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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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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身系两万弟兄的安危,还是谨慎些为好。”看到张淮深执意如此,崔琅惶惶然地跟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竭力劝阻道,竟用上了公事的敬称。
  “怎么了?”因为崔琅平素从不在这等小事上执意要忤张淮深的意思,此时突然坚持几见不免令张淮深感到惊讶,所以他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崔琅连忙否认道。
  “那就好。”既然他不愿意说,张淮深也就不打算问下去,只是叹道:“你也知道我和公主两年不见,久别之下心中着实牵挂,难得有空,我怎么能不去看她。更何况过几天又要回去再上沙场征战,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上一面,我怎能错失今日良机呢。”
  见张淮深打定主意要去,崔琅只得叹了口气退在一边,让开道路。等见到张淮深牵着马出了门口,崔琅脸色数变,终于高声道:“公主这几日并不在府中。”
  张淮深一怔,本已淡去的疑心再度大起,他拉着马缰回首问道:“你怎么不早说呢,那她现在在哪里?”
  对前面一个问题崔琅避而不谈,只是答道:“现下公主正在骊山别墅避寒。”
  “哦。”张淮深深深地看了崔琅一眼,见他脸色虽然平静,但在自己的烁烁目光下还是低下了头不敢正室自己的眼睛,心中更添疑虑,只是崔琅是自己的心腹,他既然回避那就不便过于追问,因此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跃上马,双腿一夹,纵马而去。只留下崔琅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
  直到见不到那一人一骑,崔琅脸上终于浮现重重的忧容,复又低头,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宅而去。
  一出春明门,张淮深就放开脚力纵马飞驰。通向新丰、渭南的官道两侧白雪皑皑,此时正是岁初严冬之际,寒风扑面,行人稀少。因为急于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因此他一路扬鞭策马当真是疾行如电。
  马行良久之后,在冷彻入骨的风刀侵袭之下张淮深的脸早已僵冷刺痛,出门时的热切如今也有些平息了下来,适才崔琅含糊其词的神色慢慢浮现在了心头。
  “崔琅他好像话中有话,为什么他要阻止我见公主?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公主在骊山?为什么他说话的神情那样古怪和犹豫?”不断冒出来的疑问此刻正盘桓在张淮深的心头,适才并没有引起深思的迹象如今却在他的心中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崔琅他知道却没有告诉我?”思考了许久,张淮深在心中问着自己,但他却立刻告诉自己:“没有这事,崔琅他是如今难得的正直之人,待人诚挚,他既是我的同袍也是朋友,要真的出了什么大事怎会有意瞒我。”
  虽然是这么想也这样告诉自己,但心中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崔琅的种种举动和公主的不在府中使得张淮深的心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潜意识中的恐惧却令他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宁愿就这样装糊涂下去。
  马行甚速,一个多时辰后,一人一骑已经来到了骊山脚下。公主的别墅在华清宫的附近,位于有禁军把守的禁区中。张淮深不想让人知道他回了长安,因此在山脚下找了户人家寄放了自己的马匹,只身一人左趋右避,闪过了一重重的关哨,从小道密林之中来到了山上。
  公主的别墅在半山坡上,他早在会昌三年就来过,因此轻易地就找到了,记得上次前来还是因为要和豆卢着比武,望着远处的院落,想到往事,想到就是在这里他和公主海誓山盟共度巫山,张淮深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时的忧心此时也不禁被放在了一边。
  到了近前,本该是到正门报名求见,但一转念,他打消了这个主意,没有去正门而是找了个僻静的角落,侧耳查听到里面没有人走动后一个纵身轻飘飘地从高墙外跃入了公主的别墅之中。
  此举颇有些偷摸摸的味道,张淮深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出于想隐匿自己行踪的考虑,另外也有些想让公主惊喜一下的念头在内,当然,盘桓在心中的阴影也是让他忽然这样做的原因之一。
  这别墅乃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并不是很大,但很精致,张淮深跳进的乃是一座别院。查看了身遭的地形,看准了方向之后,他凭着记忆向公主的平素的住处走去。张淮深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里又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之一,所以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正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公主所住的小院。
  因为外面是寒风肆虐,所以一路前来并没有碰上什么人,当真说得上神不知鬼不觉。踏上院中正屋的台阶,张淮深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猛烈地跳着,两年来的相思此刻竟一发不可收拾地从心中冲了出来,他的嘴在发干,额头在冒汗,手攥得紧紧地,许久不见而带来的紧张和兴奋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处。
  “近屋情更怯,不敢叩朱门。”张淮深感到自己过于激动,自嘲地在心中默诵着被篡改的宋之问的《渡汉江》,踏过最后一级台阶,抬起手,握成拳,就要轻轻地向屋门叩去。
  忽然,屋内传出一声腻人的娇唤:“别这样么,天还没黑呢,就这么急。”
  张淮深身子陡然间僵硬了,手还是抬起,拳还是握着,还是那样要叩门而入的样子,但这声娇唤就像是定身咒语一般令他突然间如同石像一样凝住,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张淮深此时的心猛然沉了下去:“难道,难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会的,我一定是听错了。“虽然他在安慰着自己,但他的心还是在往下沉。
  “那有什么,反正没事做,何不好好乐他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最后的一丝希望终于化为泡影,张淮深终于痛苦地告诉自己,他并没有听错,此刻,他的心终于不再一浮一沉,而是像巨石一般沉了下去,永远地沉了下去。
  慢慢地提起了脚,张淮深还是跨出了最后一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脚会这么沉重,他几乎就想往后退,就当作没有听见,离开,离开。可逃避并不是他的本性,因为他知道,该面对的再怎么也无法躲过,堂堂七尺男儿,迎难而上方是英雄本色。因此,即便清楚这结果,但他还是跨出了这最后一步。
  紧贴着屋门,他缓缓地将准备叩门的手放平,轻轻地按住了身前的屋门。微微一使劲,门没有被推开。他知道里面已经上闩了,这自然是里面的人不愿意被人打扰。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出人意料的冷静。上了闩的门对他来说和纸门并无差别,要想进去真是轻而易举,但真的要破门而入吗?他内心不禁浮现一丝犹豫。
  可是他的手违背了他的意愿,但说不准也正是听从了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
  逐步逐步地加力,手上的内劲一点点吐出,里面的门闩渐渐地弯曲了,终于一声震响爆发,门闩断,屋门开,张淮深果断的身影已经来到了房中。
  屋内的一男一女猛然分开,原本在屋内地毯上厮磨的两人此刻惊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男的一声怒吼:“哪个奴才这么大胆!”但还没等他说完,抬眼见到脸色铁青的张淮深,他顿时张口结舌,话声嘎然而断。
  “你……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女声几乎同时响起,只是原本的娇媚已经荡然无存,话语中只有惊异,参杂着一丝心虚和胆怯。
  张淮深冷冷地扫视着面前的男女,男的衣冠不整,女的鬓乱钗横,两人脸上还没褪去的红晕明明白白地告诉着(云霄阁论坛- 。。/index。asp)别人他们刚才在做什么。
  心中一阵绞痛,脑中一阵晕眩,张淮深就觉得自己胸中好似空荡荡的,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只觉得自己如在云中飘荡那样的难受。
  “好久不见了,公主,没想到我一回长安来看你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张淮深苦涩地说着,他很想让自己的话语平静些,但他做不到,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这句话从牙缝中挤了出来,每一个字中都透露出那压抑不住的愤怒。
  清源公主口微张,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身边的男人看到这样子,鼓起勇气踏上一步,挡在公主的面前,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张淮深,你怎么可以这样放肆,竟敢擅自闯进公主的府邸,还破门而入,闯进公主的寝室,还不快些退出去。”
  “你……”目中陡显腾腾的杀气,忍不住心中的熊熊怒火,张淮深暴喝一声:“崔珉,你这王八蛋,去死吧,你。”
  暴怒之下,只听得“呛”的一声,张淮深腰间的碧痕如龙腾般跃然出鞘,跳到他的手中,只见屋内寒光乍现,碧痕如一道青色的闪电向着崔珉的颈项疾射而去。


  第一部夕阳春雷第三十章 人祸

  “不!”一声尖叫从公主的口中发出,响彻了整个屋子。
  惊吓之余,公主不及多想已经是和身冲了过来,扑在了崔珉的身上,两个人顿时翻倒在了地上滚做一团。
  在空中划过的那道青虹蓦然一敛,带着嗡嗡的颤动凝在了公主的面前,锋利的剑尖离着她白腻的颈子只有一寸之遥。这当真说得上惊险万分,若不是张淮深收得及时,或许此刻的清源公主已经成为带血的梨花,一缕芳魂从此飘渺无迹。
  而尚未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她此时还紧紧闭着双目,咬着嘴唇,跌坐在地毯上,但她看起来柔弱的身子还是死死地挡在了崔珉的身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为什么我兴冲冲地回来,你却让我看到这副景象!”见到公主竟然这么奋不顾身地替崔珉挡住这一剑,张淮深气得快要疯了,他的眼中几乎要喷出了火,他端正的脸庞已经扭曲得变了形,一口的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显出他的愤怒,真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一般。
  “为什么?”听到张淮深的厉声质问,公主的眼中闪现一缕迷茫,脸上旋即出现寂寥的神色,望着面前那暴跳如雷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悲哀,她轻声地说道:“因为……,因为我寂寞。”
  “寂寞。”张淮深一怔。
  公主这话中透着深深的痛苦,依照张淮深以前的性子本会细细咀嚼回味,但他的胸中此时早就被愤怒填满了,未及思量他就忍不住吼了起来:“就是因为寂寞?你就这么难耐寂寞,我离开只不过两年,难道你这点时候也不愿意等,也等不了!”
  “等?”公主似乎也被点燃了怒火,她大声叫了起来:“等你?为什么,凭什么?就凭那次你对我的凶横,就凭你出京前对我的冷淡?”
  一连串的责问从公主的口中冲出,张淮深不禁为之一窒,回想自己先前的不该,心中有愧,气势上也不禁软了几分,但眼前之事毕竟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所无法忍受的,他心只是一软,旋即又是一阵怒气,大声道:“我不是给你写信向你赔罪了么。”
  “写信赔罪?你伤了我这么深,就想用这轻飘飘的一封信来抵消你的罪孽么,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哄的。”公主被激怒了,言语之间毫不示弱,她尖声叫道:“这两年来,我只看到那封信,要是你真的悔过,为什么这么两年来你从来也没回来过,为什么不当面向我赔罪?”
  “我人在要地,身负重任,不奉圣旨岂能随意回京。你以为我不想回来么,不想见你么,可是我上了几次折子,陛下却总是不应允,这次若不是我先斩后奏,你如今也见不到我了,这岂是我的过错。”张淮深分辩道,却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公主挑起的话题中,也没留意到其中有什么不对。
  可公主身后的崔珉听得非常清楚,他此时躲在后面,深怕张淮深将目标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心中虽然非常紧张,却更不敢插上一句话。
  “哼,陛下岂是如此不近人情之人,恐怕是你乐不思蜀吧,夏州一地只你唯我独尊,醇酒美人、权势地位应有尽有,哪还记得长安城中还有我。”公主听了张淮深的解释后对此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信。
  见公主不信自己的话,张淮深怒道:“什么醇酒美人,夏州苦寒之地,哪有长安舒适,若不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去入仕,为什么要在官场受着尔虞我诈,还不是为了谋个能配上你身份的出身,你竟然这么说,岂不是在侮辱我。”
  “为了我?哈哈,笑话。你入仕确是我一力相劝的,可你真的只是为了我?算了吧,我劝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哪次你不是再三推阻,要不是你家的驼队被害,你哪会决意为朝廷效命;要不是仇士良步步进逼,你哪会下这决心。若说你入仕是为了我,莫若是说为了对付仇士良。何况你离京之前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情意了,你敢说你去夏州是为了我?再说了,你这番雄心壮志就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说出来你也不怕别人笑话,谁信呢。”公主连连冷笑,伶牙俐齿的她将反驳的话说得很是尖刻直接。
  张淮深面子上挂不住了,他入仕固然有公主所说的原因,但他先前说的也并非虚构,如今听公主这么说,他只觉得自己的辛苦用心全都被忽视全都被误解了,此时除了怒火外他更觉得痛心,他望着公主,沉痛地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竟然会变成这样的人,看来我对你付出的心血都是白费了。”
  公主神色黯然,低下头,幽幽地说道:“天意弄人,你我有缘无分。”
  她说得如此幽怨,张淮深心中愧意大增,怒气稍泄,手上的剑不禁垂了下来,看看公主身后脸色发白的崔珉,他沉默半晌,忽然一咬牙,说道:“先前是我的不对,可那也是阴差阳错的结果,如今我回来了,再过些大概就可以回长安,只要你现在让开,让我杀了这人,你这两年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们忘了前事从头再来。”
  听了这话,公主眼中露出一丝喜意,但回头望了崔珉一眼,看着崔珉吓得发白的脸,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脸上浮现无奈的神情,叹息道:“不行,不行。”
  “为什么?”本觉得自己宽宏大量,公主应该喜不自胜地重回自己怀抱,可最终却得到这个回答,张淮深愤怒欲狂,大吼道,手上的剑也不禁再度扬起。
  “你不能杀了他,他有官诰在身又是崔铉的儿子,杀了他,你必然是死罪,就算陛下法外开恩,你的前程你的一辈子就都完了。”公主立刻叫道。
  “我不在乎,我不怕,这官爵我不希罕。”张淮深冷笑道。
  “不,不,就算你不在乎你的前程,我还是不能。”似乎勾起了甜蜜的往事,公主迷惘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淡淡的笑容掠过她的面庞,但她最后还是一咬牙,冷酷地回答道。
  “为什么你不愿意回头,难道他真的比我好?”张淮深大叫道,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自己作出如此大的让步,甘愿忍受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羞辱,什么都不计较了,公主不应该还是这样执迷不悟。
  “你什么都比他好,你武功比豆卢着高,他却连豆卢着的手下都胜不过;你已经是一州刺史,一军之主,他却连个像样的官职还没弄到;你在塞外征讨,战功赫赫,他只会在我身边厮混,一事无成。除了相貌比你英俊,他什么都比不上你。”公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缓缓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愿意回头?”张淮深几乎在咆哮了。
  “可我还是愿意选他而不是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公主的脸上忽然露出坚毅之色,话声也坚定了许多,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体贴我,他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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