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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笺-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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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煦皱了皱眉。
  “多谢蒋大夫救命之恩,但有人和我说过不许动里面的东西,她还会要回去。”
  “里面的药都要坏了,没用了,”老蒋摇头说,“再说将军带这种女儿家玩意,若是被人发现,会掉面子。”
  窗外吹的风呼呼响,今天的风没前几天大,但天气要冻人些。
  李煦把香囊拿在手中,以为他说男人不该戴这种,便放进被子里,脸色稳重,道:“蒋大夫所言我知道,但这是我妻子所赠,我只会高兴,不会觉得失面子。”
  他面上不带任何羞耻之色,老蒋大夫只道他和妻子感情深,便没深究,跟他谈起今天的事:“将军可知老朽今天为什么会相信你们?”
  李煦被这夫妇两个送过来时,听他们说了不止一次跟过威平候,再结合他们看到那帮人时的反应,也不难猜。
  但他还是先顿了一下,问一句:“那帮人也是青州的?”
  老蒋大夫摇了摇头说:“他们手上所用的武器确实来自青州军营,身上穿的衣服也来自青州,但有几人身上衣着有误,所用系带颜色都相近,但带中纹路不属于青军,大抵是以为这不重要,自己胡乱弄上的。卢将军底下治军严格,处处要求精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卢将军在李煦出发前才得到钟华甄的消息,他就算别有心思,也来不及。益州知道李煦出来的人不多,都是值得信的心腹,能在这种时候动这般大手笔,一定是早有打算。
  “大抵是我惹的仇家,”李煦缓缓开口说,“蒋大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我明早就必须离开,望蒋大夫能给我开些快速治伤的药。”
  昭王在里面插一脚的可能性很大,但青州也确实有嫌隙,钟华甄是钟家世子,底下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会敢向她动手。
  可她现在是女子身份,若真的有人有异心,她现在最危险,他不放心。
  老蒋大夫坐在凳子上,拐杖还搭在手边,笑问李煦一句:“想回去看媳妇?你家的是公子还是千金?今年应该有几岁了吧?”
  涉及到钟华甄的事李煦总要谨慎两分,他觉得奇怪,不知道这老大夫问这种做什么。
  李煦还不至于在旁人面前失冷静,只道:“我妻子尚未为我生下一儿半女,但我们打算生四个孩子,到时承欢膝下,热闹非凡。”
  火堆里的柴火燃得不大,火光刚刚好取暖,如果不是屋顶一角漏了风,会比现在要暖和。
  钟府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钟华甄的还不一定,反正他要和钟华甄生四个。
  这间茅屋不大,围在火堆旁的骑兵也听得到他们在说什么,听到李煦说要四个孩子时,都腹诽一句宫中连半个妃子都没有。
  老蒋大夫愣了愣,以为他的孩子是中途流掉了,歉疚回道:“我见你随身带香囊,里边装几年前的养胎药,还以为你家夫人生了,是老朽嘴笨,将军不要介怀。”
  李煦的手突然一僵,他眼睛猛地盯住这大夫。
  李煦派出去查那孩子下落的暗卫还没传消息回来,他现在也只知道钟家有个几岁的孩子。
  几个骑兵互相看一眼,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是安胎药。李煦早年随身戴香囊是真的,后来掉过一次,就没怎么再见他戴身上。
  暗淡的烛光称出李煦面色的冷硬,他慢慢开口:“你说这是什么药?”
  老蒋大夫奇怪问:“将军不知道?那这是谁送的?不过这对身体无碍,你倒用不着担心。”


第93章
  李煦上一刻还在想是谁派人来刺杀他, 下一刻就听到香囊里装的是养胎药,直接就蒙了。
  太过突然,毫无防备。
  他派来青州查探的暗卫至今没传回过消息, 不知道查哪去了。
  李煦从小便视钟华甄为自己人, 连她同外人交朋友都气得发狂,更何况是别人碰她?恨不得把她锁在自己手上, 哪都不让她去。
  但等他慢慢回过神后, 便突然开始生气。他脑子素来转得快,立即就回想起从前钟华甄不断朝他要这东西。
  她在离京前身子未显,如果那时就怀有身孕, 孩子会是谁的,不言而喻。
  可她居然问他生了别人的孩子怎么办?
  老蒋大夫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但看他身上的低沉气压, 便知道他心情颇有不好。
  李煦脸色很淡,开口道:“望蒋大夫能把刚才香囊里的药收拾一份给我,我有战事在身,在这里歇息不久,明早怕得早些离去。”
  “那药虽是坏了, 但老朽也替将军你包了起来,将军不用担心,”蒋老大夫摇头说, “将军也不必急着用药, 等早上起来再换新的, 现在天色已晚, 将军还受着伤,最好不要乱动。”
  蒋老汉知道李煦的伤怎么样,劝了两句就让自家婆子去拿家里备用的棉被出来,让他们先凑活一夜。
  李煦借住别人家,身上还有伤,也只能听他们的,他肚子现在还缠圈白布,痒痒的,也就是他皮糙肉厚,要不然得伤筋动骨。
  这两人有一双儿女,儿子出门行商,女儿嫁去邻村,都有几年没回来,茅草屋不算大,但挤挤也够了。
  李煦根本睡不着,大半夜时,月亮高挂在天上,皎洁月光铺满雪地,他越想却越觉心跳加快,脑子总是会不自然冒出一种感觉,这养胎药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是大夫年纪大记错了?
  又或者万一这孩子并不存在呢?一切只是侍卫查错错又怎么办?
  钟华甄现在应该已经回到钟府,他心里的想法也杂乱无章起来,他们约过不瞒对方,可她瞒了他不止一次,连李肇她都敢帮,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李煦急得都想直接奔到钟府去质问钟华甄,她在东顷山那年到底做过什么?孩子是真是假?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一切问题都得不到回答,寂静的夜晚只有风声在呼啸,李煦突然一些细微怪异的响动,有股淡淡的烧焦味从外面传进来。
  大手慢慢伸向旁边的剑,他眸色发冷,坐了起来,又披上外袍穿鞋起身,立即去叫醒旁边这对夫妇,让他们立即从后门逃,稍后又把受伤的骑兵都摇醒。
  外边火已经开始燃起来,是追兵到了。
  那蒋老汉也不是头次见这种阵仗,他拄起拐杖没有走,而是急匆匆去翻自己珍藏的医书。
  这茅草屋本就窄,没一会儿就烧了起来,外面响起打斗声。
  蒋老大夫被呛出几声,只能把医书塞李煦怀里,连忙跟李煦说一声:“这是我行医多年所收集的孤本医书,你把它们带走,离这不远处是后山,那边林子多,抓人困难,你们赶紧往那边走吧,我们两个老人命没将军重要,不用管我们。”
  李煦也算是服了青州的百姓,他径直把书卷起塞进怀中,背起蒋老大夫,让另一人背起老妇人,冲出火场,一出去外面便有暗卫持刀而来,总共有十多人。
  他抬手用剑挡住,将人逼退,又把蒋老大夫推给旁边一个骑兵,让他们带人往后山先逃。
  火星噼里啪啦四处溅,李煦无意连累他人,手中的剑杀了两个人后,到藏马的田地里驾马便直接离开,那群人果真追了上来。
  他的腹部隐隐浸出血迹,医书都沾染上血气。
  李煦跑到一处山林附近突然察觉到马的异常,那帮人给马下毒了!
  他当机立断停下来,下马之后让马继续跑。
  月光如水,拉长人影,诗情画意的场景,在此时格为不妙。他避开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手撑着树往上走,额头有层薄汗。
  一半是刚才热出来,另一半是疼的,那老大夫的药根本没有什么止疼效果。
  李煦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后面追兵的马蹄声,而前方则突然传来一句马匹痛苦的嘶吼,他背靠树木阴暗处,遮住自己身形,两方人汇集,领头人问:“跑了?”
  “应该就在附近。”
  为防村子里的人发现异常,他们给马下了慢性毒,给了李煦离开的机会,他就算想走也走不远。
  领头人的视线环顾四周,沉声道:“搜山,活捉。若是让他跑了,大家都活不了!”
  这附近林子多,地上的雪虽然已经没多厚,但现在还没完全化,稍有动静就能发现。
  那群人握刀下马,李煦捂住肚子,硬朗的面孔藏于阴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他的手紧握剑柄,在冷静计算自己离开的几率大不大。
  这群人和刚才在陡坡埋伏的刺客不像是一伙,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活捉,无论如何,都代表他的行踪被泄露。
  李煦微眯起眼睛,想到了汪溢。那天出城是借他的手,而他还在想钟府那孩子怎么回事,没防备过汪溢是否会派人跟踪。
  当这群人快要搜到李煦时,李煦手上那把锋利的剑也慢慢蓄势,突然之间,底下传来紧张的声音,有人慌忙道:“怎么办?卢将军的人来了!”
  李煦一顿,青州的将领卢窟,因钟华甄留在京城而暂替威平候掌管手上兵力,对青州忠心耿耿。
  他没有太大的动静,微挪身体打算观察下方情况,树上的雪突然掉了块下来,李煦暗道不好。
  李煦往后退步抽身,牵扯到伤口,有人发现异常,立即握刀直直砍向他手臂。
  ……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露出一丝鱼肚白,钟华甄便慢慢睁开了眼。
  长公主守在她在身边,一夜没睡,见她醒来就立即去外边叫大夫。
  钟华甄浑身都是疲倦的,就好像紧绷了许久的身体突然断弦一样,万大夫给她诊脉,罗嬷嬷给她垫枕头端汤药,一阵忙碌。
  小七睡在旁边小床,他小脸粉嫩,睫毛又浓又长,手轻轻蜷缩,放在耳边,罗嬷嬷去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关上幔帐。
  现在明明还没回暖,钟华甄的后背却出了汗,她咳出两声,以为自己是忧心过度。
  长公主连忙给她盖住被子,“你昨天有点发烧,待会让人备热水洗个澡。”
  她柔和的长发垂在胸前,握住长公主的手腕问:“母亲,卢将军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长公主手一顿,她看向钟华甄的肚子,迟疑道:“那边来了消息,和我说没找到。”
  钟华甄背靠枕头,手慢慢放开她。
  李煦一直以来都都处于危险之中,他自己识得轻重,钟华甄轻呼口气,皙白双手相握,看到长公主的动作,知道她还是不喜欢李煦,岔开话题道:“母亲还在想小七?不用担心,我不打算把孩子身份告诉他,只是想让小七见见他,小七快三岁了。”
  “我不是想这个,”长公主犹豫,“非我想逼你,你父亲情况特殊,必须有个子嗣继承,小七不能认李煦为父亲,见他一面,准许也行。”
  钟华甄没想到长公主竟然会应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那母亲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顿了顿,说:“你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
  她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被谁给护着,孩子又是谁的,长公主心知肚明。
  钟华甄呆在原地发愣,过了会儿才惊得说出一句不可能,她每次都喝药,身体没有半点感觉。
  万大夫在旁说:“世子受惊,需好好静养,这些时日最好不要出门,等以后天好了再出去走走好。”
  她的手攥紧锦被,有些慌张,“母亲,我……”
  “没事,”长公主眼眶微酸,她拿帕子擦眼泪,“你好好的就行,母亲不会再管你。”
  长公主已经为钟华甄的死哭了好几个月,也想明白了,万事不如顺心好,没必要再拘泥,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活着就好。
  钟华甄稍有愕然,上次怀小七的时候长公主大发雷霆,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被长公主说一顿。
  长公主抹掉眼泪,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说:“你当初在万州那边没了消息,侍卫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在家每日忧心,生怕你出什么大事,现在终于好一些。”
  钟华甄又愣了下,自己不是早就让李煦传过消息回来吗?她手一顿,忽然想到李煦以前的反应,他似乎不怎么着急钟家的人寻她,如果不是她提一句一起回来,他可能都不会提青州的事。
  看来李煦什么都没做,把她的消息瞒下了。
  “……是我有错,让母亲担心了,”钟华甄顿声道,“我随陛下在战场附近行医,居所不定,还以为母亲是生我气所以不让人来找我。”
  长公主伸手去摸钟华甄的头,“甄儿,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每次都觉眼睛酸胀难忍,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女儿,我不该那般苛求于你。”
  钟华甄是她和威平候唯一的女儿,已经为稳固青州做出了太多牺牲。
  青州只忠于威平候的将领很多,偶尔有那么些不安分,面对卢将军的铁腕手段,也不敢冒头。
  钟华甄愣了好久,慢慢回过神,她迟疑片刻,问:“母亲的意思是?”
  “你没见过侯爷,不知道他性子,”长公主的手慢慢摸她的脸,眼眶发红,“你不太像你父亲,像我多一些,比我还要漂亮。如果你父亲还在,他定是十分宠你的,摘星星摘月亮也要给你,就算是他忙于政务,也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懂事得像大人样,你本该是侯府的嫡长女,娇纵些也不会有人说。”
  钟华甄隐隐听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视线对上长公主,长公主好像透过她在看别人。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上一代的事,我来背就行。”


第94章
  世人常道长公主和威平候心意相合, 恩爱有加。
  长公主却不怎么听得到这些话,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威平候。
  她能说出这番言语并不容易,长威平候死那年长公主也才二十多岁, 守寡十几年, 性子执拗,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看法, 一心为钟家着想。
  有种危险的想法早年曾在长公主心底冒出过无数次——若是要她下去陪威平候, 长公主也是愿意的,她甚至也在私下做过,被救了回来。钟家几代单传, 血脉不能断在她手上。
  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并不想再失去女儿。
  威平候是她心中的结, 纵使斯人已逝, 但那时候留下的打击,一直藏在她骨子里。当知道钟华甄出事被劫走时,她晕过一次,后来消息渺茫,她便哭了许久, 只觉整个世界都没了一样。
  钟华甄不知道她前段时日的想法,只是抬起手,去轻按住长公主的手, 脸蹭了蹭, 她轻声说:“母亲不用担心我, 我没事, 陛下护我护得极好,半点伤都不舍得我受……此行带他回来只为见孩子,旁的事,母亲也用不着强求。”
  先帝做的事该知情的人都知道,钟华甄没见过威平候,但如果真的要和李煦光明正大在一起,她觉得很难,私底下也罢,在一起久了,日后两人心中难免会因此有嫌隙。
  “我也管不着你们,”长公主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先帝,也不会多喜欢李煦,但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你父亲的事,我和卢将军会处理好。”
  钟华甄慢慢垂下眸眼。
  小七睡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起来,罗嬷嬷发现了,去把他抱出来。小孩好像有点认不出钟华甄是谁,圆眼睛里还带着睡意,抱着罗嬷嬷的脖子观察她。
  长公主接过孩子,放在被子上让他坐住,给他理衣角说:“是甄儿回来了。”
  钟华甄伸手去抱他,小七不哭不闹,迷茫的眼神干净透彻,她让他坐在腿上,轻戳他粉扑扑的小脸,叹声道:“不记得甄儿了吗?”
  孩子还小,离开久了就容易忘。
  小七有模糊印象,他喜欢钟华甄身上的香气,加上他是自来熟的性子,没过一会儿就甄儿个不停,看她们有事相谈,便自己在床上玩耍。小孩精力旺盛,小七在被窝里拱着身体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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