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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之林镇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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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远图经过大学士胡同,只见各色官袍有序列队,一长溜出了街也看不到头。在这队老爷身前身后,一股股穿来穿去的布衣下人手中纸包,手巾伺候殷勤。林远图不禁发笑,别人不知他却知道,皇明定鼎以来,从没有文官勋贵能得罪了皇爷而得善终的,前朝的严嵩不把太子看在眼里,落的诺大年纪偷吃祖坟的贡品充饥,何况如今的张居正如此煊赫,得罪的可是当今天子。
大学士家如此热闹,自有天子爪牙时时监控,林远图一身精致的服饰却上下一股子江湖人气质,还在张相爷门前露出叵测的笑意,顿时上来了两个便衣的番子,这二人一看就能感受到侧漏的官养混混的气质,上来张口便是异口同声:
“何人竟敢在相府重地门前鬼笑,东厂办事,你的死活可在爷们一念之间!”说话间一只手拿腰牌,另一只手便一伸一抓作掏钱状。
可见这人见多了来北京求官家办事的所谓名门正派高手,看着林远图的样子就上来敲诈。
不料林远图正要找的就是他们,在二人眼中,不见身影转动,两人的腰牌已经落在林远图手中,顾不得惊诧,也不敢叫出声来,腰牌可是他们这份差事的凭证,二人不是锦衣卫那种世代军户,本来没有什么靠山的街头混混,攒了一笔钱投靠到东厂门下,平常来说腰牌一出,谁与争风,可绝不敢想象腰牌被夺是什么样。如果喊叫起来,固然对面这人是得罪了大大了不得的东厂,自己二人失了腰牌,不死也差不多了。二人在北京市井中混迹,长不出来像甘伯那样的豪侠气,却生出了官门中人的机灵与厚脸皮。
眼前二人脸色转换堪比川中的变脸,霎时堆出两朵插了花的粪团团,求告林远图还回腰牌,甚至愿意出钱赎回。这二人心中想的是,这人来京中办事,必不肯多得罪人,能哄得对方还回腰牌再找机会给此人在上官那里下眼药不迟。
林远图看这二人的做派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只一句便将他们的念头浇灭:
“带我去见你们的上官,我也是当年东厂外派的公干。”
在两个地皮最熟的小鬼儿引路下,林远图来到东厂在皇城外的衙门。他定眼观瞧,这并不起眼的衙门就是他办红袖大和尚身后事最合适的去处了。
见到这时的主官,林远图让他挥退了身边侍候的人,从怀中掏出用一片袈裟仔细包好的一块腰牌,这腰牌非铁非木,且精致异常,双手托好给这主管看过。这主管一看,顿时大惊,从案后急急转出来,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称呼,只是长揖行礼,而后道:
“不敢问上差是何差事,请您暂在此处休息勿出,奴婢要上禀厂督大人,请厂督大人亲自过问,这可使得?”
林远图先把腰牌仔细收好揣紧,才颔首应承。
林远图在这于江湖闻风色变,于官场深恶痛绝的东厂衙门里自在品茶,一边等如今的厂公,一边回想红袖和尚。
这腰牌本不是属于东厂,也不属于内侍省二十四衙门,乃是从前朝皇宫传下,并历来属于皇帝一人掌握的秘密令牌。前朝皇宫中流传着来自萨满教义和全真长春真人传下的残缺法门,并从中提炼出一种有缺陷的练气术,这练气术就是《葵花宝典》的前身,本来是为宫中贵人养生纵欲编纂的法门因为缺陷,贵人不可修习,反而成就了一些肯上进的阉人,他们以身试练,多数不明原因的猝死,终于有一些阉人有所成就,而这时形成的功法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练习。宫中最初不禁阉人练习,因为此功法习后身轻如絮,在伺候贵人时多有便宜,直到因为前朝宫廷混乱的继承关系屡屡政变,而修习了功法的阉人从中大得好处。主子们的游戏如何有奴婢们参与呢?终于造成了一场大清洗,阉人终究只是工具。
皇明定鼎,太祖毕竟是江湖人出身,对这功法大加赞叹,只有阉人可练的高绝武功,岂不是天赐朱家皇族的保身之道。从太祖开始,就建立了这个体例,皇爷身边总要有个人手持这面腰牌,身手诡异高绝。从此说起,这腰牌不光代表着莫测的实力,也代表着皇家的权威。
红袖和尚本人是嘉靖皇爷的道童,嘉靖爷是不喜欢自己的太子的。想想一个有志于长生的皇帝如何会喜爱一个随时等着自己死去的人呢。因此本该由红袖和尚为太子选择人接手这块腰牌的,也就终于没有去做。数年后,太子即位又早逝,红袖和尚彻底断了与宫中的联系,但先主爷留下的这面腰牌,却不属于自己。林远图是他的养子,也曾违背他的意愿自宫练剑,在红袖和尚眼中,这是天意。
红袖大和尚没想到的,林远图虽然自宫练剑却不是做奴才的出身,一直没有回京,直到莆田少林被烧,东方华南下,不得已北上,才想着把腰牌还回来,了结这份渊源。
日影西沉,沙沙的脚步声,显示来人不少,步速很快。听到声音到有人掀帘进门,不过林远图喝了一口茶的功夫。林远图抬起头来,看到门帘内只有两个人,一个身材颀长的壮硕宦官,一个眉眼低垂的清秀小黄门,二人并排站立,似乎并没有尊卑上下,而看服色那壮硕宦官明显是大太监,地位高过那小黄门无数。心思电转,那老宦官隐约有当年冯保的轮廓,只是多了许多意气风发,那小黄门身形端谨却并不谦让,想是皇爷身边的,而且宠爱在身。
林远图款款起身,拱手道:
“红袖和尚养子,福州林远图前来看望老家人。”
冯保,话未出口先慢吞吞的笑出来,脸上随着笑声绽成一朵菊花,只有眼中的冷色才让人知道这是个不容人糊弄的角色,笑了好一会,并不接茬,而是转身给旁边的小黄门言道:
“汪直,那块腰牌看来就是在此人身上。”
低眉顺眼的小黄门眉头一挑,一份冷峻加三分妩媚在空中播散开来,并不理冯保,而是直接跟林远图说话,娇唇轻启间:
“搭搭手吧。”
一阵香风过后,林远图和这汪直已经换了位置,二人的气息一接已然互认了身份,赫然都是《葵花宝典》的练气术根基。
林远图知道,这人就是腰牌如今应该的主人,伸手掏出腰牌,径直推在汪直手里,转身就要走。这行事倒也让汪直愕然,冯保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明所以。
………………………………
27。夜见汪直,三句话权相授首
汪直娇唇微微张了一张,没说话,身形微动已经回复低眉顺眼的原状,声音只有几乎微不可查“啵”的一下。这瞬间,汪直已经上前与林远图换了三掌,动作身形之快在冯保眼中似已非人,而对掌声不仔细听也不能发觉。
林远图回首看向汪直探寻他的目光,而汪直也似有深意,躲过了对视。冯保毕竟掌权多年,察言观色功力不浅,知道这二人间有秘密不合自己得知的,且多与皇爷本人有关,不便明目张胆的掺和,只是客气地延请林远图:“这位先生,或可在东厂多盘桓几日?如今皇爷求才若渴,奴婢忝为东厂都督做了皇爷的手脚眼目,可是很需要先生这样的手段。”
林远图交回了红袖和尚的腰牌,并不想理会宫廷和朝野的龌龊,只是潇洒拱手并不接茬,朗声道:“告辞了。”
随着话音,身影已没。这身法比起接招汪直的刚才,明显快出一截,让汪直看了恍然出神。
汪直是一直跟在万历爷身边的小太监,办事深合帝心,也是这一代习练了那门练气术的内宦。红袖和尚在嘉靖爷崩后出家为僧寄居福建莆田少林,宫中是知道的,因先帝不得嘉靖爷喜爱,也与红袖和尚没什么挂碍,可到了万历爷即位就不同。宫外散轶着阉人专属的高明功法,还被红袖和尚编纂进了所谓《葵花宝典》,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虽然这功法的根底少有人知,但对皇室来说却不可忍。幸或不幸的,红袖和尚过世,并没有《葵花宝典》出世的消息,宫中的戒备也就稍稍放松,不再急于把《葵花宝典》可能的知情者全部找出来杀掉,而是把找回腰牌当作了重点。
如今,腰牌回来了,可练气术却显然在一个不为皇爷掌控的人身上出现。汪直知道此事不便由冯保知情,便对了三掌,意味约定再次见面。
这三掌讯息简单,不会有更确切的暗示,但只要确定互相约定见面的意图,两个同样练气根底的人,还是很容易见面。
这夜,汪直与林远图在皇城脚见面,天挂冷星,微风拂面,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气氛。汪直脆声道:
“若按那些江湖人的说法,你可是我的师兄了。师兄,你知道我们这功法的来历,也当明白皇爷不能许我等样人流落宫外,或为妖人所用。不知师兄若何看法?”
“不敢当。你为皇爷身边得用的人,不可自轻自贱,与江湖人相提并论。如今天下太平,没什么妖人作祟,我也已成家立嗣,愿处江湖蓬蒿之间,绝不会给皇爷添乱的。”
“空口无凭,师兄也知道皇家的规矩,不同于江湖的规矩。如果因为不在宫里长大,师兄感触不深,红袖大和尚应该有过交代吧。”汪直言词颇利。
林远图沉吟半晌,道:“红袖和尚也曾遗命我回宫侍奉皇爷,终于是野生野长,没来扰皇爷清净。前月红袖和尚的埋骨地遭焚,我深感对他不住,便把他的腰牌送回,了结这番渊源。若果你今日约我是要替皇爷拔掉我这颗野草,那就多言无益,动手吧。”
汪直,小小的人儿,把巴掌拍得响亮,在夜空中显得诡异。掌声中,只听见皇城脚下轰隆隆的脚步响个不停,不一会儿,这方场地中已经被四面的弓箭指着,数百人各举灯火,在火把下汪直的脸色红艳艳似喝了醇酒。
“若果只要你死,何必用我动手,东厂一声令下只说你是宫中逃奴,江湖人皆愿杀你以奉陛前。”
“那就小师弟划下道来吧。”林远图看着这个典型的官家人却玩出了幼稚的江湖手段,也只好配合起来。
“阅后即焚。”一道白光射来,林远图伸手抄过,原来是一折纸签,上写:
“三更前带张居正人头陛见。”
林远图心头巨震,仔细瞧向汪直的方向,边寻找某个自己从未见过的身影,边心中想:
“这不可能是汪直可以下的决断。”
细看之下,后来这一队伍明显不是以汪直为中心,在数百精兵拱簇的核心闪过一角明黄。
林远图心中骇然,他有着江湖气,也有这天下无人不有的对皇权的敬畏,顿时半跪,以传音入密的功法向着这方向:
“草民遵旨。”
果然,汪直在那一角明黄闪闪之后,高声学舌一样道:
“去吧,办了这事,皇爷就给你放生了。”
“好。”
随着话音一落,灯影一闪间,林远图已经不见了人影。
林远图一走,汪直突然变得乖顺样子,步入灯下阴影处,这处一个明黄服色的青年,眼中大大的好奇,脸上重重的玩味。正是天下共主万历皇帝朱翊钧。朱翊钧看着林远图最后跪倒行礼的那处,并不回头:
“汪直,你说这林远图功力高绝,宫中无人是对手,我也见到了他的机敏,怎么就不肯回宫侍奉我呢?”
“皇爷,这林远图不同奴婢们自幼进宫,他本是红袖和尚的养子要用来传香火的,是成年后为了习练武功自宫去势,骨子里是个草民,是个男儿。”
“倒也是,不过看他也有忠君,畏君之意,只要今夜替我杀了张居正,也就随他去吧。”
语声转而幽幽:“朕,有你就够了。”
汪直也恰如其分的回道:“皇爷就是奴婢的天。”
二人话语中从林远图身上转开的时候,林远图已经来到张居正府内。张居正据传好色如命,催情壮阳之物当成了饭吃,其实此人信的是朱熹理学,恶的是王守仁心学,在人欲一途中并不放纵,只是天下大权独掌,免不了熬炼精血,早衰多病。
林远图对张居正谈不上好恶,只觉得这人失败:为臣者,不能得君王信重,为权臣者,与同僚多隔阂。
今皇爷下密旨杀他,必然是张居正之后的朝堂已然有了安排,今日自己赶巧了为皇爷做刀也是荣幸,也许本来是要汪直动手的吧。林远图想这些的时候已经在书房中看到了权相,权相张居正不愧为天下读书人中的第一人,一见林远图便猜到了他的来意:
“皇帝啊皇帝,我的朱翊钧徒儿,皇帝靠吞食天下血肉长大,我自己就是徒儿成为一个合格皇帝的最好的祭品。”目光淡然投向林远图:
“你的剑快么?”
“不会疼,会很体面。”
去后半个时辰,林远图携张居正的人头再次来到,人圈已经退去,汪直扶着朱翊钧坐在皇城门前的椅子上。林远图径直来在跟前,跪倒见礼,仍然是自称草民,而不是奴婢:
“草民林远图叩见吾主。”
人头被汪直接过验过,在朱翊钧耳边禀报。
朱翊钧仔细看了林远图的样子,不见一点阉人的气质,反而英姿挺拔,摇摇头,见确实如汪直所说,也就并不提起要林远图回宫的话头,直接点过不可外传《葵花宝典》的意思,便回宫去了。
汪直落在后面,见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便一改在冯保前的低微和今晚身后有皇爷时的意气,诚恳与林远图言道:
“今夜之后宫内宫外都会有变,冯保去给先帝爷守陵后,东厂多是由我执掌,师兄可得记得我这无根之人,若不嫌弃,则可多亲多敬。”
说到无根之人,隐约有点凄凉。林远图并不接声,看看自己一双刚杀了权相的手,再抬头看看汪直的瘦小背影,转身往京城之外走去。
第二天,张居正被病死家中,消息轰传天下。
………………………………
28。内魔外现,惜暗谋遇到天谴
林远图杀张居正的时候,于冰心和春蚕,秋香,已经出泉州,走往年熟悉的海路要往台湾去了。于冰心冰雪聪明,直到夫君送走自己的用意,因此并不抗拒,只是出门之后,乔装打扮,遮掩娇容,一路慢慢行去,直到接了林远图大闹东南武林会,剑伤魔教高手东方华,全身而退的消息,才加紧行路。
一路女人不便之处自不多言,非是江湖人赶路的脚程可比,若是平常倒也无妨,却是搅起了某暗中护送的高人胸中一团邪火。这高人就是余沧海。
余沧海自从那夜在窗脚听了于冰心吟诵的《九阴真经》,也不知是沉湎于精微奥妙的道家练气绝学,还是惦念着于冰心的艳容娇声,竟没有回青城山,而是胆大包天的在福州住了下来。出乎余沧海意料,林府第二日竟没有大巷旗鼓的查察。呼呼月余的时间,余沧海一边揣摩听来的《九阴真经》,一边更加渴望于冰心和她口中的仙音。林府是不可再去了,那能不能在外面偶遇呢。
道家练气虽然不同于佛家白骨骷髅一视同仁,色相人相一切成空,也是要有基本的定境,余沧海得了不完整的《九阴真经》倒也受益匪浅,多年勤学苦练积累的功力助他突破瓶颈水到渠成,只是这时候不巧,余沧海的心魔也越来越重,消磨不去。
这日,林府门前车马簇簇,正是女主人要出远门的派头,云沧海身后尾随,每日间隐匿身形,夜里时便卧于于冰心榻处的屋顶,听着屋内妇人洗漱,更衣,乃至一呼一吸。
月明星稀,余沧海深入定境练功,追随于冰心一行的月余间,他本是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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