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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映蝶 楼雨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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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逸幽有些为难地道:「吕姑娘,这……男女有别,恐怕不大方便……」
  「唐大夫的意思是,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你便忍心见死不救?」隐忍着痛楚的声音轻弱无力,脸色已逐渐泛白。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他急急解释。「我是想,请我的朋友帮妳会比较合适……」
  「不!我只信任你!」她当然知道他指的人是映蝶,但她只要他。
  「可是……」见吕红额心已沁出冷汗,人命关天,他也就不再坚持己见。「好吧,请姑娘宽衣。」
  诚如他以往所言,身为医者,若过分拘泥于世俗礼法,那反倒沦为冬烘迂腐了。
  他目不斜视,将视线定在背上那道血痕。
  啧,伤得不轻呢!要真交给蝶儿,他也不放心。
  这女孩说来也挺值得人同情,父母早亡,与唯一的哥哥相依为命,没想到几年前她大哥迎娶个恶嫂嫂进门,从此她噩梦般的人生便开始了。
  吕红的哥哥生性懦弱,明知妹妹没被善待,也不敢吭声,任那掌权的夜叉女极尽刻薄之能事,吕红没有一天不带伤,身上时时伤痕累累。
  可这一回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得寸进尺到刀刃相向的地步,她是存心想要吕红的命吗?
  「令嫂下手真狠。」他忍不住叹息。
  吕红轻咬下唇,忍住心伤。有什么办法呢?大哥被嫂嫂吃得死死的,她还能寄望谁伸出援手,救她脱离苦海?
  处理完新伤,连带将旧伤也一并弄妥,他收回手,背过身去。「好了。这几天小心别扯动伤口,净身时也尽量别碰到水。」
  身后并没有任何动静,他预计好时间,约一刻钟后才回过身。
  岂料,才一转身,触目所及便是一片撩人遐思的赛雪春光,他大惊失色,胀红了俊容匆匆别开脸。「吕……姑娘,妳……怎……怎么……不将衣服穿上……」
  「唐大夫,你……会嫌弃我吗?」有些羞涩,但她仍是说了。
  唐逸幽知道她仍维持方才的模样,不曾改变,而且始终看着他。
  「当大夫的,怎会嫌弃病人。」他顾左右而言他,有意忽视话题重心。「请先将衣裳穿上再谈好吗?」
  吕红摇摇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她从很早以前,就偷偷地在爱慕俊雅温文的他了,可是一直不敢说出口,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说什么都要讨个答案。
  天哪!怎会这样?唐逸幽心慌意乱,他没想到吕红对他会有异样的情愫,否则,他绝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刻为她医治伤口。
  「吕姑娘错爱了,在下……已有意中人。」
  「什么?」吕红深受打击,本就失了血色的容颜,如今更是苍白。「是……她吗?」
  她直觉想起映蝶。
  他们总是形影相随,任谁都猜得出来,他若当真心里有人,自是映蝶。
  唐逸幽也没隐瞒,坦然点头。
  「好。那么我不在乎为正为偏,只要你肯让我伺候你。」
  「不,在下不纳妾室。」今生,他只想专心一意地对映蝶,他若娶妻,对象一定是映蝶,除了她,他谁都不要。
  吕红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果断,连她主动送上门他都不要,羞愤交织之下,她走向偏激。「由不得你!你已看过我的身子,就要负起责任。」
  这等于是在逼迫他了。
  唐逸幽蹙起眉。「姑娘这么说未免牵强,在下职在救人,何况这是姑娘要求,我事前并非没征求妳的同意。」
  「我不管!反正你非娶我不可,否则我立刻就大叫,说你藉行医之便,行轻薄之实。没有一个清白闺女会拿自身名节开玩笑,你想他们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妳——」他沈郁地望向她。「强求的姻缘难有幸福,妳这又是何必?」
  「至少好过日日受嫂嫂凌虐的生活。」
  「妳有难处,我愿意相助,但,不是用这种方法。」赔上一生,自误误人,这事他说什么也不会妥协。
  「我只想永远留在你身边!」
  「但我对妳无意!」顾不得伤不伤人的问题,他冲口而出。
  「你——」她悲愤地望住他。」你宁可身败名裂也不娶我?」
  「一个人的价值,不是来自别人的观感与评价,我自认无愧于天地,这就够了。」他都可以散尽千金以求心灵的恬适了,还会拘泥于外在之虚名吗?
  「你!你不娶我,我就逼到你娶!」
  正想扯开喉咙泣喊得人尽皆知,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无耻!」
  「妳——」
  「蝶儿!」
  吕红和唐逸幽同时震惊地看向门边。
  她几时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谷映蝶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她胸前春光,嘲弄道:「又不是很傲人,这么急着献丑,也不怕丢人现眼。」
  吕红脸色乍青乍红,急忙拉拢衣襟。
  「容我直言,就凭妳这样——」映蝶上下打量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难怪主动送上门,唐逸幽也不屑一顾,我要是妳,哪还有脸苟活世上,不如死了算了!别枉作多情了,死皮赖脸也没用,还是自个儿回家检讨、检讨……」
  「蝶儿!」见吕红惨白着脸,面容悲绝,唐逸幽出声惊斥:「别再说了!」
  唐逸幽凡事总依着她,从不用稍重的口气对她说话,这是第一次……
  她莫名上了火,怒目寒光射向悲窘的吕红。「还不走?妳真想把闲杂人等引来,让我告诉他们,妳有多恬不知耻吗?」
  吕红被羞辱得无地自容,忍着泪,狼狈地掩面飞奔而出。
  唐逸幽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蝶儿,妳实在是——」
  「坏了你的好事,你很失望,是吗?」她冷讽道,故意不看他深感无奈的面容。」拿去,这人在前头等着抓药,但药方有问题,不晓得是哪个蒙古大夫开的,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她僵冷着脸,旋身而去。
  「蝶——」步伐正欲追出,又止了住。
  低头看了下手中的药方,这不是他开的,但人来这儿抓药,就算被当成多管闲事,他还是有这个责任义务去了解状况。
  想了想,他往前头走去。
  事有轻重缓急,蝶儿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

  第五章

  药堂后院,映蝶盘着腿坐在绿叶成荫的大树下,手中的枯树枝正恨恨地往泥地里戳。
  该死的唐逸幽!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敢摆脸色给她看,早知道就任他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生吞活剥算了,干什么要多管闲事,反正他又不领情,搞不好还会埋怨她破坏了他的飞来艳福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彷佛有千万根细针往心窝里刺,微妙的酸味搅得一把火直烧上来。
  唐逸幽一处理完手边的事务,立刻赶到后院,一眼便在树底下寻着心之所系的佳人。
  「蝶儿?」他蹲身在她面前。「怎么啦?还在生我的气?」
  映蝶闷着声,充耳不闻。
  唐逸幽叹了口气。「妳替我解围,我很感激,但是蝶儿,妳怎么就学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妳可知妳那番话有多伤人,一个姑娘家哪承受得住?万一她当真想不开,妳我岂不是要担着这个罪孽过一辈子?吕红并不坏,严格说来,她的处境很令人同情,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如果可以,我是希望能帮她些什么的。」
  「那你去娶她呀,我为我的鸡婆道歉。」声音漾着点点寒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妳为什么就是听不懂我的话?今天不管是吕红或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不希望妳这么待她,妳难道没发现,妳这样的性子很难在人群中生存。说话留点余地,将来大家见面也不至于太尴尬,妳又何必定要给人难堪?」
  他这是在指责她吗?
  该死!她为什么觉得心头阵阵刺痛?
  习惯了他的温存体贴,头一回,他为了别人,不去顾虑她的感受,她才知道,原来没他珍怜的滋味竟是那么难受——
  「没错,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毒如蛇蝎,办不到你唐大公子的宽大为怀,你最好离我还一点,免得那一天我心血来潮,将你啃得尸骨无存!」
  唐逸幽一阵沉默。
  修长的手勾起她优美细致的下巴,细细审视她幽冷倔强的小脸,好一会儿,方才轻缓地开口:「看来,我将这事处理得很糟糕,妳若不是受到伤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傻蝶儿呀,我并不是不在乎妳的感受,也许吕红是因此受了很大的伤害,但追根究柢,我最在意的,是不想妳这般冷酷,我看了心痛,妳明白吗?」他低低一叹。「我不晓得我和吕红的对谈妳听到了多少,我很明白地告诉她,我心中已让另一道倩影填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它人了。」
  映蝶脸色一僵。「拿开你的贱手!」
  她利落地拍开唐逸幽的手,寒着俏容起身。
  「女孩家说话要干净些。」他无奈地道。
  映蝶不想去探究自己为何而恼,窜起的赤焰在胸口狂烧,扯起一把纯白的芍药花一扔,像要宣泄什么,一脚踩了下去。
  他无奈地摇了下头。「万物皆有灵性,它们又不欠妳什么,何必伤及无辜。要真心中恼怒,就冲着我来吧。」
  他就这点最讨人厌!凡事总抱持着只要每个人都好,他一个人受伤害没关系,将一颗柔软仁慈的心分送给天下人,人格完美到不可救药!
  彷佛看穿了她的思绪,他转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眼瞳深处。「我并不完美,至少,我现在很后悔。如果早知会伤到妳,我情愿由着妳,不去理会吕红受了多深的伤害,自私得宁可用尽所有力量来保全妳,不在乎愧对全天下,我的心,始终只给一个人,妳懂了吗?蝶儿?」
  他……他说了什么?
  是幻听吗?她不该以为……在他幽邃的瞳眸中看到了浓挚的情意……
  不,不可能的!
  她拚命甩头,想让神智清醒。他们之间怎么可能陷入情感的纠缠,这太荒谬了!
  温柔的双手覆上娇容,制止她晃动的头,深深凝睇她迷茫的容颜,他心折地叹息了声,唇依向她——
  思绪陷入混沌,她知道她该闪开,然而面对那张迫近的出色俊颜,她无法动弹,也无法思考,完全失了反应,任一抹温热袭上红唇。
  他的吻,很轻、很柔,就像他的人一样,永远带给人甘甜温存、如沐春风的感觉。
  有如蝶儿嬉花,是那么灵巧、那么珍宠的拂吻,诉说无尽轻怜爱意……他向心头狂烈吶喊的渴望投降,缩紧双臂,加深了亲吻的力道,敲开贝齿,寻着珍爱的丁香。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的掠夺,他找到了足以用生命去坚持的事物,从不渴望什么的心,让映蝶轻易地挑起了渴求,今生他只要她。
  他的舌,挑动了她的,与她纠缠。
  映蝶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或许该说,所有的感觉全在一剎那间爆发开来,使她无法去辨明什么成分居多,昏昏沉沉的思绪,随他舌尖的律动起伏翻飞……
  他不是醇酒,却能醉人。
  缠绵稍歇,他微退开寸许。
  一待唐逸幽离开她,缓了迷情魔咒,她倏然惊醒,猛地推开他。
  唐逸幽未料她会有此举动,退了两步。
  「蝶——」
  她的动作太迅速,一转眼,她已抽身而去。
  幽沈的容颜覆上落寞。他没去追,知悉她轻功极佳,不想白费心力。
  纵然追上,又能奈何?
  她想逃,因为尚有难解心结,所以他不逼她,留她喘息空间。
  然,她又能逃到几时?
  她的心,太过迷离,有情还似无情,他看不透。他最怕的,不是他看不透她的心,而是连她都看不透自己的心。
  「蝶儿呀蝶儿,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妳敞开心胸接纳我呢?」
  他深知,这辈子,他是为她蹉跎到底了。
  躬尽一生,绝不言悔。
  ※※※
  只是,这片痴绝情意,她能否懂得?
  映蝶躲了他一整天。
  入了夜,他终于在院子里找到她。
  想了一天,她有结论了吗?
  他隔着一段距离站定,轻唤:「蝶儿。」
  她没回头,仰望明月的目光不曾移动半分。
  他又道:「我去妳房中,没见到妳的人,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消失了?」声音不轻不重,没有情绪。
  没错,她是想过就此消失。
  逃离他后,许久不曾乱了方寸的她,首度为他而心神大乱,当时,她是真的想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走不开。
  是因为身上所负的任务还是其它,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总之,她就是无法潇洒地一走了之。
  于是,她回来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愿意面对他、愿意让今早的事有所延续,那只是意外——一个该死的意外!如此而已。
  她不想去剖析当时她为何全然忘了反抗、任他为所欲为,反正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若再有所冒犯,她不会再对他客气!
  「妳会吗?」他问得很轻,但她听出了他的紧张,像是屏着气息问出口。
  她收回目光,朝他投去一眼。「我想走,你拦不住。」
  「是的,我知道。留人容易,留心却难上加难。」她若真心想走,他会坦然放手,即使心碎。
  「但是答应我,蝶儿。别无声无息的消失,当那一天到来时,让我在有限时间中,能够好好看妳最后一回——」
  可恶!这人怎么连面对感情都这么无欲无求?他就不会索求她的回报、永远占有她吗?
  毫无道理地,面对这样的他,她竟然会泛起酸楚的感觉,心弦隐隐扯疼——
  「你知不知道你的个性很讨人厌!」她以极伤人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他泛起苦涩的笑。
  这该算是懦弱还是温吞?除此之外,他不晓得如何去诠释一份感情。
  她若能付出,不需要他索求;若不能,强要也要不来,他不想让她为难,一切随她去做取舍。
  他会非常、非常尊重她,不管她做了什么样的抉择。当她需要他,他能够给她一切;当他的存在成了她的困扰,他也会默默求去。
  别人是如何诠释感情,他不想去分析,也做不来那样。他的爱便是如此,不想成为烈焰,不愿烧灼她,不忍她受那样的痛。
  如果这份情不是她要的,他认了。
  「将披风穿上吧!」深深的喟叹,源于对她的心疼。「妳总是不爱惜自己。」
  这几乎要成了他的习性了,正欲将由她房中取来的披风拿给她,映蝶便在他靠近她时往后退了一步。
  「别过来!」她心惊地发现,他身上的气息竟会勾起她的迷乱,一如今晨——
  为什么?他的气息,为什么能够侵入她的灵魂,左右她的心绪,让意识背叛她,就像她的心已不再是自己的……
  不!这是绝不可能的,她的心,早在许久以前就已层层冰封,锁在黑暗的角落,连她都找不着了,他一个不懂掠夺为何物的人,又岂占得去?
  「蝶儿?」连他的靠近,都教她打心底排斥了吗?
  他的情不自禁成了侵略行径,是他亵渎了她,他还能说什么。
  「再过来我会杀了你!」她死瞪着他。
  「妳会吗?」清亮的眸子望住她。
  「何妨一试?」没有温度的眼眸回视他。
  「我并不介意的。」
  「我真的会这么做!」她几乎是失控地叫出声来。
  这个白痴!是不是真要弄到只剩一口气,他才会相信?
  「我知道,但我就是爱妳,无怨无悔。」缠绵深情,尽诉于轻幽的凝眸中。
  「爱我?」她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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