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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剑劫-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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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年,三人都长大了,阿修罗法王因膝下无儿,把修伯比当作自己儿子一般,一身武学,倾囊传授。修伯比天资颖悟,又肯用功,自然一学就会,秋娘也因出身孤苦,勤奋不懈,终于两人的武功,反而超出家学渊源的明珠。正因为修伯比和秋娘两人的武功颇相接近,平日里练剑喂招的机会,自然比明珠较多,人是感情的动物,接触多了,情愫也自然暗暗滋长。

那时候的人,男女关防极严,虽然双方都有了情愫,可是大家只放在心里,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其实明珠也暗暗的恋着修师兄,也许她太娇纵了,娇纵得使人不易接近,修伯比是大哥,当然处处都让着她,一面也只是把她当作小妹看待而已。

有一天,阿修罗法王突然把三人一齐叫到身前,说他即将撒手尘寰,但有二件大事未了。第一件,是修罗门的道统继承人,从此时起,即由修伯比接任。第二件,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原想赘修伯比为婿,但因大家年纪还轻,提了出来,恐怕彼此怕羞避嫌,妨碍武功,如今自己即将谢世,不得不说,并且命二人趁自己未死之前,就结成夫妇……”

凌云凤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修伯比为什么不向师傅说明呢?”

黑衣老妪脸色阴沉,叹口气道:“修伯比当日并没有错,他心感师恩,这正是报答师恩之处,他不忍违命,也不敢提出异议,终于就在阿修罗法王榻前和明珠结为夫妇,阿修罗法王瞧到心愿已了,哈哈大笑,就瞌然长逝。修伯比和明珠虽已结婚,但一切还是和阿修罗法王在日一样。

鸩罗秋娘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自然把自幼长大的家,当作自己的家,并没离开。她从小就让着明珠,虽然这次让出爱人,心中不无郁郁,但这是师傅之命,无法违拗,她没有怨天,也没有尤人,日子还是过得和平时一样,她把修伯比夫妇,视作兄嫂,把一颗心,移到武学上去。

照说明珠已经得到丈夫,也应该信任丈夫,但她却始终没有忘记秋娘是她情敌,她自卑产生妒嫉,就处处防范丈夫,防范秋娘,可是秋娘还把她当作以前的小师妹看待丝毫不觉。

那是第二年,明珠生了一个孩子,这小孩生得又白又胖,十分可爱,秋娘只要一空下来,就逗着小孩游乐,小孩也极喜欢秋娘抱他。

这也合当有事,那年冬天,修伯比到集上去采购年货。准备过年,正好碧眼神君继承师命,要在新正里接掌白驼派门户,派他小师妹薄红玉亲来,请修伯比夫妇前去观礼。

白驼派和修罗门原是西域两大主派,平日时有往返,薄红玉也是熟人,秋娘怕孩子哭吵,就抱到门前玩耍,一时无聊,右手比划着刚学会的‘修罗七剑’,那知修伯比就在此时回山。

他瞧到秋娘还有许多精要之处,未能领悟,一时兴起,就连说带比,和秋娘喂起招来。

恰巧明珠送薄红玉出来,瞧得大不顺眼,红玉走后,她就大哭大闹,说秋娘不该旧情不断,存心夺她丈夫。

秋娘虽然平日处处让她,但这种秽言,一个姑娘家如何受得住,一时悲愤难伸,就引剑自断右臂明志,狂奔下山。修伯比一怒之下,也离开西域,远走中原。

修罗掌门,才由明珠接掌,但她当时只学会“修罗五剑”,以致修罗门从此只传下五招剑法。修伯比到了中原,自号修灵君,明珠接掌修罗门,就是如今的修罗姥姥。

至于鸩罗秋娘,当日自断右臂,狂奔下山。这一天,她漠然走着走着,走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她看着水中那俏丽绝俗的容颜,心中更是哀哀欲绝,红颜薄命,自古以来,自己难道就是为了这般容颜,才遭天妒?她突然取出匕首往自己脸上一阵乱划……”

“啊,老前辈,你这又何苦?”凌云凤以手掩面,惊叫了声。

黑衣老妪笑了笑,又道:“当时她有冤难伸,这是为了泄愤,当然顾不得疼痛,她想划去这丑恶的美丽,然后引刀自戕。那知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位宝相庄严的慈祥老尼,说她前途如锦,切勿自堕地狱。

秋娘长跪地上,请求拜她为师,从此木鱼青灯,皈依我佛,那知老尼又说她杀孽未净,不是佛门中人,与她无缘。

这老尼就是雪山神尼,鸩罗秋娘,你们自然猜得到是谁,她就是江湖上称做鸩罗婆的老身了。

卫天翔不禁哦道:“难怪修罗神姥瞧到‘修罗七剑’,把晚辈当作老前辈的传人呢!”

鸩罗婆道:“你也碰到过她?”

卫天翔点点头,就把自己遇上修罗姥姥之事,去头去尾,简略说出。

凌云风听鸩罗婆说出自身经过,不由对她起了无限同情。

鸩罗婆自己没有门人,又着实喜欢凌云凤,要把自己四十年苦心精研左手发招的“修罗七剑左式”传给她,如果一旦遇上几个敌人围攻,自己右手使剑,无法应付之时,左手可以同时发剑。

凌云凤早已知道“修罗七剑”厉害无比,如今有人肯教,而且学的又是左手剑式,自是求之不得之事。

于是鸩罗婆就在客厅上连说带比,给她讲解。

凌云凤武学原有底子,学起这“七剑左式”,果然一学就会。当然其精微变化,巧妙运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发挥,但只要以后慢慢研思练习,即可大成。鸩罗婆瞧得更是高兴,不迭称赞。

正当此时,只见那个头梳双辫的小婢,翩然走出,传声说道:“韦少侠,凌姑娘,教主有请!”

鸩罗婆起身笑道:“好,你们就进去罢,我老婆子也有事去。”

卫天翔躬身道:“老前辈只管请便。”

鸩罗婆离去之后,卫天翔、凌云凤,便随着青衣小婢,往里面走去。

转过屏风,那是一条长廊,两边花架上,放着几盆春兰,幽香扑鼻,长廊檐际,挂了八盏宫灯,轻风微拂,烛影摇红。

长廊尽头,又是三间精舍,从花格子窗上,透出明亮灯光。青衣小婢,走到门前,闪身侧位,打起绣花棉帘,低声道:“韦少侠,凌姑娘请进!”

卫天翔和凌云凤两人,双双跨入室中,只觉眼前一亮,脚下一软,同时并有一股暖气,扑上身子!

原来这是一间布置得堂皇高雅的起坐室,除了地上铺着一层厚厚地毯,中间还升了一个火盆,四下周敦商彝,古书名画,琳琅满壁,古雅精致!

正中壁上,挂着一幅中堂,上题“高山仰止图”四字,望去峻峰插天饱,含浓墨,苍古雄巍,湛出名家手笔!两边是一付八言长联!

“名士风流,英雄本色,芷兰其气,河岳精神。”

写得龙飞凤舞,笔力劲迄,这付对联,上款似乎经人用白纸贴住,下款却赫然写着“武当紫云子拜书。”

武当紫云子,当然就是武当前代掌门紫云真人了!

千面教一个江湖上的左道旁门,居然挂着紫云真人的亲笔书联,已觉可奇,而且从这联上语气看来,紫云真人还十分推重其人,宁非更怪?

客厅上首,两把垫子锦披的紫檀交椅上,分宾主坐着两个中年妇人,坐在宾位上的正是雪山传人崔氏。

她对面端坐主位的,是一位面带黑纱的雍容贵妇。

紫檀交椅后面,侍立着四名青衣少女,一个个生得眉目如画,娟秀玲俐,此时恭立两侧,肃然无声。

卫天翔瞧得微微一怔,暗想:“这妇人大概就是千面教主了,看去一派雍穆高贵,全不像凶恶之人!

今晚如非亲身经历寒冰地狱,冷藏武林高手,怎么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代魔头的千面教主!

心中想着,人已和凌姑娘缓缓走去。

中年贵妇抬头望了两人一眼,回头向崔氏问道:“夫人说的修灵君门下,就是此子吗?”

崔氏含笑点头,一面说道:“卫贤侄、凤儿,你们快见过教主。”

卫天翔和凌云凤抬头之际,目光和千面教主一接,只觉她虽然面罩黑纱,但两道眼神,透纱而出,精光隐隐,使人不可逼视,心中不由咚地一跳。闻言连忙一齐躬下身去,道:“晚辈韦行天、凌云凤,参见教主。”

千面教主蒙面黑纱后面,绽起一丝蔼然慈笑,右手轻抬,柔声道:“韦少侠、凌姑娘不可多礼!”

卫天翔骤听之下,只觉这声音十分耳熟,好像是自己极亲之人!但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那会想得起来?

此时青衣少女,早替两人端来椅子,放到崔氏下首。另一个少女,端上香茗。

千面教主凝视着两人,慈祥笑道:“老身风闻江湖上最近出了一位修罗书生,年事极轻,武功已大有可观,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修灵君武学自成家数,有韦少侠这样一位人间祥麟的高徒,足可替修罗门一吐异彩。”

她说到这里,又向崔氏笑道:“令媛秀外慧中,娴淑可喜,真叫老身羡煞!”

崔氏笑道:“教主谬赞,韦贤侄行道江湖,今后还得教主多多栽培,就是小女,也要教主玉成才好。”

千面教主微微笑道:“崔夫人这么说法,岂不又见外了,这两个孩子,当真天生一对,叫人喜欢!”

崔氏闻言,喜形于色的道:“承蒙教主金诺。”

凌云凤听到千面教主这句“天生一对”,不禁羞得粉脸绯红,低下头去!

卫天翔自从入室之后,心中感到十分纳罕,千面教为恶武林,有目共睹,何以武当前代掌门紫云真人会亲笔写那付语气推崇的对联相赠?

崔大婶带着自己,原是为了江湖上有人神秘失踪,经多方查探,知是干面教所为,因此怀疑当年自己父亲失踪,也许和千面教有关,才夜入云台,一探究竟。

如今虽知自己父亲和他们无关,但他们掳劫武林高手,冷藏寒冰地狱,自己固然不知其中原委,至少千面教是一个江湖上的邪恶组织,崔大婶何以对千面教主,一面相识,不仅谈得十分投机,而且口气之中,好像自己行走江湖,还要千面教的人协助似的。

心中这么一想,不觉疑念丛生?

千面教主见两人依然站着,不由柔声道:“咳!孩子,老身不是外人,你们快坐下来好说。”

卫天翔只觉千面教主的声音亲切无比,同时也越听越熟,但也越想不起来,他心念疾转,并没依言落坐,忽然拱手道:“晚辈心中有两件事,要向教主请罪。”

千面教主亲切的目光,始终盯在卫天翔脸上,没有离开过,此时给卫天翔突然一说,似乎微怔了怔,和蔼的道:“孩子,你不必拘泥,坐下再说好了。”

卫天翔和凌云凤双双落坐,然后欠身道:“晚辈数月之前,因忿贵教堂主郝飞烟暗施迷药,挑了贵教白沙分堂。”

千面教主丝毫没有动气,淡淡一笑,道:“郝飞烟两次出山,老身因他武功不弱,委以本教外三堂堂主,原想他改过向善,那知野心未驯,仗着几个外援,另创七老会,韦少侠和白沙分堂的误会,不必介意。”

卫天翔又道:“贵教紫品护法少林智觉禅师,败在晚辈手下之后,贵教金品护法任氏双杰,拦路寻仇,出手歹毒,又为晚辈失手误杀……”

千面教主微微摇手道:“老身都已知道,智觉禅师另有因果,韦少侠不可在江湖露口,至于任氏双杰,原由郝飞烟所引进,又是白驼门下,他们师长和副教主也是旧识,才留在教中,韦少侠既已失手误杀,老身不作偏袒,倒也罢了,只是……”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关切的道:“碧眼神君极为护犊,此事老身当令副教主鸩罗婆从中化解,不过韦少侠行走江湖,也得留意才好!”

卫天翔说出自己挑了白沙分堂和误杀她手下两位金品护法,千面教主不但不加怪罪,反而要鸩罗婆替自己化解,心中大感奇怪,一面答道:“晚辈蒙教主见宥,至为感激,不过晚辈还有一事,要向教主请教。”

说到这里,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罩,切齿的道:“晚辈学艺衡山,曾蒙一位不知名的人,赠送两张人皮面罩,约晚辈和家叔赴会雁荡。不想此人蛇蝎居心,晚辈迟到一步,家叔惨遭毒手,这面罩因是贵教之物,晚辈斗胆,想恳请教主,代为一查。”

千面教主沉吟道:“本教数十年前,原由千面神魔韩湘所创,从老身接掌之后,把面罩颜色定为‘紫金护法,青黑香主’,人各一具,但为了和从前略示区别,每具都印有暗记,你这两张面罩,让老身瞧瞧!”

侍立身后的青衣小婢,立即从卫天翔手上,接过面罩,双手呈上。

千面教主只瞧了一眼,依然交给侍婢送还,一面笑道:“韦少侠这两张面罩,并无本教暗记,想是当年韩湘流落江湖之物,老身也无法追查。”

卫天翔知道教主所说不假,自己想从面罩上查究杀害六位叔叔的仇人,又成泡影,心中不期大感失望,只好把面罩收起,揣入怀中,那知手指触到藏在怀中的一支假金剑令,后来就出现了千面教的人,莫非这假金剑就是千面教所伪造,果然如此,那么六位叔叔之死,也是千面教下的毒手了!”

他心念疾转,再也无暇思索崔大婶何以和千面教主一见投契?猛地俊目放光,大声道:“那么晚辈尚有一事请教,晚辈前在扬州,目睹阎北辰接到当年武林盟主卫大侠的唯一信物‘金剑令’,阎北辰便被贵教擒来。尔后晚辈在无毒山庄,又目睹毒叟唐炎常接到‘金剑令’之日,贵教三位紫品护法,又随着现身,这假造‘金剑令’的,想来就是贵教了?”

他说到这里,右手突然扬起,手中赫然执着一支黄金小剑,双目炯炯,两道凌光往千面教主逼去!

干面教主黑纱蒙面,虽瞧不清切,但她端坐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崔氏也神色一变,没等千面教主开口,急急叫道:“韦贤侄,你……”

千面教主瞬即镇定,依然慈蔼的道:“老身也正因此事,感到困扰,只是……唉!老身已饬令他们,正在追查之中。”

卫天翔冷哼一声,朗笑道:“教主如此说法,晚辈两次目睹,未免太巧合了。”

崔氏低喝道:“韦贤侄,不可对教主无礼。”

千面教主黯然说道:“韦少侠将来自会明白,有许多事,现在还言之过早,你信不过老身,总该信得过崔夫人。”

崔氏点头道:“韦贤侄,教主说得不错,怨有头,债有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唉,时间不早了,咱们打扰教主,也该告辞了。”

千面教主目光中流露出异样神光,瞥了卫天翔一眼,点头道:“崔夫人有事,老身不敢强留。”

一面却从身上解下一个丝囊,递到凌云凤手上,慈声道:“这是辟邪珠,能避诸毒,老身无以为赐,就给姑娘作个见面礼罢!”

凌云凤向娘望了一跟,只见崔氏脸含微笑,点头道:“凤儿,既是教主赐你,还不谢了?”

凌云凤只得收下,千面教主望着卫天翔道:“韦少侠,你年事还轻,经验不足,行走江湖,切忌冲动,什么事,都要听你崔大婶的。”

卫天翔心头,泛起一种不可解释的感动,因为千面教主说得极为诚挚,这种口吻,只有慈母,才会叮嘱游子,他在这一刻,觉得这熟悉的声音,特别好听,使人不禁油然生出依恋!他抬头望了千面教主,点了点头。

突然,他发现千面教主蒙面黑纱中那两道湛湛神光,有点模糊,那似乎包着水珠,但崔大婶已起身和千面教主作别,青衣侍女,打起棉帘送客。

走出大悲庵,天色已经黎明,晨风吹着衣衫,拂拂有声,山林田野,都堆上银装,好像这一片大地上,没有罪恶,到处都是纯洁!

他们踏雪而来,又踏雪而去。

凌姑娘自从进了千面教主精舍之中,一直没有说话机会,但她坐在一旁,察言观色,总觉得千面教主一定和娘说了什么,因为娘的语气,和千面教主的态度,都有许多可疑之处。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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