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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帝军-第7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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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朕出去走走。”
 皇帝伸手把大氅拿起来,大宁的冬天也到了,太山这边虽然不似北疆那么冷,可是山里阴寒,尤其是山风一吹那种凉能钻进骨头缝里。
 “庄雍到哪儿了?”
 “从昨天送来的消息推算,最迟后天就到了。”
 赖成道:“有安阳船坞的新船舰队开路很快,比预计的快两天到官补码头,从码头再到太山行宫要走半日不到,所以臣算计着,后天午后应该就到了。”
 皇帝嗯了一声,出了门后回身看了一眼太子那边,李长烨起身恭送他出门,此时已经坐下继续批阅奏折。
 “你觉得长烨如何?”
 皇帝问。
 赖成垂首道:“天纵之才。”
 皇帝笑道:“这个马屁有些过了,但是朕听了还是欢喜。”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朕将来把大宁交给长烨也放心了……但是朕把江山交给他之前,有些事还是得朕亲自去做,朕来背一些骂名,得罪一些人,触痛一些人,将来再让长烨去安抚。”
 赖成心里一紧,他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陛下,其实若他们……若他们做的不过分,也可……也可在宽待……”
 赖成后边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不是不敢,因为说的没有底气。
 “赖成啊,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你也是心太善了。”
 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浊气吐出去了,但是心里的淤积似乎没有轻松下来。
 “以你知道的,其实你也能够做出判断应不应该继续宽待,朕始终都想宽待朕身边人,对李家有恩的人,若朕告诉你一些事之后,你可能就更容易做出判断了……当年朕为什么会被贬去云霄城,当年王妃为什么会到朕身边来,后来王妃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不理智的事,乃至于后来为什么朕子嗣那么少。”
 皇帝再次吐出一口气:“朕若是不掌权,就不会有能力查到那么多事。”
 “赖成啊,朕相信大宁是光明的,绝大部分人也都是光明的,但是大宁之内,不是每个人都光明,也不是每件事都光明,赖成,你真的以为,王妃当年是一个人吗?你真的以为,到了后来她也只是一个人吗?”
 赖成吓得胆战心惊,连话都不敢接。
第1224章 大尾巴
 皇帝在前边走,赖成亦步亦趋的在后边跟着,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怕踩了皇帝的尾巴,赖成也不知道为啥脑袋里出现了这个想法,觉得自己现在真怕踩着皇帝的尾巴,所以走路都有些卡着腿,只是自己没察觉出来。
 皇帝忽然问了一句:“你想什么呢?朕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赖成下意识的回答:“尾巴。”
 “嗯?”
 “不是不是……”
 赖成连忙收了收心神,在心里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其实刚才想到的可不是什么尾巴的问题,就算是尾巴也不是皇帝的尾巴,而是陛下在做的事是在收尾,把最后的尾巴砍掉,那陛下就可以真真正正的放松下来一阵子,可是这个尾巴确实太大了,大的让赖成都生出一阵阵的无力感。
 陛下的这种想法其实不是一朝一夕,赖成深知这一点,而陛下的念头越来越清晰,是从安息帝国的皇帝伽洛克略被抓到长安城,而陛下见过他一次之后开始的,原本陛下只是有这个想法,是伽洛克略间接促成了陛下的决意。
 “朕不是才刚刚动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朕动念得从天成元年算起,天成元年之前不该朕去动念。”
 皇帝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说尾巴?尾巴这两个字确实还能贴合上,再贴合点就是尾大不掉……朕刚刚也在说,太祖皇帝的遗训第一句就是李家不能忘记恩义,朕也好,朕的列祖列宗也好,都知道太祖皇帝这恩义二字指的是什么,太祖起兵于乱世,出身于草莽,能得天下,一是太祖得民心,二是太祖身边的那些老兄弟们个个都拼了命,太祖便不止一次说过,这是恩义。”
 皇帝的脚步一停,回头看向赖成:“以你所知,大宁立国数百年来,可有哪位皇帝忘了这恩义?”
 赖成摇头:“没有。”
 皇帝道:“朕也知道没有,包括朕在内,其实也不想,以往不是没有出过什么飞扬跋扈之人,但多只是不了了之,因为不忘恩义这四个字而有了姑息纵容,朕其实也是一个怕背骂名的人,可是朕……”
 皇帝再次看向赖成:“你觉得如果朕真的做了些什么,会不会被骂的狠?”
 赖成:“总不至于比臣骂的还狠。”
 皇帝瞪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皇帝看向代放舟:“把那些东西给赖成。”
 代放舟连忙把双手捧着的一份厚厚的卷宗递给赖成,皇帝走到前边凉亭位置,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你看你的,朕在这看看风景。”
 赖成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打开卷宗看,只看了前边几页心里就猛的收紧,好像被什么勒住了心脏也勒住了咽喉,一瞬间觉得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这卷宗里写的东西如果传出去的话,可能会让整个大宁都震荡起来,沐昭桐搞的那些事,和卷宗上记的这些事比起来,连个风浪都不算。
 皇帝看了他一眼,赖成这样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内。
 “朕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大宁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那些外敌,能击败宁人的只能是宁人,能毁掉大宁的也只能是宁人,南越人以为联合一些效果就能和大宁对抗,朕让南越人知道他们不行,黑武人历来都看不起中原国家,自然也看不起大宁,但朕也让黑武人知道了他们不行。”
 皇帝的视线落在那卷宗上,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朕可以很肆意的说,大宁之外的敌人朕都不顾忌,朕能击败任何敌人,可是朕不敢肆意的说,大宁之内的人都和朕同心……朕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对自己人怀疑,对自己人动手,赖成,朕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朕敲打了太多次,说是敲打,何尝不是在给他们机会。”
 皇帝连续深呼吸,看向外边辽阔的天地。
 “朕不敢忘恩义啊。”
 他看着大地说,有风声起,那是大地的回应。
 大地似乎在说,陛下,大地知你。
 皇帝看向天空,天上有云动,云似乎在说,陛下,天空知你。
 与此同时,长安。
 青衣楼。
 韩唤枝坐在椅子上品茶,他对于这白来的茶叶非但没有任何赞美,反而还一脸嫌弃,虽然这茶叶已经不便宜,可那是叶抚边买来的,再贵还能贵到哪儿去,他和叶流云这样对于喝茶如此挑剔的人,只一眼,都不需要喝,就能瞄出来这茶是好是坏。
 “经费有限。”
 叶抚边瞪了韩唤枝一眼:“你再嫌弃,那就别喝公家的茶,你自己带啊。”
 韩唤枝:“我自己带你能不喝我的吗?”
 叶抚边:“和你的省公家的,我为什么不喝?”
 韩唤枝:“……”
 “说正事。”
 叶抚边道:“陛下让你们一个假意向草原,一个假意向北疆,可不是就单单为了江湖事,长安城里的江湖事咱们三个任何一个都能轻松摆平,何必把咱们三个都用上。”
 韩唤枝指了指叶流云:“他可以。”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我可以。”
 最后看向叶抚边:“你未必可以。”
 叶抚边瞪了他一眼:“能说正事吗?”
 韩唤枝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依然嫌弃:“你说。”
 叶抚边道:“陛下让咱们办的事,查的事,其实差起来办起来都不算什么惊天动地,可若是要办起来,大宁都会摇晃两下……我记得陛下曾经说过,真正可怕的敌人永远都不在大宁之外,而在于大宁之内,那时候我还想着,大宁之内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还能怎么样,可是查到现在我才明白陛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叶流云笑了笑道:“其实怎么说呢,事情往严重了说,也确实严重的厉害,比和黑武人打一仗要厉害,但仔细想想,其实就是家里出了几个惯坏了的孩子。”
 叶抚边道:“你说的轻巧,真要是那么容易也就罢了,这些日子你们一个在东北方向查,一个在西北方向查,最后都会到京畿道查,然后归于长安,我把咱们三个查到的事归拢了一下,看完只有吓得我晚上都睡不着,人心啊,怎么能险恶到了这种地步。”
 “人心不会无缘无故险恶,无利可图,还险恶的人就没那么多,无利可图没什么,有利可图也没什么,因为有那么大的利却图不着,人心才会更坏。”
 韩唤枝语气平淡地说道:“你觉得事儿大,是因为你站在陛下的角度看,事一定很大,因为太祖遗训是不可忘恩义,正因为这句话所以才会有几百年来惯坏了的人,他们仗着的也是太祖遗训这句话,可若是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来看,这事难办吗?”
 叶抚边道:“你已经不是廷尉府的都廷尉了,说话还是一股子都廷尉那股又臭又硬的味儿。”
 韩唤枝道:“万一我还是呢?”
 叶抚边一怔:“你什么意思?”
 韩唤枝道:“我已经往太山送去了一份奏折,请陛下准许我回来继续做都廷尉。”
 叶流云道:“我也已经往太山送去了一份奏折,请陛下准许我会刑部继续做刑部尚书。”
 叶抚边沉默,忽然间醒悟过来:“原来当初陛下调你到刑部做事,就已经在为以后做准备了,如果还是原来的人在刑部,很多事都不好办,很多罪都不好定,可现在你们俩一个回廷尉府一个回刑部,那很多事就办起来容易些,况且陛下突然把你们调走,也是为了让某些人松懈下来,韩唤枝都不在廷尉府了,叶流云也不在刑部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们想不到,你们那么快就会回去。”
 叶流云举起茶杯朝着韩唤枝说道:“感谢傻冷子吧。”
 韩唤枝也举杯示意了一下:“感谢傻冷子吧,如果不是陛下揪着这个傻小子,借打压他的名义把我和你都打压了,那些人就不会真的松懈。”
 叶流云道:“也就某些人还以为陛下是仓促起意,还觉得这事难办的很。”
 叶抚边:“你是在说我吗?”
 叶流云:“你把吗字和问号去掉。”
 韩唤枝:“加个叹号。”
 叶抚边:“说正事。”
 他把桌子上的一份卷宗拿起来:“先从这个说?”
 韩唤枝看了看那卷宗上的字,点头:“只能是先从这个说,没有这个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
 叶抚边把卷宗打开,从里边抽出来一沓纸,第一页,第一行……大宁福佑三十年冬,先皇夜宴群臣。
 叶抚边看了看,自言自语似地说道:“那天夜里,有人对先皇陛下说,咱们陛下有鹰伺狼顾之相,先帝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视线离开卷宗,看向韩唤枝道:“那时候陛下已经展现出远超常人的能力和风采,但陛下有一样让那些人无比的担忧。”
 韩唤枝道:“陛下对他们不亲近。”
 当时还没有被封为留王的皇子李承唐确实对那些勋贵都不亲近,他更愿意和一群寒门出身的人在不怎么起眼的小酒馆里喝酒,也不愿意去登什么大雅之堂,他更愿意和一群泥腿子聊今年菜地里收成怎么样,也不愿意和一群雅仕聊什么风月。
 可当时的大皇子李承远不一样,他和勋贵旧族的关系走的很亲近,非常亲近。
第1225章 保护费
 青衣楼在长安城还不算很出名,当然指的是在百姓们当众,在暗道来说青衣楼的名气已经不小了,百姓们虽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里有一家楼子挂了牌,可到底做什么生意谁都不知道,原本看这名字以为是一家戏院,然而这么多日子一场戏都没有开过,门口也没有车辆停下,大门倒是开着,可一进门的大厅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门口也没个迎客的伙计。
 不过长安城的暗道势力最近却老实的不像话,倒不是青衣楼这边又有了什么大举动,据说是因为红酥手的那位大当家回来了,而且回长安之后就放了一句话……我心情不好,别让我找到人发泄。
 当然谁都不肯直接就承认自己会怂,大抵上会说一句和女人一般见识做什么,何必自讨无趣,于是得众人呼应,便都老老实实的猫冬去了。
 所以长安城的这个冬天,真是安静的让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好在长安城里从来都不缺有意思的人。
 暗道势力的人依然还在不停的悄默声的打听着关于青衣楼的一切,可是能打听出来什么,有几个人跑去招工了结果一个看上的都没有,招工一个月一个人没招到,而三个大头目整天就坐在青衣楼二楼喝茶聊天。
 该查的差不多已经查到,但没有实据,没有实据就没办法让事情变得名正言顺,这才是这三个人头疼的,可那些暗地里谋事的大家族哪会轻而易举的露出那么多破绽,如果会的话,也就不至于到现在才回揪。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叶抚边忽然冒出来一句,这一句话让打盹的韩唤枝和走神的叶流云都惊了一下。
 “陛下当然有想法,不然的话我们回长安做什么?”
 “我指的不是这个。”
 叶抚边坐直了身子,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当年离开长安去了北疆就没有回来过,所以后来长安城里到底发生过多少事,对于我来说也都是道听途说,具体是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比我了解,而且你们两个与陛下相处的时间更久,所以若陛下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心思,多半你们也猜的比我准确。”
 韩唤枝和叶流云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很快分开目光。
 叶抚边看到他俩这个样子长长吐了口气:“你们俩果然比我知道的更多。”
 韩唤枝摇头:“其实比你知道的不多,都是瞎猜的。”
 叶流云点了点头:“确实是比你知道的不多,瞎猜的也未必是对的,况且这种话胡乱说出去并没有什么好处,陛下是为大宁,而我们不管是为陛下还是为大宁,有些胡乱猜测的事就只能留在心里封在嘴里。”
 叶抚边道:“那换个问题,几年是天成三十一年了,陛下动了念,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韩唤枝:“恰好因为今年是天成三十一年。”
 叶抚边把手里的卷宗扔在韩唤枝身上:“正经点行不行?”
 “陛下心里有怨气。”
 韩唤枝叹道:“若仅仅是怨气也就罢了,陛下也只不过会小规模的敲打,然而查来查去发现更恶心更龌龊的事,你说还怎么小规模的敲打。”
 叶抚边摇头:“实据不好查。”
 韩唤枝问:“那我问你,何为实据?”
 “人证物证。”
 叶抚边回答的很快:“你们都是查案办案的,当然知道不管定什么罪,人证物证都得有,而且是直接的人证物证,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当年参与那些事的人已经死完了,那一代人最后一个可以做人证的在去年也死了,所以我很不理解为什么陛下要在今年查,若是去年查的话,总不至于一个当事人都没有。”
 “距离我们要确定查清楚的第一件事,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
 叶抚边有些无力的晃了晃脑袋:“你们俩都是高手,你们俩告诉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韩唤枝起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陛下第一步是让我们去查,第二步是让我们以江湖客的身份回归长安?”
 叶抚边皱眉:“不然呢,以官府的身份去查?一下子就跟大海决堤似的。”
 “你错了。”
 叶流云缓缓地说道:“没有人可以给大海修堤坝,有也只是安慰自己用的,大海要是真想翻腾起来,什么样的堤坝也防不住,民心就是大海,陛下曾经说过,把民心关起来就相当于是想给大海修一圈堤坝再加个盖子……你也说对了,现在还不能以官方的身份去办,江湖客好办事,尤其是暗道势力,所以总是会用一些非常手段。”
 叶抚边的眼睛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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