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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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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过一阵后,李玉琪不经意地望向了墙角,那卖唱的姑娘背着身引吭高唱,看不见她的脸。
这不经意的一眼,却看得李玉琪微微一怔,他只觉得这卖唱的姑娘的身影好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皱了眉,暗中思索着。
他这里在思索,那位卖唱的姑娘又一曲终了,如雷掌声,满堂喝采之中,大贝勒突然开了口:“姑娘,你过来一下。”卖唱姑娘背着身,只见她身子一震,却没见她动。
大贝勒又叫了一声:“姑娘,我叫你过来一下。”
卖唱姑娘仍没动,那拉胡琴的中年人站起来,提着胡琴一哈腰,赔上了满脸不安的笑:
“贝勒爷,我们这丫头年纪还小……”
“混帐。”大贝勒一瞪眼道:“你知道我叫她过来干什么,我原是叫她过来领赏走路的,你这么一说我倒非要她陪我喝几杯不可了,过来!”
李玉琪扬了扬眉,但没说话。
那位胡琴的中年人忙道:“是,是,是,贝勒爷,小的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少废话。”大贝勒道:“听见没有,我叫她过来。”
那拉胡琴的中年人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转望卖唱的姑娘:“丫头,贝勒爷赏脸,还不快过去。”那卖唱姑娘没作声,低着头转过了身,怯怯地走了过来。
这一下,李玉琪更觉得姑眼熟了,他直直地望着她,脑子里直在想……
卖唱姑娘到了桌边,大贝勒推开了左右两个粉头,道:“怎么,还害臊,过惯了抛头露面的日子,既然吃了这行饭,还害什么臊,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说着伸出了他那只大手,卖唱姑娘没等他摸着便把脸一偏抬起了头。
李玉琪看见了她的脸,心头猛地一震,差点没叫出来,霍地站了起来,道:“大贝勒……”
大贝勒手停在半空,转过了脸:“什么事儿?”
李玉琪灵机—动,装出一副窘迫相,直笑不语。
大贝勒“哦”地一声笑道:“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敢情你是瞧不上那几个,行了,赏给你了,过去吧。”
李玉琪望向卖唱的姑娘,卖唱姑娘头一低,行了过来。
自有好事的添上一把椅子,李玉琪往边上挪子挪身,让卖唱姑娘坐在身边。他本就无意吃喝,如今更没心吃喝了,他在想,不住的想,卖唱姑娘也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好不容易大贝勒兴尽席散了,他带着几分的酒意向李玉琪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他的了。他一走,李玉琪好说话了,他要把卖唱的姑娘带走,谁敢说个不字。
在高大红脸老者率同那些领班恭送下,李玉琪带着卖唱姑娘跟那个琴师出了侍卫营。
刚转过街角,卖唱的姑娘停了步:“李爷,谢谢您。”
李玉琪瞪大了一双跟:“金老板,怎么会是你?”
敢情这位卖唱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金玉环。
金玉环低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您,戏班子散了,大哥二哥他二位都到南方去了,哥哥也去了口外,只剩下我—个人在此,您说,我这么一个女儿家还能干什么?”
李玉琪道:“班子散了,为什么?”
金玉环道:“我们吃饭的地儿只有这儿,这儿既不能待,还有哪儿能去,哪儿能挣饭吃?大伙儿商量了一下之后,只有各自东西各奔前程找饭吃了。”
李玉琪不觉歉疚道:“这么说是我害了整个班子……”
“不。”金玉环抬起脸,她永远那么美,那么动人,“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们兄妹早就死在这儿了,现在还能找饭吃么?怎么说这都是您的恩……”
李玉琪道:“金老板要这么说.我就越发不安了……”
顿了顿,倏转话锋,道:“金老板住在哪儿,赶明儿我去看金老板去,好歹我总会给金老板想个法子……”
金玉环道:“谢谢李爷,我住在前门大街一家云集客栈里,您知道前门大街有家一品香酒馆……”
李玉琪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掌柜的是个回回。”
“对了。”金玉环道:“就是那一家,云集客栈就在一品香对面儿。”
李玉琪一点头道:“那好,一两天我就抽空去看你……”
金玉环道:“我这儿先谢谢李爷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李玉琪伸手一拦道:“别客气,金老板,说来咱们该是熟朋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三位出城去。”
金玉环忙道:“那怎么敢当,您别麻烦了……”
李玉琪可是坚持要送,没奈何之下,金玉环只好让他送了,走着,金玉环偏过螓首,问道:“您不是说王府里还有事儿么?”
李玉琪笑笑说道:“那是托辞,我不惯那种场合,也不惯跟那些人厮混。”
金玉环道:“您在哪家王府?我没想到您还认识官家。”
李玉琪摇头说道:“不,我沾上这个官家还是这两天的事儿,就是万亲王府,那两位瞧我还不错,跟我也挺投缘,就把我拉了去。”
金玉环瞪大了美目,道:“您说是那天晚上的那两位?”
李玉琪点了点头。
金玉环忙道:“您可千万别说碰见了我,更别让他们知道……”
“不会的。”李玉琪道:“我说这个干什么,其实,金老板,我看那位贝勒爷人不错,算得上佳子弟,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金玉环脸一红道:“李爷,你怎么也……”神色一转幽怨凄惨,道:“现在哪还有心情谈这个,不瞒您说,我也知道他不错,在那—圈里算得上难得的佳子弟,只是即令我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他的,您知道,咱们是汉人……”
李玉琪心头一震,没说话。
金玉环轻笑一声又道:“不谈这个了,李爷,我刚才听您说拿什么飞贼……”
李玉琪不便说,可又不便不说,人家既然问了,没奈何,他只有含含混混地说了几句。
金玉环似乎善解人意,她也没有探问。
就这么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前门。
金玉环停了步,道:“李爷,您请回吧,我们刚才进城的时候有人打过招呼了。”
李玉琪道:“那我就不送了,一两天我来看你……”
金玉环道:“谢谢您,今儿晚上要不是您……”头一低,道:“李爷,我不说了,我放在心里了。”
李玉琪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沉默了一下道:“天不早了,三位请吧。”
金玉环点了点头道:“您也请回吧。”
带着两名琴师,转身往黑黝黝的前门行去。
李玉琪站在那儿望着她,望着她出城,望着她不见。只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也觉得胸口像塞了块什么,堵得慌……
李玉琪送走了金玉环,眼望着金玉环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正阳门外茫茫夜色中之后,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扭头折了回去。
案子要过来了,一桩心事了了。如今又碰上了金玉环,刚松下的心情,马上又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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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卿 本 佳 人
夜色里,金玉环带着两名琴师,走进了马回回开设的一品香酒馆。
对面那家云集客栈半掩着门,门口那两盏灯笼在夜风里直摇晃,没有人进出,显得很凄清。
这时候的一品香也已经熄火收市了,柜台里只坐着马回回一个人,他一见金玉环进来,霍地站起,快步迎了上来,老远地先哈了腰:“您回来了。”
金玉环正眼没看他一下,把手里的手绢儿往桌上一扔,小嘴儿里“呸”了一声,咒骂着:“倒了八辈子的邪霉。”
拧身坐在桌边一张椅子上。
马回回一怔,连忙趋前小心地道:“怎么了,您?”
金玉环没理他。马回回没敢再问,抬眼望向了两名琴师。
两名琴师提着胡琴儿,垂着手,很恭谨,也带点畏惧不安,看了看马回回,没敢开口。
马回回没敢再多嘴,站在那儿直搓手。
突然,金玉环一拍桌子开了口:“站在这儿发什么愣,给我倒碗热茶来。”
马回回陡然一惊,连忙哈腰答应,转身倒茶去了。
这时候,里间门帘儿掀动,从里头一连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魁伟大汉,浓眉大眼四方脸,虎虎生威,望之慑人,竟是那位郝老板郝殿臣。跟在郝殿臣身后的,是韩君实、金少楼。
郝殿臣—出来便道:“老四,干什么这么大火气呀?”
金玉环板着脸,娇靥上挂着一丝冰冷冷,没说话。
郝殿臣转眼望向那两个琴师,道:“你两个辛苦了。”
那两个琴师一哈腰,一起躬身:“大爷,二爷,三爷。”
郝殿臣一摆手道:“没什么事儿后头歇着去吧。”
那两个琴师应了一声,又施了个礼,往后走了。
郝殿臣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金玉环身边,接着,韩君实跟金少楼也先后落了座,恰好,一张方桌,—个人占一边儿。
马回回带着点害怕,小心翼翼地端过来四碗滚烫滚烫的热茶,别人没开口,只有韩君实把茶碗往边上一推,道:“给我换一碗。”
郝殿臣浓眉一轩,道:“二弟……”
韩君实淡然说道:“瞧老四这样儿,心里堵得慌。”
郝殿臣浓眉一皱,没再说话,冲马回回摆了摆手,马回回这才撤走下那碗热茶,换来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酒。
酒刚往桌上一放,韩君实拿起碗咕嘟就是一口,那么烈的酒,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把那碗酒推向了郝殿臣,郝殿臣没看那碗酒,两道慑人的眼神却望向金玉环:“怎么?吃了亏了?”
金玉环砰然一声又拍了桌子,震得四只碗一阵跳动:“笑话。”
韩君实忙伸手扶住了那只盛酒的碗。
郝殿臣道:“那是为什么,回来就这个样儿,跟谁过不去呀?”
金玉环道:“没跟谁,跟我自己过不去,行么?”
金少楼双眉一扬,道:“你这是跟大哥说话?”
金玉环微微低下了头。
郝殿臣目光炯炯,望着她缓缓说道:“老四,这不是使小性子的地方,也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你知道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像你这样儿能成事么?老四,你不该是那种姑娘家,三位老人家既把这件差事儿交给了咱四个,咱四个就别让人家说三位老人家看错了人。”
金玉环一颗螓首刹时又低了几分,开了口,话说得好轻、好柔:“大哥,我知道错了。”
郝殿臣道:“那么是怎么同事?”
金玉环道:“我碰上他了。”
韩君实跟金少楼诧异地望向郝殿臣,郝殿臣问道:“他?谁?”
金玉环道:“还有谁。”
金少楼跟韩君实刹时全明白了,各自摇了头,金少楼还说了句:“你也真是……”
金玉环猛抬头,两眼逼视过去:“我真是什么,不说大哥要问,说了你又这样……”
金少楼忙道:“好,好,好,别瞪眼,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行了么?”
金玉环霍地把脸转向一旁。
郝殿臣两道浓眉轩动了一下,道:“是李七郎?”
金玉环没说话。
郝殿臣又问道:“碰上他了又怎么样?”
韩君实跟着—句:“吃了他的亏了?”
金玉环杏眼一瞪,韩君实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金玉环冷笑一声道:“吃他的亏,笑话,我金老四会吃他的亏,他呀,他得破瓦盆打水变上一变,要不然这辈子休想!”
郝殿臣皱了皱浓眉。
金玉环冷笑一声又道:“他如今可神气了,把案子要了过去办,侍卫营里横冲直撞,泰齐答应给他人手,要谁有谁,好嘛,这案子我看他办去,我看他有什么神通破案交差。”
郝殿臣“哦”地一声道:“怎么说,他把案子要了过去?他凭什么把案子从九门提督那儿要了过去呢?”
金玉环道;“怎么不能呀?有泰齐在后头撑腰,别说要件案子,就是要九门提督的顶子也照要。”
韩君实讶然说道:“泰齐给他撑腰,这么说这小子跟泰齐有关系,是泰齐的人……”
金少楼哼地一声道:“跟这个主儿有关系,那还好得了?”
金玉环瞪了他—眼,金少楼道:“又说错话了么?泰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有关系的人还能好到哪儿去?”
金玉环道:“我看他不会跟泰齐有关系。”
金少楼道:“你刚才不是说有泰齐在后头给他撑腰么?他要跟泰齐没关系,泰齐凭什么给他撑腰呀?”
金玉环道:“可是他要是跟泰齐有关,泰齐也不会整他呀?”
金少楼怔了一怔道:“秦齐整他?泰齐怎么整他了?”
金玉环当即把刚才李玉琪在侍卫营,泰齐如何轻视他,他如何折服了三个侍卫营领班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金少楼皱了眉,沉吟说道:“要照这样看,他确又不像是泰齐的人,可是,他要不是泰齐的人,泰齐怎么会给他撑腰……”
抬眼望向郝殿臣道:“大哥,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郝殿臣摇头说道:“这个人一开始就让我有高深莫测之感,他挺身而出,伸手帮跑江湖的朋友,凭这一点,他不该是吃那碗饭的人,既不是吃那碗饭的人,他又往里头混个什么劲儿?再看看如今……一句话,我摸不透这个人。”
韩君实冷冷一笑道:“秦齐总不会随便把案子交个人,这是什么案子?”
“二哥说得是。”金少楼微一点头道:“我还是怀疑他跟泰齐有关系。”
金玉环道:“我说他跟秦齐没有关系。”
金少楼道:“你又凭的哪一点?”
金玉环道:“我凭的是当初,大哥说得好,跟泰齐有关系的人,绝不会伸手管咱们这些跑江湖的人的事儿……”
金少楼道:“那他又往里头混个什么劲儿?”
金玉环道:“往里头混,也不一定就是泰齐的人呀,他要是跟泰齐有关系,想进去那还不是大摇大摆,用得着找门路往里头混么?”
金少楼道:“那泰齐又为什么给他撑腰,把案子交给他?”
金玉环道:“泰齐又为什么当众轻视他,整他……”
金少楼还待再说,郝殿臣那里又抬起了手:“好了,好了,再抬下去你们俩非拍桌子吵起来不可,脸红脖子粗的,何苦呀,管他是谁的人,冲他找门路往里混这一点就够了。”
金少楼没再开口。
金玉环却不服地道:“可不能说往里头混的人都……”
“都怎么样?”郝殿臣道:“既然不算坏,那你碰见他有什么可气的?”
金玉环一怔,旋即涨红娇靥,扬眉说道;“我就是气,他神气,他能破案,让他等着吧,他要是能破了案,我愿意任凭他办,我何只气他,我非让他在我金老四手里栽跟头,摔个重的不可。”
郝殿臣皱眉说道:“好了,老四,别动意气了……”
“谁动意气了。”金玉环道:“我说的是实话,说得出也做得到,不信你们睁大两眼看着好了。”
郝殿臣没答理,径自说道:“别人不知道,咱们自己清楚,咱们这趟来,是为了那样东西,献给老神仙当寿礼,没有比这样东西更好,更有意义的东西了,要是在日月大会上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把这东西献上去,咱们露多大的脸……”
韩君实道:“可是到现在咱们还没摸清那东西在哪一家?”
郝殿臣摇头道:“内城地方不小,本就不容易,以后只怕更难。”
韩君实道:“怎么,大哥?”
郝殿臣道:“我虽不知道这李七郎是什么来路,什么出身,但却知道这个人不比褚三差,无论心智、所学,都较褚三为高明,再说褚三能用的,也只是查缉营那些混饭吃的庸才,李七郎却能动用侍卫营的能人高手……”
韩君实道:“说了半天,大哥忌惮这个李七郎。”
郝殿臣点了点头道:“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你三个也该看得出,对付褚三易如反掌,要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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