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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敌-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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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与人对敌,多有无情在后支撑,或指点、授意、教路。

而今,就连他唯一的战友,不但是跟他最合不来的,而早还是四个同门中最没默契的,同时也好像失去了应有的灵敏反应,不大对路。

——究竟为何如此?他现在也还没弄明白。

他现在没办法,只有大着胆子拼一拼。

他在四剑童一刀童里,年岁其实是最大的一员,但也是最没胆的一个。

他不像陈日月。

陈日月怕辛苦。

他不怕。

他不似林邀得。

林邀得不喜欢与人正面冲突。

他也不容易害怕。

他也与何梵不一样。

何梵怕邪门的玩意儿。

他一点也不怕。

他更与白可儿不同。

白可儿嫌脏怕臭。

他才不怕那些。

但在“四剑一刀童”里,他却还是公认最胆小的:

尽管在外形上他最恶、最凶、也最豪壮,却也不改别人的观感。

连无情也这样看。

那是因为他说话论事,多没有自己的意见,喜欢东抄西袭。

遇到问题;困难,常不肯即时面对,而多方逃避,到要负责任的时候,他又诸多推倭、卸膊。

所以,他外形比较凶恶,但实际上却是比较心软良善的人。

胆量勇色,反而不如白可儿的刚烈、陈日月的尖锐、林邀得的豪迈、何梵的坚定。

因此,他常给目为在公子身边的亲信中,比较懦弱的一个。

他为这一点,很不服气。

今天,他面对如此一个不死人魔、杀人狂魔、恐怖狂魔,他的确很想试一试自己的实力……

——只要胜了,制伏了对方,杀了这狂魔,他就名功天下,名扬江湖!

看谁还敢说我懦怯!

——可是,这人到底伤得有多重?武功到底有多高?他还有什么杀手锏?阿三现在战斗力如何了?他可一概摸不着底儿……

这一战可有胜机!?

2.雨……

因为仍没有把握,所以他又横剑当胸,试探着再跨进了一步。

只一小步。

这一步迈进,还得先用响话掩饰:“我知道你已身受重伤……你已流血过多……你已是强弩之未了!”

天下第七仍然没有反应。

——那是血水自高处滴落的声音,“嗒嗒嗒嗒嗒”,就滴在陈日月的身上,但滴滴滴滴……的微声只传自天下第七之外。

那肯定不是高飞断体血水滴落的声音。

那细微的“滴滴滴滴”之声依然隐约传来,使叶告有点误以为开始下雨了。

“误以为”是因为:他确知没有。

——因为他就站在屋顶的那个大破洞下。

——雨若是下来,他一定会先感觉到。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第一个反应是:

天!

霹雳一声。

银蛇划破长空。

苍穹一亮。

房内也一亮。

只一亮:

那就够了。

叶告一向眼睛很利:无情教他暗器,先锻练的就是目刀。

他的目力也训练得最好。

他在这一刹看到了:

天下第七站在床前,浑身都是血。

他左目有一个血窟窿,血水一直淌到他鼻头,但他鼻梁也已成了一个血洞,于是血液又自那儿积聚起来,直至盈满了。

便溢出来,一直往唇角流去。

这时候的天下第七,大概是要说话,想说话吧,以至他的嘴角一颤动,话没说出来,血已不住倘下,有的滴落到肩上、衣上、他的衣衫早已给血浆结成一疤疤的硬块了,有的直接流落地上,又流成了一条小小的水道,一面增加,一面凝结,那“滴滴滴滴滴滴”

的声响便是这血水流注的声晌。

这时候的天下第七,不像人。

像一个狂魔,死了复活,带一身惨血。

如果他像人,也只是一个活死人。

——一个血人。

叶告借闪电一瞥,初是一惊。

吃了一大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凄然可怖的人:

而这人居然未死,仍活着,还战斗着!

——大概,纵不死也仅剩一口气吧?

他都是给对方的恶形恶象吓得连退了两步:

那好不容易才逼近的两小步就给他这一退“抵消”了。

但随即他又为之大喜:

对方伤得那么重,且还滴血有声,自己还怕放不倒他么!?

——还怕他作甚!

是的,他雄心大作,斗志大起。

“阿三,这厮不行了。”叶告招呼道:“猪一肝,猪小弟,牛三肺,牛老兄!”

他在这时候忽然叫出这种好像胡言乱语猪狗牛马的辞儿,乍听好像是情急失控,全无意义,其实不然。

他说的当然是暗号。

这号语是跟陈日月“招呼”:

“猪一肝”——他要发动攻击了!

“猪小弟”:你一定也要配合。

“牛三肺”是我主攻,你掩护。

“牛老兄”意思是”我一退,你就放暗器打他”!

看来这时叶告战志正炽,想立一番战功。

但陈日月井没有即时回应他。

这使得叶告又生疑窦,于是斗志顿挫。

——阿三搞什么鬼!?

他欲前又止,却发现天下第七已全身簌簌抖动不已,摇摇欲坠。

他看过天下第七的伤:

——要是寻常人,早已死了八次了!

——就算是内力深厚的高手,只怕不死也只剩半口气!

天下第七能撑到这时候,还可以反攻,反击,先伤温袭人,再杀文随汉,不但难能可贵,简直匪夷所思。

但人毕竟是人。

是人就会死。

想到这里,叶告胆气顿豪。

——不管阿三还行不行,他可一定要好好做一场戏、做一场好戏,给公子看,给同门瞧瞧:他阴山铁剑叶告是个顶天立地。能扛能抬的大人(物)!

他握铁剑的手,很紧。

他要杀天下第七之心,很切。

他也想去察看待救治仍挂在梁上的高飞,心中很急切。

他要对付这在房中暗处的狂魔:天下第七的构想,烧痛了他波澜翻涌般的斗志,敲击着他起伏不定的胆气,很紧张。

——他要杀天下第七,为民除害!

他记起追命初教他轻功的时候,他在严格训练下、学会了转身提纵木的基础,追命就叫他,从一株树枝,跳到另一棵树去。

两树相隔,有好一段距离。

叶告怕。

不敢跳。

追命跟他说:“跳。”

叶告摇头。

追命怂恿地:“别怕,跳。”

叶告还是怕。

追命鼓舞的拍着他的肩膊:“怕还是要跳,只要一心去跳,不怕。”

叶告却越听越怕。

“好,别跳,我们只重温步骤,熟悉练习。”追命只好说:

“你闭上眼睛。”

叶告这才轻松些,依言闭上了眼。

追命又说:“你深呼吸一口气。”

叶告吸气,又放松了些。

追命温和的吩咐道:“你把全身状况,提升到准备施展轻功的境地。”

叶告觉得自己做的是不错。

追命突叱了一声:“跳!”

然后一手把他推了出去!

那一下,可吓得他三魂跳了七魄,六神中至少五神半无主无凭。

幸好还是跳了过去。没事,平安。

事后,追命对他说:“与其害怕、紧张,不如放松、平气,尽心尽力干一场、跳一次。”

就在今夜,又遇上这种情形。

“三剑一刀童”的实战经验委实不算多,那是因为他的“主人”:无情实力太强了,一向以来,无情也疼他们,体恤他们年纪小,不忍见他们涉险,所以,他们也很少需要动武解决问题。

——尤其遇上一流高手,都让无情一手包办了。

像遇上天下第七这种狂魔式的高手,还算是极少、罕见。

但叶告没有办法。

他要硬着头皮,面对。

——今天这一战,是不是就像追命教轻功时候一样,闭上眼、鼓起勇气。奋力一跳(击),便可事了?就可了事?

——他可要手刃天下第七,立个大功!

他正想发功攻袭,忽见渐暗愈黯的房内床前,那一盏绿滢滢的幽芒忽然大盛。

那是天下第七的独目。

这绿芒大厉,可又把叶告吓得寒了一寒:

——莫非对方又恢复战力了!?

他是很想手擒天下第七,不负公子重托。

可是,这跟闭上眼深呼吸后那一跃过来,虽然都是生死攸关,但似乎还是很有点不一样。

他在后来也曾问过追命:“是不是任何事情只要有勇气便可以?”

“不是”,追命的回答是:“只有勇气,没有智慧,是匹夫之勇;只有勇气,没有实力,是自壮之勇;只有勇气,没有侠义,那是暴虐之勇——不如不勇,至少不致误己误人。”

他是想抓天下第七的。

——可是是不是不够智慧?

他是要杀天下第七的。

——但是不是实力未足?

他是有意除掉天下第七这祸障的!

——只不知侠义是否能制得住暴虐、捕快是否治得住大恶?

万一治不了,却给反制,那就糟了!

——这可不是闭上眼、憋一口气、用力一跃就可以事了、了事的!

他想问陈日月的意思:

——也许,趁天下第七重伤垂危,自己只要不靠近他,拔足便跑,谅他也追不上咱们!

——自己还未成年,就算打不过就溜,对手是天下第七这等狂魔,也不算太失面子!

可是,陈日月就是没回应。

没声没息。

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有点怕。

嚷?好像血流的声音更大了。

更密集了!?

不。

那是雨。

雨——

雨水自屋顶的破洞,倾盆洒下。

叶告仰脸,瞬间全湿。

雨水很冷。

冷使他更醒,也更紧张。

他在一间破客栈里,面对一个身负重伤的杀人狂魔……

还有一个生死未卜、一声不晌的同僚。

以及一位仍悬在梁上淌血的前辈。

楼下好像也有厮杀。

战况正酣,且剧。

他横着铁剑,心大心细:

——要杀敌,还是先保平安?

他年纪还小。

志气却大。

——能令他一战名成或一战而败亡的敌人,就在他对面,黑暗中,雨帘里,蚊帐前。

他得要去面对。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血。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雨。

血和雨。

小孩与狂魔。

剑、胆。

胜与败。

——死?生?

第九章比尖叫更好

1.馀——

三人丧命。

在屋子里亡命的人这才发现外面已下着雨。

援兵已至。

来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

他来自“汉唐家私店。”

“汉唐家私店”就在“名利圈”隔壁——这就是他们来援也援得比较快的原因——

虽然他们还是快不过灰耳和沙尘这干六扇门部队。

原因很简单。

沙尘、灰耳、老乌、对神、错鬼、林擒甲这些捕快、捕头,全隶属于诸葛先生手下,且听候无情、铁手、追命、冷血等“四大名捕”调度,训练有素,行动神速,纵在朝廷蛇鼠一窝,权臣当道之际,这些人依然能激浊扬清,为平民维持治安,为百姓主持公道,有力的打击罪行,迅速扑灭罪犯,京城大都的法纪得以维持全仗这些人的努力拼命,当然十分难得。

由于李忠顺走报官衙,所以沙尘、灰耳立即率兵员赶到。

——虽然没有好处。

而且简直好像是来送死的。

不过,这世上毕竟仍是有“道义”这回事的:

在邻近的“汉唐家私店”,是“发梦二党”的势力范围,主事的是“袋袋平安”龙吐珠听人走报:“名利圈”喊杀连天,哀号频传,情况甚不对劲,他便立刻向“发梦二党”借将,联同“破山刀客”银盛雪,一齐赶援“名利圈”。

他们人刚在“名利圈”外布署,仍未妥定,但已遭雷怖发觉,一刀,三命……

三十同伴死了。

余皆惊心。

心惊。

雷怖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的笑着。

他耸着肩、皱着眉、浑身精力、夺魄厉精的笑着:

“越多人来越好……死的人越多,事情闹的越大,就合我的意思……”

谁也看不出来,刚才的他,曾是一个颓靡、沮丧、猥琐、十足命不久矣的老头子。

而今他似有无穷的精力。

他这种人,仿佛看见别人流血,他就立即全身充血;仿佛看到他人哀号死亡,他才会精神抖擞,大展神威。

这样子的一个人,当真是个敲骨吸髓,食髓知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恶魔。

他却引以为乐。

还引以为荣。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微弱的呼声,在外头狂风暴雨中,虽细若柔丝但依然隐约可闻:

“咕噜咕噜……咕嗤咕嗤咕噜喇……”

那是什么声音?如此令人毛骨悚然!像一个死人,翻身坐起,一口噬住自己的膝盖,从腿骨啃起!

那是人的声音。

——一个人从嘴里说话的声响。

人说话怎会像涨满的粪他里蛆虫颇磨躯体,争相拥叠时一般古怪、难听?

那是因为:

说话的人已断了喉咙。

但仍未断气。

他辽在说话。

——他是想要告诉大家:

走!

快走!

快点走!

这不是人,是煞星、是恶魔!

可惜大家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尽管,他想说的话,其实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

“很好听,很好听,”雷怖又嘿嘿嘿、嘿嘿嘿的笑道:

“我一向认为,呻吟比哭叫更好——”

这句话,他又是望着鱼姑娘说的。

鱼好秋搭在鱼氏兄弟的手指,已全冰冻。

鱼头、鱼尾仿佛也觉察到这一点。

他们反而把手搭鱼天凉的手背上,暖和她。

——人在江湖,本就该相濡而沫。

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一样。

可是,在这儿进行的却是屠杀、灭绝。

“死了三个,余……”雷怖挥刀:“外面余下十二个——要我杀出去,还是你们进来受死?”

他这句话一说完,突听一人暴喝一声“不,我不死,你死”!

一刀就劈了下来!

这一刀砍极有气势,以致一刀落下,大家都皆乍以为是电须。

原来不是。

而是刀光。

这一刀砍得极快极速,所以一刀击出之时,有人还以为雷怖又出刀了。

其实不然。

出刀的是“破山刀客”。

银盛雪。

他是“发梦二党”元老级的大将,同时也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为“象鼻塔”

的战将。

他也是用刀。

他当然用刀。

“破阵一刀”。

他一刀所下,雷怖再快,也不及反击,只能挺刀一挡。

“当”的一晌。

星火四溅。

银盛雪一刀不着,挺刀再砍。

——“破魔一刀”!

雷怖大喝一声。

“好!”

又硬架住一刀。

银盛雪二话不说,第三刀又迎面斫下。

那是“破妖一刀”!

雷怖怪叫一声。

——这一声怪啸,将他嗜杀、好战、爱杀戮的性情,表露无遗。

他又架住一刀。

而且反攻一刀。

刀过血溅。

银盛雪闷哼一声,掣手又是一刀。

——破立一刀。

雷怖翻腕挡过,这次反攻二刀。

银盛雪这时已脚步跄踉,但反手再是一刀。

迄今为止,他已一气攻了雷怖五刀,接了杀戮王三刀。

至少,他仍在战。

在斗。

还没倒。

看来,“杀戮王”的神话,就要给他攻破。

龙吐珠本来在外面、雨中。

他要率领部属,迎救,攻袭。

此际,他也不管了,一步倏地抢人,手一起,一个大布袋,就罩向雷怖。

同时,银盛雪又攻了一刀。

他们之间,多年合作共事,并肩作战,早已配合无间。

——只要龙吐珠的“百宝乾坤袋”套住了雷怖,银盛雪的“破旧一刀”,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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