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凝成糖-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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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夏泽有个最有名的早点铺子，叫蟹老仙。
　　清衡君、帝岚绝和紫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吃早饭。胡荽的陶盆就放在桌上，她似乎闻到早点的气味，香菜叶子转呀转。
　　紫芜往嘴里塞了个蟹黄包，她自出生以来，从未品尝过人间美食，这时候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太美味了，天界就吃不到这样的包子。”
　　清衡君叹了口气，说：“因为天界吃素，不然你去跟蟹仙翁说你想吃蟹黄包，让他把壳打开你舀点蟹黄……看看他会不会把你的头钳烂。”


第140章　
　　也是。紫芜点点头，把一块卤肉挟给蛮蛮。蛮蛮小声说：“别怕，回头我悄悄给你做。”
　　紫芜大喜，把自己的蟹黄包也分给它一半：“来，奖励你！”
　　几个人正大块朵颐的时候，夜昙走进来。
　　“青葵姐姐！”紫芜第一眼看见她，十分热情。帝岚绝却显然还在生气，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夜昙哪把他这点脸色看在眼里？她径直在桌前坐下来，喊：“小二，再来屉水晶蒸饺。”
　　蛮蛮立刻跳到她身边，紫芜一脸惊讶：“青葵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夜昙说：“你难得下界，肯定要尝尝人间美食。现在正是早饭时间，妖族又全是什么人血粉丝汤、卤人蹄儿之类。你不会吃的。只能到人界来。吃个早饭而已，也不会走太远。雷夏泽刚好临着妖族，蟹老仙的早点又最是有名。帝岚绝当然最有可能带你来这里。”
　　紫芜肃然起敬：“青葵姐姐你好聪明啊！”
　　夜昙叹息：“有个人比我更聪明，一大早就已经在路上堵我了。”
　　清衡君问：“谁？”
　　夜昙咬了一口包子，说：“嘲风。”
　　嘲风来了？一时间，几个人都一脸严肃。
　　鬼婴谷旁边有一条小巷，名叫百鬼巷。
　　嘲风正在这里。他带着青葵走进来，巷子狭小，两边房屋破败，百姓也是粗布荆衣，显然十分困苦。
　　“百鬼巷临着妖族，经常被妖物侵袭，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还剩一些无处可去的贫民，仍然居住在此。”嘲风与青葵并肩而行，低声解释，“这里空房多，不容易引人注意。所以我买了所宅子，我们这几天就暂时住在这里。”
　　青葵一路留心左右，果然好些门上都是妖留下的抓痕，触目惊心。
　　她跟着嘲风来到一所小院，院门打开。果然，里面只有几间土房，泥墙黑瓦，非常简陋。所幸主人打理得干净，半颗杂草也看不见。
　　嘲风说：“我伤势未愈，又带着公主私自外出，恐怕二哥发现，只能暂时住在这里。委屈公主了。”
　　青葵进到院中，今天见到夜昙，她心情很好，当然也不会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她说：“三殿下身受重伤，仍然肯陪我走这一趟，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担得起委屈二字？”
　　嘲风点点头，带她来到正屋。里面一张小木桌，已经摆上好些吃食。可青葵竟然一样也没认出来。
　　她惊呆：“这些是……”
　　嘲风微笑，说：“公主常居皇宫，我想人间美食，大抵都尝过。这些是下层贫苦百姓常用的饭食，可能不合口味，但不妨吃个新鲜。”
　　他向来心思深沉，更洞彻人心。青葵从小被定为天妃，离光旸将她捧在手掌心里长大。人间什么美食她没见过？今日他不管献上任何山珍海味、绝世佳肴，都不可能让青葵惊喜。
　　而这些底层百姓的饮食，却恰恰能让这位离光氏长公主眼前一亮。


第141章　
　　果然，青葵一脸好奇地挟起一块饼，轻轻地咬了一口。嘲风满脸带笑，就见她眉头先是紧皱，而后慢慢舒展，竟露了个甜美的笑容。
　　“这是野菜糠饼。”青葵虽然没吃过，但身为医者，里面是什么，她却说得出来。
　　嘲风问：“好吃吗？”
　　青葵咽了半天，差点被梗住。嘲风手疾眼快，赶紧递上热水。青葵用水将糠饼送下去，好半天才说：“难以下咽，但确实新鲜。”
　　嘲风轻笑，也捡了糠饼，倒是吃得顺口。
　　青葵见他似乎很是习惯这样的粗食，问：“三殿下出身尊贵，怎能咽得下这样的饭食？”
　　嘲风说：“我六岁那年，母后收买了我身边的老仆，令他把我掐死，丢出魔族。”
　　“竟然有这样的事？”青葵一脸震惊，“你是堂堂魔族三殿下，他们怎敢如此对你？”
　　“三殿下？”嘲风轻笑，“没有实力又无人保护的孩童，身份就是一张废纸。不过幸好这老仆贪财，他把我带出魔族，却没掐死，而是卖作了奴隶。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人间，足足饿了三天，我才知道原来人、妖两族因为没有清、浊之气，是需要吃饭的。”
　　青葵想到当时那个孩童一脸震惊的神情，又好笑，又心酸。
　　嘲风又给她盛了一碗疙瘩汤，说：“我从主人家逃出来，流落在这里。这样的饭菜，我吃了半年。每一顿都盼着能吃饱，但每一顿都吃不饱。以至于到现在，我每每饥饿时，都想着这味道。”
　　青葵说：“半年，魔族没有人找你吗？”
　　嘲风摇摇头：“我母妃是堕神，整个魔族都对我心存戒备。我要是真的不见了，他们只会额手称庆，谁会来寻呢？”
　　青葵心生恻隐，轻轻拍拍他的手臂，说：“殿下遍历人间苦厄，定会有一番惊世作为。”
　　嘲风挟了小咸菜给她，说：“说出来，也许公主不信。我意在号令天下、诸魔俯首，也情愿携我良人，粗茶淡饭、终老田园。”
　　青葵尝了一口咸菜，为了下饭，那咸菜也咸得涩口。她说：“如果有选择，我也希望出生于平常人家，开一间小小的医馆，而世人皆长寿康健，我门庭冷清，可得闲茶一盏，花间偷眠。”
　　那是……多奢侈的人生啊。嘲风心中轻叹，就连我这样一身血腥、满腹筹算的人都忍不住为之神往。
　　雷夏泽，蟹老仙早点铺。
　　帝岚绝说：“嘲风狡诈，修为又高强，清衡君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有什么打算？”
　　“什么叫我不是他的对手！”清衡君十分不满，“本君这叫低调，低调懂吗？”
　　“切！”这一回，不仅帝岚绝和蛮蛮不卖他的面子，就连紫芜都忍不住偷笑。清衡君面子上挂不住，说：“我回去调兵。”
　　夜昙说：“就来一个嘲风，至于嘛？”
　　其他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不至于？！”
　　夜昙说：“当然不至于。今日我看他脸色青白，肯定是重伤未愈。你！”她一指清衡君，说，“你只要把消息透露给顶云。顶云自然会把他追成过街老鼠。他们兄弟内讧，我们能趁机行事。”
　　蛮蛮一翅膀拍在夜昙头上，发出啪地一声响：“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夜昙一脸得意，正要自夸，报应就来了！！


第142章　
　　蟹老仙早点铺门口，一个小妖跑进来，直接冲到夜昙面前，说：“闻人公子约您今夜子时，在缤纷楼相见！”说完，他飞一般跑了。
　　夜昙愣住：“闻人有琴？不对啊，他应该还在桃夭阁养伤，约我干什么？”
　　清衡君说：“会不会有阴谋？你要去吗？”
　　夜昙说：“总得去看看。清衡君去缤纷楼埋伏，帝岚绝，你派妖兵查探缤纷楼周围情况。蛮蛮，我们去找东丘先生，若真有阴谋，有他在，足以应付。”
　　她安排妥当，几个人自然也就各行其事。
　　缤纷楼。眼看已经入夜，却一切如常。既不见魔族设伏，也不见嘲风捣乱。
　　夜昙、东丘枢、帝岚绝、清衡君、紫芜，加上蛮蛮和胡荽，大家围坐一桌，皆是十分不解。夜昙还是不太放心，问：“东丘先生，如果真有阴谋，你能保护我们吧？”
　　帝岚绝和清衡君都无力地道：“先生面前，不可以如此无礼。”
　　东丘枢倒也不见怪，说：“老夫在此，便是魔尊亲率大军前来，也能护你们从容离开。”
　　他有如一记定心丸，少年们都放下心来，眼看时间临近子时，大家也并不慌乱。
　　缤纷楼仍然是莺声燕语，夜昙站起来，扶着栏杆向下望：“不像设伏啊。”
　　她刚说话，外面有小妖闯进来，说：“少君！小的们发现，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高手，由三个不同的方向，往缤纷楼来了！”
　　“什么？！”四个少年，连同东丘枢都惊呆了——闻人有琴、少典辣目和梅有琴，都来了？！
　　“我……”夜昙捂着心口，差点没死过去。帝岚绝等人冲过来就掐她人中，一直过了好久，她终于缓过气来，怒骂：“该死的嘲风，你给我等着！”
　　百鬼巷，嘲风正在泡脚。
　　青葵在滚烫的热水里加了好些药草，他十分舒适。然而泡着泡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青葵忙替他把脉，“莫不是染了风寒？”
　　嘲风笑着摇头：“无事，估摸着有人正牵挂本座呢。”
　　他平日里没个正形，然而此时，脸上却难掩倦色。其实青葵说得没有错，以他的伤势，本是应该留在魔族将养的。人间没有浊气，于他而言，并无益处。
　　青葵说：“殿下累了，我扶您休息吧。”说着话，她俯身，替嘲风擦脚。嘲风微怔，下意识要收回，却慢慢忍住。他低下头，青葵半蹲在地，纤纤素手握住粗糙却干净的棉布，细心地抹去他足上水渍。佳人衣衫逶迤，长发如瀑。他伸出手，想要轻触她头上珠钗，然而终是不敢，只怕惊了这一刻的温存。
　　青葵把他扶到榻上，床榻简陋，可是被褥却也是崭新的。
　　“人间虽是夏天，但殿下体虚，还是盖厚一点好。”青葵为他掖好被子，轻声说。
　　嘲风心曳神摇，连自己胡乱答应了什么都不知道。
　　青葵说：“殿下好生歇息，我先出去了。”
　　嘲风确实疲累，他说：“此地常有妖物作乱，非常危险。而兄长若知道我们外出，定会暗下毒手。公主不可随意走动。”
　　青葵毕竟比夜昙稳重，她明白眼下境况，说：“我就在榻前，守着殿下。”
　　嘲风这才点头，瞌上眼睛。青葵果然是在他榻边坐下来，守了一阵，她也生了困意。她趴在床边，不一会儿，竟然浅浅入梦。
　　嘲风纵然困极，却始终睡不着——此生几时想过，自己竟会牵挂一个人到如此地步？他苦笑，然而瞌眼片刻，却总是她在这里走失的担忧。
　　且不说妖族凶残、二哥虎视眈眈，单就她这样天真单纯的性子，若是受到半点伤害，只怕自己心都会裂开。
　　他辗转反侧，终于也明白，人间有句话，说含在嘴里怕飞、捧在手心怕化。两千八百年后，自己终于是懂了。


第143章　
　　妖族，缤纷楼。
　　少典辣目、闻人有琴、梅有琴，不约而同向这里赶来。清衡君和紫芜慌成一团，终于，少典辣目先到了。夜昙深吸一口气，说：“把他领到三楼。”
　　缤纷楼最有名的是酒和美人，少典辣目是第一次来。他长发火红，身着天光绫裁制的白衣，流火隐隐，现在双手捧着一个瓦罐，刚一进来，就引得楼里诸人纷纷侧目。堂中舞台上，有美姬起舞，脂香粉酥、艳光撩人。他却一眼也没多看，被小妖带领着，径直来到三楼。
　　“少典辣目，你来啦！”夜昙满脸堆笑，领着他来到栏杆前正对舞台的位置。这里视线颇佳，正好可以观舞。
　　然而少典辣目对这些毫不关心，他看见夜昙，眸中顿添几分温柔。
　　“你派来的人说，今天是你生辰。”他把瓦罐递过来，又从腰间掏出一个红鸡蛋，说，“我为你做了一碗寿面。”
　　夜昙愣住：“生……生辰？哦对，是我生日。”她把少典辣目领到桌边坐下，一边暗骂嘲风，一边说：“这碗面，是你自己做的呀？”
　　少典辣目答应一声，揭开盖子，一股香气掺在腾腾热气中溢出来。夜昙其实已经吃过饭了，毕竟这都子时了。但此时闻着这香气，她仍然有了几分食欲。
　　她挑起面，刚吃了一口，门外，清衡君轻手轻脚地上来，暗暗向她示意——其他两个也来了！
　　那还能怎么办？夜昙悄悄打手势，让他分开安置在一楼和二楼。
　　少典辣目没有留心她的小动作，只是一脸热切，问：“好吃吗？”
　　夜昙一边吃一边说：“好吃，这是什么酱？”
　　少典辣目说：“是牛肉，我还用虾肉打了丸子。”
　　“怪不得这么鲜。”夜昙吃得满头冒汗，问：“你怎么知道过生日要吃寿面的呀？”
　　少典辣目说：“月窝村的村民都这么说。”他拿起一个红鸡蛋，为夜昙剥壳，“他们还说，生辰是要吃红鸡蛋的，我也煮了。”
　　夜昙说：“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寿面。”
　　少典辣目皱眉：“以前没有人煮给你吗？”
　　“哈，谁会希望我长寿呀！”夜昙接过鸡蛋，咬了一口，“他们恨不得我早早死掉才好呢。”
　　少典辣目也不多问，只是说：“那以后你每年生辰，我都煮给你，好吗？”
　　夜昙顿住，这真是我一生听过的，最美好的允诺。单是想一想，都让人心醉。可今天不是我的生辰，你看少典辣目，连这都是假的。
　　她停下筷子，也不说话，少典辣目不由问：“怎么了？”
　　夜昙搁筷，说：“我……我有点肚子疼，先出去一下。”
　　说完，她转身跑出去。少典辣目说：“要紧吗？我给你找个大夫？”
　　夜昙却跑得飞快，头也没回。
　　少典辣目，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也会动心于这样的承诺？可惜偏偏相识于这样的时刻，每一个字拆开来，都是过错。


第144章　
　　她下楼来，清衡君拦住她，向她使了个眼色，说：“梅有琴已经到了。还有闻人有琴也来了。你……应付得过来吗？”
　　夜昙收起情绪，说：“尽力吧。”
　　梅有琴被安置在二楼，也是正对舞台的座位。但他对舞姬兴致也不大，只是怀中抱剑，一脸严肃。夜昙双手揉了揉脸，又挂上甜美的笑容。
　　“梅有琴！你来啦！”夜昙来到桌边，视线一扫，看见桌上的东西，她顿时再也笑不出来。
　　——桌上放着一碗寿面，一个红皮鸡蛋。
　　不是吧……夜昙苦着脸坐在桌前，梅有琴把碗推到她面前，说：“听说今日是你生辰，我做了寿面和鸡蛋。你吃吧。”
　　夜昙连呼吸都停滞了：“过生辰也不用非得吃寿面吧……你只需要送点礼物就可以了啊！”
　　梅有琴不听，冷冷地说：“民间风俗，必须要吃。”
　　夜昙哦了一声，拿起筷子，看了半天，这才挑了一筷送进嘴里。
　　——该死的嘲风，你等着本公主过来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寝你的皮！！
　　“好吃吗？”梅有琴问。
　　当然是不好吃。夜昙磨磨蹭蹭地吃面，说：“除了这面，你还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礼物？”梅有琴皱眉。夜昙说：“当然了，哪有过生日就送寿面的道理？”
　　梅有琴想了半天，严肃地问：“我有生之年，从未送过礼。应该送什么？”
　　没送过啊！夜昙高兴了：“也不用太贵重，你送我个十万八万两金子什么的，我就很知足了！毕竟礼轻情意重嘛。”
　　“要这么多金子？养女人果然费钱。”梅有琴嘟囔了一句，却说：“那你自己去娑罗双树拿。”
　　夜昙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只疑心自己听错：“真的？！”
　　梅有琴说：“真的啊。”
　　夜昙一把揽住他的肩，重重一拍：“梅有琴我最喜欢你了！”
　　梅有琴不喜欢别人靠这么近，他往旁边让了一让，说：“你先吃面。”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