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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有话说-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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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因果
风听澜做了一个梦,梦里仍是那年魔族寻衅滋事。龙族擅战,他带军前往西川大泽镇压魔族,却不料中了魔族诡计,虽从魔阵里逃杀而出,却折损一缕神魂,浑浑噩噩间从裂缝中坠落凡人界。清醒时眼前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背影,白衣细腰,挺拔清瘦,仙姿佚骨。
风听澜艰难地抬起头,伸出手攥住那人袖口,掌心下是一朵不知名的花。雪白的袖口被抹出道道血污,他拼命想看清那张脸,眼前偏如遮云盖雾,模糊不清,直到人影渐渐淡去……
风扬起山涧幽幽兰香,一轮巨大圆月依在山尖,月圆如盘,中有桂树。师偃雪饮尽坛中最后一口女儿红。凡人界的酒十分有意思,不似紫霄天庭的酒酿那样尽是剔透冰寒的灵粹,凡人的浊酒是五味杂陈,是人生百态,辛辣又热烈。
一个人在陵阳山呆久了也会寂寞,常常一觉数千年,睡醒了,闲来无事偶尔也去凡人界寻杯酒喝。
若不是为这一口酒,他也不会遇到风听澜。
那是傍晚,天边红云胜火,无人看到一抹黑影从天边落下。师偃雪手里拎了两壶酒走在街头,忽然脚步一顿,微微抬眸。下一瞬,街上再无他身影,往来行人匆匆,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身边有人骤然消失。
风听澜落在师偃雪的脚边,浑身是血,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天道,你莫不是又要戏弄本座。”师偃雪无奈抬头望了一眼天,凡事皆有因果,如今这么大个因果偏要落在他脚边,逼得他不得不接。地上的人动了动,伸出脏污染血的手攥住了师偃雪的衣角,只一瞬,又失力松开。
师偃雪叹了口气,垂眸看了一眼,心头也是一跳。玄**脚,龙族本就稀少,神魔量劫之后,便只剩下天帝一条玄龙,后来天帝得二子,大殿下是青龙,二殿下与天帝一样是玄龙。
“二殿下?”师偃雪搁下手中的酒坛,随意一抬手布下结界,试着先替风听澜愈合伤口。灵力探进经脉,师偃雪才发现风听澜竟伤了神魂。
“难办了。”疗伤需抽取天地灵气,可凡人界灵气稀薄,仅有的一些还要供养一方水土生灵。师偃雪放弃了为风听澜疗伤的念头,他只是一把剑,不修医道,从前还能打的时候,受了伤躺一躺也就好了。
神魂都裂开了,估计是躺不好的。师偃雪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风听澜,准备回大荒,神思一念间,脚下万丈远。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这时候那道隔绝凡人界与大荒的裂痕关闭了。
师偃雪:“……”
生灵有别,裂痕也不是时常都在,否则岂不乱套。师偃雪掐指算了算,裂痕再开启需得一年之后。
“得嘞,没救了。”师偃雪把风听澜搁地上,自己席地而坐,拍开一坛酒,一边喝一边看着风听澜。风听澜快断气的时候,他就渡一口灵气过去,待一坛酒喝完,地上的龙都快凉透了。
师偃雪把风听澜重新扛在肩头,推演了一遍足下疆土,灵气最充沛之地是上京。皇城之下镇龙脉,龙息最为浓郁,适合风听澜养伤。
皇城龙眼在城郊凉微山下,师偃雪弹指一点,在林中起了座宅子,布下结界,带着风听澜住了下来。上京的龙气是国运,若是抽取国运救风听澜,那朝代气数要折在这里不说,业力反噬下来师偃雪也未必扛得住。
可风听澜伤势拖不得,再拖下去神魂散了,就真的没救了。师偃雪盘膝坐下,双手结了个禁印,元神从楼阁中冲天而气,杀伐剑气牵动气象,夜幕星辰顿时隐匿不见,乌云倾盖,一道闪电布满苍穹,雷鸣滚滚,震耳欲聋。
地下传来一声龙吟,金光四起,一道龙影渐渐显现,长长的龙身护着整座皇城。一柄元神长剑抵在龙影的头颅之上,剑身上覆着一层浓厚的杀意和戾气,那是屠尽数十万魔族留下的业力。
龙吟三次后,声音渐弱,彻底被神剑扼制住。师偃雪掐诀,趁机抽出了一半龙气渡到风听澜身上。窗外雷声大振,天地为之哀鸣,国运若断就是一个朝代的更换,天道制衡下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天降雷罚直劈向师偃雪起的这座小楼,师偃雪头也不回拂袖甩开天雷,平静道:“借来用用,没说不还。”天雷被隔绝小楼之外,雷鸣声更大,似要将天地也劈开。皇城中钦天监所有人脸色惨白,占卜的龟甲碎裂成粉,竟是国运将尽之兆。
师偃雪缓缓把龙气注入风听澜眉心,看着他呼吸渐渐平稳,身上伤口也开始愈合。片刻后,师偃雪收回手,举步入庭院,迎着天雷淡淡抬头,功德金光骤然从身体里迸出,灿若朝阳。
“本座散一半功德偿王朝气运。”师偃雪挥手舍去一半战功,金色龙影张嘴吞了下去,巨大的双眸迸出神采。
师偃雪伸手划破手腕,血色飞出一线,喂给金龙。先天神祇的血,可保皇城五十年风调雨顺。
雷鸣声渐小,空中乌云也缓缓散去,师偃雪眉间浮现几分疲惫,脸色苍白许多。他转身回屋,趁着风听澜正打坐未醒,一脚将其踹翻。
“小子,你完了。”师偃雪缓了一口,看了眼面色红润的风听澜,低声道:“欠本座的因果够你还一辈子了。”
第8章 为师
风听澜躺了半个多月才醒,上京正落下开春的第一场雪。
师偃雪坐在窗前,修长的指间捏着一只幻化出的玉色琉璃酒盏,窗外是一轮冷月,他听闻动静微微侧过脸,微挑的桃花眼冷冷清清一压,半晌眼底才缓缓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道:“呦,醒了。”
风听澜看着他,心也痴了。
师偃雪等了许久也不见风听澜有反应,才觉得不对劲,他抬手指尖一缕银霜点入风听澜眉心。
风听澜有些呆呆地捂着脑门,依旧痴了似的看着他。
师偃雪心凉一半,蓦地起身走到风听澜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怎么回事?怎么就傻了?”
风听澜被他拍得缩着脖子。
师偃雪伸手捏住风听澜消瘦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龙族容貌天成,是种十分尊贵的漂亮,眉眼间那锋利的俊美也是恰到好处。但如果蒙上一股子傻气,就另当别论了。
师偃雪很是愧疚,这事都怪他,不会治病还瞎治。这下好了,好端端一个二殿下给他治成傻子了。
“对不起。”师偃雪怜爱地摸了摸风听澜的头,道:“你放心,本座会养你的。”
风听澜仰着头,听话地在他掌心下蹭了蹭脑袋,抖出了一对龙角。
师偃雪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这也是他第一次摸到龙角。原本紫霄天庭也没有几头龙,也没谁闲着没事把龙角抖出来。
“我是谁?”风听澜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眼神里一片迷茫。
师偃雪摸着龙角道:“你是一头鹿精。”
风听澜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你爹。”师偃雪想到自己散出去的半身功德,心里感慨着。
“爹……”风听澜喃喃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生病了,忘了些事情,过段时间病好了,没准就记起来了。”师偃雪安慰他道。
风听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师偃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怎么了?”
“爹,你真好看。”风听澜直白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爹,我想和你睡觉。”他想让眼前这个人抱着他,用手揉摸他的角,他也想抱着眼前这个人,闻一闻那雪白脖颈里的冷香,是不是和窗外落了琼花的白梅一样。
片刻后,风听澜顶着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儿缩在被窝里,后背一个劲儿地往墙上贴。
师偃雪坐在床沿,温柔问道:“还要跟爹睡觉吗?”
风听澜赶紧摇摇头。
“听话,再休息会儿吧,少说话多睡觉,病就好了。”师偃雪伸出素白的指尖往他龙角上一点,让龙角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神族都是有自愈能力的,风听澜伤了神魂一时半会儿很难养好,痴痴傻傻不足为奇,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师偃雪如是想到。
……
陵阳山上,风吹落朵朵苍穹花,师偃雪收回思绪,随意躺在楼台上,手边是东倒西歪的空酒坛,山中寂静,唯有清风相伴。他开始有些昏昏欲睡,这一睡或许又是千年。
半梦半醒间,耳边恍惚起了聒噪的声音。“爹,你角呢?”
上京凉微山间隐着一座小楼里,风听澜站在师偃雪身后,甚至比师偃雪还高上两指,眉眼俊美凌厉,他从后面抱住师偃雪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傻里傻气地追问道:“爹,你角呢?”
师偃雪对风听澜喜欢在挂在他身上这事儿一点儿辙都没有,打也打了,也没能改掉,时间久了也就随他意了。可他实在受不住风听澜一天十遍的追问他的角去哪了,只得坦白道:“好吧,我不是你爹,没有角。”
风听澜愣住了。
师偃雪拍开他的手,道:“你是我从山里捡的。”
“你不是我爹,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师偃雪琢磨了一下,抬眸道:“以后,叫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差不多也是那个意思了。
第9章 勾引
梨花淡白柳深青,上京的日子过得很快。结界之内,小楼之中,更是清净无人扰。
师偃雪半躺在青藤塌上,左手指尖勾着一只酒壶,膝头摊放着上京最时兴的话本。暖阳的清辉落在他雪色衣摆上,柔柔漾起一层薄光。一颗带着湿润水汽的脑袋从他腰侧钻了过去,趴上前去瞅他膝头的话本。
“小孩子不要看这个。”师偃雪一把捏住风听澜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又去玩水了?”
风听澜的发梢湿漉漉的,方才还扎得好好的长发已经散落在肩头,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龙天性喜水,小楼后有一方莲池,风听澜常常趁师偃雪不注意跑去拍水玩。
“角痒痒的。”风听澜抖出一对龙角,煞有其事地说道。
师偃雪伸手给他抓了抓,风听澜喜欢用这招撒娇,他早已习惯。
风听澜眯起眼睛,随意坐在台阶上,把头靠在师偃雪怀里,道:“师父,你在看什么?”
“人们胡编乱造的东西。”师偃雪合上话本,随手扔在一旁。
风听澜好奇地瞄了一眼,道:“我为什么不能看?”
“不健康。”师偃雪如是说道。
“噢。”风听澜不再盯着那话本,合上眼睛趴在师偃雪膝头犯懒。
正是芳菲落尽的时节,清风拂着落红吹散在楼台,师偃雪垂眸看了眼玩累了安静趴在他膝头的风听澜,心湖像是飘落一片残瓣,轻漾起半圈涟漪,眉眼间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煦。
月生日暮,明月照林间,风听澜未见有半分好起来的迹象,师偃雪也无法,只能等裂缝开启。天君芫辛最精医术,想必倒那时自有办法。
师偃雪翻了个身,手中折扇兀自摇了摇,窗外倒是月明星稀,竹楼间点着一盏微黄烛灯,几只流萤在楼栏间拖出一道碧色的轻光。楼下莲池里菡萏初绽,幽幽清香,时不时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八成又是风听澜半夜去玩水了。
不要扼杀孩子的天性,师偃雪十分宽容地想道,亦不去管他。
烛灯晃了晃,熄灭前绕起一缕青烟。重重夜幕中,有人踏上竹楼,清冷的水汽带了些许荷香,月色正温柔。风听澜身上只着一件玄色长衣,腰带松散,领口大敞半湿地贴在身上,勾勒出颀长的身形。他赤足而来,留下一串水淋淋的脚印,乌黑的长发微微卷曲,发梢一滴水珠落在腰间。
“师父。”风听澜开口,声音低沉,尾音一压,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师偃雪躺在榻上,阖眸摇着扇子,也不吭声,想看看这货又搞什么花样。
风听澜走到他榻前,半跪**子,握住师偃雪的手腕,呵气道:“我想与你结段露水缘。”
师偃雪闭着眼道:“偷看我话本了?”
风听澜手上一僵,有些心虚地松开师偃雪的手腕,小声道:“只看了一点点。”
“学了些什么?”师偃雪勾起风听澜一缕湿发绕在指尖,温和地问。
风听澜见他不曾生气,稍稍宽心,坦白道:“书里的狐妖就是这样,勾、勾引书生。”
师偃雪手臂一撑,稍稍起了身,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一缕 鸦发散在身前,遮了他的眼。他与风听澜挨得极近,轻声问道:“做什么要勾引我?”
风听澜被耳边这轻飘飘地一问,顿时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怔怔道:“狐妖勾引了书生,书生便日夜念着她,再不想同她分开。”
师偃雪心头一跳,坐直身子,勾了勾指尖,道:“过来。”
风听澜听话凑过去,却见师偃雪手上一扬,折扇化作一把两指宽的戒尺照着龙屁股就是一下,打得风听澜嗷的一声。
“还偷不偷看话本?”
“不看了不看了!”风听澜捂着屁股乱窜。
“还勾不勾引人?”
“不勾了不勾了!”风听澜被打得呜呜哭。
师偃雪按住他,隔着湿漉漉的外衣,照着屁股一顿抽:“让你露水缘……让你狐妖……你一头鹿精学什么狐妖……别忘了我是你师父也是你爹……”
许久后,戒尺化作一缕明光消失在师偃雪掌心,小楼里只剩下风听澜抽抽噎噎的声音。
“好了,别哭了。”师偃雪拍了拍趴在床上哭得打嗝的龙。
风听澜不理他。
师偃雪好气又好笑,轻轻摸了摸他的龙角,道:“那书你看完了没有?”
风听澜摇了摇头。
师偃雪垂眸,叹息道:“狐妖爱慕书生,书生贪恋狐妖,一人一妖夜夜颠鸾倒凤,情如夫妻。后来书生离开家乡上京赶考,功成名就,迎了丞相的女儿为妻,再也不曾记得那个狐妖……”
第10章 缘尽
风听澜听着狐妖和书生的悲惨故事睡着了,梦里他被好多头上长角的族人抓住,按着脑袋和一头鹿成亲。白发苍苍的族长说,那头鹿是丞相的女儿,名门闺鹿,娶了就是赚了。
接着风听澜就被吓醒了,赤着脚从床上跑下来,一把抱住站在窗前正探着身子往下看的师偃雪。
师偃雪被撞得晃了晃身子,伸手撑住窗牗。风听澜收紧了手臂,将脑袋埋在他肩头,闷闷道:“师父大早上在看什么?”
“你看。”师偃雪手指往窗外一点,道:“莲花谢了。”
风听澜抬起头,顺着师偃雪的手往下看,满池红莲谢了大半,零落水中。“可是花……不都是会谢的吗?”风听澜微微歪了歪脑袋,略有不解。
师偃雪出神地看着落花,轻声道:“陵阳山的花就不会。”
风听澜心头有些异样,下意识地抱得更紧了些,许久,忍不住问道:“师父,怎么样才能让两人永远都不分开?”
师偃雪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风听澜:“日月更替,沧海桑田,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
风听澜眼底一片茫然,却隐约察觉到师偃雪话中之意,反驳道:“管它日月海,我只想与师父天天在这小楼里。”
师偃雪挑眉,没再说话,只是那不以为意的眼神却让风听澜品了个明白。风听澜当即恼了,一把扣住师偃雪的腰身紧紧拉入自己怀里,大声道:“我偏要你同我在一起。”
“本座为何要同你在一起?”师偃雪弯了弯眸子,指尖一弹,让风听澜吃痛松开了手,“你是我的徒儿,又不是我的道侣。”
风听澜捂住酸麻的手腕,愣头愣脑地问:“什么是道侣?”
师偃雪坐下,白衣一撩,歪在躺椅上,阖眸养神道:“就是凡人界的夫妻。”
“我要和你做夫妻。”风听澜凑过去,用角顶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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