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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无剑-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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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一阵浓重的白烟随着这声轻响在黑漆的夜色中散开,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浓烟中迸射而出。几名暗卫同时意识到了闭气,却挡不住暴雨般来袭的银针——“嗤,嗤,嗤”,数枚银针钻入皮肉,他们还浑然不觉,待得察觉过来,面部已然黢黑,纷纷倒地吐血,失了生气。

就在兔起凫举的瞬间,杨乐天扯上夜里欢的衣袖,借着浓雾弥散升腾之时,逃出了那些暗卫的视线。当然,他们临走时没有忘记柳树下的那个血人。

“想不到,你居然带上了金雀筒?”即使是个冷面杀手,夜里欢也不敢直面怀中的那个血人,在凌空飞驰的空当,侧头对杨乐天说了一句,以他冰冷的个性平时绝不会问这些事情,但现下他却很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令自己忽视掉淌在手臂上那些潮湿温热的东西。

杨乐天微笑着:“嗯,还要多谢你的落花,将天神教的金雀筒加以改良。”

夜里欢眼神一冷:“你是说刚才那些中毒而亡的暗卫,不是为毒烟之害,而是中了银针上的剧毒。”

“当然,落花早已将毒烟换成了无毒的浓雾,迷惑敌人罢了,而真正致命的是那些银针上的鹤顶红。”

“鹤顶红!难怪那些暗卫死得快。”夜里欢喃喃。

杨乐天失笑,他在夜里欢身侧疾奔,脚下轻功如行云流水,绝不比夜里欢逊色半分。相反,杨乐天是有意放慢脚步,与夜里欢并肩同行。

夜里欢观察了一刻,忽道:“你轻功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为何刚才比武之时没有用出烟雨六绝,难道你的内功时有时无?”

今日这个冷面兄弟的话似乎特别多,而且眼神也有些飘忽,然,杨乐天却不想过多提及自己内功的事,暗流无法控制,他仍是个需要被别人保护的废人。苦涩地笑了笑,杨乐天没有解释,只道:“我们快走吧,趁天亮前出了扬州城门。”

“不行,我们先回客栈。”夜里欢回头望了望,黑漆的夜空中没有看到他等的人,随即摇头,“江武兴为了飞鸟也入了万柳山庄,没等到他平安的消息,我们不能离开。”

杨乐天点点头,又是踌躇:“可是……飞鸟这样子,白日出城怕是易被发现,况且他伤情严重,应及早送回无名山庄。”

“嗯。”夜里欢顿了顿,“那我们分头行事,你送飞鸟去无名山庄,我回客栈等江兄回来,之后再去撵你们。”

“我?”杨乐天摇摇头,心中一酸:刚才若不是及时按动了金雀筒的机关,我也难逃一劫。唉,内功不得掌控,一路之上何以保飞鸟周全?

“不如我们换过来,我去客栈等江兄,你带飞鸟先赶回无名山庄。”杨乐天故意掩口咳喘几声,做给夜里欢看。

夜里欢冷眼一瞥:“好吧,看你身体尚且孱弱,也扛不动他,我就先行送飞鸟出扬州城吧。”

“多谢!”杨乐天点点头,从腰间摸出那瓶沁儿给的伤药,塞给了夜里欢,遂与夜里欢分道扬镳。

灿灿荧荧的星月下,杨乐天一路乘着秋风,折回了客栈。事实上,杨乐天是和江夜二人同时抵达的扬州城,还特意选了他们隔壁的客房住下。

一入房门,杨乐天就止不住地咳血。刚刚那一番潇洒临风,都仅仅是表面上装出来的轻松,而受损的五内给他带来的巨大压力,逼他不能不面对现实。

即使是暗流布体,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唉,顶多是延个一年半载的寿命……估计是我双手上沾的血腥太多,定要用我的命来偿,哈,哈哈……

缓了一刻,杨乐天尽力使自己面对现实,这便随手斟上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嘬着茶水,虽是一杯清茶,可到了他的嘴里也变成了腥甜的味道。

“吱”地一声轻响,似乎是窗棂被风儿拂动的声音。杨乐天一口清茶下肚,撂下手中茶杯,快步来到隔壁门前,在门框上轻叩六声,“咚咚咚,咚,咚,咚。”乃是三急三缓。

这无疑是天神教内部的信号,门内昔日的青龙怎会不熟悉。

“夜教主回来了?”江武兴过去开门,看到杨乐天的时候,不禁哑然失笑。他把杨乐天拉进来,探头探脑地望望门外,确定没人之后才谨慎地落下门闩。

“真的是你!”江武兴回过身,看着这个重伤初愈,却精神抖擞的男人,“那个在风中咳嗽的人,我当时就猜到了。”

杨乐天会心微笑,“谢谢你,当时没有在夜教主面前揭穿我。”

“呵,既然有人想去找死,我不拦着。”江武兴踱步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远处,晨曦初朗,刚刚头顶的一轮冷月淡入灰白的天空。刮了一夜的风到了黎明时分,也渐渐小了,拂上江武兴躁热的脸,蓦然怡神。

“别看了,他不会来了。”杨乐天忽道。

“夜教主出事了?”江武兴惊恐地转过头。

杨乐天笑了,“放心,我们救出了雨燕的二哥,夜教主已连夜送飞鸟出城了。”

江武兴顺顺胸口,“他平安就好,当我赶到柳树林的时候,发现全是暗卫的尸体,料想你们应该成功逃脱了,才回来客栈的。”

“嗯,既然江兄也平安返回,那咱们这便启程,去追赶夜教主他们吧。”

“好。”江武兴回答的干脆,转目望向床榻,轻笑了一声,“杨乐天,临走前,我还有个惊喜要送给你。”

第十章 人剑合一

“惊喜?”

江武兴看着杨乐天的一脸错愕,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走到榻边,猛地一掀床垫,“这个惊喜,你可喜欢?”

杨乐天没有回答,因为在他看到那东西的一刹那,已静静地闭上了眼睛,顿了一刻,他几乎没有勇气再睁开,很怕一睁眼,那东西就不再床上了,一切化为梦境。

“是真的玄魂剑,假不了!”江武兴补上一句,眼睛盯着杨乐天那张紧张的脸,自己的心里也跟着莫名的激动。

话音未落,杨乐天抄起那把宝剑,在空中挥了两挥,嗖嗖的风声掠过头顶,剑音争鸣,果然是自己心爱的佩剑。

蓦地,江武兴怔住。只见杨乐天与那柄宝剑均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相生相融,浑然一体。剑光闪,则步法变;身形动,则剑气露。那柄玄魂剑在杨乐天手中宛如有了生命,环着他周身游走穿梭,劈剑如燕子啄泥,洗剑则气贯长虹。目之所及,卷起层层剑气,搅乱了屋中的一澄浊气。忽的剑身一挺,一缕秋风由窗带入,清凉的爽气扑面袭来,令人好生畅快。

“好,好。”江武兴微笑,从心里发出一声佩服,缓缓鼓掌,“精彩精彩,剑气生风,光舞耀人,玄魂剑的确配你。”

杨乐天提剑一收,拱手向江武兴深深一礼:“多谢江兄为杨某寻回宝剑。”

“小小意思,只是你的武功似乎恢复了?”江武兴诧异。

杨乐天忍俊不禁,刚才挥剑之时,已然找到了人剑合一的感觉,那股暗流竟不自觉地被剑气带动,在玄魂剑的牵引下收放自如。内功在转眼间尽数回复,连杨乐天自己能惊讶得难以相信,不想反被江武兴一语道破。

“呵,恢复了。”杨乐天淡淡一笑,心中难以抑制的狂喜,把他胸口撞击得突突直跳。怎料乐极生悲,体内血气涌动太盛,施施然顶出一大口血来,狠命地咳嗽似要把心肺撕开。杨乐天弯着腰,用剑杵地,凝视着地上那一滩温热鲜红的液体,一时间有些恍惚。

江武兴正替他开心,忽的看到这一地的血,登时慌了,指尖凝力,顶上了一柱真气,倏地点在杨乐天背心的灵台穴。

“咳咳……”汹涌如潮的暖流滚滚而来,杨乐天忽感身子轻轻地飘了起来,仿佛灵魂出壳,幽幽浮动了半空,像个旁观者一样低头探看那具残败的身子——可笑,的确可笑,即使恢复了内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阳寿将尽!

“谢谢。”嘴边吐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那个灵魂被吸回了残败的躯壳,安静地等待着再次出壳的瞬间。

额上汗水微凉,指下的人也终于渐渐平复了血气,江武兴正要抽回手指,突然脸色变得苍白。“什么?!”他惊得瞪大了眼睛,感受着指尖强大的逆袭之气,这气息正顺着他的手指快速上游,转瞬麻木了一条臂膀,霎时间,连整个身躯也跟着颤抖起来,而那根贴在杨乐天背上的手指仿佛黏住了一般,怎生也收不回来了。

怎么会这样?杨乐天茫然中意识到暗流来潮——不能伤了江武兴,可这暗流抑制不住,怎么办,如何是好?

蓦地,一道电光在他晶黑的眸底闪现——玄魂剑!杨乐天赶忙收紧手指,用力握着那柄玄魂剑,发动先前的牵引之力,将那暗流一点点导入剑身。

“嗡——”玄魂剑发出龙吟之音,剑身在杨乐天手中栗栗震颤,那把剑仿佛变成了杨乐天身体的一部分,与其他部分共享着那颗跳动的心脏。杨乐天将暗流的力量汇入玄魂剑,而玄魂剑又将那些暗流徐徐注入杨乐天的四肢百骸。背上的灵柩穴微微酸麻,身后的江武兴业已撤开了手指,在一旁喘着粗气。

经过这一场斗争,刚刚地上的血迹已然凉了,杨乐天却毫不吝啬地又补上一口。他低垂着眼眸,失了神光,知道自己即使是内功得返,仍旧劫数难逃……

玄魂剑停了下来,但杨乐天的手仍在颤抖,近乎癫狂,他开始不甘心地用剑尖敲击地面,哐哐作响。

江武兴刚喘过一口气,见情势不妙,忙上前握住那只躁狂的手,嗔道:“杨乐天,你这样做有用么?这地就算让你穿个洞,又能如何?”

杨乐天甩开他的手,怒叱:“别管我!”

江武兴摇头,皱紧了眉:“既然玄魂剑不能帮你治好这个顽疾,我们就再另寻他法。”

“另寻他法?”杨乐天扬起白涔涔的脸颊,苦笑:“呵……别无他法,医仙在我出谷时嘱咐说,暗流是我杨乐天最后一道生机。如今暗流虽令我恢复了内功,却无法修补我受损的内脏。誓问天下之大,还有哪位医者的医术高过龟谷医仙?”

杨乐天向江武兴说这番话时,仿佛也是在说给自己听,激动、悲伤、自嘲过去之后,唯有认命。拎起那把重剑,杨乐天面目冷酷地转过身,心冷如死,脚下的步履异常沉重。

“你要去哪儿?”江武兴喝住了正欲拨动门闩的杨乐天。

杨乐天手指一滞,冷冷答道:“追夜教主去,你若是闲来无事,就跟着来。”

湖光潋滟,山色空蒙。

万里晴空中,一只白色的大鸟在蔚蓝的天际中展翅翱翔。“嘎——”,大鸟振翅高飞,向世人展示出它嘹亮的歌喉,在天空中掠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背靠大树,飞鸟望着那只大鸟出了神。他幽幽吐出一口气,心下凄凄,曾经那也是他向往的一切,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在混乱的江湖中自在翱翔,独善其身。事实上,他凭借些三脚猫的功夫步入江湖,多年来摸爬滚打,累得满身伤痕,才想明白“江湖险恶”四个字,原来现实的残酷都和理想的美好,差了十万八千里,虽然最后习得烟雨六绝的盖世神功,却几乎落个被抽死的下场。

飞鸟拢了拢衣袍,将脖子没入领口。他怕了,真的怕了,怕得心里发抖。够了,够了,不要再继续了。他在心里叨念着,开始默默祈祷,为所有他身边的人祈祷,无论是亲人、友人、亦或是仇人,他都一并祈祷了。祈祷江湖太平,少一些争斗,少一些杀戮,少一些他最不愿见到的红色液体。

是的,飞鸟突然有种单纯想法从脑子里迸发出来——他不想找杨乐天报仇了。这个几天前还令他热血沸腾的目标,几天后他却觉得十分厌恶,那是与先前完全相反的观念——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是不能化解仇恨的,想要这结束一切,就身体力行吧。飞鸟这样想着,安心地合上了双眼,仿佛想通了以后,空气都变得异常清新,整个世界也变得通透清明。

微凉的秋风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看到了那颗依然纯净的心灵,就如他身畔的这片湖水般莹净碧澄,平波如镜。

夜里欢打来野兔时,飞鸟已靠在树干上睡着了,面容上很是宁静详和,似乎完全忘记了周身的伤痛,身心俱都放松下来。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夜里欢倒是看懂了杨乐天这个兄弟,笑飞鸟傻又笑他痴:哼,这个傻瓜,他内心里根本从未想取过杨乐天的性命,所以心灵深处一直对抗着表面装出来的世故。其实,骨子里的倔强隐忍、善良单纯才是真实的飞鸟。

枝头摇曳,一片黄叶旋了下来,还未落地,已被夹在了指间。“嘘……”夜里欢回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着身后蹲下的两位兄弟,低声道:“让飞鸟休息一会儿,难得他睡得安稳。”

“嗯。”杨乐天应声,将自己的斗篷解了下来,轻轻搭在飞鸟身上。

“还有我的。”江武兴自告奋勇,也去解肩上斗篷,却被夜里欢横了一眼,“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会儿。”

杨乐天微笑,负手踱到湖畔,江武兴也跟着过来,赞叹一声:“好一片漾漾湖光,不知道里面是否有鱼?”

“鱼?”杨乐天望向湖中,清可见底,哪里有鱼儿的影踪。他略勾唇角,又想起在龟谷与琳儿去寒潭捕鱼的事情。

琳儿笑盈盈地牵着他的手,用一方香帕紧紧的将二人手腕系在一起,绽开少女般的微笑,那笑容融化了冰晶的雪片,响彻整个山谷。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他的思绪跟着漫天的白雪飞扬远去,暗香入雪,带他回到了那片香雪之海的梅山。冷叶缀玉,寒梢点琼,再美的琼枝玉蕊,也比不上琳儿的一颦一笑,好似一位凌波仙子从天而降,冰肌玉骨,不食人间烟火。

“那本不该是凡尘中的女子啊!”杨乐天轻轻赞叹,嘴角不由泛起甜腻幸福的笑意,心道:“我杨乐天竟可娶到那样的仙子为妻,此生无憾。”他望着碧绿的湖水出神,和琳儿牵手的画面倒映在水中,忽的一阵秋风吹皱了湖面,撩拨起他无尽的相思之情。

“琳儿……”杨乐天低呼出声。

“很快就可以见到了。”江武兴从后面拍拍杨乐天的肩膀,顿了一下,“实话说,我也很想雨燕。”

“嗯。”杨乐天转过身,正看到飞鸟一双清澄的眼睛看着向他和江武兴。

飞鸟玩味地勾起嘴角:“我也想落花。”他一语惊人,夜里欢面上登时冷得比死人还要难看,杨乐天和江武兴相视而笑。

“你醒了,一定发烧了。”江武兴走过去,摸了摸飞鸟的额头。

“去,拿开你的脏手,我好的很。”飞鸟一挥衣袖,宽宽的袖口坠了下来,露出满臂血色的鞭痕,登时令几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忙胡乱地去遮,顺手抓过身上半盖着的斗篷,刚搭上臂弯,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挑眉问:“这是谁的斗篷?”

杨乐天走过来,“是我的。你若不喜欢……”

飞鸟擎着斗篷,别过头去:“快拿走,我不喜欢这斗篷上的血腥味。”

杨乐天接过斗篷,从右侧腋下穿过,斜披在肩头,一边系着带子一边抿着笑意。他甚感欣慰,至少飞鸟没有一醒来就和他争吵,斗篷也不是掷过来的。杨乐天不奢望得到飞鸟的原谅,只想为飞鸟多做些什么。

第十一章 霄壤之别

“你们怎么都来了?”

背靠着大树,飞鸟仰视着面前的三座大山——杨乐天深邃的眸底也在望着他,在阳光下微微流转,投射出一片愧疚的爱惜;江武兴玩味地笑着,扬着头,吞吐着丝丝秋意;夜里欢端着肩膀,冷似严霜的眼睫微微低垂,仿佛想掩饰着什么。

“自然是来救你的。”江武兴抢答了这个愚蠢的问题。

飞鸟笑了,笑中带着讽刺:“哦,还真是兴师动众啊,要昔日纵横黑白两道的大魔头、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和无名山庄的当家人,三位一齐出动来救我这个寂寂无名的江湖小卒?我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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