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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涉道-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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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但问无妨。”阡听闻关乎吟儿,面上微露惊诧之色。
“林少侠在所有金人宋人面前脱口而出,盟主正是盟王的夫人,可是真心实意?可会言出必行?抑或,林少侠当时只是为了挽回小师妹的颜面,刻意这样敷衍,实质并不算数?”叶文暄问。
冷飘零察言观色,心知肚明:不,不可能是敷衍,林阡面色里的惊诧已经告诉我,林阡那句话是真心话,当时是不假思索,后来也根本不曾怀疑……
“感情的事,岂容得半刻虚假。”果然,阡回答得是那样认真,那样纯粹,“说出去的话,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承担了的事,便必然不能逃避。”
冷飘零欣慰一笑,再无牵挂,叶文暄却略带担忧,蹙眉续问:“可是,林少侠当真已经决定了?我了解林少侠在得知小师妹心意的这两个月里,一直对感情进不进展有迟疑,这份迟疑,并非因为对小师妹没有感情,而是实在有诸多顾虑,这些顾虑,难道如今已然全部摒弃?比如说,那传闻中饮恨刀携带的‘天之咒’,会不会真的连累小师妹,林少侠真的权衡清楚了?”
“不错,曾经我最担忧的,也是这传言已久的‘天之咒’,但我更了解,吟儿比怕诅咒还要怕离开我。她既是这样坚决,我也宁可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阡不无感慨,原来,吟儿的那句“一生平安却要与林阡疏远,永不及满布伤血却能在林阡身边”,在那个鲜血淋漓、冷风凛冽的暗杀之夜,也这般击中过阡的心……
“那么,洪瀚抒和越风……”叶文暄欲言又止,他之所以提及瀚抒越风,完全是因为阡曾经退出玉泽宋贤的爱情。
“吟儿曾对我说,她不爱西夏江南,心在无垠天地间。既要令她得偿所愿,纵使是要我对瀚抒绝情,对越风狠心,又何妨。”阡淡淡说着,冷飘零连连点头:的确,洪瀚抒越风自然和杨宋贤不一样,而盟主和蓝姑娘,自然更不是同一种类型的女子……
叶文暄幽深的目光,却在此时掠过阡手中剑穗:“但其实,先前林少侠和小师妹的情事悬而不决,我想大部分原因,还是出在郡主的身上……”
阡听得这话,稍稍一怔,未加掩饰,郑重点头。
“怎么会是郡主?比起洪山主、越副帮主来,郡主更加不应该是你二人之间阻碍啊,反而正是郡主,将你二人的距离拉近……”冷飘零奇问,她亲眼目睹过,云烟和吟儿的感情如何,还有云烟曾对吟儿说,就算只剩两个人,也要继续他们的同盟……
“先前我迟迟不肯接受吟儿,就是不想让她和从前的云烟一样。”阡提及云烟,神色黯然,压低声音,却是真情流露,“不可以,再像从前对云烟一样,她在身边的时候,心不能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待到失去的时候,才体会身边的人比心上的重要。”握着剑穗,阡叹息,“曾经我以为,我始终不能得到的玉泽,是生命里最遗憾的过去,可是,到现在才发现,得到了却不珍惜所以被迫失去的云烟,才更令我终生遗憾。终于明白,如果一直都对往事耿耿于怀、时刻挂念着先前的爱,我就不够资格把另一个女子带进自己的人生来……所以,这些天才万万不能给吟儿任何没有用的承诺。”其实,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爱得深切的表现,飘零和文暄岂可能不懂。
“原来盟王先前不作决定,是不想陷盟主于危难却对她不够深爱。原来如此……”冷飘零恍然大悟,文暄叹了口气:“可是,想不到事态竟这般紧急,先是洪山主越副帮主逼婚,随后小师妹身份揭穿必须由你出面承认你与她的关系,总是不给人时间再权衡……终究,还是迫着你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不知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太过急促……”
“文暄,其实,未必像你所说那样,不顺其自然就不合时宜。这世上有些感情应该弛缓,有些却要在一开始就激烈。现今盟王打开了心扉,也许正可以发现很多先前发现不了的事,或许,盟王早就已经在挂念着盟主却不自知……”冷飘零笑着以支持的态度,“不错事态的确很紧急,但你们的感情,既然已经开始了也正在发生着,那就只欠一个过程罢了。”
“也是,你与她有的是未来,也有太多共同的过去,所以,的确只欠一个过程而已。”文暄一笑,终究点头。
“而且,你们的过程,一定是荡气回肠的,我坚信。”冷飘零如是说。若惆怅于满目山河空念远,则时间是最好的解药。何况,他毕竟是林阡,虽然重情也长情,却不可能因为情伤就一蹶不振执迷不悟,将来的他和盟主,必定有更多的际遇……
“我替吟儿谢谢叶少侠和冷姑娘的关心。既然我是确定了要对她负责,便必定会全心全力、自始至终。”阡淡淡微笑。叶文暄释然而叹:小师妹,终究是幸运,遇见的是如他这样的男人……
次日临近广安,明显已深陷在一盘散沙的黑道会地盘,这一路过来渐行渐乱,使得群雄获悉了不少瀚抒近事。久违的司马黛蓝与大家会合时,亦不无愤怒地将瀚抒不肯与她合作、以及镇压时一意孤行不留俘虏尽数相告。
边走边听,众人都是又惊又怒。海将军第一个抑制不住心头气愤:“他将完颜敬之杀了也便算了,林兄弟之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俘虏不杀,教化为先么?”
“只觉得洪山主实在是一意孤行,不听劝告,郑奕郭昶,全是被他强行镇压,不服者一概不留,就连……就连我军中的魔门降将,也有几人因违犯军纪被他按罪诛杀。”黛蓝轻声回应。
“被他诛杀?”路政惊诧不已。这一次柳五津留在了瀑布没有与之同行,一路上,路政难与这群年轻人有沟通,也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这洪瀚抒……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莫非一想到洪瀚抒的霸王气和领袖作风,就知这做法对于他来讲实在寻常。
“被他诛杀,罪名严重么?”阡蹙眉,问。
“违反军纪,理当处罚,却罪不至死。也不该由他执行。”黛蓝叹了口气,“我便是因为说了这句不该由他执行,之后就再也无法与他合作了。”
“杀人无数,不懂克制,终究于他无益。”阡面色冰冷。
“那么,他得知拒婚之后,还有得知我是林念昔之后,有没有大发雷霆迁怒于谁?”吟儿这时才担心地问。
黛蓝一怔:“他得知拒婚之后,倒是异常冷静,只说了一句‘难道是真的’……至于他有没有得知你的身份,已经是我与他分开之后,不得而知。”
“盟主暂且放心,近来他一心求战,消息应当很是闭塞,现今还未必跟郑奕郭昶以外的人接触过……”范遇推测说,黛蓝也点头称是,吟儿的心才稍稍舒缓:“嗯……就怕他知道了以后……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师父。”黛蓝狡黠地笑笑,开门见山地问阡和吟儿两个,“我听他们说,盟王于人前公然称盟主为夫人,看来,盟王盟主已经……”
“黛蓝!”吟儿蓦地脸色苍白,语气急坏地将黛蓝打断,却知道黛蓝适才这句话明显对着胜南说了,胜南不可能没有听见,吟儿内心忐忑且震惧,转过头来看着他——她真的舍不得胜南为难,舍不得胜南难堪,所以不如就趁此刻,把关系撇清吧,趁着大家都在,继续把她可怜的心事尘封下去,宣告她和他还是维持现状吧……
群雄见她与阡先后驻足,也尽皆停下脚步。谁都明白,表面什么都不在乎的吟儿,能认真说的话全部只和阡有关,就像表面沉稳大气的阡,诙谐幽默的一面全会为吟儿保留。
“胜南,我知道,胜南不想对我不起,胜南是因为知道我的心意才故意那么说,可是,我不希望胜南为了我而欺骗自己、欺骗别人,既然现在大家都在,那就趁现在澄清,夺剑那天在瀑布里,林阡说的话并不作数,那句话其实是逆心之语,可以不必履行,真的可以不必履行……”她说的时候,语气再怎样坚定,面容再怎样镇静,都一定是假的,众人在侧,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吟儿说这句话才是真的逆心。
“吟儿,不管当时在场的都是谁、有多少个,那些全都是你我之外的别人,感情事,没有必要对别人欺骗或辩解,我只相信我心里的感觉,我要你也相信,当夜我林阡所言所行,尽皆出自真心,绝无半丝受迫。”阡认真地回应她,现在大家都在场他是这么说,将来大家都不在场他也还是会一样,说到做到。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他和她的爱情不是被迫承认的,而根本也是水到渠成的。只因他是林阡,所以只会让外界去适应他的内心,绝对不会迫内心去屈服外界……
她将永生记得,阡是这样坚定地对她表明心迹:“吟儿,未来的路,很远很长,但除了你之外,我林阡身边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再怎样轻声,在她的世界里,都惊心动魄,也回肠荡气。
他坚定地说爱,这份爱,好沉重,抛开了多少顾忌,背负了多少艰难,承担了多少冒险,却从燃烧的一瞬间,就令她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奋不顾身,宁可没有后路,没有出路,甚至,没有生路……
暖风渐渐抚过脸颊,蜀道仙山下,正与邪都似已不存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能居阡侧,命途再险,浮生一回,又有何惧。”她悠悠叹,曾几何时,自己的心,竟变得这么小了……
第五十二章 心不在西夏江南(1)
川东三月,林杉繁茂,山茶烂漫,各色花树,选在高峰险崖争奇斗妍,人间一派美好气象。
然而,对于战乱摧残下的黑道会势力而言,庆元五年的这个春天,却无疑是他们一生之中最难捱的一个季节……
话说自从那位金南第十的完颜敬之避难到了这里、紧接着追来一个名叫洪瀚抒的致命霸王,黑道会占地为王的好日子就注定了一去不复返。说来可笑,从前都是黑道会自由流动、四面八方随意作案,官府奈何不得,正道无力根除,这下倒好,洪瀚抒一出现,死忠马上锐减,地盘急剧缩小,发展到如今,已然被以洪瀚抒为首的祁连九客强行迫进了死角。黑道会中的平常角色,根本就不能离开大本营半步——离开?胆子不小,运气不好了被洪瀚抒抓到,那就对不起了十八年后再来相会吧。眼看着山里山外春日气象的确美好、可是却时日无多无福消受,黑道会众位兄弟日复一日提心吊胆,夜以继日以泪洗面,对洪瀚抒真正是恨到了骨子里,说洪瀚抒杀人如麻,是一点都不为过。
数十年来,黑道会世代以抢劫为业,鲜有杀人纵火,虽欺善怕恶惯了,也基本都罪不至死,因此,盛况得以维持,势力得以推广,精神得以宣扬,川东一带的亡命之徒,尽可以在此找到归属。再加上大当家郑奕管教有方,二当家郭昶有勇有谋,三当家孙寄啸剑术高强,黑道会到也算武功高手云集的一处,尤其“繁弱郭昶,反剑寄啸”两位剑神,每年都会找川蜀各地同行切磋,累积起来有不少深交知己。乍一听闻黑道会遭遇暴力欺压,远至川西青城,川北岷山,都有剑客远道而来意欲救援,但结果,却可想而知——毫无例外,有来无回,管你何门何派。
然而,有得必有失。势要称雄的瀚抒应该清楚,当他的威猛剽悍终于能够使正邪黑白都闻而生畏了,原先那些属于他的美名,也就再不可能被人联系起……是啊,现在谁还记得,原来这位洪山主在云雾山是那样的充满正义感,那样的有担当,那样的令人钦佩……
从前那个正气凛然的瀚抒去了哪里?这一路上,不管遇见北上的,南下的,要救黑道会的,欲寻孟流星的,万千矛头都对准了瀚抒,十有八九开口闭口都是要讨伐他,找他报仇,制止他恶行……仇恨、怨怼、惋惜,充斥在吟儿、胜南、文暄这群故交耳里,不知瀚抒听到了作何感想……
“从夔州拒敌开始,就觉得洪瀚抒他不对劲,他本心应该还是好的,却好像刻意在自暴自弃……”叶文暄叹息,回想起来,瀚抒在巫峡那句“萧何追韩信”的嘲讽,根本就是故意地在逃避,“洪瀚抒……应该是刻意不想和大家在一起,刻意和我们大家保持距离……”
“不错,奠基之役,他明明就在夔州,却没有参加……”路政点头,他也记得,洪瀚抒曾在白帝庙的江边酒馆,兴致索然对他说过这样的一句——“我希望众人皆醒吾独醉。”路政却不明白,到底是情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令得洪瀚抒这样决绝地反其道而行之……
“不……奠基之役,他其实……是参加了……”吟儿本想替瀚抒辩驳,说了一半,就再无底气——是的,参加了,可是,却连参加,都参加得那么孤立……
“师父,虽然洪瀚抒现在还没有得知你的身份,但万一传进山里去了,后果,可能就真的不堪设想了……”司马黛蓝胆战心惊说。文暄一惊,心中清楚:那样一来,洪瀚抒对林阡的敌意,只怕会更重……
“不行,我这就去找他!”吟儿语气骤然紧张,边说边提剑出发。
“慢着,这边局势混乱,瀚抒心思难测,谁都不要草率行事,以免适得其反。别忘了,金人还在侧看着。”阡看见吟儿语气紧张,立刻拦住她,先对在侧众人下令,“待确定了瀚抒行踪,先由我和文暄入山见他,其余人等,原地候命。”说罢转过头来看着吟儿,语气不重,却内蕴威严:“吟儿你不要去,在这里养伤,什么都不必过问。”
“可是……”吟儿的脚步没有再移,片刻,终于放弃冲动,真情流露说,“我明白,我若是鲁莽着去了,事情只会更糟糕,还是不去的好……可是,真的很希望有一天,可以见他回到过去的那个他……不知道以现在这样疏远,我们还能不能帮他……”
是啊,何以这两年多来,他和吟儿越走越近,却越来越不了解这位结拜兄长了?阡其实和吟儿一样,并不希望瀚抒领袖的霸气里,耿直被挫败,邪肆被放大。现在,瀚抒和他林阡,虽非敌人,却并不是战友,而根本是一种平行的地位,相互威慑,相互牵制,尽管南宋江湖早已由他林阡一手掌控,但洪瀚抒,显然不可能臣服。
“瀚抒的事,都交给我。”阡轻声说,短短数字,却教她如何不信服点头。
述说之时,正巧不远处林间飘荡出一段熟悉的乐,引得众人都凝神去听,循声望时,却望不见。
熟悉的乐。无论怎么换乐器,换场景,甚至换曲子,都换不去乐声里潜在的感情,不是愁,不是悲,不是恨,而是苦,专属于这位年少扬名的洪山主的苦。之所以说它熟悉,是因为它跟从前一样惹争议,冷飘零听时,皱起眉头和吟儿一样的说法,真奇怪,怎么会似近又远,若即若离?而阡和文暄虽然一知半解,却都略懂,瀚抒的心里,实在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没有能够交流的知己。苦,苦于无人诉。
向谁诉?洪瀚抒抚琴自娱,自残。
当把凤箫吟当作了闹剧,当把林阡看成了对手,当记忆里残存着的云雾山时期只剩下一次荒诞的结义。
而除了林阡凤箫吟之外,那些堪称故交的人们,岂不是距离更加遥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吴越和莫非能够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去作对自己的父亲,无法驳回叶文暄发自肺腑的那句“以后抗金联盟里再也没有你”,无法遗忘石磐与他剑钩交锋后,抗金联盟听信石磐一面之词竟相信他洪瀚抒“背叛了抗金联盟”……
其实他的心回来过吧?黔西的九月,林阡用饮恨刀留他时,那么决绝又迫切,林阡根本是需要他的;也还是黔西的九月,凤箫吟在对抗叛军时,竟不记前仇第一个任务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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