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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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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知道不可能真的降罪仇士良,有意将责任引向豆卢著,想趁机除去仇士良的一条臂膀。
  仇士良连连顿首道:“老奴是左右神策十军之长,有什么罪过自然逃不了老奴的份,也该由老奴担当。此次竟发生如此大事要是不追究老奴,那又怎么能服朝廷众臣之口,又怎能显陛下大公无私之心。所以老奴恳求陛下不要顾虑老奴昔年的一点微功,给予严惩。”
  看到仇士良这副样子,皇帝一边在心里咒骂他惺惺作态,一边装模作样的坚决不同意降罪,而仇士良还是执意要自贬。看看戏也该到收场时候了,豆卢著找了个机会站了出来说道:“陛下,既然楚国公如此奉公守法,陛下不如略施薄惩,既可显陛下公正也可全楚国公之愿,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明白他是来给下台阶的,于是问道:“那依卿之见该如何处分呢?”
  豆卢著恭敬地道:“臣以为不如罚楚国公俸禄一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没等皇帝说话,仇士良连忙道:“太轻了,太轻了,老奴请陛下革去老奴楚国公一爵。”
  皇帝冷冷看着豆卢著,心中暗道:“罚俸一年。你倒是想得出,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这次多半是你搞的鬼,朕非得找机会先将你除去不可。”
  心中是这么想,可是转头看着仇士良时口中却说道:“豆卢卿的提议不错,朕就罚你一年的俸禄,至于楚国公的爵位么,那是酬你拥戴之功的,就不必革去了。”
  仇士良还是坚持,皇帝也烦了,说道:“朕要是不处分那是不公,要是处分太苛那也是不公,楚国公不至于要朕作个不公不正的皇帝吧。”
  仇士良这才谢恩站起来,又说道:“豆卢著身为都虞侯,对属下管束无方理应受罚,老奴恳请陛下也罚他俸禄一年,以示惩戒。”
  皇帝本想趁机追究豆卢著的,却被这招给挡住了,只得道:“也好,就依楚国公了。”
  仇士良又奏道:“此次公主被歹徒所绑,在场的军士竟然因为畏惧石矢而听之任之,实在可恨,老奴已经将他们尽数拿下,北军狱司的司法参军拟判斩首,恳请陛{云霄阁: 。。}下定夺。”
  皇帝心中正觉窝囊,听后说道:“北军诏狱素来不隶刑部,这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仇士良恭敬称是,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份封事来,用双手高举,说道:“老奴有奏折要启。”
  论理当庭递奏折是不合规矩的,不过仇士良蔑视法度的事实在太多了,皇帝也不去理睬,瞟了一眼,说道:“楚国公要奏何事?”
  仇士良高声道:“老奴要弹劾京兆尹敬昕。”
  皇帝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为何?”
  仇士良道:“敬昕身为京兆尹,理应将京师治理得路不拾遗。可这次竟然会有歹徒在京师之旁公然掳掠公主,如此胆大妄为,可见他平日治理无方,才会使地方不靖,故老奴为彰国法,恳请陛下略施薄惩,革去他京兆尹一职。”
  皇帝皱着眉头道:“敬昕身为京兆尹,总管地方政事,素来忙碌,偶尔疏忽,也是人之常情,不至于要革职吧,这种盗匪之事该由少尹和司法、司兵参军主管,不如革去他们之职吧。”
  仇士良拂然不悦道:“陛下,两参军固然失职有罪,但敬昕身为上官也不能逃脱罪责,想老奴的神策军,军士袖手自然该杀,老奴身为中尉也不能得脱干系,故军士斩首老奴罚俸,豆卢著亦是如此,那京兆尹又岂能例外。”
  皇帝顿时醒悟了,为什么仇士良坚持认定自己有罪,一定要罚自己的俸禄,原来是一石两鸟之计,既可以坐实上官不能脱罪之理,也是为了能够理直气壮地逼迫皇帝革敬昕之职,果然是老谋深算。
  皇帝沉默半晌,说道:“既然如此,那比照神策军故事,敬昕罚俸一年,两参军革职。”
  “陛下,”仇士良高声道:“平靖地方乃京兆尹之职不是老奴之事,神策军不过是恰逢其事,故处分敬昕不能依照老奴之例。既然敬昕有罪,理应革职,请陛下三思。”
  仇士良咄咄逼人,皇帝默然无语。
  这时清源公主在旁不得出面转圜了:“陛下,臣妾有话想请教楚国公。”
  皇帝趁机回避了仇士良的逼压,道:“皇妹有话便说!”
  公主对着仇士良说道:“仇公,要真的是地方不靖盗匪横生,那敬昕自然失职有罪,但要是那些不是普通盗匪,而是别有用意之人,那敬昕又有何罪呢?”
  仇士良眯起眼睛看着公主说道:“难道公主想说那些绑架公主的人不是匪徒吗?”
  公主直视他道:“自然不是。那些强徒武功高强、训练有素,又手持民间没有的利弩,怎么会是寻常盗匪。”
  仇士良皱眉道:“现今天下纷扰,弓弩流失民间实属寻常,公主从未历经刀兵,又怎知他们训练有素,至于说武功高强,连一个长安城里的商贾也可以将之尽数歼灭,可见他们武功之低了,公主不会武功,怕是估错了。”
  张淮深此时在公主心目中俨然已是英雄了,听到仇士良的肆意贬低,哪能忍得住,抗声道:“张淮深武功高强之极。”看了豆卢著一眼接着道:“你们神策军马中昌连他一招也接不下,可见他的武功之高了。”
  接着公主转身对皇帝道:“陛下,张淮深武功已是高强,可即使是他对付那些匪徒也要煞费周折,可见他们不是寻常之辈,故而其中定有隐情,敬昕不当因此而无辜获罪。”
  公主刚说完,仇士良立刻说道:“陛下,那些强徒只是寻常绑匪,公主不会武功才会误以为另有他情,敬昕治理地方不力,证据确凿,理应革职。”
  皇帝想了一下道:“楚国公和清源各执一词,要是那些绑匪武功高强,那自然是清源说的在理,敬昕不能无辜受累,要是那些绑匪只是寻常强徒,那敬昕当然不能脱罪。只是现在那些绑匪尚未能归案,朕一时也难以分辨,楚国公所奏姑且留中,待拿到那些绑匪审讯之后朕再行定夺。”
  仇士良高声道:“陛下,陛下曾言到朝廷办事当雷厉风行。要是等捉拿到绑匪恐将旷日持久,京兆尹乃朝中要职必须委之能员,敬昕失职之事断不能因此拖之再三。张淮深不过一商贾耳,又岂是武艺高强之徒,老奴觐见陛下时曾见之一面,观之不过一庸人也,可见那些强徒拙劣之至,敬昕失职定然无误,将他革职也是恰如其分。”
  公主不服气道:“既然仇公也不会武功,何以断定张淮深是一庸人。要是他真的如仇公所说,那请问当那时在场的神策军诸军士又该是何物?”
  这时豆卢著在旁说道:“那时只是因为利弩加身,他们恐怕误伤到公主,故而不敢擅动,要是公主不在,定然可以将那些绑匪一网打尽。”
  公主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那些军士看到人家身强体壮吓得不敢动弹,只有张淮深一人大显神威尽数剿灭绑匪将我救出。”
  豆卢著看着公主,眼中有忍不住的妒意,说道:“公主倒是很赏识他。”
  公主反讥道:“连堂堂神策军都奈何不了那些强徒,张淮深却能轻易将之歼灭,我赏识他也是理所当然。”
  豆卢著怒道:“那些不过是些寻常的匪徒,哪是我神策军的对手,将他们除去不过是举手之劳。张淮深能如此不过是恰逢其会,哪是他有本事。”
  公主轻蔑地看着他,说道:“你也只是嘴皮子凶,有本事自己去做。”
  豆卢著怒不可遏,向着皇帝跪下说道:“陛下,张淮深不过庸碌之辈,强徒为他所败可见其弱。臣虽不能立刻将那些强徒捉拿以证其弱,但臣愿与张淮深一战,以见其弱庸。臣武功虽然不弱亦是不强,臣若能胜,则可证强徒之弱,敬昕自然有罪;臣若不敌,则臣再不敢妄言京兆府诸事。”
  殿中诸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好半晌皇帝才道:“豆卢卿,你是朕的爱将,朕岂能容你轻易和人比武,何况你身为朝中要员,和一平民比武成何体统,朕断不能准许。”
  豆卢著慷慨激昂地道:“陛下,为正朝廷纲纪清除庸吏,豆卢著不敢顾惜一己名声,请陛下恩准。”
  皇帝还是摇头不同意,说道:“京兆尹治理京畿,乃是朝中要职,不可如此儿戏定论,敬昕之事待朕和南衙宰辅商议之后再行定夺。卿不必多言了。”
  豆卢著看了看仇士良,见他面无表情,只得称是,站起退后。
  皇帝对仇士良说道:“楚国公公务繁忙,如果没事就可退下了。”
  仇士良似乎正满怀心事,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和豆卢著退下了。
  公主伶牙俐齿,将当日情景说得活灵活现,张淮深亦是听得全神贯注犹如身在其中。
  公主说完后看着张淮深说道:“本来我以为豆卢著只是一时激动说过就算的,没想到他真的会向你下战书,所以那日我才会惊呼出声,真没想到你们在之前已见过面交过手了。”
  张淮深这才知道为何战书来得这么快,感到脑中一阵发晕,愁眉苦脸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叹道:“仇士良和豆卢著真是狠毒啊,我还以为他们绑架我只是为了向我示威或示好,没想到这竟是一石两鸟之计,他们竟然还想趁机除去陛下的心腹,京兆尹敬昕。”
  “不,是一石三鸟之计!”花厅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紧接着一个全身都缩在斗篷中的男子门外走了进来。
  张淮深心正烦乱,又因为身在公主府中,也没有戒备,竟然没注意有人接近,听到声音大吃了一惊,站了起来沉声道:“你是谁?”
  来人将斗篷向后一甩,顿时那熟悉的面容跃入张淮深的眼帘。
  “陛下!”张淮深惊愕地道。
  来人正是当今大唐天子,武宗李炎。
  张淮深迅速瞥了公主一眼,见她毫无惊讶之色,可见她是早就知道皇帝会来的,心中不免有些嘀咕,也只得先上前行礼。
  皇帝见到张淮深要跪下,抢上一步扶住他,说道:“卿不必多礼,这里不是宫中,一切礼数尽可从简。”
  张淮深谢恩,公主上前招呼皇帝坐下,皇帝就坐后也殷勤地招呼张淮深坐下。
  待三人都落坐后,公主问道:“皇兄为何说是一石三鸟?”
  皇帝笑道:“这一鸟是向你示威或示好,一鸟是趁机除去敬昕,最后一鸟就是清源你自己了。”
  “我?皇兄这是什么意思”公主不解道。
  “这也是朕前日才知道的。据孙谷回报,你被绑架的第二日,豆卢著亲自带兵到蓝田附近搜寻你的下落,而且他观豆卢著的神色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如今看来那自然是他打算亲自来个英雄救美啦。”
  公主顿时明白了,满面怒容道:“这个杀胚,想的倒美,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张淮深在旁听得糊涂,皇帝也知道他不明白,解释道:“豆卢著对清源一直垂涎三尺,总想当她的驸马都尉,曾让仇士良来朕说过几次,不过朕这皇妹却从没有正眼看过他。以前清源曾说过要嫁就嫁个肯在紧要关头舍身相救她的人,豆卢著这次就想趁机来个英雄救美,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朕要求赐婚,而清源也没什么理直气壮的话可以回绝他了。”
  原来如此,张淮深点点头,忽然心中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果然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没想到应了这句话的竟然是你。”
  啊,张淮深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说,顿时脸上通红,一双手扭捏不知放何处才好,再看看公主也是满脸的红晕,羞答答地低着头。张淮深嘴皮子微张微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皇帝看着他这样更是笑容满面,说道:“朕知道清源很喜欢你,不知道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张淮深看着公主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而公主虽然连耳根子都红了却没有逃席,依旧坐着。
  皇帝又道:“朕这皇妹可是诸公主之中最有男儿气概的,虽然娇惯了点,也有点任性,但她从不用皇家威严来吓人,作她的驸马一定不会受气。何况她颇通才艺又爱热闹,作她的驸马也定然不会发闷的,不然为什么她会是朕最宠爱的皇妹呢。”
  张淮深心中暗自发笑,怎么皇帝竟然象是硬要把公主塞给自己的样子,不停地夸耀公主的好处啊。
  皇帝正容道:“张淮深,朕身为清源的兄长,一定要问你,你是否喜欢清源?”说着直视着张淮深,一副你不说明白我不罢休的架势。
  在皇帝灼灼的目光下,张淮深不能不回答了。揣摩皇帝的口气,看着公主期盼的目光,回想公主的风采,他硬着头皮说道:“公主品貌端淑,如天人下凡,得配公主不啻天降之福,只是草民乃是一介布衣,不敢有此妄想。”
  皇帝呵呵笑道:“那你就是不敢,而不是不想不愿了吧。”
  没等张淮深回答,皇帝忽又兴致索然,长叹一声道:“实在是可惜啊,虽然你非常喜欢清源,朕也非常赏识你,但朕却实在是难以同意将清源下嫁于你。”
  这话犹如当头一棒,张淮深和公主立刻异口同声地脱口道:“为什么?”
  皇帝一字一顿道:“你们确实是阶级不同,尊卑悬殊,朕又怎能无视礼法将公主下嫁给一个平民百姓呢。”


  第一部夕阳春雷第十章 应战

  听到皇帝这么说,张淮深脸上不由得泛起一股失望和无奈的神色,虽然自己早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种结局,但在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除了此之外更有些不悦,尽管早知道这位皇帝喜好任用世族,但见他如此轻视寒族百姓还是按耐不住有气,不过毕竟他是皇帝,无法反唇相讥,只能强忍住心中不悦冷下脸来不答理。
  公主却向皇帝娇嗔地道:“陛下,这些都是小事,你说一句话不就行了么。”
  皇帝摇头道:“这可不行,国家自有法度,岂能任意胡为。不过……”
  公主急忙道:“不过什么?”
  皇帝对着张淮深说道:“能尚公主者,不是功臣世家子弟就是正五品以上的现职官员。你不是世家子弟,要想尚公主,不妨入仕为官,这或许还行。”
  仔细揣摩皇帝的话,张淮深心中暗道:“难道陛下说这话只是希望让我入仕吗?”不清楚皇帝的真意,依然没做声。
  皇帝也不介意,自顾自又说道:“只是你对国对朕并无特别功勋,就算是朕特赐你官职那也要依例从七品做起,要每三年一考后才能迁升,除非有显赫的政绩,否则十几年后才能循序右迁到正五品,到那时你才能尚主。可是要真的过上十几年岂不是太晚了,没的耽误了清源的终生。”
  (唐制:品级分正从十八品,每品分上下两级,从从七品下到正五品上共有十级)
  “那要怎样才行呢?”公主接着问道。
  皇帝看着张淮深说道:“除非他有什么卓异才能,可以令人信服,那就可以循例以六品入仕,若朕再加以关照的话,那不出两三年就能有这资历尚主了。”
  张淮深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了,不是皇帝真的不准公主下嫁,只不过有条件而已。自己心里也清楚是什么条件,只不过这条件对自己和乐荣轩来说其中的关系实在重大,断不能应允,所以张淮深只能装糊涂,默不作声。
  但公主也不知是没明白还是存心要挑明,问皇帝道:“那又该如何才能认定他有卓异才能,如何令世人信服呢?”
  皇帝笑道:“现下就有个好机会,不知道他有没有这兴趣和胆量。”
  公主沉默了一下说道:“就是和豆卢著比武一事吧。”
  皇帝点头道:“正是。”
  这时他们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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