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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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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铎乐于听,更乐于遵这个旨。
现在,他更不相信大内会有牵扯了,连答应的声音都特别恭顺。
他辞出了御书房,隆科多从密室出来了,望着黄衣人直笑。
黄衣人脸上也浮现了笑容:“您认为我应付的怎么样?”
隆科多道:“你把他摆弄得团团转,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不过……”
黄衣人道:“不过怎么?”
隆科多道:“我担心你应付过去的,只是眼前。”
黄衣人道:“您是担心他会查着什么?您放心,线索断得干干净净,再往下查一辈子,也查不出什么来。”
隆科多微—摇头:“我不担心他,他还没那个能耐,我担心那个李家人,李家人代代个个都不含糊,只他查出了眉目,那就跟察铎自己查出来没有什么两样——”
黄衣人脸色微变,道:“又怎么样?”
“一个小察铎没什么大不了的。”隆科多道:“你得在意远在蒙古的那个老的。”
黄衣人冷然道:“老的怎么样,他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隆科多道:“老四,你是皇上,可是那个老的,他握有一支精锐的蒙古铁骑。”
黄衣人冷然一笑:“他敢。”
“他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他是不认人、死认理的人,你知道他敢不敢?”
“您忘了,我有‘血滴子’?”
“你也忘了,他马上马下也有一身万人难敌的好修为?加上他精锐、剽悍的蒙古铁骑,‘血滴子’未必能奏效。”
“那也不要紧,”黄衣人冷冷—笑:“我还有个率熊虎之师的年羹尧,镇守陕甘,他帐下还有个能征惯战的虎将岳钟琪。”
隆科多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提,我还真没想起年羹尧。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事情演变到那个地步,你知道,光京里一个地儿,有多少人瞪着眼在抓你的错处——”
黄衣人冷笑道:“我永远让人抓不到错处,就算让他们抓到,谁又敢拿我怎么样。正好,我就拿李家当个榜样,杀一儆百,给他们看看,李家人这不是露面儿了,这不是来了么,多少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来人。”
“喳。”
一声恭应,外头快步进来一名大内侍卫,低头、哈腰、甩袖,一个千打了下去。
黄衣人道:“传旨下去,我要见德俊骐。”
“喳。”
又一声恭应,那名大内侍卫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
黄衣人转望隆科多:“您要不要一块儿去?”
隆科多微一摇头道:“不了,我有点儿累了。”
黄衣人笑了:“怎么,您不是从不服老么?”
隆科多道:“看见你雄姿英发、英察敏锐,我这个做舅舅的,还能不服老。”
黄衣人“哈!”地一笑:“那您就早点儿歇着吧。”
他双手往后一背,大步行了出去。
望着那隐透懔人阴鸷的背影,隆科多脸上浮现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情,接着,是一片沉重的阴霾——
口口口
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只知道,这儿的夜色很静、很美。
只知道,这儿还是在紫禁城里。
—座水榭,水榭里,灯光柔和,水榭外,一泓清澈的碧水映着月光,人间,也多了一弯金钩。
黄衣人进来了,水榭里不见人,但早有人预备好了一银盅莲子汤。
黄衣人坐下来,端起来,刚喝一口,一阵微风,柔和的灯光一暗复明,水榭里多了个人。
颀长、挺拔,一袭白衣、身躯长,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冷肃。
俊逸绝伦的脸上,有点瘦削,也显得苍白,白得不见血色,但更显得阴森冷肃,更能令人不寒而栗。
甚至,连黄衣人这么阴鸷个人,这万乘之尊,都为之皱眉,他放下了银盅:“为什么每次我要见你,你总是比我慢来一步?”
白衣人脸上没有表情:“忘了?我的习惯,我眼里不认任何人。”
黄衣人眉锋皱深了三分:“相处的日子不算短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改变?”
白衣人道:“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我,谁想改变我,你?”
当着皇上称“你”的,打古而今,恐怕只他这么—个,应该也绝不会再有来者。
而,黄衣人这个皇上,居然能表现的毫不在意。
他抬了抬手:“坐。”
白衣人道:“忘了?我从来不坐。”
他不坐,黄衣人居然也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停住望白衣人:“我的‘血滴子’怎么样了?”
白衣人道:“我不愿意多说,更不惯吹嘘,你该自己去看看。”
黄衣人一点头:“好,这一两天,我就去看,不过我要先知道一下,是不是能派上用场了?”
“随时罢。”
“好极了,”黄衣人笑了,不带阴鸷,相当欢愉:“说吧,要我怎么赏你?”
“不必,”白衣人冰冷道:“这一点,从今以后,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忘记,我不是为你所用,也绝不属于任何人,我愿意为你训练‘血滴子’,只是为我自己,我喜欢见血,殷红的鲜血。”
黄衣人眉锋一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那双爱见血的怕人目光:“她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
“你还让她睡着?”
“不错。”
“你从没有碰过她?”
“没有,我不喜欢那一套,也不愿意那样做。”
黄衣人转脸望白衣人:“你不喜欢?是不是你那身怪异的所学,不容许你——”
“不是,我的所学不畏女色,就算是,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我学的是什么武功,尤其是你。”
“为什么尤其是我?”
“因为我要提防你,我知道,你绝不容许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但是那一天还没有到。”
黄衣人仰面大笑,听得出,他笑得勉强,笑声住后,他再望白衣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话锋已经转了:“那么,为什么不喜欢,总有个理由?据我所知,没有人不喜欢,只要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白衣人道:“也许,我跟你所说的‘人’不一样。”
黄衣人点了点头:“不愿意呢,又是为什么?”
“我要是愿意,凭我要多少都垂手可得,可是那只是得到她们的人,她们的躯壳,有什么意思。”
黄衣人呆了一呆,凝望白衣人:“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难得。但是,我有点不大相信。”
白衣人两眼怕人的奇光一闪,冷怒道:“你怎么说?”
黄衣人淡淡的笑了笑:“别不承认,也别不爱听,因为你的言行不相符合。”
“我的言行怎么不相符合?”
“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她一直睡着,不让她醒过来?”
“没有必要让她醒过来,对我来说,她醒着、睡着都是一样。”
黄衣人摇头道:“不是的,我认为不是这么个理由。”
“你认为是什么理由?”
“我认为你是害怕。”
“怕,你说我害怕?”白衣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冷笑:“我从没怕过什么,也从不知道什么是怕。”
“我可以告诉你,古来多少英雄,他们像铁打的、像铜铸的,他们也从来不怕,不知道什么叫怕。但是,他们就怕这个,到最后,没一个过得了这一关。”
“我告诉过你,我跟你所说的‘人’不一样。”
“我也可以这么说,不难,两片嘴唇动一动,就说出来“你敢——”
“不要动气,让事实来证明,你敢跟我赌一赌?”
“赌?什么意思?”
“让她醒过来,不用多,只要一个月之内,你仍然能不碰她,躯壳也好、心灵也好,你仍然不想得到她,我服你,承认你是古今来唯一的一个。”
白衣人脸色神情变得好怕人,一袭白衣为之无风自动:“今夜你见我,难道就是为这?”
“不,但是比起证明你是不是也是个凡人,其他的事已经都不重要了。”
白衣人话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好,一个月。”
活落,风动,柔和的灯光又一暗复明,人已经不见了。
黄衣人脸上,浮现起得意的阴笑,望之怕人。
口口口
察铎回到了“外馆”,兰珠格格还在灯下等着。
察铎一进门,她马上站了起来,但察铎没等兰珠发问,便道:“兰珠,咱们都误会他了。”
兰珠道:“咱们都误会他了,怎么回事?”
察铎把御书房晋见皇上的经过,说了一遍,不但眉飞色舞,而且还不时捧那位皇上一两句。”
兰珠很冷静,冷静的出奇,听完之后,她道:“你不是要问他这件事跟他有没有牵扯么?
问了没有?”
“没有,”察铎摆手道:“合着我跟你说了半天,你都没听进去呀,他是那么样,对有官家人牵扯的事,深恶痛绝。当面交代我明查严办,对李家,他又深恐招致误会,这种情形,还用再多问吗?”
兰珠看了看道:“你相信?”
察铎正要去**,回过头来道:“什么?”
“我是问你相信不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当然相信。”
兰珠道:“别忘了,他可是个极富心机的人啊!”
察铎道:“不管谁极富心机,我也不傻,难道说我察言观色,连个真假都看不出来。”
兰珠道:“不管什么事,事先别太武断,你最好等有了证据,再相信他。”
察铎正色道:“兰珠,他是皇上,我身为人臣,自然应该相信他,我要是连君上都不相信……”
兰珠道:“皇上也好,君上也好,他们都不是圣人,圣人都也有犯错的时候。”
察铎道:“可是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一定牵扯在内,是不是?”
兰珠道:“不错,截至目前为止,线索、证据,发现一条断一条,发现一个断一个,怕只怕你以后找线索、查证据很难有所收获,查都让你无从着手,不信你等着看。”
察铎浓眉一扬,旋又温和的道:“兰珠,不要对他存有偏见——”
兰珠眉梢儿一剔,大声道:“不只是对他,对任何人都一样,我这是就事论事,就算我对他有偏见。这么多人,我为什么独对他有偏见,为什么对他有偏见的不只我一个?这还不都是他自己做的。”
察铎的话声,不免也提高了些:“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指他即位之前、即位之时、即位之后。即位之前的争储,古来屡见不鲜,指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夺位,那毕竟是传言,传言说的更可怕,谁知道那是不是恶意中伤?
即位之后,他消除异己,手段固然严厉了点儿,可是有几个做皇上的,容得别人或明或暗的反对他,何况他弟兄这么多,有多少双眼在瞪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珠脸色有点变了,冷笑一声道:“没去之前是一个样,去过回来以后又是一个样,简直象变了个人。这是我知道你的性情为人,要不然我一定会以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察铎脸上也变了色,沉声道:“兰珠——”
兰珠突然又提高了话声,尖声道: “我不愿意跟你辩,杠抬僵了又得大吵一架,还吵不出个结果,你爱怎么相信他是你的事,我不愿意勉强你。可是要我也跟你一样,没那么容易,你最好也别管我,现在我问你,对人家那个李家人,你怎么交代?”
察铎也大声道:“什么怎么交代,我信我的,我干我的,这跟两家的交情没有冲突!”
兰珠怒笑道:“最好是没有冲突,最好是没有冲突;保不定你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等一旦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看你怎么办?”
话落,她像一阵风,怒冲冲的卷了出去。
察铎呆了一呆,猛然拍了桌子:“我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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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西山晴雪”,原是燕京八景之一。
其实,游西山,四季咸宜,风景各殊,春柳、夏花、秋枫、冬雪无一不可游。
甚至,以今夜来说,西山的夜色,有月时的夜色,也应该列为燕京美景之一。
京畿之景色,形势天然,在北京城内者,以三海为胜,在近郊之畅春、圆明、静明、静宜诸园为其骨干。
这几个地方集山、水、泉之精华,复经元、明、清三代之建设,其规模之宏伟、景色之明丽,天下各处,无与伦比。
圆明园在西直门外海甸,自辽圣祖开泰年间起,历代皇帝多乐在燕北胜区,营建离宫,清初入关,为安抚人心,起初无意大兴土木。
顺治时,仅因明南海之子之旧,略事修葺。
自康熙二十三及二十八两次南巡,憧憬于江南湖山之美、庭园之胜,因命在京师海甸西舟陵畔,明武清侯李伟的清华园故址,兴建“畅春园”,以为避喧听政之所。
后又改玉泉山之“澄心园”为“静明园”,复建香山行宫为“静宜园”,遂与“畅春园”
成鼎足之势,已颇具规模,康熙四十八年又经改筑,遂定名为“圆明园”。
到了雍正践祚,复又扩建了“圆明园”。
“静明园”,则在玉泉山,“玉泉垂虹”又是“燕京八景”之一。
离西直门约十六里之多,离“万寿山”仅数里之遥,大道广亩,一路阡陌,左山右水,风景之佳丽,皆汇萃于此。
玉泉山有如桂林之七星岩,拔地而起,周围筑有碧瓦红垣,金章宗在此建有行宫,名曰“芙蓉殿”。
至明、清两代陆续经营,至康熙十九年大加兴建,原名“澄心园”,三十一年改称“静明园”,为内务府所管三山五园之一,列为内宫禁地。
从西郊而玉泉、万寿、香山,再过“碧云寺”,就是西山了。
西山,不是禁地,可是有一个地方等于是禁地,因为人不敢去,倒不是人迹难至,而是害怕不敢去。
这个地方,就在一处山坳,里头有一座大冢。
这地方不是皇家陵寝所在地,可是这座大冢之建筑、经营,较诸皇家陵寝毫不逊色。
乱葬岗到处,一座巨冢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因为这座巨冢闹鬼,还不只一天了,也不只是传说,有人亲眼看见过,见过的人,害了大病,不信邪非去看个究竟的,去几个几个有去无回。
从没有人报官,因为谁都知道,报官没有用,谁都知道,这座巨冢里,葬的是“福王府”
老郡主玉伦的独生女德瑾格格。
这位格格当年是怎么死的,民间传说纷纭,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不是善终。
不得善终,死为厉鬼,那是必然的。
所以,有鬼之说,是千真万确的了。
就在今夜,这个有一弯钩月的这时候,这座巨冢前突然飘来轻雾似的一条白影。
说是飘,毫不为过,因为白影是足不沾地,随风飘行,而且极快,刚出现的时候,在山坳口,只一眨眼,便已到了巨冢前。
说他像轻雾,也不为过,因为从头到脚,白影被裹在一团薄薄的白雾之中,因之,只看出他是个白影,其他的一概看不清楚。
白影停在了巨冢前,刚停下,身周的白雾消了,不,不是消散了,应该说被他的身躯吸收,进入他的身躯不见了。
看背影,那是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白衣人,看前面,他赫然竟是不久前刚在“紫禁城”
内跟黄衣人见过面的那位,白衣人叫他德俊骐。
苍白、阴森、冷肃的德俊骐站立在巨冢前,身周的白雾刚不见,巨冢前那座巨大墓碑,忽然缓慢横移,使得巨冢上现出一个跟那座墓碑一般高矮、宽窄的黑忽忽洞穴。
洞穴虽然黑,但藉着徽弱月色,仍可看出,有道石阶直通往下。
德俊琪就飘进了洞穴,往下去不见了。
那座墓碑,又缓慢移回来合上,没有一点缝隙。
如果这时候跟着德俊骐走,眼前、身周,是伸手难见五指的黑暗,就不知道德俊骐他是怎么走的。
也许是个有心人,留意脚下,那就会发现,石阶是盘旋下降,整整一百级。
走完石阶,是平坦的地面,像是一块块光滑的石头铺成的。
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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