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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凤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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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禅师不愧是少林掌教,闻言竟能神色依旧,涵养工夫委实令人敬佩,但他心中还有一项疑问,非弄清楚不可,一时却又不便启口,正做难,倏闻洞中人一声轻笑,说道:“大和尚不必心存疑惑,我若是存有私念,三圣遗物就在身旁,而且还勉强可以在各位面前来去自如,不过这也难怪你,那么,大和尚,接住这个。”
一缕乌光穿洞而出,映着月光闪电射向大悲禅师。
大悲禅师唯恐有诈,眼见来物劲力奇强,心中暗凛,禅功提聚右掌,伸出两指,迎着来物钳去。
哪知来物入手竟然是轻飘无力,方自一怔,低头一看,心神大震,连忙面色一整,肃然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请恕贫衲不知之罪,贫衲这就告辞。”率众转身大步而去。
洞中人一笑说道:“各位走好,恕我不能远送……”
“送”字尚未出口,突然变为一声沉喝:“匹夫大胆,还不与我住手。”
大悲诸人闻声大惊四顾,入目一条白影由洞中疾射而出,快似闪电,一闪不见。
他们不明所以,正自面面互觑。突然间,一声凄厉惨嗥骤起峰下夜色中。空山回响,历久不散,倍觉刺耳。
紧接着,一道白影又自峰下冲天拔起,星殒斗泻般疾射而来,诸人刚觉眼前一花,面前已自飘然卓立着一位一身雪白儒服的年轻书生。
这白衣书生俊美已极,剑眉入鬓,风目重瞳,神清气朗,直若临风之玉树,更难得是他那飘逸潇洒的不凡气度,令人一见便不由心折。
此际但见他剑眉轻蹙,双手捧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灰衣老者,中等的身材,颇显清瘦,一缕鲜血沁自口角,一只右眼已只剩下一个血窟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大悲禅师心知面前这位书生便是那武学旷古绝今的洞中人,只未想到对方竟是这么年轻,既已知书生来历,当即跨前—步,肃然合十:“老衲得睹施主绝世风范,深感荣幸,不知这位老施主……”
白衣书生剑眉微挑,淡淡一笑接道:“多谢大和尚夸奖,此人今宵此时登临峨嵋,其用心不问可知,只是与一干武林人士一样地惧于少林、武当及罗刹教的威名,未敢贸然登上峰顶,却不料罗刹教凶徒临去含恨,迁怒逞凶,我迟到一步,致使此人身受重伤,更失一目,但那罗刹教十二侍者之首古桧匹夫也留下一臂,此人曾陷身黑道,尚幸生平并无大恶,我必须及早救之,大和尚已知我来历,还请为我暂时保密,此间事情已了,诸位可速即返山准备一切,少则三月,多则半载,罗刹教必至贵派寻仇,届时也有人前往稍尽绵薄,后会有期,告辞了。”话声方落,人便又似一道白光,冲天拔起,疾射而逝。
大悲禅师挽阻不及,不由怅然,心忖白衣书生断不会无端示警,罗刹教挟仇含怨,后果确是堪忧。当下,喟然一叹,怀着沉重无比的心情,率众飞身下峰,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秀丽的峨嵋山,刹那间又归于一片宁静。
月色迷蒙,古树参天,怪石嵯峨……
一阵急风过处,卷起地上沙土,天地为之—暗,一片乌云掩住了月色,也吞噬了大地上的一切……
山雨欲来,魔劫已起。
口口口
这一日,时方正午,骄阳高悬,炙热迫人。
川陕道上,八蹄翻飞,由南至北,缓缓地驰来两匹高头骏马。
这两匹高头骏马一色漆黑,毛泽光亮,昂首翻蹄,益发显得神骏。
马上的人儿,是两位英气*人的中年汉子,居左一位看来年纪比较大些,身躯魁伟、环目虬髯,顾盼之间,双目精光闪射,神态至为威猛。劲装、大氅、由头至脚一色墨黑,人黑马黑,极为扎眼。
居右一个,年纪最多不过三十,剑眉星目,英挺俊拔,他却是由头至脚一身雪白,人马相映分外的明显。
两人俱是腰悬一柄长剑,淡黄丝穗,迎风飘拂,人是英豪马如龙,引得二三过往行人为之侧目。
两骑来至大巴山下,行人绝迹,丛林夹道,路面陡险崎岖。
马上两人却仍是豪性毕露,一路谈笑地控辔缓驰。
“二弟,这一趟咱们总算没有白跑,爹的寿礼,小妹的嫁妆全都有了,似咱们这般不急不徐地行进,大后天日落前便可赶回到家里,嘿!快一个月了,想起小妹那一手熏鸡,我肚里的馋虫都要造反了,哈!哈!”
那白衣中年汉子闻言蹙眉一笑说道:“大哥,不知你这嗜酒贪吃的脾气什么时候可以改掉,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我永远不会有大嫂了。”
“哈!”黑衣大汉仰首大笑:“唯大英雄能本色,你大哥这便是英雄本色,大丈夫何患无妻?那些庸脂俗粉固然看不上我,而我对她们也不屑一顾,二弟,你放心,大哥今年不过三十五,急个怎地?总有一天会给我碰上一个独具慧眼的巾帼英雄,也才够资格做你的大嫂。”
白衣汉子摇头一笑,默然不语。
黑衣大汉话锋微顿,看了同伴一眼,一笑又道:“二弟,别尽担心你大哥,自已也马前无儿,我找不着老婆尚有可说,像二弟这般英俊挺拔的侠少,要是也和大哥我……那可就辜负了造物老一番心意了。”
那白衣汉子面上一红,赧然笑道:“大哥你又拿我取笑了,须知身体容貌不过是一具臭皮囊,有何可取?万般皆缘,人品也很重要,就拿龙表弟来说吧,虽然早已与小妹指腹定亲,人又长得翩翩英俊,可是小妹却就是不喜欢他……”
此言一出,黑衣大汉那黝黑的大脸上突然掠上一片阴影,浓眉深蹙,无限忧虑地一叹说道:“‘情’之一字,委实玄奥得令人难懂,其实休说小妹,就是我这个粗人也都瞧他不顺眼,我总觉得他不像个正人君子,油头粉面,不学无术,小妹一个女儿家能不为自己终身打算?谁知妈却偏偏视他如心头之肉,不管小妹意思如何,一味……唉!说来说去,都只怪当初不该贸然指腹为婚。”
那白衣汉子苦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怪有何用?龙表弟心机甚深,我只怕小妹过去……”
“他敢!”黑衣大汉突然须张如戟,环目圆睁,精光暴射,怒声说道:“他若敢给小妹受一丝委屈,我就找姨丈理论,惹得我性起,我干脆劈了他……”
话声至此,前面百丈外一片密林中突然鸟雀大噪,一群鸟雀冲天急飞而起。
黑衣大汉神情一变,倏然住口,一声轻喝:“二弟。”
两人同时控辔,骏马两声轻嘶停了下来。
黑衣大汉冷冷一笑,道:“二弟,你看如何?”
白衣汉子剑眉微挑谈谈一笑:“看来事出寻常,这是官道,我们走得别人也走得,其实大有可疑。”
黑衣大汉咧嘴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敢拦你我者,胆量值得大书特书!二弟,依你之见?”
“薛家弟兄岂是畏事之辈?几曾胆怯过?”
黑衣大汉浓眉一挑,纵声大笑:“好兄弟,走!”抖辔磕马,当先疾驰。
白衣汉子豪气万丈,马鞭一挥,飞骑赶上。
两人凭经验,显然已知前途有警,隐身林内之人不是寻仇便是劫宝,但他们兄弟俩名震西南,英雄盖世,天生傲骨从未怕过事,是故毫不在意地反而迎上前去,有心会会暗中的大胆人物。
马似风驰电掣,百丈距离转瞬已至,密林中多为白杨,占地不下数亩,左为一片乱坟荒冢,右为半堵山壁,林内阴森深遂,二十丈外黑黝不可见。确是剪径的好所在。
马至林前倏然住蹄,但见四下寂静如死,哪有一丝人影?更无半点风吹草动。
凭他两人阅历,所料当不致有错,两人互觑一跟,不由暗暗讶异。
黑衣大汉犹以为自己兄弟过于多疑,摇头一笑,正待示意乃弟继续赶路,突然一丝冷笑透林而出。
冷笑恍若发自冰窟,阴森低沉,却清晰可闻,光天化日之下竟听得两人不由得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两人方自一愣,林内又起一声低微但极尖锐的破空异响,—缕乌光电射而出,“噗”地一声落向马前,乌光敛处,一柄黑色三角小旗迎风招展,旗柄数寸,映着日光乌漆发亮,旗面上绣着七只栩栩如生的毒物,张牙舞齿狰狞可怖。
两人入目这柄小旗,霍然色变,白衣汉子更是禁不住脱口一声:“南荒七毒。”
黑衣大汉神色一变即复,眉宇间仍难掩心中忧虑,南荒七毒武功怪异,阴狠毒辣,下手便无活口,且手法残忍已极,出道不及三年便使天下武林震动,万事可以不惧,但遇上这班煞星,何异碰到拘魂阎罗?
黑衣大汉心知今日凶多吉少,深注林内一眼低声说道:“二弟,稍时不行,大哥为你断后,七毒来意叵测,爹的寿礼,小妹的陪嫁之物绝不可失……”
林内突然一声冰冷阴笑:“匹夫,你何异痴人说梦,我兄弟们千里迢迢赶来此间,为的就是那两样东西,若想苟活,放下那两样东西,滚!”
话声不大,极尽阴森,直能令人毛发悚然,且字字如重锤,震得二人血气一阵翻腾。
知难幸免,反倒泰然,黑衣大汉豪情又现,听若未闻,目注乃弟,一声低喝:“二弟,听到么?”
白衣汉子剑眉紧皱,似在犹豫,黑衣大汉环目精光暴射,沉声叱道:“长兄如父,你敢不听?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爹妹为重,二弟,点头。”
威严慑人,白衣汉子哪敢再说,只得满脸悲愤地点了点头。
一丝微笑自那虬髯满布的嘴角边浮起,黑衣大汉倏然仰脸前视,扬声发话:“七位来意既明,薛某不愿多做赘言,久仰七位大名,只恨无缘识荆,如今薛某兄弟林外候教。”
此人不愧铁铮铮的一条汉子,面对阴残毒辣的南荒七毒,竟敢昂然挑战,豪情胆识,委实令人心折。
白衣汉子目光中升起一片骄傲钦敬之色,无言地望了乃兄一眼。
一阵桀桀怪笑起处:“久闻薛家双龙一风,男英雄,女巾帼,果然不错!只可惜撞在我兄弟手中,匹夫休要在我兄弟面前逞能,趁我心意未改之前,放下东西快滚!”
黑衣大汉浓眉一挑,突然纵声大笑:“南荒七毒大发慈悲,留人活口,这倒是前所未有之事,只可惜薛某兄弟并非畏死之辈,薛某不领这个情,两物就在薛某身上,拿得去尽管拿去,但薛某奉告七位一句,那除非薛某兄弟血洒尸横。”
林中人似也为黑衣大汉这份干云豪气所慑,一时未再出声。
但未几即有另一个阴森冰冷的话声扬起:“老大,犹豫什么,任你破例放生,人家可不领你这份情,我可没你这份好耐性,走!兄弟们,瞧瞧这匹夫有多大能耐。”
话声方落,一声刺耳难听的尖锐异啸随起,七条黑影疾若鬼魅,自那密林深处出现,足不沾地,竟似随风荡漾,冉冉地向二人马前飘来。
入目对方这诡异身法,从来不知怕为何物的薛家双龙,也止不住一丝寒意传遍全身,下意识地齐齐探手按上剑柄。
又是一声刺耳阴笑,七条黑影疾闪,马前已自一字排列着七个怪人,形状之凶恶,令人毛发悚然,不寒而栗。
同样的身材瘦削,黑袍长发,惨白阴森的脸庞上不带一丝生人气息,眼睛深陷,碧芒闪烁,一个个垂手而立,若非光天化日,真令人怀疑是幽灵僵尸,单是这副长相便能令人惊魂丧胆。
两匹骏马似受惊吓,一阵长嘶,连连倒退。
居左第二名黑袍怪人双目碧芒骤盛,深注地上三角小旗一眼,白惨惨的丑脸上涌起一丝残忍的冷笑:“我没有我们老大哪副慈悲的心肠,七毒令出向无活口,你竟然敢藐视七毒令,抗我老大令谕,那只有死得更惨,匹夫,呈上东西免我动手!”好阴狠,好嚣狂!
马上的黑衣大汉环目圆睁,浓眉倒挑,一阵震天长笑声中,探怀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盒,单掌平举,冷然说道:“各位,绿玉佛、紫凤钗悉数在此,你们哪个有胆,请过来拿,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南荒七毒邪魔魍魑,凭什么?二弟,接住。”手腕微震,那只紫檀木盒闪电般射向那白衣汉子。
就在这刹那间,第二名黑袍怪人突然一声阴森冷笑:“匹夫找死。”鬼爪般的双手,左手一掌击向黑衣大汉,右手五指微曲,遥空疾探,抓向半空中那只紫檀木盒,身形却是纹风未动。
黑衣大汉只觉一阵冰冷刺骨的阴劲*压而至,心中一震,一声暴喝:“二弟,速接。”魁伟身形冲天拔起,半空中振袍,拔剑一个飞旋,剑挽三朵剑花,直扑第二黑袍怪人,突然骏马一声悲呜,倒地不起,惊怒之下尽出全力,凌空下击。
白衣汉子应声长笑,右掌疾探:“大哥放心,我……”
话未说完,那只紫檀木盒突然转头倒飞,向第二黑袍怪人右掌落去。
心中大骇,一声怒喝离鞍飞起,直扑紫檀木盒。
哪知第三黑袍怪人突做阴笑,身形如鬼魅闪电迎上。一声闷哼,白衣汉子抱臂飞退,衣衫破碎,一缕鲜血,顺臂而下。
此际,第二黑袍怪人木盒已然入手,身形闪退。
黑衣大汉自忖倾全力击出的一招,连对方一丝衣角也未沾上,入目乃弟负伤,宝盒已失,一时懊丧欲绝,悲怒之余,环目尽赤,一声惨笑,振剑大呼:“薛家双龙纵横武林,料不到今日栽的这么惨!二弟,宝物既失,尚有什么顾忌,拼了!”
两柄长剑有如灵蛇,剑花朵朵,白虹飞舞,人却如两只疯虎,猛扑过去。
第二黑袍怪人一声阴狠冷笑:“适才我们不过投鼠忌器,如今,哼。”
几声厉啸,黑影连闪,六个怪人齐下煞手。
眼看两位纵横西南的铁铮汉子,就要丧生在那十二只鬼爪之下,突然,第一黑袍怪人扬声厉喝:“住手。”身形电闪,袍袖双展,砰然两声,薛家双龙身形暴退,六个黑袍怪人也自同时收手。
薛家双龙悲愤填膺,方待再扑。
“站住!”第一黑袍怪人阴阴一声轻喝,声音不大,但却震得两人心神摇撼,身不由主,齐齐站住。
第一黑袍怪人双目碧芒暴射,冷冷一笑:“凭你两人这点门道,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吹灰,不消一个指头,只是我话既出口,绝不愿落人话柄,今日破例放生,对你们,对我,都是万分幸侥,前所未有,你们已该知足,错过今日,若想死,南荒是埋骨佳所,随时欢迎……兄弟们,走!”
七怪人方待转身,薛家双龙正欲振剑进扑。
“慢着!”七毒身后突然有人接口:“南荒路远,人家不愿去也不屑去,为之奈何。”
听声音不出五丈,七个黑袍怪人闻声大惊,数声厉喝,齐齐旋身,十四道歹毒掌力怒卷而出。
但身后空荡荡地,哪有一丝人影?正自诧异,身后话声又起:“各位,蚀骨尸毒寒冰掌无福消受,我在这儿呢!”七毒闻声更惊,倏又转回身子,抬眼望处,同时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原来,薛家双龙身侧,不知何时已赫然多了一个俊美绝伦、气度慑人的白衣书生,而且正自笑吟吟地注视他们七人。
单凭人家这等身法,就足使他们七毒心寒。
为首的黑袍怪人愣了一愣,冷冷说道:“阁下何人?”
书生一声轻笑,道:“南荒七毒称人‘阁下’,听起来倍觉新鲜悦耳,何幸如之?有劳动问,我便是我。”
为首黑袍怪人双目碧芒一闪,倏又隐去,强忍怒气又道:“难道你无名无姓?”
“天下人人有名有姓,小可何能例外?只是小可有点不敢说。”
“羞于示人么?”
“不!为七位着想,怕七位腿软站不住。”
为首黑袍怪人杀机立起:“你可是找死。”
书生淡淡一笑:“正是,只是南荒太远我懒得走路,现在却又不知各位是否帮得上忙。”
“你何不试试?”
“当然,否则我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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