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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玲珑-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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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的意思很多,但是用在人身上,通常只有一个,人们常常避讳说那些会让人联想到悲伤事情的字眼,但是避讳了不代表不会悲伤。玲珑转头去看拢香,似乎想从拢香的表情上找到些什么,比如福夏说的是谎话。拢香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玲珑转头再去看他,福夏担心地看着她。门外冷风大作,不知吹段了那棵树的枯枝,“咔嚓”一声,玲珑恍如惊醒一般,待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已被泪水浸得模糊。

“真的?”

福夏点点头。

“怎会……”

玲珑抽了口气,不能相信,眼泪因为她的颤动一滴两滴落下来。拢香近身上前搂住她,抽出帕子给她抹泪。

“她是怎么没的?”

“我也不知道,杏花托我把消息告诉你,别的并没多说。而且,杏花还嘱咐,事有蹊跷,最好别声张。这不,我也是偷偷过来的,还当着差呢,这会儿就要走了。”

消息传到,福夏说了几句要玲珑别太悲伤的话,又像刚才一样,悄悄摸走了。

屋子里,拢香抱着抽泣的玲珑,一点火光不停的闪动,拢香扶着玲珑的肩膀,玲珑哭得极压抑,却不能掩饰她的悲伤,她双眼瞪着眨也不眨一下,泪水就这样不停从眼里溢出来,入宫这些年,拢香头一次见她哭,怕她太过悲伤,不停劝慰。

上一次见到蕊香是什么时候呢,玲珑已经不太能想起来,似乎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那天她搬走时,蕊香没有回来,后来入了司衣房,跟在拢香身边每日都有许多事,就是中秋那时,也没有亲自把东西送到蕊香手上。蕊香的死对她来说太突然。

那一晚,或许是玲珑进宫以来最不安宁的一个晚上,心中有许多疑惑,梦里看见蕊香冲她笑,还有她怯弱无助的样子,一会儿又梦到杏花,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杏花是怎么知道蕊香没了的,看福夏的样子,就连杏花自己知情也是说不得的,那杏花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蕊香不过是一介平凡宫女,她的死会让像玲珑一样认识她的人悲伤,但于别人不过是像一片叶子落下来一样,或许会有惋惜,却不会在生命里留下什么痕迹。杏花为什么要这样隐秘地叫福夏传来消息,蕊香之死到底有什么蹊跷,杏花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让福夏来传话,让玲珑先知晓。

拢香第二日本是要回司衣房,可见玲珑气色不好,劝她多休息一日,自己先去司衣房,玲珑坚决不肯,用冷水拍了拍脸,像往常一样跟在拢香身后去司衣房。

内廷宫人无数,像她们这样的小宫女,说是命如草芥也不为过,一个小宫女的死亡,若是她死得引人瞩目,对于其他宫人,最多不过是多了一项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多的,不过是默默无闻,或许偶有一些相关联的宫人提起,也不过只言片语。玲珑午间听到有宫人在谈论说绣房病死了一个宫女,太医署还专门派人来看过,说不是什么疫情,不过是寻常病逝。

除此之外,没人再提起。那日晚上,玲珑踏着夜雪去找冬梅和素莲,两人一见她就红了眼圈,显然也是得了消息,杏花居然也在,四个女孩子人泪眼相望凝咽。

玲珑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也在这,昨天是你叫福夏给我递消息?”

杏花眼里亦有泪花,点点头,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消息,昨日之前,我已经好几日都没有见过蕊香了。”

素莲看她两人神色间皆有犹疑,一边擦泪一边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蕊香之死,另有隐情?”

杏花咬着嘴唇,眼神闪烁,最后像是下定决心道:“我也不知道,我与她平日虽然同在绣房,我跟着娘子们学绣花,她一直跟在洄芳姑娘身边,说话的机会不多,见面也不过点头而已。我……我素日并不喜欢蕊香那性子,总是要哭着,因此……因此虽然那时因为帮你们带东西给她认识了,但并不熟识,”杏花的声音有些颤抖,面有愧色,冬梅轻拍着她的背,玲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三日之前,正是傍晚刚用过晚膳,蕊香忽然来找我。她很少主动来找我,说是她姐姐管得严,我自从知道她姐姐会那般对她也很少去找她,怕一不小心害她被……她从前也有因为这事找我诉苦,我以为这回又是这样,有些不耐烦,正巧有一位绣娘子叫我去寻些东西,我就让蕊香先等我,我去寻了再与她说话,她当时像是很着急的样子,我……我有些恼了,没听她叫我就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

杏花垂首流泪,声音里有不尽的悔恨:“我以为年下大家都忙碌,兴许她也一时忘了,也没急着去找她。又过了两日,想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对,那日她来找我的时候,身上的衣衫有些皱巴巴的,脸色也不大好,那日她分明有像是有事要与我说,我去寻东西并未花多长时间,怎么回来连她人也不见了。于是我趁天黑得了空闲就想去找她,那位洄芳姑娘,虽然对蕊香不好,明面上对别人似乎都是温言细语的,我想我去寻也不会有事。不曾想,我到她们的住处,居然见有两个小太监从屋里抬了人出来。”

“是……是蕊香?”冬梅瞪大眼睛问。

杏花点头默认。

“虽然天色暗,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躲在暗处,他们没发现我,我当时吓坏了,只觉得事情一定有蹊跷,心里害怕,所以就跑去让福夏帮忙传话,今早,姑姑就说,绣房里没了个宫女,是病没的。”

“我真的……我真的好后悔,那日蕊香一定有什么事要同我讲的,我怎么就……怎么就……”杏花已经泣不成声,其他三人也均是泪流满面。

冬梅轻声安慰道:“你莫要自责,你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一面说着,一面拿帕子帮杏花拭泪,却怎么也拭不干。

素莲幽幽地开口道:“到底是什么病,来得这样凶猛,居然不到三日就要了人命呢?”

其他人闻言皆是一愣,玲珑也道:“对啊,到底是什么病。听方才杏花说,三日之前,蕊香来的时候,虽然脸色不好,但能走能说,太医署查过不是疫病,既不是疫病,那到底是什么病居然能只用三日就夺了一条性命。退一步说,就算真是病,这样厉害的病,为何不见洄芳叫人来给她医治,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

冬梅不可置信地望着玲珑和蕊香,半捂着嘴:“你的意思是,蕊香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若真像素莲和玲珑所说,那么蕊香岂不是很有可能是被人害死,那害她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害她,蕊香之前要和杏花说什么,她要说的话是否和她的死有关?

洄芳似乎很有还蕊香的嫌疑,但洄芳为何要害她,蕊香不过是她跟前一个小丫头,若是讨厌,当初大可以不把她带入绣房。

一时四人都沉默下来,所有疑惑都随着蕊香去世戛然而止,让人犹如身处迷雾一般。

这些问题何尝不是玲珑所想,从昨晚到现在许多念头纷乱上心头,越想越让人觉得不安。玲珑对杏花道:“杏花,那天蕊香去找你有没有什么人知道?”

杏花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那日黄昏只我一人走在路上,她突然来找我还吓了一跳。”

玲珑尤不放心,叮嘱道:“这些日子,你自个儿可要多小心些。蕊香的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可怜连她葬在何处都不知道。”

宫人死后,若有体面的主子,也许能谋个体面的生后之所,像她们这样,多被拖到城外乱葬岗,连一抔黄土都没有吧。

四人悲于蕊香之死,又因蕊香想到自身,相拥低泣半晌。冬梅打算托人要些纸待七日后悄悄烧给蕊香,因年下风头紧,还不知道能不能要到。杏花出来频繁会惹人起疑心,玲珑在司衣房规矩不同别处,又要伺候拢香,两人怕是都不能再来,只能托付冬梅和素莲代为祭奠。

除夕一日日临近,腊月二十五始,内廷各处都忙着洒扫除尘。司衣房为各宫各院赶制的新年衣饰也都制好,连着几天忙着清点给各处送去。司衣房每日从清晨至深夜,都有人进出,刘氏刚坐下来喝口茶,外面又有人报说,欢祥殿派人来传话叫她过去。贵妃近日召见刘氏的确次数多些,她是贵妃,要找人去刘氏辞不得,于是放下茶盏带上拢香春雨去欢祥殿。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28 除夕

   新做的狐皮大氅少了些修饰,贵妃专门召刘氏过去要改,刘氏才从欢祥殿出来,又有人传话说夏才人让过去。送刘氏出来的正是贵妃跟前的曹姑姑,见了夏才人派来的太监十分不解:“夏才人怎地也要刘司衣亲自伺候,司衣房里不是还有许多掌衣典衣么?”

刘氏自然不会在人前说夏氏不是,只道:“年下正是忙时,我正好在这里,去夏才人那也方便。”对于夏才人的事,曹氏也有耳闻,刘氏要息事宁人,她也没多说什么,两人辞过。转到殿内,阮贵妃正倚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玉葱似的手指划过书页,曹氏进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懒道:“刘司衣走了?”

曹氏答道:“走了,方才在外面正好碰上夏才人那里的太监,把刘司衣叫去了。”

阮贵妃放下书本,拿起小几上放着的热茶轻啜起来,茶香沿着杯口轻绕而上,扑鼻芬芳,口内回甘醇厚,正和茶香相溶,阮贵妃感觉精神稍振,双眼在上扬的水汽中更显清明。

“奴婢有一事不明,刘司衣为何任由夏才人颐指气使,就奴婢所知,刘司衣入宫多年,为人谨慎,却也不是任人呼喝之辈,多年管理司衣房条理不乱,在尚服局女官中也有威信,此番对夏氏倒虚以委蛇。”

阮贵妃嘴角勾出一弯笑意,她本就生得秀丽,这些年在宫中饱经人事悲喜,性子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眼角眉梢那种少女永远无法企及的风情,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种雍容气度。那一笑更让她眉目生辉:“夏才人母家与皇后母家亲近,在内廷里,也算是皇后的人吧。”在朝中夏氏与上官氏同属一派,自然夏氏就站在皇后这边。

“娘娘的意思是,刘司衣是不想得罪皇后娘娘。”转眼一想,又道:“难怪她多次婉拒娘娘好意,如此不识抬举,娘娘何必再见她?”

阮贵妃放下茶杯,神情略显慵懒,扶着曹氏的手下榻,旁边的宫女见她要起来,连忙上前为她穿鞋。

“刘氏如今在尚服局怕已是腹背受敌。钱尚服不是个能容人的,上次她在皇后面前把过错全都推在刘氏身上,怕是早就把刘氏视作眼中钉。她想在尚服局乃至内廷不偏不倚,哪有那么容易。”

“娘娘,您苦于在尚服局无人,何必要拉拢刘氏。尚服钱氏最好收买,且职位高于刘氏,用起来,应当也顺心些。”

阮贵妃细眉一挑,伸手拉下一支插在白玉瓶内的红梅来嗅,瓶中红梅开得正好,为了不损梅花的香味,她特意叫人不要在屋内燃香,屋里只留着梅花若有若无的寒香,沁人心脾,

“钱氏能被本宫收买,自然也能被别人收买,若是刘氏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也大可不必去收买钱氏,于事必多有助益。”

曹氏会意,欠身笑道:“是是,娘娘对刘氏恩泽深厚,只看那刘氏有没有福分享有娘娘给的恩泽。”

阮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曹氏道:“与我去趟厨房,我看看晚膳做得如何了。”

曹氏闻言劝道:“年下事多,娘娘早起已是困倦,晚上皇上来了,娘娘还要侍奉,怎么不趁现在歇一歇,累坏了身体可不好。”

阮贵妃摇头:“正是晚上皇上要来,我才要亲自去看看膳食准备的如何,不看见,总不放心。”顿了顿,又道:“明日叫尚工局的秦司制来见我。”

曹氏应道:“是。”

阮贵妃扶着曹氏的手向欢祥殿的小厨房去。

除夕是旧年与新年的交替,辞旧迎新的时候,廊下挂上大红灯笼,门首换上新桃符,各处经过几日除尘,纤尘不染,外面是冰天雪地的晶莹世界,里面台净几明,里外都是一派清新。宫内设宴饮,宴请大臣及宗亲等。内廷各处也都设有宴席,以慰劳宫人一年辛苦。刘氏带着司衣房的掌典和女官们去参加钱尚服设除夕宴,却也没有亏待留在司衣房守岁的小宫女们,专门置办了一桌子酒菜,让宫女们围炉守岁,吃喝玩笑。因为蕊香的事,玲珑近一段时间很是闷闷不乐,到了除夕这夜,司衣房的小宫女们围在一起玩闹,她也渐渐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和她们一同剪窗花。

玲珑本来不会剪窗花,穿过来以后,因为过年窗上少不得要糊这玩意儿,娘亲就手把手教她,会沿着锯齿剪“年年有余”还剪些简单的蝴蝶花朵等。她用刻刀把一只蝴蝶的翅膀修好,从蝶身向四周,细细的纹路延伸开去,拎起来,红艳艳的纸张经过间刻更显轻薄,蝴蝶被她拿起来时轻微晃动,看起来有点像真的蝴蝶翅膀颤动的样子。玲珑轻轻吹了一口气,纸蝴蝶在手指见飘荡,心里颇为满意这个效果。转头看身边的画眉,她正在蜡板上刻一个仕女,仕女临窗而坐,窗外是开得正盛的梅花,仕女身上的衣饰用阴阳两种线条勾画,连衣服的褶皱和发丝都清晰可见,窗前的女子托腮而坐,好似望着窗外的梅花,神情自然活现,玲珑看见时,画眉正用刀尖修饰一处花枝,她刻得细心,连枝上覆着的细雪都刻了出来,和她的比起来,玲珑手上那蝴蝶感觉就寒酸多了。放下纸蝴蝶,玲珑凑到画眉身边,惊叹道:“画眉姐姐,你刻得真漂亮!”

周围小宫女听见玲珑的声音,纷纷挪到画眉身边看她的蜡板,赞她刻的美人图好看,画眉不好意思道:“不过随手刻一个,待会儿就好了,别闹。”

这几日时晴时雪,屋子外面冷得很,却熄不住大家的热情,屋里桌案上遍是她们剪过的红纸,剪子刻刀蜡板之类更是横七竖八到处乱放。屋外几个小宫女扶了梯子争相把窗花贴上,画眉那副美人图被贴在一处显眼的地方,小女孩们见她刻的好,正围着她央求再要幅给自己,画眉被闹得没辙,只好都应下来,伏在案上一个个帮她们刻画像。

玲珑趁着人不注意,执起一根烧到一半的蜡烛,拐到个没人的角落,从袖里掏出自己方才剪的那只蝴蝶,放到烛火上,烧了。看着那只火蝴蝶化成灰烬飘落到洁白的雪地上,玲珑双手合十,抬头望着黑沉如水的天空,私心里,她希望自己烧掉的蝴蝶能送到死去的蕊香手上,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她懂得,但是蕊香年轻如花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逝,又有曾与她同睡一榻情谊,她的内心久久平复不了。蕊香在世时,她们并没有问过她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在宫外,是否有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许还不知道她已经去世的消息。她和杏花、冬梅、素莲四人,应该是这宫里与蕊香关系最亲近的人了吧,但是她们却连蕊香的死因都不敢查,不管有什么样的怀疑,都只能压在心里。事到如今,玲珑只能希望,蕊香能早日投胎转世,能投身个好人家,来世不要再死得不明不白,不用再害怕被人打骂。过了片刻,玲珑用雪把灰烬淹掉,收拾好情绪,回到房内。她想,即便她真的要在宫里老死,真的再也见不到父母家人,也要在宫内好好活下去,不管碰到什么事情,她一定要活着!

尚服局宴饮罢毕已经是深夜,刘氏喝了不少酒,除了尚服局内欢宴,其他各局也会派人来庆祝,尚服局当然也要派人去各局。众人相互庆贺散去,刘氏一时直觉头昏脑胀,偏还没有困倦的感觉,只感到脑袋里一团浊气散不去,因此让拢香留下陪她吹风散酒气。两人走在联通尚服局殿堂与司衣房的一处回廊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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