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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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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话,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诸位可有良策?”
  听到这么多限制,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只有仆固俊微笑道:“大伙也别想了,我猜禄帅一定有了主意了。”
  张淮深一笑:“你怎么知道?”
  仆固俊笑道:“看你现在这么成竹在胸的样子,若是没有主意,哪会那么轻松。”
  其他三人也叫了起来:“原来已经有了主意,那快说出来,大伙也好参谋参谋。”
  张淮深摇头苦笑道:“我是想集思广益,所以才不说,免得禁锢住大家的想法。”
  帐中四人连连摇头,都叫道不能把好主意给藏着,一定要说出来,这样才能存其精华去其糟粕,张淮深只能苦笑着将自己的计策全盘托出。
  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鹰扬军的中军大帐也已经安静了下来,帐中的那四名大将已回到自己帐中,开始紧张地安排出征的事宜,大帐之中只留下了张淮深一人。
  他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适才紧张的筹划耗去了他很多精力,毕竟攻打宁朔是勤王第一战,许多事情都必须考虑周详,这样才能一战而定。
  微闭着眼睛,养着神,张淮深忽而想到一件事,睁开眼叫道:“来人。”
  帐外一名亲兵立刻来到帐内,道:“大帅有何吩咐?”
  提笔匆匆写了几个字,盖上大印,张淮深书就道军令交给亲兵,说道:“你去录事参军那里把一个叫李恩的人投军时的投状和宗卷取来,此人大概三十来岁,校尉阶级,如果有好几人同名,那就全部取来。”
  亲兵领命而退,张淮深继续闭目养神,不久,亲兵再度入帐,将一份宗卷呈上,道:“回大帅,军中只有一人名唤李恩,阶级相符,宗卷在此,请大帅过目。”
  接过之后,挥手让亲兵退下,张淮深打开宗卷详细地看了起来,因为本就简单,又是一目十行,不过一会儿就看完了,沉思一会儿,再度唤来亲兵。
  “传我军令,命左军校尉李恩立刻来大帐见我。”
  看着亲兵退下,张淮深低头再次看着宗卷,指指点点许久之后,才再度闭目沉思。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帐外传来脚步之声,亲兵的声音响起:“大帅,李恩带到。”
  “让他进来。”帐内张淮深的声音显得很威严。
  帐帘一掀,一名中年大汉大步跨内,只见他约莫三十来岁,国字脸,长得魁梧健壮,黝黑的肤色,脸上颇有风霜之色。
  “你就是李恩?”看出眼前之人正是誓师时第一个响应的人,张淮深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放下了笔,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回大帅,正是属下。”那李恩行礼后答道,脸上一片安然,并无异常神色。
  见他神情自若,张淮深心中一喜,说道:“坐。”
  “谢大帅。”中军大帐之中,得设一座也是一份殊荣,长史、左右郎将等人亦不可得,李恩身为一名校尉得座,却没有欣喜之感,道谢之时亦是淡淡。
  更觉得满意,张淮深眼中带笑,口中却冷冷地道:“看你的宗卷,你原先是在宁朔米暨将军帐下效力,为什么会抛弃了那里的军职,来我军中,你不知这是犯忌之事么?”
  “回大帅,米将军为人刻薄寡恩,赏罚颇为不明,而且时常克扣拖延军饷,令军卒们常有冻饿之灾,如此下去难保生乱,属下实在看不惯这种事,所以才弃官而去。”
  “哦,你胆子不小,敢当着我的面直斥米将军之短,倒也不怕我们官官相护。”张淮深一板脸,沉声道。
  “大帅行事公正无私,不是一般凡流,想来不会喜欢虚言假语,所以属下直言不讳了。”这李恩说得坦荡,直视张淮深毫无惧意。
  点点头,张淮深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道:“好,说得不错。”
  一转话题,他接着道:“看宗卷,你入我军中,先是从队正做起,累积军功才升至校尉的,那我这里可有赏罚不公之举?”
  “大帅公正,属下从无抱怨之念。”
  “那就好。赏罚分明是我募军之时就再三申明的,你今日有首应之功,理应重赏,不过向来的规矩,没有军功,不得升迁官职,所以只有多赐你金帛了,你可有意见?”
  “大帅,属下若是为了这金帛钱财的话,就不会从军了,更不用从宁朔出走来投奔鹰扬军,属下那时军职比现在还高,平日好处更是胜过此处甚多,而属下决然离开,就是为了能一展心中的抱负,所以大帅勤王,给了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领受什么赏赐了。”张淮深话刚说完,李恩就急急地开口答道,颇有些慷慨激昂。
  “哦。”张淮深忍不住再次仔细地打量了眼前之人,心里面对他的评价比起之前迅速起了极大的变化,问道:“那你有什么志向抱负?”
  “属下不敢说胸怀天下,济世安民,但也求在这世上轰轰烈烈作一番事业,为天下百姓做一点事。”李恩昂首挺胸大声说道。
  若有所思地看了了几眼,张淮深点头道:“也好,难得你不爱财宝又有抱负,那这样吧,首应之功是一定要赏的,不然赏罚就不分明,既然你立志有所作为,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以为首应之酬。”
  “请大人吩咐。”李恩已经是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军要勤王,就要进长城,要进长城就要先攻取宁朔,今日我就把攻取宁朔的事情交给你。”张淮深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话大出李恩的意料,他一下子愣住了,竟忘了回答。
  “怎么样?”见他发楞,张淮深追问道。
  迟疑了一下,李恩道:“大帅,不是属下不敢,只是属下只是一名校尉,统领的不过三百余名士卒,用来攻取宁朔,兵力未免过少,属下不是怕死,只是做这无谓之举,恐怕反会耽误本军勤王之事。”
  “三百?当然不会让你带三百人去。”张淮深淡淡一笑,李恩心情一松,却不想张淮深接下来道:“这次最多只能带一百人,三百?太多了。”
  李恩顿时大惊,但一下子醒悟过来,眼睛发亮,小心地问道:“大帅是不是有什么妙计,所以只需一百人即可轻取宁朔?”
  暗中称赞他反应机敏,张淮深点头道:“若是正面去攻取,别说三百人,三千人都不够,我自然不会让你去送死。攻取宁朔的计策已经定好,只需你依计行事即可。”
  李恩大喜,大声道:“大帅早有良策,那属下领命,属下定不负大帅所托,必将宁朔拿下献给大帅。”
  “好。”张淮深提起笔,写了道将令,盖了印,封了起来,说道:“你执此将令去仆固长史那里,听候他的调遣,依计行事。若是此战成功,提你为翊麾校尉。”
  这翊麾校尉乃是从第七品上阶的官阶,比起李恩现职可是平步升了三级,已经算的上是重赏了,不过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与李恩手中,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主帅的重视和信任,有了表现自己行军征战之能的机会,将来有望跻身军中上层,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所以李恩此刻的心中极为兴奋,伸出去接将令的手都有些抖了,接过后紧紧抓在手中大声道:“属下接令,绝不负大人所望。”
  “好,你立刻就去仆固长史那里。”张淮深站起来走到李恩身边,拍拍他肩膀道:“给你了机会,就要好好表现一下,不然将来会有人说闲话的。”
  李恩听了更是欣喜,张淮深言下之意是说要他多立些军功,那将来升迁军职时才能令人心服,显然是在给自己暗示,所以他眼中射出坚定的目光,昂然道:“请大帅放心,我李恩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有了大帅明示,此战必定能旗开得胜。”
  李恩退下了许久,张淮深还站在帐中发呆,忽而苦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才回到坐位上继续他前面未完的事情。
  “禄伯。”帐外一声高呼打断了张淮深案前的奋笔,仆固俊一掀帐门进了来,不及招呼大声道:“禄伯,你把攻打宁朔的事情交给李恩了?”
  “是啊,他不是拿着我的将令去你这里了么。”见他匆匆而来,脸上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张淮深赶紧招呼他坐下,等他稍微静了点才说道。
  皱起了眉头,仆固俊连连摇头道:“不妥吧,让他做这次行动的主将恐怕风险不小,原先不是定了让索勋主事么,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
  “我是临时起意改的,因为觉得此人去要比索勋好一些。”张淮深平静地答道。
  “这怎么说?”
  “我看了他的宗卷,才知道原来他曾在米暨帐下为将,那对宁朔的情况必然比索勋甚至你我都熟悉,临场应付应该更加有利,所以我改了主意。”
  “虽说他熟悉,但此人有没有这能力来办这事?”仆固俊并不认可这一说法。
  “此人在米暨那里时地位就已不低,在我军中也是凭着军功才从队正升至校尉,能力该是没问题。”
  仆固俊极力表示反对,说得很激动:“那他可靠吗?攻取宁朔之事太紧要了,只能是疑人不用,咱们不能冒险用一个还不知道可靠不可靠的人。”
  “你看此人可靠不?”说到关键的地方了,张淮深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
  “此人看起来正直忠厚,但依我看来,城府很深啊,城府很深的人,我很难相信他会可靠。”仆固俊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因此毫不婉转地把话给挑明了。
  “我也知道此人有城府,未必可靠。”张淮深应道。
  截断他的话头,仆固俊生气地逼问道:“既然你也说未必可靠,那为什么还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做。”
  “可靠是一回事,能不能交给他做那就是另一回事。”张淮深不急不慌地解释道:“先前我也以为此人是因为有忠义之心才会在那时第一个响应,但后来从和他说的话和他表情看,才知道并非是我所想的那样。”
  顿了一下,他用凝重的语气道:“此人很有野心,也懂得适时而动,因此抢在第一个响应,为的就是博个引起我注意的机会。适才把他召来的时候,本是打算赏他金帛,但立刻就被他拒绝了,要不是他话中流露出的要建功立业的意思,我还真的以为他只是忠君而已,但现在我明白了,他是怎么样的人。”
  “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你还把这事交给他?”既然知道张淮深已有防范之意,仆固俊反而放下了心。
  “有野心之人,有城府之人并不等于不能做事之人,只要能驾驭的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张淮深淡淡道:“正是因为此人有野心,所以把攻取宁朔之事交给他只有更好,为了他的前途,他必然会效死力,不是更胜他人。”
  仆固俊虽然深信张淮深的识人之明,但还是有点不放心,说道:“若是此人志大才疏怎么办?”
  “我想这种事情不大可能,若是志大才疏,也不会有这决断,有这胆量今日第一个响应。而且我也已经有了准备,打算让索勋悄悄混在那些军士之中以作万一之备,还有,我将会亲自领军在后接应。”张淮深胸有成竹地说道。
  “既然想得这么周全,那我也就不管了。”仆固俊盘算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道。
  张淮深一笑,转身拿起一张纸,送到仆固俊的面前,说道:“刚才我把起兵的檄文写好了,你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还要润色的。”
  仆固俊接过来凝神看去,只见白纸上写着:“朝议郎、夏州刺史兼防御使张淮深,游击将军、鹰扬军中郎将张直方布告天下诸镇:阉宦仇士良身居高位,久受国恩,不怀尽忠之心,反存窃国之念。正月壬申,起乱兵于禁中,幽天子于深宫,乱臣贼子,莫过如此,十恶不赦,人人得尔诛之。
  我鹰扬禁军,尽皆忠义之士,兵士捍勇,将校尽忠,征战沙场,功勋无数,素承朝廷之厚望,更负兴国之重托,天子深赖之,故密诏传来,命我勤王。今起六军,南征讨贼,勤王救驾,一清君侧,望天下藩镇,感戴圣恩,群起响应,共伐孽宦。功成之日,当有裂土之封,凌烟之荣,荣华富贵、千秋彪名,但在此举。
  会昌六年二月己丑“
  只看了一遍,仆固俊皱起眉头,放下手中檄文,低声道:“你真的要把中郎之职将让给左郎将?”
  “是。”张淮深点点头。
  一声长叹,仆固俊道:“我还以为你之前只是说说而已。”
  张淮深摇摇头,道:“军中岂有戏言,当然是认真的。”
  仆固俊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就是单单为了借用张仲武的名号?这到底值得不值得。你若是让了中郎将,将来勤王成功之后,怎么办,算是权宜之计,还是就真的不再要这中郎将位子了?你就舍得放弃这亲手带出来的大军?”
  “当然舍不得,但此次勤王之战后无论舍得还是不舍得,总归是要离开中郎将这位子的,那不如现在就舍了,倒也能派上用场。”张淮深也是一声叹息,显见心中也有恋恋之意。
  “谁说要你放弃这位子的,是官家?”仆固俊不解地问道。
  “不是官家的意思,是我盘算了许久得出的结论。”张淮深知道他不明白,就解释道:“此战结果无非是成功或者失败,没有第三种结局,退回来割据是不可能的。如果成功,那我就是官家的救命恩人,力挽狂澜的大功臣,无论是从酬谢功劳上说,还是需要我更进一步为朝廷效力来说,甚至于为了防范我成为第二个仇士良来说,官家都不会再让我留任中郎将一职,必然会召我入朝,另授军职;如果失败的话,那更不用提了,大军星散,或许连命都会没了,留着这中郎将的名号还有什么用处。”
  顿了一下,张淮深继续道:“左郎将本来就是成军之时的第一功臣,在我还不懂军务之前,招募、操练、出征都是他一手所为,本就有这资格接任,我乐得做个好人,还有,你不觉得他很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么,把鹰扬军交给他,也放心些,在他的手中,至少将来不会变得像神策军那样暴虐,这就足够了。”
  “不然,不然。”仆固俊连连摇头,提出了异议:“你前面说的,我没什那么好说,但要是说左郎将生性慈悲,那可未必如此。他话索然说得好,但我总觉得其中不乏私心。”
  不等张淮深反应,仆固俊紧接着道:“他那时曾说,若是仇士良能好好处理政事,圣天子垂拱而治也无所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他这么说,难道就不怕犯了大逆之罪?若说其中没有私心,我怎么也不信,因为他一直以来,就不是这种开通之人。”
  “那你怎么认为?他为什么会说这话?”张淮深稳得很,不紧不慢地问道。
  “在我看来,很简单,他是为了卢龙为了这世袭的节度使之位才说这话的,当今天子锐意进取,有意削平藩镇,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泽潞前年自立留后,朝廷上下皆许,只有李相一人执意讨伐,若不是陛下全力支持,怎会起兵征讨,此事天下皆晓,河朔三镇岂有不知之理。左郎将之父乃是卢龙节度使,向不受朝廷约束,若是天子重掌朝政,卢龙总有一日会大祸临头,左郎将岂有不担心之理,宦官无后,从无进取之心,所以左郎将一定是觉得与其救出天子,任他一统天下,还不如让仇士良把持朝政,彼此维持现状。”
  其实这些话早就埋藏在了仆固俊的心里,只是不方便说,今日既然有了机会,也就不客气地全都抖了出来。
  张淮深听得只是默默点头,并不打断,直到听完之后才说了一句:“但你也看到了,十哥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知道。”仆固俊坦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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