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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海-第3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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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旦能说什么呢?他能拿法兰西的国运担保,义父绝对是个无神论者。
 他们这帮人,压根儿就没人信神!
 结果带出一堆新龙虎真君的兵,真见了鬼了。
 “船长,他们叫你上船,说是他们的将军要见你。”
 战斗结束后,兰姆一直注视着造型迥异欧洲的福船,等甲子舰返航后又盯着甲子舰看了很久,他在海上见过欧洲各个国家的船,其中不乏奥斯曼帝国的船舰,实际上法国海盗驾驶的加莱船是地中海东西的通用船舰。
 神圣同盟与奥斯曼五年前打勒班陀海战时奥斯曼清一色全是桨帆战舰。
 但他从未见过哪个国家的战船与战船之间能在造型上能相差这么远。
 他在想,如果他的家乡能拥有这样的船,即使遭受剧烈撞击被加莱船扎进半个身子仍然不会沉没的商船;如果他的家乡能拥有这样的战船,能够以极快的速度就能使两艘卡瑞克大战船一沉一逃的战船。
 也许菲利普带来的灾祸就不会降临在他的家乡,也许尼德兰也不会成为没有家乡的人,永远只能漂流在海上无依无靠。
 听到船上海员的呼唤,回过神来的兰姆带着忐忑的心情划着放下的小桨船,踩着绳梯攀上了甲子舰。
 甲板上挤满了人,白山营的朝鲜水手们正从四面八方用十几条小桨船把货物、佛朗机炮、武器兵甲、食物水桶向大船上搬运着,不单单战利品,还有被撞毁福船上能收回的一切物品。
 到处充斥着他听不懂的言语,这些人显而易见拥有截然不同的三种气质,那些剃着秃瓢的明国武士说话动作都很豪迈,是水战中跳帮的主要力量;还有衣着讲究但说话轻声细语神态低眉顺眼的水兵,他们是来自两艘小战船的水手。
 为他做出指引的人则是另一套穿着打扮,他们普遍穿着做工精良的胸甲,上面使用兰姆看分辨不出的技术手段雕刻出繁复的野兽纹路,神态不像常见的贵族那样趾高气扬,但船上所有人都会为他们让路。
 当他们走过人群时,周围的声音都会被刻意压低,即使是兰姆这个‘外地人’,也能轻易分辨出谁才是这些船的主人。
 踏过刷过特殊涂料深色的甲板,绕过高大而下面摆放巨大绞盘的桅杆,经过那些带着钢铁光泽而沉重的火炮,鹤翼帆投下巨大的阴影之后,在巨大战船的艉楼上,兰姆看见赤红色的栏杆之后一个身着白衣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头的背影。
 兰姆在看见那身白色长袖短袍与长裤后本能地将用手拽了拽身上满是褶皱本该是白色现在已成黄灰色还带着几处帆布补丁的衬衣,他想不通一个问题。
 那身衣服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褶皱,透着光泽的面料看上去和牛奶一样,为什么会有人穿这样质地的衣服上船?随便出现什么样的意外都会毁掉这样名贵的衣裳。
 当他顺着那个背影抬着的手看过去,那个人的右手提着一件同样质地的红色袍子,但看上去更加名贵,因为上面有许多令人看不懂的花纹。
 兰姆知道那是做工极好的丝绸,他原本也能穿这样的面料的衣服,至少可以买一身在重大场合穿出去,但因为伟大的国王殿下,当他终于攒够能够买到丝绸衣服的钱时墨西哥却不再能制造丝绸了。
 现在只有菲利普陛下才能穿这样的衣服了,兰姆只能看看。
 他想多看看,但目光顺着那些纹路向下看时,却只看见熊熊燃起的火,那个背影松手了,衣服没有坠在甲板上,接着它的是一个火盆,熊熊燃起的火焰很快将那件袍子吞噬。
 在羽毛烧焦的气味里,兰姆看见那个身影转过头,他有一张属于年轻人的面孔,像什么都没做过般厌恶地皱皱鼻子,以审视的目光望过来,抬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谁,从哪儿来?”
第二百章 飞翔
 “尼德兰人?”
 李旦坐在艉楼平台正中的椅子上,左右侍立着顶盔掼甲腰插手铳手持长柄眉尖刀的武士,手上攥着一颗带铁链的镂空鎏金贴银铜球,胳膊肘放于扶手,撑着侧脸说道:“我是李旦,泉州人,我问的是你的国家,你是西班牙人?”
 他手上拿的是香球,做工精致至极,球制浑圆两半,外部雕花镂空以透出香气,内里另有一盛放香料的方铜盒,放入香料扣合成球,夏季可熏香、冬季能燃烧香料用于暖手。
 李旦还有另一个玉石香囊,是用玉环镂空的,那个制作难度极大,也更为贵重,才叫真正的巧夺天工,不过玉石做的香囊不能烧,冬天不能暖手,打从李旦被派遣到日本便一直在濠镜放着,这次东渡也没带着。
 他本来以为会在麻家港滞留很久呢,哪知道陈沐又给他派到热带来了。
 在热带用玉石的更舒服,入手冰凉不说还养人。
 他实在不喜欢闻烧丝绸的味道,把玩着香球半天才缓过来劲,袁自章去处理白山营战功赏赐的事了,正好他对这艘商船挺感兴趣,便命人把船主叫到这来。
 李旦想亲眼看看,敢船上一门炮一杆铳没有穿越大海跑到加勒比海,这胆大包天的人得长什么样。
 结果让他挺失望,这船主看起来就像个,像个渔民,还是拿着个破网仨月打不到鱼那种倒霉蛋儿。
 尤其是听不懂人话,问他哪儿来的,说个地名——我又不是欧洲人,能问你是那个地来的?我说我是泉州人你个欧罗巴土老帽知道是哪儿?
 偏偏,不是兰姆听不懂人话,而是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尊贵的将军阁下,我来自尼德兰的荷兰地区,尼德兰过去效忠于西班牙国王菲利普殿下,后来人们不愿再效忠,发生了战争,现在战争并未平息,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军队在我的家乡作战,尼德兰南北又分出两个联盟。”
 兰姆说这段话时非常诚恳,最后他抿着单薄的嘴唇缓缓摇头,疲惫的眼神里透着迷茫,道:“我不知道我究竟属于哪个国家。”
 李旦也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我看到你的船挂着西班牙的旗帜,可能你还不知道,加勒比海已经被大明舰队接管防务,我们会剿灭所有海盗、盘查所有船舰,没有大明签发的船旗与信符都会被当做海盗对待。”
 “我,我不是海盗,我的船上一门炮都没有。”
 看见兰姆忙着辩解,李旦摆摆手道:“不用急着害怕,你的船已经够可怜了,我不会难为你,官军会检查你的货物和船上人手,然后你可以去你的目的地,你是要去波多黎各?”
 “那你可以跟着我的船,等我们出发时你可以再回到这,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船上一门炮都没有就敢跑到这来做买卖,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其实李旦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头脑一热许下的赏格,一场仗除了拾回几门破佛朗机炮外几乎没有任何战利,赏银还要再赐下一笔银子。
 那些海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威胁,这笔银子对他来说花得不值。
 但当时他就是想花,他就是烦那种别人把他当成砧板上的鱼肉那种感觉!
 完事儿还救了个倒霉蛋,看见船长这模样他就知道这艘商船也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好人做到底,就当日行一善了。
 说真的,李旦这会儿真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加勒比海,由明军接管?”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冲击兰姆的世界观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西班牙输掉了新大陆的战争?”
 椅子上的李旦用另一只没拿香球的手摸着下颌胡须皱着眉头站起身上,背着手提溜着香球链子绕着椅子走了半圈,这才撑着座椅靠背身子微微向前伏,转头看着自己的护卫问道:“这么这话听着……好像他觉得西班牙能赢一样,是这意思吧?”
 说罢,李旦站直身子正色对兰姆道:“自隆庆年以来,明西之间有过两场战争,大战小仗数十,他们没赢过。”
 “所以现在我们签了停战条约,加勒比海的防务属于我们,虽然我们的商人还没过来,但先帮他们打打海盗也无妨,毕竟他们的商人要把货卖回去,才有钱来再……”
 李旦还想再向这个自称‘尼德兰人’的船长推荐一下巴拿马的商品,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袁自章飞快走来的脚步声打断,北洋军陆师参将的命令斩钉截铁:“把他拿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反应过来,两名旗军本能地将兰姆扣住,出鞘的腰刀便已横在脖子上,袁自章对李旦抱拳行礼,小声道:“他的船上水手不让检查货物,船舱里有二十二门铸铁炮,一千四百余斤火药和成箱的炮弹。”
 李旦经过短暂的错愕笑了起来,对跪地挣扎的兰姆笑道:“我还以为是个老实商人,闹半天船上装的是火炮,你是西班牙军官?”
 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李旦认为兰姆看上去并不像个军官,甚至不像拿惯了兵器的人,更何况就他的了解西班牙有良好的军需官制度,辎重运送一直用的都是大盖伦船,怎么会有这种穷苦船主和破破烂烂毫无防备的小船来运送军资?
 兰姆叫道:“那是我的货物,我从尼德兰阿姆斯特丹的铸炮厂接到这个工作,把这批炮交给新西班牙的贝尔纳尔军团长,那是我的货物!”
 贝尔纳尔?
 李旦算算时间,这批炮在这个时候运过来,那恐怕明西二次战争刚刚开打时他就下订单了,合着贝尔纳尔觉得仗能打到这会儿呢。
 “既然你的船里有炮,为什么海盗追逐你时你不用火炮还击?”
 “那是货物,货物和我们没关系,只和雇主与买主有关,我没有国家,尼德兰也无依无靠,我们能依靠的只有诚信,海上危险重重,我不能保证货物一定能送到买主手中,但我能保证在只要我还活着,货物就是新的,买主的货装在我船上是什么样,送到就是什么样。”
 “除非所有尼德兰人都死在海上,否则总有一天……”尽管雪亮腰刀架在脖子上,兰姆依旧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摆脱西班牙人的统治,尼德兰终会飞翔在大海上!”
第二百零一章 角色
 万历七年如期而至,常胜县张灯结彩,东洋军府的号令早在年前便沿西海岸通报各处,各衙官吏军兵在一月轮流歇息,确保没人皆可得到十五日的休假,也要确保各个衙门在年关中有人值班。
 加勒比海护航舰队的鲨船船长程百户心满意足地将一篇名为‘波多黎各法夷猖狂,加勒比海真君显圣’的战场实记用杉木框裱好了挂在常胜龙虎道君庙里,这才启程前往军府向大帅报告在海上所见所闻。
 陈沐最近经常和军中宣讲官凑在一起,研究如何进一步加深东洋旗军为国而战的思想,毕竟大明如今的扩张战争要比国内反击入侵的战争对旗军思想要求更高。
 当然,如果说以这个为募兵,恐怕陈沐是想的有点儿远,实际上他就是想依靠精神建设让旗军的战斗力不要下滑,依然在训练中尽心尽力罢了——短时间里,东洋军府并没有计划任何战争。
 自杨廷相率旗军一千二百进驻墨西哥城,新西班牙不是没有躁动不安,在杨廷相过去的第十二天清晨,驻守在墨西哥城东南的两个连队士兵在西军军官的率领下试图进攻防备松懈的总督府。
 结果还没带兵走过两条街就被他们身后的友军追上,一番内讧等他们走到武装广场,被早已闻讯等候多时的六十名明军旗军一阵轮射击溃。
 在传回常胜的报告中,杨廷相非常认真地提到,西军战斗力一年不如一年了。
 任谁数年之间接二连三地输给一支军队、从来没赢过哪怕一场,恐慌不断在军中散布,西班牙人又没有遏制这方面情况的经验,士兵见到旗军举铳第一个想法就是丢下兵器逃命,原本严整的阵形一个照面便散了,战斗力不低才怪。
 阿尔瓦显然对这个情况看在眼里,单单杨廷相获知的消息,阿尔瓦在年前便向马德里派遣三次信使询问进攻葡萄牙王位继承的事宜。
 不光新西班牙原有兵力有这个毛病,就连他从西班牙带来的军队也被这种恐惧所感染,他迫切地需要挑个软柿子捏一下,让他的军队恢复欧洲陆战王者之师的士气。
 其实西国老迈的铁血公爵这半年一直在查阅战报、文献,从每个亲历战争的幸运儿口中得到让他推演出明西战争每一次冲突的资料。
 得出的结果让他有点怀疑自己,怀疑曾经纵横天下的西班牙军队究竟还能不能打仗,他太需要找葡萄牙军队证明一下了。
 五十名板甲骑士率上百名铁甲扈从冲击几百个没有长矛的步兵也能输?
 在欧洲随便几名骑士挎着他们的战马站在战场上,就能把那些泥腿子中招募的农兵吓得四散而逃。
 最后阿尔瓦公爵只能把这一战争结果归结于明朝没有骑士,骑士自然也不是他们的统治者,他们的士兵对骑马的只有单纯对马的恐惧而没有对马上骑士的恐惧。
 也许换成五十名县太爷披挂上马冲击明军阵线效果会好上许多。
 鉴于新大陆相对稳定的局势,陈沐近期没有将标下二卫北洋军送上战场的计划,倒是把他们送到群众中去了,眼下留守驻军的北洋旗军都打散了调派入金城、常胜县中百姓村落,向百姓普及弓弩、鸟铳、枪矛及鸳鸯阵的使用方法,加以操练。
 如何让旗军在这种情况下不松懈对战阵技艺的操练成了最大的问题。
 “法兰西海盗?回去告诉你们李将军,有活口就给他条船,让他回去带话,再敢靠近新大陆,来多少沉多少。”
 陈沐盯着身后地图看着,眼神在新大陆与欧洲旧大陆之间不断巡回,他听见身旁赵士桢有些兴奋地问道:“又要打仗了?”
 赵士桢还是没忍住,上个月在常胜县的军器局里把他几年前设计的迅雷铳造了出来。
 就是一个大盾牌上八根铳管,射程与威力较之鸟铳稍近,但火力强劲,如果需要可以在十息之内打放八次,被陈沐和杜松一致嘲讽为丑家伙的新式单兵火器。
 陈沐只批准造了三十具,送到前线付元部下百户徐晋麾下,一直等着什么时候再有小规模冲突看看效果,结果明军和西军仿佛陷入长久的和平之中,令他急不可耐。
 此时一听在东海岸有个听着耳熟的欧罗巴国家跟李旦起了冲突,当即喜上眉梢,也不问是什么事,当即抱拳道:“大帅,让徐百户去,让徐百户去!”
 盯着地图的陈沐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假装自己是个战争狂人的技术宅半晌,这才向桌案上挑挑眉毛道:“去查查,法兰西国王叫什么。”
 最小的力学单位敌不过最大的力学单位,立即偃旗息鼓,垂头丧气地去桌子上翻弄书籍,片刻有气无力道:“叫哼老三。”
 就这还不忘发牢骚编排陈沐呢:“哼老三、费老二、陈老大。”
 赵士桢这么一说陈沐就想起来了,抬手竹鞭点在法兰西的地图上,道:“人家叫亨利三世,不过费老二这个名字不错。”
 “让你失望了,打不起来,首先打海盗又不是跟海盗的国家宣战,咱现在也没能力跨海去寻法兰西的晦气,何况就算在加勒比海击沉他们的军舰,亨利三世只要脑袋没坏,都不会跟我们宣战。”
 西班牙殷鉴不远,好歹人家哈布斯堡还有海外殖民地可丢,法兰西可没殖民地能丢,但凡开战只要明军狠狠心杀到对岸,虽说漂泊过去可能没有发起战斗的能力,法兰西沿海那么多城镇全是首当其冲,更何况这注定是一场只有我打你,没有你打我的仗。
 菲利普不会允许法兰西舰队横行大西洋截断他的运宝航线,更不会让法兰西染指新大陆,哪怕新大陆只有三分之一属于西班牙。
 “猜猜费老二愿意为保住秘鲁总督区做什么?”
 陈沐原本就是显摆显摆自己取代英格兰的地理位置成为大号欧洲搅屎棍,可当他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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