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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侯天生反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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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砚揉了揉他的脸,将他鬓角的散发别到耳后去,叹道:“忠义侯啊。”
  李砚背着醉死的陈恨走出怡和殿时,兔子灯仍别在了陈恨的腰带上,像是他的尾巴。
  守在外边的高公公与章老太医对视了一眼——莫非那兔子灯还真是童趣?
  皇爷与侯爷在怡和殿闹到大半夜的事情,理当归属于宫廷秘史一类,不敢惊动太多的人,也不敢喊小太监来收拾一片狼藉的怡和殿。
  高公公与章老太医都推说老了,收拾不来了,留匪鉴一个人在殿内收拾,他二人分别拍了拍匪鉴的肩:“年轻人。”
  匪鉴来不及说话,高公公与章老太医提脚就跟上皇爷,一左一右跟着皇爷走远了。
  推开怡和殿的殿门,匪鉴头一回这么痛恨自己夜能目视的本事。他硬着头皮上前,将掀翻了的桌案扶起来。
  李砚背着陈恨回养居殿去,一偏头,又蹭了蹭他的额角。
  早知道喝醉了就什么都说了,就应该早点把他灌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只是有一点——陈恨喝醉之后,不记事儿。
  今夜种种,连带着他说很喜欢自己,到了明日,陈恨自己就全然不记得了。
  心思是知道了,不过要再听他说一声喜欢,恐怕还挺难的。
  养居殿灯火曈曈,却也没敢叫其他宫人来伺候,因此只是高公公与章老太医拖着一把老骨头,跑进跑出地伺候着。
  李砚用热巾子给陈恨擦脸,又攥着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细细地擦。
  “皇爷,醒酒汤。”章老太医端着木托盘近前。
  “章太医。”李砚托着陈恨的腰,帮他翻了个身,扯着衣领,露出陈恨后颈上一道青红的痕迹来。
  章老太医一时间没反应来,只道:“皇爷威武。”
  李砚轻咳两声:“朕是让你看着开药。”
  “是。”
  李砚想了想,皱眉道:“他喝醉了不记事。今夜之事,别告诉他,他要是问,只说他喝醉了就睡了。你等会儿去支会高公公与匪鉴一声。”
  章老太医一怔,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李砚垂眸:“骗了朕这么久,现下换朕逗他玩玩儿。”
  *
  陈恨知道自己喝醉之后不记事儿的这个毛病。
  从前他喝醉之后,曾经死活都要与李砚手拉着手去茅房,还非要和他站在一间。
  那时还是在岭南的敬王府,敬王爷手下的门客们一同宴饮,见敬王爷迟迟不归,席上人等也都自行散了。
  一群人聊得正好,相邀去茅房时,正撞上李砚架着陈恨,两个人从一间房里出来。
  陈恨醉了,衣裳也理得不清不楚的。
  众人见状,俱是惊呼一声:“娘诶!”
  苏丞相反应快,不等李砚说话,一转头就趴在了苏衡的肩上,道:“儿啊,为父醉了,快扶为父回房。”
  见苏翁都这样了,众人也都装着醉成一片的模样,连茅房也没去,迅速散了。
  这件事情,喝醉了的陈恨自然不记得,还是后来苏衡告诉他的。
  还有他喝醉了,死活要爬上屋顶念诗,念“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还蹲在墙角对石头说话,称石头为李寄书,问李寄书为什么不理他,而真正的李寄书就站在他身后,哄他快回去睡觉。
  此间种种,也全是别人告诉他的。
  后来他就很注意分寸,绝对不让自己再喝醉。
  昨儿忠义侯成了掖幽奴,他心里烦得很,谁知道他只是多喝了两杯就喝醉了。
  肯定又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可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陈恨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忽有人问道:“醒了?”
  “没有……”陈恨闷闷地应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猛然惊醒,翻身坐起。
  他不是在高公公的院子里醉的么?怎么李砚还过来了?
  望望四周,却是在养居殿。
  陈恨缩了缩脖子,唤道:“皇爷……”
  李砚就在边上临时设的小案前看奏章,只是低头批字,问道:“头疼不疼,用不用章太医来看看?”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陈恨一面摆手,一面远远地避开他,手忙脚乱地下床穿鞋。
  他一弯腰,疼得他直抽气。也不知道后背是怎么了,酸酸麻麻的,一时扯着了,疼得要命。
  陈恨强忍着,再急急忙忙地道了一声“奴冒昧了”,就迅速地跑到衣桁前,顺手一搂自己的衣裳,随手套了一件,就要离开。
  去哪儿都好,总之先别待在这儿。
  养居殿内没别人,他一路出了内室,才要推门出去,就看见高公公站在门外。
  高公公手里还端着茶水,笑道:“哟,离亭醒啦?”
  陈恨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高公公,你出卖我。”
  “老奴怎么出卖你了?”
  “我明明醉在你的院子里,为什么在……”陈恨指了指内室的床榻,“醒来?”
  昨晚所有人都串好了口供,高公公只笑着道:“你吃醉了酒,死活要来养居殿,老奴就带你来了,遂了你的愿。”
  死活要来养居殿?陈恨觉着自己根本不可能是这种人,可他又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只能姑且信了他的话,又问:“那然后呢?”
  “然后皇爷给你擦擦手、擦擦脸,你就睡着了。”
  “就这么?”
  高公公颇有深意地挑了挑眉:“你想怎么?”
  “我没想怎么。”陈恨无奈道,“高公公,你正常一点,别这么看我行么?”
  高公公低头,轻咳两声。见陈恨是跑着出来的,只披了一件外裳,便顺势转了话头:“你穿成这样要去哪儿?进去把衣裳理清楚了。”
  陈恨急道:“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我不进去了。对了,我去找章老太医,他现在在太医院当值吗?”
  身后冷不丁传来李砚的声音:“宿醉头疼了?”
  “……不是。”
  陈恨讪讪回头,见李砚就抱着手站在不远处,缓步向他走近。
  “那是怎么了?”李砚走到他身后,见他露出来的颈上一道红痕,顺手就提了提他的衣领,将那道红痕给遮住了。
  本是无心之举,抓住的也只是陈恨的衣领,却好像是抓住了他的后颈,把人吓得僵在了原地。
  李砚觉着好笑,竟就捏着他的衣领不放了,道:“说话。”
  陈恨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奴……一醒来……后背又疼又麻,所以找章老太医……”
  这事儿要怪李砚。
  那时候在怡和殿,李砚还舍不得要他,又怕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惹他怀疑,便只教他背对着自己,什么痕迹全都留在陈恨看不见的后背上。
  “你……”李砚面色不改地说瞎话,“昨晚喝醉了,摔在地上,章老太医开过药了,晚上朕给你上药。”
  “不用……”
  李砚根本就不听他的话,转头对高公公道:“把厨房煨着的粥端上来。”
  高公公再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陈恨一弯腰,将自己的衣领从李砚手里救出来了,迈着步子就准备与高公公一同出去。
  只听身后的李砚又道:“你进来把衣裳穿好了,洗漱洗漱。这副模样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把你怎么了。”
  “诶。”陈恨仍是弯着腰,低着头站到了李砚身边去。
  陈恨站在衣桁后边换衣裳,仍是掖幽庭蓝颜色的粗布衣裳,却有几分不同。
  陈恨将它翻过来看了两遍,绸子的里,还加了绒,穿上肯定暖和。不过料子却是旧料子。他再看了两眼,才终于想起来,衣裳里子就是他从前的衣裳改的。
  想来也是,裁缝要制一件新衣,哪有这么快。
  只有一点——陈恨提了提拖到地上的衣摆,再挽起长出许多的衣袖——原本要穿这衣裳的人是有多高?要不就是做这衣裳的裁缝数错了数,怎么能这么长?
  他全想不着,衣袖要长,这是李砚特意吩咐的,为了什么时候好绑他。
  陈恨一面挽着衣袖,一面走到角落里,净牙漱口。最后掬起一捧温水,直扑在面上,些许温水入了眼鼻,才使他清醒过来。
  他眯着眼睛去拿挂在木架子上的白巾,擦去面上水珠。
  醉酒可以让他一时逃开,但不能一世都避着。
  陈恨弯腰,再往面上拍了拍些水。
  现下已然是永嘉二年、元月十六的傍晚了,他一醉就醉了一个晚上与一个上午。
  十六的早朝是今年朝中第一回 早朝,若李砚真要废他的爵位,今日上朝就应该宣旨了。
  其实要削爵位也麻烦,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忠义侯虽然懒散了些,不过也没犯什么大错儿,才封了没一年就被撤下去了,于朝于野都说不过去。
  他猜不透。
  尽管他猜不透,可他也不能直接去问——皇爷,你是不是废了我呀?
  他不能再惹李砚不痛快了。
  想事情想得太久了,李砚见他站着不动,便道:“没让你面壁思过。”
  陈恨将白巾往脸上一盖,只是装死。
  “好了就过来。”
  “诶。”
  陈恨再擦了把脸,忐忐忑忑地挪着步子过去,颇自嘲地想,来了来了,每日最激动的开奖时刻来了,今天皇爷又要怎么吓唬他呢?
  李砚冷声道:“今日朝上宣旨了。”
  宣的什么旨?当然是削爵的圣旨。
  陈恨提起衣摆就要下跪:“奴罪该万死。”
  “你别跪。”
  这时高公公端着粥碗进来了,陈恨便顺势退到一边去,垂手站好了。高公公亦是低着头,一步一步行得谨慎,衣角一掀,便又出去了。
  气氛也只在高公公在的那一瞬缓和了一些。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时,陈恨连脚趾都在发抖,冷汗直流,仿佛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拉出去杀头了。
  后背亦出了薄汗,衣裳贴着,有些发疼。他下定决心,等他从养居殿脱了身,一定要去找章老太医瞧瞧。
  李砚拿起瓷勺,将白粥搅弄了一阵,热气升起来,带着很浓的米香。
  他斟酌着语句,淡淡道:“朕早说让你安心留在养居殿,你非不听。”
  与皇爷相处,只需要记住一条规则——抢着认错,是你的错一定要认错,不是你的错还要认错。
  其实陈恨心里不服得很,但是适时认怂确实可以达到以退为进的效果。
  于是陈恨轻声道:“奴知错。”
  李砚问他:“哪儿错了?”
  “呃……”陈恨继续认怂,“不该不安心留在养居殿。”
  “嗯。”
  陈恨稍抬眼眸,余光瞥见李砚并没有不悦的表情,也就松了一口气。
  李砚又问他:“知道怎么办了?”
  随着这话的,是李砚屈指叩在案面上的轻轻一响。这轻轻一响,在陈恨脑子里无限放大,变成一个贴在他耳边、滴嘟滴嘟循环播放的警报器。
  “奴……”陈恨声若蚊蝇,“安心留在养居殿?”
  “还有呢?”
  陈恨努力地想了一会儿,他也不是忠义侯了,朝上这么多的贤臣明臣,皇爷大概也不用他忠心耿耿了。
  可是除了一个忠臣,李砚还会想要什么?
  他想不出。
  于是陈恨将问题抛了回去:“奴愚钝。”
  “你过来。”李砚朝他招了招手,陈恨仍是垂首,不情不愿地挪着过去,仿佛李砚手里拿着长剑,还非要他自己撞上来。
  李砚扶额道:“你走快点儿,朕又不吃人。”
  咬咬牙,陈恨索性一步跨了过去,站到了李砚面前。
  李砚将温热的粥碗塞进他手里:“喝粥。”
  陈恨不敢喝粥,胡思乱想着君王毒杀臣子的手段都进步了,原先是毒酒,现在是毒粥了。
  他端着粥碗发抖,瓷勺与碗沿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皇爷还没说还有什么?”
  “还有过来坐着喝粥。”
  看李砚那副模样,皱眉抿唇,面色不悦,陈恨觉着他是有些烦了,不敢再惹他,捧着粥碗就在他身边的长榻上虚虚地坐下了。
  等陈恨捧起粥碗,递到唇边时,抬眸悄悄看他,看见李砚面色稍缓,才又松了一口气。
  大醉一场,一个上午都没吃东西,陈恨也是饿了,端着碗一面喝粥,一面瞥他。
  半晌,李砚再叩了叩桌案:“还有,要听话。”


第31章 怡和(5)
  陈恨不敢去问李砚喝醉之后他到底做了什么; 高公公又一口咬定他睡死了,所以他不确定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高公公不太寻常。
  养居殿才点了灯,伺候着李砚用过了晚膳,高公公将陈恨拉到一边,装模作样地打了一个哈欠; 对他说:“离亭,我老了,一入夜就犯困; 劳你多费心伺候。”
  陈恨回头,见李砚在案前翻奏章,安安静静的模样; 想想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 便点头应了。
  “那等会儿老奴把你的被褥拿来; 就铺在皇爷榻边。”
  “谢……”陈恨一愣,“什么?”
  高公公低头憋笑道:“晚上轮你守夜。”
  “守夜在皇爷榻边守?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我从前怎么不知道?”
  “新立的规矩; 你才来,不知道也是自然,现在总该知道了。”
  “我……”陈恨一噎,“我且看看明日谁守夜,他是不是在皇爷榻边守的。”
  “明日还是你。”
  “还是我?”
  “以后都是你。”
  陈恨挠头; 把头发都抓散了:“高公公; 您这可太不厚道了。”
  高公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挑眉道:“我老了; 你多体恤体恤我。”
  “那谁体恤我呀?”
  “皇爷……”
  正说到皇爷,皇爷就咳了两声。许是皇爷觉着这两人太吵了,又许是帮高公公岔开话题。
  果然,高公公也不再跟他纠缠这件事情,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轻轻一带:“快去倒茶,你没听见皇爷嗓子干了?”
  “这又是怎么听出来的?”陈恨疑惑,“我听着挺润的呀。”
  之后高公公果然抱着一床被褥走进了内室,还低声喊他,生怕他忘记了晚上守夜:“离亭,离亭。”
  陈恨轻之又轻地放下手里的墨锭,见李砚认真写字,便悄悄从李砚身边溜走了。
  他进去时,高公公正把被褥铺在榻边的地上,陈恨两三步冲过去,把被褥给拖开了:“靠得太近了,离远点儿。”
  一直拖到了床榻对面的墙边,陈恨拍了拍那堵墙:“足够了,就在这儿。这儿有墙,靠着睡肯定特别妥当。”
  高公公腹诽,靠着皇爷睡,那才叫妥当呢。
  “行吧,你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吧。”高公公料他也烦了,只道,“这几日转凉,你给皇爷换一床被褥,柜里从上往下数,第二层的那个。”
  “知道了。”
  高公公再打了一个好假的哈欠,连声道:“老了老了,你伺候着吧,我去偏殿眯一会儿,等会儿再来帮你。”
  他没想到,高公公所谓的眯一会儿,一直眯到了第二天早晨。
  而他,苦苦等了高公公许久,也不见他来。
  这时的养居殿就好像一座空殿,除了高公公与匪鉴,再见不到其他伺候的宫人。
  陈恨心里抱怨,这届宫人不大行,也不知道在皇爷眼前混个眼熟,也好混个前程,一个个的都这么率性。
  再找不到别的人,陈恨只能自己围在李砚身边团团转,从研墨沏茶,到沐浴更衣,全是他一手操办。
  养居殿偏殿内,陈恨挽起衣袖,伸手试了试桶中热水:“皇爷,可……”他转头看见李砚,除水雾蒙蒙外,没有其余遮挡的李砚。
  若不是陈恨眼疾手快,迅速扶住浴桶支撑住自己,他能被吓得直接栽进桶里。
  陈恨深吸两口气,定了定心神:“……可以了。”
  热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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