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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江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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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麟的心头跳了一下,道:“原来是他,好嘛,越追越高、越追越往上走了啊,现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

“我不知道,不过‘查缉营’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李玉麟道:“你最好不要以为我不敢闯‘查缉营’,找姓白的,只要有必要,连紫禁城大内我都敢闯。好吧,看在你是奉命行事份上,我饶了你,不过为你自己好,我劝你全当没今夜这回事,别声张,也别动给姓白的送信儿的念头,要不然我还会找你,也一定找得到你,再找上你的时候,绝不会再有今儿晚上这种便宜,每天回来以后怎么样,你们就还怎么样吧。”

他松了姓毛的,要走。

只听桂姐急叫:“等等。”

李玉麟转过脸去:“你还有什么事?”

桂姐道:“你,你带我走。”

显然,她是真怕姓毛的不饶她。

李玉麟微一摇头:“我不能——”

脑后一阵金刃破风声。

李玉麟听见了。

桂姐猛一惊睁了眼。

李玉麟也看见了,这就够了。

他双眉扬处,曲起手肘往后一撞,一声闷哼,紧接着一声“呛啷!”、一声“噗通!”

刀掉在了地上,姓毛的人撞在了门框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眼一闭,身子贴着门框往下滑,终于坐在地上不动了。

李玉麟头都没回,望着桂姐道:“他没法奈何你了,至少暂时没法拿你怎么样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合计吧。”

他没等桂姐再说话,转身一步跨了出去。

只听见屋里的桂姐“哎!”地一声叫,他人已经上了夜空——

口口口

李玉麟想:“查缉营”那个班领白一凡,杀人嫁祸,给他扣这么一顶帽子,或许是公报私仇。

就算是公报私仇,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因为他明知道,李玉鳞有个贵为“神力鹰王”的朋友。

何况,这里头还牵扯上一个本来不该有这种牵扯的郝大魁?足证,姓白的动机不简单。

也足证,这整个事件,李玉麟的妹妹被劫掳失踪一事,绝不简单。

所以,要找那个白一凡,一定要找到他。

口口口

“查缉营”属“九门提督衙门”辖下。

“九门提督衙门”坐落在内城里。

“九门提督”掌管内城九门钥匙,职司内城禁卫治安,但他兼步军统领,同样也捍卫整个京畿。

当然,那是指大事。

等闲小事有“五城兵马司”、“巡捕营”,还有“顺天府”,“大兴”县两个衙门的捕房足够了。

“九门提督衙门”坐落在内城里。

“查缉营”离“九门提督衙门”不远,跟“九门提督衙门”在一条街上,两边儿可以看得见。

“查缉营”不能算是个小衙门,因为它是捍卫京城的主要一支铁卫。

但是有“九门提督衙门”在一条街上,两下里一比,气势全被压了下去,就显得寒伧多了。

也就因为这,“查缉营”上自统带,下至每一个弟兄,甚至于营里的伙夫,没一个敢吊儿郎当,没一个敢拿事儿不当事儿。

营里营外的禁卫,那就更不必说了。

尽管“查缉营”的禁卫那么严密,李玉麟还是轻易的进去了。

点尘未惊!

他就出现在前院后头的东边那扇小门边。

“查缉营”这前院可真够大的,两边整齐的几排平房,中间是个大空场,看样子不但是个练武场,还兼点校之用。

空场中间,一条石板路往后通。

石板路的尽头,一分为二,一东一西,分两道门通往后头。

李玉麟的现身处,就在东边这扇门旁。

这时候不能算晚,但是整个“查缉营”的前院,却已经是静悄悄、空荡荡,听不见一点声息,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就连两边那几排屋子里,也黑漆漆的不见灯光。

这情形有点反常,这时候的“查缉营”,绝不该是这样儿的。

怎么回事儿?

一阵轻捷的步履声,从不知深几许的后院里传了过来,而且是直奔这扇小门儿。

正好!

没见李玉麟动,他已经不见了。

东边这扇小门儿附近,也恢复了空荡、寂静。

但是转眼间,这份刚恢复的空荡、寂静,就被一个人打破了。

那是个挎刀汉子,穿的不是便服,而是一身整齐的穿戴,迈着四方步,甩着马蹄袖,走的相当快,象是有什么急事儿。

他刚到门口,眼前人影一闪,李玉麟拦住了他的去路。

吃的是“查缉营”这碗公事饭,都有一份机警与反应,他脚下一顿,一声“你”,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可惜的是,他那份机警与反应,没能快得过李玉麟。

就在他手刚摸仁刀柄的当儿,李玉麟的右手,已经落在了他左边的“肩井穴”上。

他手停住了,倒不是怕了,而且大半身酸麻,动弹不得了。

李玉麟说了话:“我不认识你,跟你没什么过不去的,问两句话就走,希望你不要逼我跟你过不去。”

那汉子也说了活,是这么一句,道:“你要问什么?”

显然,他绝对明白,好汉不吃跟前亏的道理。

“我找你们—个班领,白—凡。”

那汉子一怔:“你找他有事?”

李玉麟道:“有事。”

“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李玉麟目光一凝:“这话……”

“白班领已经死了,天刚黑发现他的尸体,顿饭工大之前刚运回营。”

李玉麟心头一震:“怎么说,白一凡死了?”

“这假不了,被人用重手法震断了心脉,现在停尸在后头,不信我可以带你看看去。”

李玉麟吸了一口气,道:“是谁杀了他?”

“根据他班里弟兄的说法,他白天跟个姓李的江湖人在天桥结了梁子,如今营里的人都派出去找那个姓李的去了……”

好嘛,竟栽到这儿来了。

李玉麟心头又一震,道:“慢着,据我所知,那个姓李的江湖人没有杀他,而且也在找他。”

“你怎么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我正在找你打听他。”

那汉子脸色一变:“你就是那个姓李的?”

“不错。”

那汉子似乎一挣,只是他这一挣太微弱了,因为他根本无法动弹。

只听他道:“我是知道你在找白一凡,由此看,杀他的似乎不是你,可是我们统带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见我们统带,当面禀明,洗刷你的罪嫌。”

李玉麟何尝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道:“别以为我不敢见你们统带,我这个江湖人不怕见官,他在哪儿?”

“就在后头‘签押房’里等各路的回报。”

“你给我带路。”

“可以。”

“记住,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没什么过不去的,你最好别逼我。”

“我听见了。”

李玉麟松了手,那汉子转过身要往后院走,突然,铮然一声腰刀出了鞘,刀光一闪,直劈李玉麟。

可惜他没能劈下去,因为他的右腕正落在李玉麟的左掌里。

“你忘性真大啊!”

那汉子心胆欲裂,顾不得往回挣,也明知道挣不脱,左腿一抬,膝盖猛顶李玉麟的下阴。

李玉麟双眉陡地一扬:“你可真够狠的。”

右掌下探,正抓住那汉子的腿弯,然后双手用力,举起了他,沉喝一声:“带路!”双手一抖,那汉子一个人直飞出去,砰然一声摔在了丈余外,帽子掉了,刀也脱了手,一时竟没能站起来。

李玉麟一步跨到了他跟前,如今,就是杀了他,恐怕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李玉麟一步跨到,吓得他一声惊叫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候,一个颇具威严的沉喝传了过来:“什么声音,谁在这儿?”

那汉子不知道是怕,还是摔疼了,他颤声道:“禀统带,是,是属下。”

那颇具威严的话声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什么事儿?”

那汉子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统带!统带!那个姓李的江湖人来了。”

颇具威严的话声惊怒沉喝:“带他进来。”

那汉子哪儿敢哪,他刚转脸望李玉麟,一脸的苦相:“禀、禀统带,他、他就在这儿。”

一声“呃”,衣袂飘风,人影疾闪,两个穿戴整齐的汉子掠到,别看穿的不少,行动还真快,显然身手不弱!

紧接着,急快步履声,来了个中年人。

穿的整齐,没戴顶子,一条长发辫拖在身后。

看年纪,约摸四十多,高高的个子,挺结实、挺壮,浓眉、大眼,唇上还留着两擞小胡子。

他入目那汉子坐在地上,刀丢在一旁,就是一怔。

那汉子忙忍痛爬起,没站稳,一歪又坐下了,干脆不站了,就势跪在了地上,一指李玉麟道:“禀统带,就是他!”

那位统带突然之间变得相当平静,凝目一打量李玉麟,道:“你就是那个姓李的?”

口气居然也温和。

李玉麟头一点道:“不错。”

“你来……”

“我本来是来找白一凡的,听这位说,他死了,我这个姓李的涉嫌行凶,所以我认为有面见统带,洗刷嫌疑的必要!”

“你是说,你没杀白一凡?”

“这位知道,我正在找他,我也正找这位打听他。”

那汉子起来了,急前几步,到了那位统带身边:“禀统带,也有可能他是做给咱们看的。”

李玉麟淡然一笑:“刚才你是什么样?你可真是个典型的小人。”

“你……”

那位统带微一抬手,那汉子乖乖团上了嘴,哈下了腰。

只听那位统带道:“听说你是‘神力’小王爷的朋友?”

怪不得那么平静,那么温和,原来如此。

李玉麟说得好,道:“承神力小王爷不以布衣草民见弃,降尊纡贵,折节相交,我却不敢自认是他的朋友。”

那位统带道:“不管怎么说,神力小王爷拿你当朋友是实……”

顿了顿,接道:“就因为这,‘查缉营’只是找你,而不是抓你,另一方面,我们制军大人,也已经把这件事面禀小王爷,请小王爷定夺,所以我认为你该去见见小王爷,当面禀明。”

“有这个必要嘛?”

“你大概不会让小王爷为难。”

李玉麟眉锋为之一皱:“小王爷应该知道不是我。”

“那要看小王爷对你了解多少!”

这话不错,察铎对他所知不多,加上有那么—回事正好让察铎碰上,察铎很可能认为杀白一凡的确是他。

他并不担心察铎会对他怎么样,但是祖父辈的交情,要是双方真有所冲突,总是不好。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怎么见小王爷?”

“我带你去,小王爷现在在外馆。”

李玉麟道:“那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去。”

“你别客气,我职责所在,应该带你去。”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我明白了,你把我交给小王爷,小王爷怎么处置,或者再有什么事,那就跟你这位‘查缉营’的统带无关了。”

那位统带脸色没有一点变化,也看不出有任何异状,语气也平静的像一泓无波的水池,不愧是个做官的:“可以这么说,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确是我的职责。”

人人都说江湖险恶,但是李玉麟发现,宦海中的每一个都够深沉,天子脚下的京城所在,连这么一个起码的官儿,“查缉营”的小小统带,做官的功夫都这么到家,无怪乎在宦海中能交一两个知心血性朋友,特别珍贵。

无怪乎除非事非得已,江湖豪迈耿介之士,都不愿意,甚至于耻于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突然之间,李玉麟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厌恶感,冷冷地看了看这位统带:“江湖草民,不敢跟统带走在一起,如果是为职责,统带大可以自己往外馆跑一趟,我去我的。”

他没等那位统带说话,话落起身,破空而去。

那位统带,仰望夜空,两眼之中飞闪阴鸷寒芒,当他收回目光的时候,他沉喝出声:

“给我备马。”

夜色里,响起一阵轰雷似的:“喳!”

口口口

这儿是一大片整齐宏伟的房子。

这片整齐宏伟的房子,静静的坐落在夜色里,隐隐有点慑人。

它像个大衙门,也像座大府邸,门口明亮的两盏大灯,高高的一根旗竿。

在门口那两盏明亮的灯光下,八名穿戴整齐的挎刀步军,两边各四,挺直而整齐的站立着。

另一名挎刀的蓝顶武官,一手抚刀柄,来回的走动着。

把目光后移,往那一大片黑压压的房舍看,大院子,里头树海森森,树海之中,居然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院子里,夜色很美,也很宁静。

一条人影划破了这美而宁静的夜色,长虹似的射落在院子里,停在那条石板路士,紧接着,清朗话声划空而起:“江湖草民求见神力小王爷。”

话声方落,两条黑影矫捷如鹰隼,从画廊暗隅里破空掠到,双双射落在那条人影面前,正是察铎身边四个蒙古勇士里的两个。

只听一个道:“是你?”

另一个道:“我们爷正想找你。”

一个震人耳鼓的豪壮话声传了过来:“别胡说,滚一边儿去。”

健壮黑影带着逼人劲风掠到,直射面前,可不正是爵袭神力鹰王的察铎?

两个蒙古勇士躬身而退。

李玉麟微一欠身道:“王爷,草民不速……”

“什么工夫又草民了,你少气我。”察铎大步上前,伸出健壮有力的手,一把拉住了李玉麟,带笑道:“你何止不速?简直给我个大惊喜,里头坐。”

里头,不是待客厅,而是书房似的一间,把李玉麟拉着。

李玉麟道:“我认为,王爷所以愿意折节下交,可能就是因为我还不太俗。”

察铎笑了,一摇头:“不是自负,我什么都行,就是这张嘴太苯,我答应不插手,但是那得看情形。”

“看什么情形?”

“只要不牵涉官家。”

李玉麟双眉微扬:“希望王爷不要介意,我还不太在乎官家。”

“好家伙,”察铎叫了起来:“我真没交错朋友,简直臭味相投,全依你了,阁下,说吧。”

李玉麟威态倏敛:“王爷,记得我来京是干什么来的?”

“记得,当然记得,为令妹被劫掳失踪事,找那个姓郝的!”

“不错……”

接下来,李玉麟从进京以后一直说到今夜,但是他避开了“穷家帮”跟昔日铁霸王手下的众群雄,为的是他怕察铎联想到他的出身来历。

静静听毕,察铎面泛怒色,浓眉连连耸动,道:“有这种事,这不明摆的,官家人跟令妹遭劫掳有关吗?”

“我还不敢这么说,也许只是搭上江湖关系的一两个,并不是官家。”

察铎一拍桌子道:“你该早让我知道,九门提督他律下不严,还敢跑来见我——”

抬手一指:“叫‘九门提督’……”

李玉麟道:“王爷,您可是亲口答应我的。”

察铎霍地转过脸:“阁下,这是官家事,我这是责问——”

“王爷,请您错过现在,找别的理由,平心而论,九门提督不可能跟在每一个人后头—

—”

“总是他律下不严,否则没人敢——”

“朝廷之上也有忠有奸,难道皇上也该换一个?”

察铎一怔:“我不该忘记,我说不过你。”

李玉麟道:“不,该是王爷重信诺。”

“好家伙,”察铎叫道:“这顶帽子扣住我,比‘紧箍咒’还厉害——”

一顿,忽转话锋:“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线索已经断了——”

“总还有杀姓白的那个人。”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上哪儿找去?”

“王爷,我也知道不容易,但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察铎两眼忽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找那个唱大鼓的白妞。”

“我就是这意思——”

只听外头晌起个恭谨话声:“禀爷,兰珠格格看您来了。”

李玉麟忙站了起来:“王爷,我告辞。”

察铎忙跟着站起:“不是外人,你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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