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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邪无剑-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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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遍万遍,却没有勇气对着丈夫告白,最后竟是反着说了出来。尽管这样说,会对不起夜里欢,但她还是自私了一次,因为她想保住丈夫的命。
“咳咳……原来你是这样耐不住寂寞人啊?”杨乐天看琳儿的眼光瞬间变了,唇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呵……孩子都三岁了,那应该是我刚下山找吴铭时的事情吧,那时我还没死呢……咳咳……你就知道我一定会死?”
“乐天……”琳儿欲言又止,任泪水在脸上四溢。
再一转眼,琳儿迷离的泪眼只看到丈夫那个消瘦的背影,跌撞着走出了大殿,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留在殿内的只有琳儿孤单的身影和阵阵回响的咳喘声。
没错,杨乐天再一次狠心抛弃了爱人,仅仅是因为一个误会。
“乐天,我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活着,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不想看见你死。”琳儿凝住了泪,失神地看着杨乐天逐渐缩小的背影,一直望到了石阶的尽头。
令琳儿始料未及的是,事情会弄巧成拙。杨乐天踉跄下行,转了个弯,复又拾阶而上,那是一条通往崖顶的路,一条不归的路。
心灰意冷,杨乐天很想就这样死在飞鸟的刀下,一了百了。只不过,那可恶的夜里欢让他恨得睚眦欲裂,满口说是照顾琳儿母子,都是借口,借口!
杨乐天熬着通红的双眼,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顿地攀上石阶。自从三日前,他听寒儿亲口道出这件事,便没再合过眼睛,一直等着琳儿回来给他一个交代。可惜等到的却是琳儿的默认,失望、心寒、背叛、愤怒一股脑地冲上头顶。他倘是还有武功在,一定会先去杀了夜里欢,再去找飞鸟了断。
山风猎猎,狂躁地卷起杨乐天宽大的衣袍,衣袍里包裹的人更加清瘦。对面的独臂人,沉稳冷静,缓缓地抬起沉重的大刀,乌黑的刀口在炎炎烈日下闪着嗜血的光芒。
“你终于来了。”飞鸟冷漠地道。
杨乐天轻笑:“我杨乐天言而有信。”
“嗯,寒儿已经认了爹吧?”飞鸟随口问着,就像是在谈论天气般轻松。
杨乐天自嘲,仰天深吸了一口气:“寒儿?他是认了爹,只可惜,他认得不是我。哈,哈哈哈……”
“不是你?”飞鸟微惊。
“咳咳……”杨乐天自语般地轻喃:“这也不能全怪她,她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成了新寡,在江湖上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愿意再嫁也是有情可原。”
飞鸟听得一头雾水,刀柄在风中晃了几晃。
“我杨乐天废了武功,连最爱的心也照顾不起,是我自己没有资格保护她,是我没资格!”杨乐天忽然痴狂地纵声大笑,又瞪着红彤彤的眸子,猛地抓住身前黝黑的刀,诡秘地道:“你杀了我吧,现在就杀了我,用这口刀结束一切。否则,我一定会让夜里欢十倍偿还!”
“你疯了?!”飞鸟摇了摇头,突地抽回大刀,“唰”地插回漆黑的刀鞘。杨乐天的手瞬间被刀锋划开一道长口,他盯着鲜血滴滴答答地从手掌上淌了下来,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血流得太少太少,口子不够深,也不够痛。他甚至用指甲剜进去,试图把口子刨得更深一些,之后看着新鲜的血珠冒出来,他在风中笑,狂傲地大笑。
蓦地,杨乐天笑声一敛,目光炯炯地瞪着飞鸟,向飞鸟大喝:“你为什么收手,为什么?为什么!”他揪住飞鸟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在风中咆哮。
飞鸟搭上他的手腕,大力地推掉了那只疯狂的手,“我飞鸟不杀疯子,何况……还是个手无寸铁的疯子!”
“哈哈哈……咳,咳……”杨乐天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崖边,他俯瞰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不屑地一笑——不会了,他不会再那么天真幼稚地去跳崖,既然有人想留着他这条烂命,他就要用这条烂命做些事情。
可是飞鸟不这么认为,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兆,他一步步地悄行靠近,暗提了轻功令走路毫无声音。他不知道,杨乐天是不是正在看着自己,他但求在那个疯子跳崖的一刻,伸手抓住一只脚裸。
“飞鸟啊飞鸟,明明是来杀人的,怎么现在心软得想去救仇人了呢?”飞鸟扪心自问,可那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的情愫,又能去问谁。
忽然间,杨乐天不去瞅那脚底深渊,把头转向飞鸟,面无波澜地道:“飞鸟,你的内功是如何恢复的?”
“什么?”飞鸟错愕,他不想在如此情形下,杨乐天还能问出这么平静的一句话。
杨乐天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的内功是如何恢复,当年你不是因为逃婚的事情,自爆后失去内力了么?”
飞鸟这次总算听清了,也知道杨乐天不会做出傻事,前行的脚步跟着立定,回答道:“我的内力得以恢复,还要拜你所赐。”
“我?”杨乐天随即向前踏出几步,离开了那危险的悬崖。
“对,你的烟雨六绝。”
杨乐天摆手不信,苦笑:“倘若烟雨六绝能恢复内力,我就不至落魄于此了。”
“我没骗你。爹死后,我在他房间的暗格里发现了烟雨六绝,本是拿来填补空虚,不想无心插柳却成荫,烟雨六绝的内功竟奇迹般打通了我受阻的气脉,不仅内力重聚,更练成神功。”
“哦,那我要恭喜兄弟了。”杨乐天淡漠地说了一句,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对这个烟雨六绝已无兴趣。
飞鸟冷哼:“想做兄弟的话,来生再续吧。今世你欠我吴家的几条人命,想清楚了,就拿起你的剑,我们一决生死,把命还了与我。”
杨乐天勾起了嘴角,却不是在笑,而是讽刺:“原来你从未相信过我武功已废。”
“不错,你既精通烟雨六绝,又何来失去内功一说?”飞鸟提了提手中的大刀,想重新举刀,然,刀却未出鞘。
杨乐天低头闷咳了几声,用手拂去唇角的一抹鲜血,缓缓抬起眼睫:“你也看见了,那魔功损了我的五脏六腑,连内功都运转不了,何谈打通经脉?”
“你真的废了武功,治不好了?”飞鸟将信将疑,感受了身体中的浑浑暖流,那烟雨六绝的神威,令整个人如沐春风,他是深有体会的。
“治不好了,连医仙都说,我命不过一年。”杨乐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中竟是哀怨之情,“我本想用这一年的生命好好补偿琳儿,可惜这个想法……如今竟成了笑话。”
叹息一声,飞鸟似乎被杨乐天的境遇所打动,不自觉地同情起来,“你问过琳儿没有,以我对琳儿的了解,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
“问过,她也默认寒儿是我们夜教主的儿子。”说到这里,杨乐天淡淡的眼神中霍然腾起了杀气。
“不可能,这太荒谬了。人尽皆知,那个孩子姓杨,不姓夜,杨寒明明就是你杨乐天的儿子!”飞鸟瞪大了眼睛,试图用眸中坚定的光说服杨乐天。
“借口,那是借口,一切都是为了掩饰她的名节罢了!”杨乐天发了疯似的大喊,仇恨之火再次从心底燃烧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我杨乐天觉得报仇是一场笑话之后,还要将我推向另一段仇恨,我不想再恨,我没有这个能力再恨。该死,该死,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我竟没有能力一剑杀了那个夜里欢。”
杨乐天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方才的刀口渗出了更多的血,顺着指缝溢了出来。
“杨乐天,你又发什么疯!”飞鸟蓦地握住那只坚硬如铁的拳头。
钻心的痛由掌心袭来,杨乐天暗生一计,倏然点亮了一对眸子,沉下一口气:“飞鸟,你不是想和我公平比试后,然后亲手取我性命么?”
“当然。”
“既然如此,你就助我取回玄魂剑,我们来一场公平较量,可好?”
“玄魂剑?”飞鸟惊疑,扯下衣角,单手有些笨拙地去包裹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边问:“一把剑能助你恢复功力?”
“嗯,那是把魔剑,也曾是我的佩剑,我信它。”杨乐天神情笃定,他更加笃定的是飞鸟一定会答应。
“那把剑……”飞鸟手下一滞,裹伤的布条掉在了地上,他俯身去拾,心中同时在犹豫。他不愿杀个弱者,假如真如杨乐天所说,玄魂剑可以助他恢复功力,即使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放过这个一偿夙愿的机会。
“只是那把剑……”杨乐天顿了顿,担忧地看向飞鸟,“如今在柳飞扬手上,凭你的烟雨六绝,可是取得到么?”
“盟主?”飞鸟愕然,他素知这个盟主在江湖中威望极高,都是缘于他傲据一方,之后更以破竹之势,称霸整个武林,令江湖上那些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都对他拱手称臣。要从柳飞扬手中取剑,并非易事。他咬咬牙,终是道出一句:“好吧,我尽管一试。”
杨乐天微微一笑,眼睛里闪出了精光。
玄魂剑,那把令人念念不忘,魂牵梦萦的利剑,无论你是不是把魔剑,你的主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杨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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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天蚕蚀蛊
“噔、噔、噔”门后的脚步声见闻渐近,密室里的人一直等到机关转动的刹那,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砰——”,石门重重地落下,一些新鲜的泥土碎屑从来人的靴底脱落。
鬼面跪立垂首,视线随着那双靴子移动。那是一双紫金织锦的薄靴,面上用金丝线绣着繁复的图案,在紫色中闪烁着金光。来人没有说话,整间密室里,只听到靴子蹬蹬叩地的声音,和鬼面汗水滴在石砖上的微弱轻响。
感受着这份暴风骤雨前的宁静,鬼面内心的恐惧无穷无尽,仿佛瞬间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他知道,没有秘密可以瞒过盟主,何况这本不是什么秘密,钦犯逃离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而他却没能把世子带回来。
“任务失败,鬼面请主上赐罚。”
鬼面一个头干干脆脆地磕在地上,柳飞扬却不答理,缓缓坐到兽皮铺的玉座上。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鬼面知道那是盟主在转动指间的扳指,只得垂着头,一动不动地跪得笔直。
“鬼面,那些男童凑够了没有?”良久,柳飞扬忽问。
“主上,鬼面还未能凑够,不过,七七四十九名男童如今就只差一人。”鬼面恭恭敬敬地回答着,心中却是在抱怨:若不是你放走了江墨,那龙心蛊早已练成了。
座上的人一仰身,舒舒服服地靠上柔软暖和的兽皮,“哦,只差一人啊。啧啧,实在可惜,其余四十八颗心脏可是都已喂食了我那个饥渴的孩子了?”
“嗯,属下都是用滋补药材,将那些男童足足养够三个月,才敢破膛剜心,一刻不误地去喂食主上的……孩子。”
“只要再有一颗心,一颗心,我的功力便可提升一倍了。哈哈哈……”柳飞扬张狂地笑着,听得鬼面腿间一阵轻微的战栗,战栗过后,座上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柳飞扬玩味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轻轻转动着指间的扳指,忽问:“鬼面,你可愿意做那最后一个人啊?”
眶中溜溜转动的眼珠骤然一顿,鬼面不可思议地扬起了那张恐怖的脸,“不……不,主上,鬼面没有资格,那些药引可是男童之心啊,而鬼面已过弱冠之年。”
“叮”一声轻响,柳飞扬用指甲弹去扳指上的污点,又冲着扳指微微呵出一口气,嘴角勾了勾:“没关系,你不是尚存纯阳童子之身么?”
“不,我……主上饶命,饶命啊,鬼面这次任务失败,铸成大错,可是鬼面还想继续留在主上身边,为主上效犬马之劳。”
鬼面怕死,他是怕极了死,一听到死他就慌得六神无主,阴沉的眸子失去了昔日的狠决,他如今就是柳飞扬脚底的一只蚂蚁,生死由不得自己。
然而,柳飞扬话已出口,鬼面别无办法,于是毫不犹豫地从衣间掏出匕首,亲吻上自己丑陋的面颊,一刀下去,鲜血淋漓。这本是他最在乎的东西,如今也成了取悦主上的手段,他不知道这样做能否令主上高兴,就此放过他,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刀光闪闪,匕首上满是鲜血。
“砰”地一声,密室的门又开了,急匆匆进来一名女子,双手一扣,躬身道:“主上,武当清心道长求见盟主。”
“这死老头,又来拿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我。”柳飞扬左手握着右腕,活动着指间的关节。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浮动,女子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匍匐在地的鬼面,血淋淋的匕首还持在他手中。对于这种场景,她已见怪不怪,只微微横了嘴角。
柳飞扬身子前倾,瞅着地上的人儿抖若筛糠,暗自好笑,他突发善心地从怀中摸出一枚金丹,抖手抛空而出。地上的人儿一惊,竟是没有接住,一颗药丸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了幽暗的角落。鬼面立时爬过去,手忙脚乱地拾起金丹,迫不及待地吞了下去。他转过身,膝行着回到原地,千恩万谢地在地上叩首,他万想不到自己任务失败,主上还能赐予解药。
柳飞扬靠回兽皮椅背,扬起一只手指:“你不用谢我,这枚解药是你刚刚挨的一刀换回来的。然而,你这次没能带世子回来,也同样罪无可恕。”
惊闻此言,鬼面腹中的金丹差点儿没吐出来,他双手撑地,再次叩首请罚,只听得一声冷冷地吩咐:“沁儿,去取天蚕蚀蛊过来。”
“天蚕蚀蛊!”鬼面眼珠一动,汗珠抖落了一地。那看似软小的天蚕,却专门喜欢啃噬人的骨髓。虽然没有尝试过,但有一次他亲眼见到一名犯了错的奴才,被那小小的虫子折磨得死去活来,那痛苦的样子不禁令他汗毛倒竖。他尚记得,那名奴才在地上打滚哭号的惨状,直至号坏了嗓子,脱力昏厥,甚至是在昏厥中还在不停地抽搐。他很害怕,却说不出口。
“这……”女子微一迟疑,单膝点地:“请主上开恩,轻饶鬼面这次。”沁儿在外是盟主的贴身侍婢,实则是主上的心腹杀手。她说的话,主上高兴的时候,偶会听上两句。
但这次似乎没那么幸运,柳飞扬板了面孔,叱道:“错就是错了,这个都不去承担,他就不配活着。”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沁儿去取蛊。
沁儿也不敢忤逆柳飞扬的意思,转身出去,过了片刻,密室的石门重新启开,沁儿手中多了个铜盆。金黄的盆口覆着一层薄薄的蓝光,沁儿稳稳端着,将铜盆放置在鬼面身前。
猛然间,鬼面漆黑的眸子中也跳出了荧光,淡淡的蓝色,泛着磷火的微弱光线,覆着严冰的幽幽寒意。再细细探向盆中,数千条细如针线般的小虫缩作一团,凝然不动,在铜盆中焕发着身体的光芒。
“不用我亲手动手吧。”冷冷的声音从玉座上传来,柳飞扬瞅着指间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转动。
“不用。”鬼面恭敬的回答,不和谐的颤抖音阶从嘴边溜了出来。
此时,鬼面里外三层的衣襟已经全部湿透,他知道接下来的境况将会比这糟上十倍。但是除了死,这是他唯一的活路。鬼面乍开双手,正准备伸手盆中之际,反被柳飞扬一声喝止,他手中顿住,主上的吩咐无论是要他死或者是要他生,他都反抗不得,因为时机尚未成熟。
柳飞扬的嘴角扯出飘逸的弧度,轻描淡写地道:“还是不要用手,太快也太猛了,你意识不到错误就昏死过去了。”
“鬼面会尽力坚持,不让自己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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