会票,虽说可以通行天下,但只限于小面额的会票,千两以上的极为罕见。主要的大额会票,通常都属于官府之间的往来,数量也不多。

假使从杭州带一千两银子上京师,而且一到京师便需立即使用,那就损失大了,甚至根本所无法使用。

杭州的银锭形式,十两庄是两头稍大的纺锤式银块,与京师的猪腰式不同,京师人不使用杭州式的块,杭州人也不收湖广的砖形银锭。所以说,各地所铸的银锭型式都不同,按各地使用的习惯铸制,只在本地行使,任何银锭都不是天下通行的。外地银锭流入,一律行使改铸。在杭州怀银北上京师,市面是无法行使的。

一大堆各式银票都是庄会票,一出江南有如废物。

一位夫子取过算盘,劈哩啪啦快速地逐张统计,片刻便有了结果。

“三十二万六千五百两。”夫子面无表情报出结果。

荀东主的脸沉下来了,像是苦瓜脸。

“万大人,小店京师的分号,把全部家当当货物全折现,也值不了十万两银子。”荀东主叫起苦来:“敝号这里出票,京师敝分号如何能兑现?”

“你听着。”生死一笔胸有成竹,神情严厉:“我用织造钦差与东厂缇骑旗号一份,插在你的十艘货船上,由专使座舟领航,勒令各地税关及地方官吏派员护送,沿途毫无阻滞。十艘船的货物,到京师恰好赶上办年货季节,应该可以卖得三十万两以上,这得要你计划得宜,运些值钱的货物,我认为在税金上,你就可以净省十万两银子。”

“这……”荀东主的脸色开朗得好快,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只是期限太过急迫……”

“放勤快些呀!有钱可使鬼推磨,我会交代织造署的人,全力支援的。”

从苏州运货物至京师,最少也有十处大税关,三十处小税站,每一关一站都凭单抽税,处处要钱打点。一船货物如果能免税,保证可赚五倍利。

“好,我一定如期办妥。”荀东主心花怒放,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其中一艘船,留下八尺舱位,本座有些箱笼,由贵船带往京师。”生死一笔泰然自若交代:“专使座舟载不下,东主可以自行指定某一艘船承载。”

“好的。”

“贵号的会票有问题吗?”

“没问题。王夫子,开票,全额开具,不收厘金。”

“遵命。”王夫子恭敬地应喏。

生死一笔让荀东主自行指定承载的船,表示所要运的箱笼,不会是必须守秘的机密,定然是专使老爷们顺便带的私货,无关紧要。

三更初正之间,生死一笔五个人方离开荀秋阳南货行。

镜花妖必须离开苏州了,这里已经没有她容身之地。

她心中雪亮,唯我居士并非为了道义,更非为了仁慈而让她活命,大方地弃约而赶她走,而是怕因此而惹起姬玄华的报复,这老狐狸从来就没对其他的人仁慈过,怕姬玄华迁怒后果可怕,更怕姬玄华借口算账而破财。

处理了一些牵连,她凄凄惶惶提了一只包裹,走上了至枫桥镇的大道,要在枫桥镇雇船远走高飞,本来她可以在阊门乘船至枫桥,或者干脆在胥门乘客船直航镇江,但两门的码头戒备森严,她不想再招惹麻烦。

码头有走狗戒备,她如果还没脱离织造署,必定会被派前往留意可疑人物,或者配合巡抚署的人,搜捕民变后漏网的黑名单暴民,以摧毁那些漏网暴民再次袭击专使座舟的祸患。

那些黑名单中的漏网暴民,仍然极端仇视三家走狗,尤其对京都来的专使恨之刺骨,有机会就明枪暗箭齐施,杀一个算一个。

这几年来,织造署与巡抚署两家走狗,被苏杭两府的人看成过街的老鼠,先后有些人失踪或陈尸偏僻处。民变之后,走狗们根本不敢单独在外走动,说不定走在大街上,背后被人捅上一刀,也不知道从哪一家店铺或巷口,飞出一枝钢镖或一把飞刀。

这期间,她与水月妖、妙剑,三人联合行动,不敢落单在外行走,成为颇为坚强的三人小组,一直没碰上袭击或暗杀事故。

连那些富正义感的侠义英雄,过境的江湖好汉,也不敢不自量力向她们挑衅,七妖八怪五夜叉的声威,足以让那些英雄好汉们却步。

现在她脱离了织造署,真正落了单。

怀着不安的心情,匆匆奔向枫桥镇,愈早离开愈安全,她只想早些离开这含有敌意的城市。

三里,五里,路右的河堤小凉亭,有三个她不陌生的人,在亭中歇息,目光留意河上往来的船只,像猎犬搜寻猎物。

从阊门分流而来的两条河,山塘河从沙盆潭分流,绕虎丘,至浒墅关重流入运河。另一条便是府城潜舟所经的河道,称南塘河或上塘河,也叫新开河,从三里濠分水,入枫桥漕河(运河)北行的船只,皆从这条河发航,因此往来船只甚多。

其中一人偶然转首回顾,发现她了。

她心中的不安加深了,但并不害怕。

她认识这三个人:江南七剑客之一的一剑魂飞罗威,擒龙客徐家谋、黑道十大浪人之一五路财神黎东兴。

都是老相好,以往交情不薄。而在名义上,她的身份地位比他们高一级。

都是巡抚署的高手名家,过去这三个人还真不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现在,她离开了织造署,这三个家伙不会再卖她的帐,所以脸色不友好。

三个高手名宿皆已转过身来,目光的的注视着她走近,脸上的暧昧神情可憎,似乎把她看成怪物。

“诸位公干?”她不得不打招呼,毕竟曾经在苏州相处了一段漫长时日,交情不薄,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机会甚多,表面的友谊维持得相当不错。

“不错,留意一些可疑人物。”一剑魂飞的阴笑实在令人反胃:“就这样走了?”

“不走行吗?”她在路侧止步苦笑:“唯我居士洪总监不会白花冤枉钱,留用已失去利用价值的人。”

“有什么好埋怨的?”一剑魂飞的阴笑更可厌了:“你包裹里一定有不少张银票,有不少珍宝首饰。这几年你在织造署得意,应该获得的都到手了,现在功成身退,不再担惊受怕,已经够幸运的了。”

“你们也不错呀!”她不想生事,看出这三个家伙不怀好意,不得不把话说得客气些:“每个人都置了产业,都是大爷级的人物了,咱们很幸运呢。天色不早,得赶到枫桥镇乘船,后会有期。”

她刚举步,五路财神却唤住了她。

“韩姑娘,稍候。”五路财神的阴笑,比一剑魂笑更可憎:“你知道火凤三姑,与奈河妖姬交情不薄吧?”

她心中一跳,暗叫不妙。

“她们同是江湖道上,大名鼎鼎的巫门三女中的两个。”她沉着地说:“是否有交情,我就不知道了。通常同行相忌,多少有点争名的所谓排名之争,她们不是真正的同门,保持良好交情的可能性不大。”

“正相反,她们的交情颇为深厚。”

“哦!颇为难得呀!”

“奈河妖姬与鱼藏社的金花娘子,也交情不薄,听说金花娘子请奈河妖姬,与你联手计算姬小辈,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她与两个巫女,都有些沾连。上次在酒楼,火凤三姑用炼狱毒火计算姬玄华失败,火凤三姑迁怒于她,这是意料中事。

金花娘子要奈河妖姬教她克制姬玄华的巫术,她并没与奈河妖姬见过面,当夜鱼藏社被姬玄华和费文裕扫庭犁穴,她并不知道遭劫的人中,是否有奈河妖姬在内。

“我根本不曾见过奈河妖姬。”她干脆装糊涂:“奈河妖姬在江湖行踪如谜,我不相信她恰巧刚好在苏州游荡。”

“她不但恰巧在苏州,而且死在乐桥鱼藏社的秘窟里。我曾经带了人善后,发现她衣裙不整,死在一处甬道口,是被人出其不意杀死的,可能是闻变惊起,仓猝间奔出房便被一剑贯胸。”

“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硬着头皮说,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

“那晚你在现场。”

“该说我被金花娘子囚禁了。”

“是吗?”

“咦!五路财神,你有何用意?”

她的确心头火发,这种质问的口吻,她委实不习惯,如果她仍然在织造署,五路财神怎敢在她面前无礼?

这三个家伙,都是巡抚署走狗中,地位相当高的高手名宿,但在织造署走狗面前,先天上身份就低一级。在江湖的名头地位,她也比这三个人的名气稍高些。

“火凤三姑要知道详情。”五路财神狞笑。

“她可以去问鱼藏社的人,有几个重伤仍然留得命在。出事时我一直就躲在房里,我哪敢干预鱼藏社的恩怨是非?”

“她要找你,你是唯一的目击者。”

“胡说八道,我不是目击者,我是一个胆小鬼,不敢管别人的闲事,有警时躲得稳稳地,也轮不到我出头插手逞英雄。她要找我,叫她来吧!我在江猢上等她,我不想在苏州多耽一刻。”她扭头便走。

“且慢!”五路财神高叫:“火凤三姑托我留意你的行踪,她不久将到,劳驾在这里稍候,你们当面解决,耽误不了多久的。”

“抱歉,我得赶船……”

“韩姑娘,不要使我为难。”五路财神沉声说。

“你想强留?”她逐渐失去耐性。

“如有必要,我会强留的。”

“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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