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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剑-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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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石星是得了张丹枫的上乘武学真传,方始参悟云家刀法的。论刀法的造诣,他是胜过这个少年。但说到衣钵真传的“正宗”云家刀法,这个少年是比他更为纯粹。从刚才那一招可以表露无遗。

少年没有回答,突然身形一起,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超卓轻功,几个起伏,一个飞身,就跨上陈石星那匹白马!陈石星起初还以为他要逃走,待到见他跨上自己的坐骑,方始吃惊,连忙发出口哨,呼唤那匹白马回来。

这匹白马本来很听他的话的,不知怎的,这次却不听了。竟然没有反抗,让这少年骑了它疾驰而去。

陈石星疑团满腹,“这少年一定是云大侠亲自调教出来的。但我的师父又说,他的刀法只是传给女儿,这少年又是哪里钻出来的呢?莫非是他的关门弟子,我的师父也还未知。奇怪,这白马脾气何等倔强,居然又肯听他指挥。”陈石星百思不得其解,少年骑了那匹白马,早已去得远了。

幸好那些死掉的瓦刺骑兵,他们的坐骑还在附近,陈石星捉了一匹,心里想道:“不管怎样,即使大同已经给鞑子占据,我也得去探听消息。”

由于碰上这队瓦刺骑兵,陈石星不敢行走官道,只能找寻山路来走。不过在山路上走,也还是可以看得见山脚下草原上的动静的。

一路小心翼翼,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奇怪得很,山路上固然没有碰见一个敌兵;草原上也是一直沓无人影。

陈石星正在疑惑,忽听得前面茅草丛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声音来处,距离百步开外,寻常人本来是不易觉察的,但陈石星经过了在石林中三年的苦练,内功已有很深的造诣,听觉的敏锐,自是异于常人,一听就知草丛里埋伏有人。

陈石星心道:“来了,来了!”只听得草丛里果然人有低声说道:“奇怪,这小子不知是什么道路,单人匹马,竟敢向北方走,难道他是去大同不成?”另一个人说:“管他什么路道,咱们正好抢他的马匹!”

陈石星不觉一怔,“奇怪,这两个鞑子的汉话倒是说得流利。”心念未已,嗖嗖连声,两枝利箭已是朝他射来。

这两枝利箭焉能射得着他?陈石星把手一抄,接住一技,另一枝箭则是根本失了准头,在他身旁数丈之外飞过。看来这个瓦刺兵的箭法甚是不济,另外一个也是勉强合格而已。

陈石星纵马上前,喝道:“暗箭伤人的鞑子给我滚出来!”

草丛里埋伏的那两个人出来,不过却是大出陈石星意料之外,兵倒是兵,但不是瓦刺兵,而是明朝的汉人官兵。

这两个官兵跃出草丛,一个挥舞长矛,一个抡起大刀,拦住陈石了星的马头就斫,使大刀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一刀劈来,陈石星提马闪开,老兵自己收势不住,跌了个狗吃屎。

陈石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随手把马鞭一摔一卷;把年轻的那个官兵的长矛夺过来,“喀嚓”一声,折为两段,喝道:“你们不敢抵抗鞑子,只知道欺侮百姓吗?”抛开断矛,便即下马。

那两个官兵吓得连忙哀求:“好汉饶命!”

陈石星笑道:“我不是强盗,我是百姓,你们别怕,好好的和我说话,我就饶了你们。”

那两个官兵当然一口应承,陈石星问道:“大同怎么样了?”

“给鞑子占据了!”“你们就是从大同逃出来的吧?”“不错,我们是最后一批逃出来的。”

陈石星虽然早已料到大同失守,但从这两个官兵口中得到证实,还是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想不到自己万里远来,大同在望,却已是在敌人铁蹄之下。

“为什么我没有看见大队的南逃官兵?”陈石星再问。

那年老的官兵说道:“我们总兵怕死,敌人尚未兵临城下,他已悄悄溜了。待到兵临城下,副总兵、统带、协统等各级长官也都纷纷逃走,底下的士兵当然也不肯再守危城啦。但因并非朝廷有明令不准撤退的,他们不敢逃回内地,也不敢再穿军服,大概都是改装作难民了。”

陈石星叹口气道:“官兵畏敌如虎,怎怪得鞑子猖狂!”

那老兵似乎要为自己辩护,说道:“强壮的都逃走了,我们的营官却指定我们一批老弱残兵留守,你评评这个道理,是不是太不公平?本来我也想把这条老命送在大同的,我这侄儿很有良心,他留下陪我,直到最后,我们才逃出来的。”

那年轻兵士说道:“我的叔叔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婶已经五十多岁,长年有病,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所以我劝他回家,我自己也有老母在堂,须得我回去侍奉。”

陈石星道:“本来你们当兵的守土有责,但你们的长官比你们更加怕死,那也不能怪责你们了。不过我这匹坐骑却不能送给你们。”

那两个官兵如何还敢有这奢望,连忙说道:“刚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好汉你别见怪。”

陈石星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拿你们消遣。这匹马我虽然不能送给你们,但可以指点你们一条明路。从这里向南走,大约四十里左右,往左转过一个山坳,山脚可能还有七八匹胡马在那里吃草。”

那老兵吃了一惊说道:“是胡人的马匹?”

陈石星笑道:“莫害怕,你在那里还可以发现七八具鞑子的尸体。马匹是无主的坐骑。”

老兵甚为感激,说道:“好汉,你大概不是要去大同的吧?”

陈石星微笑道:“我正是要去大同。”

那老兵大吃一惊,说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前往大同?好汉,你虽然本领高强,也不能独自跑到老虎窝里去呀!”陈石星笑道:“古语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不必替我担心。但愿你们一路平安,早早回到家里。”

陈石星跨上坐骑就走,老兵目送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口气道:“这小伙子心地很好,不知何故,却要自寻死路,我真是替他可惜。”他的侄儿说道:“叔叔你还看不出来吗?”老兵道:“看出什么?”他的侄儿低声说道:“看来这人恐怕是金刀寨主的部下。”

陈石星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心里想道:“金刀寨主果然名不虚传,在官军中也有这么大的威望。这两个官兵就相信只有金刀寨主的手下才是不怕鞑子的勇士。不过我虽然不是勇士,这大同也是非进不可的。纵然见不着那位云姑娘,最少也该探听她的消息。否则怎对得起她去世的父亲?怎对得起师父临终的嘱咐?”

他策马继续前行,奇怪得很,走了一天,仍是没有发现敌骑,“大概瓦刺的大军占据了大同之后,需要休息一个时期,所以没有继续西进,路上碰上的那小队骑兵,只是他们派出来侦察敌情的小卒。”

第二天将近中午的时候,大同名城已经在望。陈石星在对面的一座山上,居高临下,观察“敌情”。只见城墙上空荡荡的既没旌旗也没兵士。他伏地听声,听了许久,也没听见有战马的嘶鸣。城门外更是静悄悄的不见人影,陈石星不觉大起怀疑,“难道是一座空城?”

他本来准备到了晚上,施展轻功,偷入城中的。见了这情形,胆子大了起来,于是骑马下山,索性跑到城下去看。

他一路走近,城内并无敌兵出来拦截盘查,看来更像是一座没有兵士驻防的空城了。待至走到城下,果然看见城门洞开,并无守兵。

陈石星狐疑满腹,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总要进去看个明白。”

进入城中,但见长街寂寂,两旁店辅都关上门,也不知里面有人没有。

走过了两条街,方始看见一间茶店半俺着门,有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孩躲在门背伸出头来张望,说道:“爷爷,不是鞑子,是个骑马的汉人。”

陈石星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以为我是鞑子。”当下上前敲门,说道:“我是南边来的,讨杯水喝?”

那孩子道:“爷爷,咱们许久没有做生意了,可难得有客人上门。我肚子饿着呢,咱们开门吧。”他年纪小,只知道有生意做便有铜钱,有铜钱便可买面充饥。

那老汉打开两扇板门,苦笑说道:“还做什么生意?客官,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开茶铺的,如今辅子里可连一片茶叶也没有啦。你讨水喝,我可真的是只能给你一杯清水呢。”

陈石星道:“不瞒你说,我今天一滴水也没有进过口。渴时一滴如甘露,得老丈赐饮,胜于美酒佳肴。”

那老汉心地很好,给了他满满一碗水喝,说道:“小哥,你怎的这个时候跑来大同?”

陈石星道:“消息阻隔,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这边已经打起仗的。不过还好,大同尚未失守。”那老汉道:“前几天可险得很呢,鞑子兵临城下,官兵又都跑了,眼看鞑子就要进来。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城外的鞑子兵竟然走得干干净净。有人说是因为金刀寨主带兵下山,截断他们后路,他们不知道官兵都已跑掉,害怕背腹受敌,故而赶快撤道。也有人说是他们国中起了内乱,也不知哪个说法才是真的?”

那孩子道:“当然是他们害怕金刀寨主才夹着尾巴溜走的啦!客官,你知不知道雁门关外有个金刀寨主,他的本领可大得很呢!据说他的一口宝刀染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鞑子的鲜血!”看来有关金刀寨主的传说不知多少,早已是妇孺皆知,有些传说甚至把他大大神化了的,就像这孩子说的这样。

陈石星道:“金刀寨主的威名,我一路上都听得有人说的。但我在路上也曾看见有一小队鞑子骑兵出现,不知是否给金刀寨主切断了的零星队伍,逃不回去,因而绕过大同城奔窜四乡?”

那老汉道:“我也听说是有零星的鞑子绕过大同,不过可能是鞑子派出来打前站的哨兵,当时他们还想攻下大同的。后来鞑子大军突然撤道,这些打前站的哨兵却还不知道。在大同解围之后,城中剩的壮丁,马上就聚集起来,出去搜索他们。同时也去找寻粮食。官兵撤道时,把每一户的存粮差不多都抢光了!”

陈石星道:“原来如此。承蒙老丈招待,无以为报。我这里有半袋干粮,不成敬意,请你收下。”打开粮袋就道:“小弟弟,你先吃一点。”

那饿得慌了的小孩子双眼发光,叫道:“好香的炒米饼,好香的炒米饼。爷爷,你也吃吧。”

那老汉道:“一杯水算得什么,小哥,我怎敢当你如此厚礼?”

陈石星笑道:“实不相瞒,这袋干粮其实也不是我的,我只是慷他人之慨。”

那老汉怔了一怔,起了疑心,不敢盘问。孩子不懂顾忌,却是径自说了出来:“喂,你这是抢来的吗?如果是抢来的,我可不敢吃了。”

陈石星道:“也不是抢来的。刚才我不是说曾经在路上碰上一小队鞑子骑兵吗?”话未说完,那孩子又抢着问道:“难道是鞑子送给你的?”

陈石星笑道:“鞑子哪里有这样好心?我还没有说完呢,我碰上的这队鞑子骑兵,不是活的,是死了的。”小孩子睁大了眼睛,说道:“是谁杀掉他们的?”

陈石星道:“不知道,我只看见鞑子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他们的坐骑散在山边吃草。我收集了一袋干粮,这匹马也是顺手牵来的。”

这小孩子叫道:“啊,这一定是金刀寨主的手下干的了?”老汉沉吟半晌,说道:“假如是我们出城的壮丁干的,他们不会只是杀了鞑子,不要干粮,看来恐怕当真是金刀寨主派了人来帮忙咱们啦。所以他们才要留下干粮,让穷人来捡。”

小孩子道:“是鞑子的东西,那么咱们可以吃了。”

老汉点了点头,说道:“你吃一块吧。”回过头来,和陈石星说道:“小哥,多谢你的厚意,但你也要吃的,都给了我们,这怎么成?”陈石星:“我本来也带有干粮的,还没吃完,最少可以供给三天食用。”把另一个粮袋打开给他们看,老汉这才敢放心收下。

老汉说道:“这几天我们正是青黄不接,待下乡找寻粮食的壮丁回来,这孩子的爹爹也在里头,那时我们就有吃的了。小哥,你这样好心,我不知怎佯报答你才好,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对啦,我还没有问你,听你的口音,似乎是外地人,你为什么要冒险跑来大同?”陈石星道:“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一个人的。”老汉问道:“不知小哥你要找谁?”

陈石星道:“你们这里有一位云大侠,云浩,老丈你可知道?”孩子抢着说道:“云大侠我们怎么不知,小时候我还见过他呢。他的家离此不远,就在转过友面的一条横街的转角处,有个石头狮子在门口的那间。我可以带你去。”

那老汉道:“原来你是要找云大侠吗?不过云大侠已有三年多没有回家了。”

陈石星道:“云夫人可在家么?”

那老汉怔了一征,说道:“云夫人?你问云夫人?原来你是还未知道的吗?”

陈石星道:“知道什么?”

那老汉道:“请恕老汉冒味,请问是谁叫你来找云大侠的?”

陈石星道:“我是大理段王府的下人,奉了小王爷之命,来接云大侠的家人到大理避难的。”

那老汉知道云家和大理段家颇有交情,但也不是时常来往,心里想道:“或许是因为家丑不好外扬,云大侠从未和段家的人说过。也许或曾经说过,但那位小王爷却是不便和一个底下人说。他来到这里,听说云大侠不在家,顺理成章,当然是要打听云大侠的夫人了。”

陈石星道:“敢情云夫人也不在家么?”

那老汉叹口气道:“云大侠和他的夫人,多年前已分手了。”

陈石星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那老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云大侠虽然时常来我这里喝茶,我可不便间他的私事。”似乎这件事情颇有难言之隐。

云浩临终之际,嘱托陈石星替他回家报讯,只是提及女儿,并没说及妻子。他的师父张丹枫也只是要他把青冥宝剑交给云浩的女儿,并没说及云浩妻子。陈石星和师父相聚不过半天,张丹枫就去世了。所以对云家的家事,陈石星知道的实是极少。此时觉察那老汉似有难言之隐,也就不便多问下去。不过他这次主要是来找云瑚,云瑚的消息还是必须打听的。

“听说云大侠有个女儿,不知是否还在家中?”陈石星问道。

那老汉道:“云姑娘倒没有听说已经离家,不过这十多天,大家都是关闭门户,不敢多理闲事。她是否还在家中,我就不知道了。”

那小孩道:“要知道还不容易?我带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陈石星道:“小弟弟,多谢你的热心,用不着你帮忙了。你已经把地址说得很详细了,我自己会找寻的。不过这匹马要请你们照料照料,给它吃点水草。”

那老汉笑道:“这个容易。我这里人吃的粮食没有,但菜园里长满青草,马的食料倒是不愁。”陈石星道了一声“拜托”,把坐骑留在茶馆,按照孩子告诉他的地扯,走过一条横街,在横街的转角处,果然看见一户人家,门口有一对石狮子。

这对石狮子放置的方向可有点古怪。

本来它们应该是朝着同一个方向的,但现在陈石星眼中所见,右边那只石狮子头部仍然是向着街心,左边那只石狮子颠倒过来屁股朝着街心,头部反而对着大门。

陈石星吃了一惊,“是谁做的这恶作剧?这人的力气倒是不小,不过在名震天下的云大侠门前弄这把戏,恐怕还不仅仅是一时兴之所至的恶作剧呢!”

再加察视,右边仍在原来位置的那只石狮子,虽然没有移动过的迹象,狮身上也有一个掌印,印痕不深,但也可以看得相当清楚。

陈石星惊疑不定,又再想道:“这人既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来意定然不善。那位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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