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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前夜,她变成了蘑菇-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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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家。
  她是真的把玉梨苑当成家的。
  宁青青张了张口,感觉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扶着玉栏,慢慢蹲坐下去,将脸埋在膝间,无声地哭。
  胸腔中就像塞了一块冰冻的巨石。
  她把自己缩成了最小一团,好像这样做,受到的伤害也能小上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乾元殿中的灯火暗下去了,人声也突兀中止。
  宴散了。
  一道熟悉入骨的气息来到了她身后,停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能感觉到,他倚着另一边的玉栏,视线自上而下,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她。
  “哭够了吗?”好听的嗓音在夜风中显得异常凉薄。
  宁青青抹掉眼泪,站起来往前走。没理他。
  他低哑地轻笑了一下。
  每次,他将她送上欢愉的巅峰时,总会这样在她耳畔轻声一笑。
  身体记忆陡然袭来,宁青青脊背一颤,僵在了原地。
  “何必呢。”他的气息罩过来,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缩起的肩头,他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风这么大,为什么不回院子里等我,是想让我心疼?”
  他又笑了下。
  虽未明言,但宁青青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何必呢,他是不会心疼的。
  温存地拢住她肩膀的那只手,却像是攥住了她的心脏。
  无情地,碾压、蹂躏。
  “我没有。”宁青青干巴巴地开口。
  他温柔地道:“你知道,无人近得了我身。”
  所以他知道她在后殿。他知道,但他丝毫也没有顾忌地在她面前说那样的话,甚至可以说,他就是说给她听的。
  已经擦干的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
  她正要抬袖掩面,却忽然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身影一晃,穿过百丈玉阶,踏入玉梨苑正房。
  仙木焕发出暖光,宁青青的狼狈无处隐藏。她把头别到一旁,看见两粒泪珠飘落下去,在温软的木质地板上面摔成两朵小水花。
  谢无妄把她放进床榻,欺身上来。
  两根手指钳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他。他是九炎极火道体,身体永远是烫的,贴近时,却有股独特的冷香袭人心魄。
  宁青青双眸紧闭,心脏一阵阵抽着疼。
  “你过了。”他的声音带着笑,但她却听出了浓浓的冷意,“撒娇倒也无妨,不该探我。”
  宁青青倏然睁开了眼睛。
  四双相对。被泪水模糊的视野中,男人的脸漂亮得刺眼。
  半晌。
  “你是说我传音让你早回?还是到乾元殿寻你?还是在山道上哭?”她观着他一动不动的神色,颤着唇哑声开口,“抑或,都有?”
  他那双形状狭长漂亮的黑眸微微一弯:“既是聪明人,日后就不要做蠢事。自找伤心,何必。”
  说罢,薄唇微勾,压下来吻她。
  宁青青从头顶麻到了足底。
  止不住的战栗从唇上扩开,散到全身,她难以抑制地颤动起来,像秋风中簌簌发抖的落叶。
  用唇止住她继续发声之后,他的吻落向她的细长的颈,一只大手拢上来,随手将她的衣裳扯下肩膀。
  不待她作出反应,俊美至极的脸蓦地向下偏去,衔住娇嫩脆弱的她,牙尖惩罚般,不轻不重地一咬。
  宁青青浑身剧震,脑海一片空白。
  在她震惊失措时,他像剥蛋壳一样,动作利落,准备将她从薄薄的云裳里面彻底剥出来。
  “谢无妄!”宁青青倒抽着凉气,艰难地吐声,“我身上有伤,你……还是人吗!”
  声音抖得不成形状。他明知她有伤,却不闻不问,还这般欺负她。
  心头的委屈像海啸一般,一堵接一堵地扑打她的胸腔。
  大手一顿,牙齿松开,滚烫的气息离开了她。有风从窗边拂过来,剧烈起伏的胸脯凉丝丝地痛。
  他缓缓起身,浅淡地笑着,一点点将她的衣裳扯上来,藏起了诱人风光。
  “我是不是人?”他凉凉地道,“说不好。得看情况。”
  他居高临下,左右看看她,然后将她的衣裳拢过双肩,叠在颈项,严实得透不进风。
  宁青青盯着他,试图透过那一对深不见底的幽黑瞳眸,望进他那颗莫测的心。
  半晌,徒劳无功。
  “西阴神女……是真的吗?”她问。
  他冷了脸,垂眸起身:“适可而止。”
  宁青青看着他沉重华贵的衣袍曳过床榻,重重垂落到地上。
  方才他带来的颤抖和战栗仍未消退,她的心脏一片麻木,倒也不疼,只是簌簌声不断,像是在下一场雪。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空空茫茫。
  他往外走,她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轻得仿佛要消失。她感觉到,他和她之间连着一根细若游丝的线,只要他再继续往前走,这根线或许就会断了,断去的那一瞬间应当会非常非常疼,但是疼过之后,兴许便是解脱。
  她安静地等待着。
  他却不再继续向前。身形顿了片刻,返身瞥了她一眼,然后大步走回来,压上床榻,将她狠狠拥进了怀中。
  “别乱想。”他无视她微弱的挣扎,带着笑的低沉气音贴着她的鬓发,哄她,“三百多年了,我只有你一个,这还不够?阿青,知足常乐。”
  她身躯微震,不动了。
  他说得没有错。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大能们,哪个不是姬妾成群?能做到谢无妄这一步的男人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而且人家的道侣都是与丈夫旗鼓相当的存在。
  她不一样。她只是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天赋平平,卡在晋阶化神的瓶颈不知多少年了,她和他之间,还隔着化神、炼虚、合道三重大境界,能突破合道修成道君的,天上地下独他一人。他的天圣宫乃是当之无愧的仙门之首,势力遍布三界。
  她没有资格和他平等对话。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的眸中涌起些灰败的情绪。
  “睡吧,快养好伤。”他的声音缠进她的心底,晦暗惑人,“我想你。”


第3章 不言而喻
  他说他想她。
  他想她什么,不言而喻。
  她有一张肖似传说中那位神女的脸,还有一副令他爱不释手的好身段,因为她爱惨了他,所以床笫之间总能极大地满足他的征服欲。
  他忙起来虽然会十天半月不记得她,但只要他回到玉梨苑,总是会抱着她没日没夜地折腾。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他都十分纵容她,餍足散懒时,也愿意说些温软的话来哄她。
  她把这错认成了爱。
  宁青青慢慢从他怀中抬起眼睛,茫然地搜寻他的视线。
  “你爱我吗?”她执着地问,“爱过吗?”
  他那双幽深的寒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脸,惨白、脆弱。
  他的眸色明明冷了下去,笑容却比方才更加温存。
  “阿青想听假话了?”
  嗓音微微哑了些,更是让人耳廓酥麻。
  但话中之意,却是将人冻结成冰。
  支撑着宁青青的那股气陡然散去,她瘫在了松软的云丝衾中,涣散的眸光顺着他凉薄的唇一路往下,划过线条冷硬漂亮的下颌,攀过隆起的喉结,落入看不见的衣襟下方。
  那里藏着结实滚烫的胸膛,里面分明装着一颗跳动有力的心脏,怎就是个无心的人呢?
  “不爱对吗?”她不依不饶。
  他身上的气势更加冷沉,盯了她一会儿,耐心告罄。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他拂袖而去,也没说下一次什么时候回。
  宁青青定定地看着帐顶。
  暖融的灵木光芒正在滋润她的身体、修复她的伤势,随着呼吸丝丝缕缕浸入肺腑,但却无法止住她心中正在下的那场雪。
  簌簌、簌簌,一寸寸落下的,不知是雪,还是碎成灰的心。
  他终于残忍戳破了一切。
  是怪她得寸进尺吧?在他上次出行之前,他们曾共度了一段异常甜蜜的时光,她扣着他的手指躺在大木台晒太阳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她时不时滚到他的身上,冲着他笑。阳光映在他的黑眸中,懒洋洋地泛着无限的纵容和宠溺。
  那天的太阳实在太好,才会让她恃宠而骄。
  她忘了,对于睥睨天下的道君来说,这是一种冒犯。
  妄想掌控他。
  她起了这样的苗头,他便第一时间将她打回原形。
  宁青青吸了一口长气,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淌入耳窝。
  谢无妄没把话说尽。他漏了一句——“看清你的位置。”
  也许这便是他给她留的最后一丝颜面,看在床笫之谊的份上。
  名为道侣,实则是养在院中的娇雀。
  如果她不爱他,那自然可以像一个寻常姬妾那样笑靥如花,用甜言蜜语哄着他,从他手上讨些资源、灵宝,甚至权势,彼此各取所需,其乐融融。
  奈何她爱他。跟了他三百年,她从未找他要过任何好处,每次他回来,她会亲手给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食,还会替他仔细地打理他的法衣、他的剑、他的法宝。旁人的灵器用久了,灵力便越来越弱,他的东西却不一样,被她悉心照料着,灵力只增不减。
  她在修行一道上,天赋着实不算高,一时无法跟上他的脚步与他并肩而战,但她也尽可能地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全身心地付出……这样错了吗?
  她以为,他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簌簌、簌簌。”
  宁青青的涣散的视线缓缓凝聚起来。不是耳畔的幻觉,而是放置在窗下的蘑菇正在摇晃它的帽子。
  它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蘑菇,一顶翡翠般的漂亮菌帽,一根柔韧通透的杆,在玉盆的灵壤底下,还藏有无数缕整齐致密的、玉线一般的菌丝。
  它被养得有一点点肥,通身莹润透亮,一望便知被主人悉心照料着。
  这是新婚时谢无妄送给她的礼物。她缠着他,定期让他亲自用灵力灌溉哺育这只蘑菇,在这种小事上,他向来不会怫了她的意。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每月圆之日,他必会风雨无阻地回来喂蘑菇。
  就像两个人共同哺育爱的种子。
  今日空中悬着半轮上弦月。
  若无意外,谢无妄会在七八日之后回来。
  他已经彻底向她摊牌了,爱没有,若想继续待在他身边被他宠着,她就得在这段时日内收拾好情绪,从此认清现实,安守本分,不要试图掌控他那莫测的君心。若讨得他欢心,兴许将来的日子里,他会一如既往,只宠她一个人。
  挺好的,不是么?这样的日子,已经羡煞旁人。
  宁青青坐到窗下的软榻中,伸出手,用指尖触了触蘑菇帽。
  “簌簌!”它懒洋洋地左右摇摆。
  养久了,蘑菇已染上他的冷香。
  宁青青记起有一回,谢无妄中了算计,肋下裂开好大一道伤口,他风驰电掣赶回来,半空都拖出了焰迹,掠入屋中,第一件事却是喂蘑菇,当时他口中还吐着血。
  那场面让宁青青震憾不已。
  谢无妄只淡笑着说了一句,“它是你的命啊。”
  冷白的牙上沾着血,清冷的黑眸也染上了猩红,喂蘑菇的动作却温柔到不行。那一刻的谢无妄,几乎击穿了她的心。
  他真的不爱她吗?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出于习惯,也该是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吧?
  宁青青轻触着蘑菇帽,被死灰覆盖的心不甘地挣扎跳动。
  也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些年,三界恋慕他的红颜数也数不清,要论受到的诱惑,这世间恐怕没有谁能与他比肩,可事实上,他的确只守着她一个。单这一点,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嫉妒得眼眶淌血。
  “是我错了吗?”她问蘑菇。
  “簌簌簌!”
  它只会懒洋洋地随风摇摆那顶碧玉质地的漂亮胖帽子。
  她茫然地看了它好一会儿。看着蘑菇,想着自己。
  她没有父母,还是一只婴儿的时候,就被师父捡回了青城剑派。
  那是一个小得可怜的宗门,满宗上下只有一个师父,也就是青城剑派的掌门。老头子身体不行,人也很不靠谱,带徒弟有一搭没一搭,没有半点事业心,就守着祖传的仙山灵脉混日子。
  宁青青从小被师兄师姐们带到大,一群爱心泛滥的剑修就像老父亲老母亲一样疼她。她倒是很想振兴青城剑派,奈何她的修行天赋实在是一言难尽。
  灵根以单一纯净为上乘,比如谢无妄的九炎极火道体,便是纯火之中的帝王灵根,常人羡慕不来。
  宁青青是五灵根,五行齐聚一堂。稍微正经、有名气的宗门,都不会收驳杂灵根之人为徒,三灵根四灵根已经是不堪一顾的废材,遑论五灵根。
  但宁青青又有不同常人之处,旁人的驳杂灵根都是像几种颜色不同的泥巴糊在一起,又脏又乱,她不一样,体内五行丝丝分明,均匀衡定。
  这样的天赋在修行方面没有任何优势,不过天生与动、植物都亲,与高阶的灵器法宝也能诡异地、鸡同鸭讲地共鸣,她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法宝最细微的缺损,无论缺了哪一行,她都可以精准完美地修补上。正因为如此,这些年她把谢无妄的法衣、仙剑和法宝都养得毛光水滑,一个个都快要成精了。
  她跟了他三百多年,无论是她还是娘家青城剑派,都不曾问谢无妄讨过什么好处。
  多年陪伴和付出,全身心交托的爱意,怎堪沦为轻飘飘一句‘不该有的心思’?
  宁青青蓦地站了起来。
  她抿着唇,离开玉梨苑,顺着白玉小道攀上山巅。
  东方翻起了鱼腹白,宁青青攥了攥手指,被夜色晕染得一塌糊涂的心绪,此刻渐渐分明起来。
  她要平静地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是在床榻上,没有暧昧气息,不会心乱。她要清醒冷静地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到了乾元殿,发现黑沉沉的大殿紧阖着厚重的殿门,一丝光线也透不进这座黑暗巨兽般的殿堂。
  她顺着黑石岩座绕到了殿前,站在殿前广场向下望去,只见整座仙山上重叠着层层殿宇,密布着天圣宫各部,森然有序地从山腰铺到了山脚,绵延辐射向山下的大地。单看这些殿宇的制式,便是对山巅乾元殿俯首贴耳的臣服姿态。
  座落在身后的乾元殿带着极重的威压,殿前列着禁侍,这些人像刀锋一般,无心无情,只听从谢无妄一人之令,没有人能和他们打交道。
  谢无妄不在这里。他在的时候乾元殿从来不关门,遥遥能望见高坐的身影,漫不经心之中,透着刻骨的威严气势,令人不自觉地屏息。
  她望向山下鳞次栉比的殿宇。谢无妄也许在某一处,也许离开了天圣宫。
  她窝在玉梨苑太久,习惯了独来独往,要让她四处去寻谢无妄……着实是有些难为她。
  罢了,先回去。
  宁青青顺着乾元殿侧面的阔道返回后山。
  刚走到殿侧,忽然听到低沉闷震的开门声从殿阶之上传来。
  偏门开启,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走了出来,款款行到宁青青面前,盈盈一拜。
  “夫人是在寻道君吗?”她的声音掐得出水,“道君半夜便走了,没留下来过夜,妾身也不知道道君后来去了何处,还望夫人莫怪。”
  这个女子宁青青认得。她叫云水淼,正是二百年前东海侯送来的那个纯阴美姬。被送出天圣宫后,据说去了昆仑。
  她怎会出现在天圣宫,还在谢无妄的乾元殿过夜?
  宁青青有些失神。
  云水淼扶着腰,眸光娇怯,弱弱地道:“夫人请千万不要因为妾身的事情和道君置气。妾身只要能得道君一两分庇护,便心满意足,绝不敢肖想太多。”
  她摇晃着腰肢继续向前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斟酌着,还想说些什么:“妾……”
  宁青青漠然瞥去一眼:“我没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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