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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系列-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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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风暴
狂风呼啸,那在不知不觉间将金都号送出港口、送进深海的海风,越吹越急,越刮越猛,渐渐地,已经形成一场风暴。
天空荫翳,铅云低垂,大海黑沉沉的,如遭墨染。海面不安地起伏着,像是一只正要猛醒的巨兽。
“叶杏……你负了朕……李响……你骗了朕!”
万人敌怒气冲冲的咆哮,在轰鸣的风声浪声中,仍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轰隆”、“轰隆”,他找不到人,又在砸船了。
李响三人小心翼翼地自万人敌上方的船楼上跑过,避开了他这一轮的搜寻。
他们在船上已经近三个时辰了,第一个时辰的真火迸溅之后,万人敌伤重,李响一行得以喘息,索性和他玩起了躲猫猫。这金都号本就庞大,又被万人敌砸了个肠穿肚烂,现在哪儿和哪儿都通着,李响、叶杏、常自在本都擅长轻身功夫,一俟给他们机会脱离了视线,潜行秘伏,万人敌再想找着他们,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常自在不满道:“怎么光找你们两个啊!”
李响嘻嘻一笑,道:“人在江湖,名声累人。低调、低调。”
叶杏却咬着牙,一直都不说话。她一颗心煎熬反复,于暗中看着仍穿着喜服的万人敌,爱与恨、悔与怨、羞与怒,纠葛缠绊,竟不知该如何自处。从发出那一声尖叫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全是李响在拉着她东奔西走。
海风更急,而天色更暗。金都号虽然早被万人敌敲断了主桅副桅,仍被海浪涌动,颠簸摇晃,“嘎嘎”作响。常自在仰面望天,只见头顶铅云翻翻滚滚,闪电霹雳狰狞凶恶。不由一愣,道:“要下雨!”
那雨来得好快!常自在这边才一转头,瓢泼大雨就已经“哗哗”浇下。海中暴雨又与陆上不同,每个雨点落下来,都有铜钱大小,砸得船体嗵嗵作响。
那响声初时还是又亮又急,在海浪声里也仍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这破船化身成一面大鼓,而雨点便成为天地间数不清敲下的鼓槌,发出震耳欲聋的鼓声。可是后来,那落雨声越来越急,直如倾盆一般,不停介浇在船上,鼓声连成一片,反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甲板上的木板木屑给雨水冲刷,有的被从船舷破洞冲了下去,有的被扫到了船上角角落落。雨水淋在光溜溜的船板上,反激出一尺来高淡蓝色的水雾,在暗青色的天光中,直似给金都号罩上了一层壳子。
在这样的大雨中,船上四人哪里还能相斗?大船被砸塌了一大半,也还剩了些楼壳子支着。这时四人上下易位,万人敌在在船楼的三层里大骂避雨,李响三人则在一层忍着。大家在义贞镇上时,早听说过海上风暴的厉害,这时身陷在汪洋之中,心中惴惴,不觉都将恩怨都暂抛在了脑后。
上边是暴雨,中间是狂风,下边是巨浪。天色越来越暗,虽是黄昏,却早与深夜相差仿佛。铁青色的重云,吞噬天地一般压到海上,大海泛出令人作呕的腥气臭气,黑色的水面像是一幅抖动的巨毯,下边挣扎着不知名的饥饿巨兽。
浪越来越大,海水像是用有无限弹力,一时向天上拉长,一时向海底压扁。一艘大船如同簸箕中的一粒豆子,刚刚飞上半天,转而便跌入谷底。李响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一堵透明水墙高高攀起,越升越高,高到仰着脖子都看不到顶,不由脚下一软,坐了个屁蹲。
他们在武林中,都算得上是二流往上一流擦边的高手,站桩稳健,讲究的是落地生根。可是现在,他们在船板上落地生根了,船身自己却颤若漂萍。李响几个在船仓里,一时被高高抛起,一时又仿佛脚不沾地的向下坠去。
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他们的脚跟上蹿起,又在他们心口汇聚,又紧张,又受到莫名的兴奋鞭策。心脏好像随时都会跳出喉咙,他们眼睛瞪到最大,脑海中一片空白,肚子里倒海翻江,吐了个干净。
正闹腾着,忽然他们藏身的船楼猛地一歪,半边板从甲板上齐根断裂,向左侧翻去,外边的雨水海水,顿时泼泼洒洒的灌了进来。
原来这金都号一下午给万人敌砸了七进七出,这甲板之上的三层船楼,一大半早被毁成碎片,剩下的一小半只剩个五痨七伤的外壳,还能给他们遮风挡雨。可是这一次的风浪实在太强,终于承受不住,李响等人才听到“咔咔嚓”一连串的折裂之声之际,那三层残存的船楼就已从根上断掉,望海中栽去。
李响三人几乎被从头上掠过的断壁刮着,三人一下子暴露在风雨中,没了遮蔽,呼吸几乎在一顺间就被风堵住,雨糊住。连忙俯身掩头,这才倒过这一口气,回头一看,只见那船楼已栽进海中,在乌沉沉的海里,激起小小的一朵白花。
在那白花里,却有一个黑影猛地蹿了出来。船楼吃水,栽浮载沉向远处漂去,那人影来到船楼边际,猛地立足停下,团团乱转。
李响一愣,道:“万人敌?”原来那正是此前在三层上骂阵的魔教教主。他方才在楼上又怒又累,靠在里边调息,岂料船楼骤然断折,他还来不及出来,就已经也掉进海里。
他武功非凡,一感受到落水,立刻破壁而出。可是船楼从高处落下,一到海里就已离船数丈,再给浪一推,离得更远了。万人敌便是功夫再高,在这样的风雨里也没有逆风一跃,跳回大船的三成把握。
他一世英雄,这时困在这方寸之地,却也无计可施,稍一犹豫,船楼已近沉没,而离金都号越远。这边船上,叶杏给风雨一淋,清醒了些,一眼看着,已是惊叫一声。
万人敌虽与她反目,但毕竟有过婚姻之约,再怎么见死不救,也是狠不下心来的。四下一望,不远处断桅上还缠着一盘缆绳,连忙抢过去拾起,看准万人敌“嗖”的一声将绳头甩了过去。
这时那船楼露出海面的面积,还不过数步,那缆绳浸了水,又沉又韧,顺风一飘,正落在海中万人敌七步开外的水里。万人敌何等样人,探身一爪急招,那缆绳如给无形的手抓着,猛地从水里跳起,钻入万人敌手里。
常自在赞道:“控鹤手!”
那正是比劈空掌更厉害的隔空取物功夫。叶杏回臂一拉,万人敌已纵身而起。
叶杏又救万人敌,李响大为不满。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可是这边万人敌才一腾空,却把右臂猛地一拉——他的力量好不霸道,叶杏顿时站立不稳,向前一撞,撞破了本已岌岌可危的一截船舷,一头向海下栽去。
这边万人敌在人在半空,已把绳索脱手扔开。他自己的纵跃之力本就只是差之毫厘即可上船,这时候经叶杏一拉,自己再一扯,三力合一,顿时绰绰有余,“噔”的一声跳上船来。
叶杏撞弦坠海,李响立刻听见,回头一看,刚好是她两脚在船边一闪而逝!
李响吓得大叫一声,转身也跟着扑了下去,后边常自在也反应过来,抖手甩出长鞭,将李响双足缠上。
合当二人不死,当此坠海之时,刚好是大船从一道巨浪上直滑而下。只见海水上升,大船下降,粘稠的大海扑面而来。李响瞪眼来寻,叶杏落下海来,竟然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正怕得心也不跳了,忽然眼前蛇影一闪,原来是方才万人敌弃之的那根缆绳漂来——连忙一把抓住。
他才一抓住缆绳,“扑”的一声,自己上半身也已扎进海里。蓦然间双足上的长鞭拉紧,传来常自在拉扯的大力,李响从海中倒飞而出,眼前景物一花,已倒撞回船。
他双足被长鞭缠绕,落回甲板上“扑通”跌倒,可是他在甲板上只一滚,已将捞起的缆绳搭在肩上,用力一抽,双臂骤然伸展,肌肉剧痛,缆绳上传来滞重的拖拉之力,叶杏从船舷边巨大的水墙里破海而出,好像被钓上来的一尾人鱼,跌落在船上。
大船兀自颠簸,可是却让人踏实放心。方才兔起鹰落,虽只发生在眨眼间,可是李响叶杏却已在鬼门关里转了一遭,只要三人配合稍不默契,就难免葬身海底的结局。心有余悸之下,李响仰天喘了喘,坐起身来道:“大常……”
却见风雨之中,常自在的身形晃了一晃,已是一头栽倒在地。在他身后现出长发红袍的万人敌,狞笑道:“李响!叶杏!”
李响大吃一惊,叫道:“大常!”一骨碌爬起来,正待前冲。却见万人敌抬腿一踏,已踩在常自在背上,喝道:“站住!”
李响腿一软,勉强站住,咽口唾沫,道:“你把大常怎么了?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哗”的一声,一道浪头爬上船来,漫过他们的小腿,迅速从另一侧下去了。
万人敌狞笑道:“朕想怎样?朕不想怎样,朕只想告诉你们,敢骗朕负朕的人,朕一定就要他们付出代价!”
在这么喧闹的雨声中,李响都能听到自己的太阳穴气得嘣嘣直跳。他再也不能冷静,再也不能畏惧,怒吼道:“我们他妈的怎么就对不起你了!你杀费画舌、杀云申对得起谁?你杀船员,毁大船对得起谁?刚才是谁豁出命来救你的?你眼睛瞎了耳朵聋了脑袋让驴踢了?”
万人敌怒道:“那并不能抵过你们对朕的伤害!一条两条的性命算什么,你们伤了朕的心!”口中愤怒,脚下不由加力,常自在被他方才偷袭击晕,这时从昏迷中醒来,呕一口血,给他踏得手脚乱刨乱蹬,却挣扎不起,
叶杏满心绝望,再也无法忍耐,走到前面来,双膝一软,跪倒道:“万人敌!你饶了他们,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跟七杀无关,何必拿他们撒气?你放了常自在……我求你放了常自在!”
万人敌抹一把脸上雨水,冷笑道:“与他们无关?李响勾引你,就该杀!他们不阻止李响,就该杀!常自在打断朕的手臂,怎么不该杀?”
叶杏磕头如捣蒜,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就当开恩,放了他。我给你跪下,我给你磕头,我跟你走,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恶气,你让我死我这就去死!”抬起头来,额头都磕破了,只是血才一流出来,边被水洗掉,只留下粉粉的痕迹。
万人敌仰天大笑道:“晚了!叶杏,朕还以为你能和别的女人不一样,识英雄重英雄,见解非常,可是归根结底,原来你也只是一个只知事后弥补,不知当时珍惜的贱人!我对你好的时候,你要离开我,现在你肯回来了?你肯求我了?你真是个贱货,想要娶你,当真是朕的毕生大耻。”
李响夹在中间,即不能去救常自在,又不能阻止叶杏,听万人敌这样羞辱叶杏,心如刀割。一时间万念俱灰,也是双膝跪倒,大声道:“万人敌,见色起意,引诱叶杏的是我;忘恩负义,一直跟你唱反调的也是我。千错万错,其错在我。有什么气,你冲着我来吧。”
万人敌咬牙道:“你们俩个,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忽然常自在用力拍打甲板,似在吸引大家注意。众人把眼来望他时,只见他脸都憋得紫了。
万人敌存心玩弄,将脚稍稍抬起,让他说话。常自在用力喘了两口气,对李响叶杏道:“求……求他求个屁呀!”
他言语粗鄙,万人敌勃然大怒,再用力踏来,骤然间常自在却猛地往下一沉,竟自甲板上消失了。万人敌一脚踏空,本能的往后一退,只见甲板上一个人形大洞,原来常自在竟是穿破甲板,直跌落底舱去了。
万人敌不由大吃一惊。他此前仓促间只是将常自在击倒,固然并未下了死手。可是即便如此,常自在也该受伤不轻才对。更何况,在他一足踩踏之下,常自在手不能抬,足不能起,却是何时打碎甲板的?
另一边李响已经挺身站起,叫道:“好啊!穿山神力!”原来那正是常自在学自关外九家十三派中“穿山大圣”贾家的一项秘技。这贾家世传的掘坟盗墓术,最擅长在墓道中膝不能弯,肘不能合的情况下,以“寸劲”发功。
常自在脱困,李响立时再无后顾之忧,马上翻脸,跳起身戟指大骂道:“万人敌,此前我还觉得,你虽是个糊涂蛋,可好歹还是个直来直往的强人,谁知居然还会玩要挟这一手?老子看走了眼——你压根就是个混蛋!”
万人敌何尝被人这么骂过,被风一吹,脸都绿了,吼道:“你算什么东西!”
李响竖指叫道:“老子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又一个大浪上船,居然不待万人敌动手,趟水抢步,竟自向万人敌攻来。万人敌不料他竟胆大包天,来捋虎须,虽是单手,也立意要将这不知感恩的小子毙在掌下。
岂料李响一恨他恩将仇报,险些害死叶杏;二恨他趁人之危,挟持常自在,反骨指使开,重又心意坚定,指气纵横,招招匪夷所思:食中二指的凯旋指、姆食二指的鄙人指、食指劈挂的詈天指、中指朝天的愤世指、食指双出的断肠指、拇指横凿的顺风指……一招招凌厉刚猛,竟攻了他一个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等到六指使毕,李响重头再来时,才给他抓住机会。趁着李响大力使出顺风指,身子旋转之际,一把抓住了李响的左手,冷笑道:“使完了?才六指?我还……”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已给李响右手反手一个耳光抽在脸上。
万人敌出道几十年,什么样的伤没受过?可是挨耳光还真是头一遭,被这一下直打得横着抢出三步,勉强站住时,只觉得半边脸都疼得没了知觉,口中热辣辣的满是鲜血。“呸”的吐出来时,血水落在甲板上,“嗒”的一声,原来里边竟然还有两颗牙齿。
李响把手一抖,原来他方才是以右手食、中、无名、小指四指抽的这记耳光,傲然道:“反骨指第七指——惊梦指!把你那个‘谁都对不起你’的破梦打醒了没?”
李响自兰州始创反骨指,练来连去,只得六招。因是在寻找“七杀”,因此也曾想过,要往七招上靠。怎奈天不遂人愿,六指之后,再想琢磨一个帅气嚣张又有实际威力的指型,竟然再也想不出来。
便只好在詈天指和凯旋指之间加个过渡,勉强凑了个六指七式。
谁知今日被逼至绝境,竟然妙手偶得,自自然然的一耳光过去。蓦地只觉神清气爽,心境空明,连名字都自动冒出来了。
万人敌气得浑身颤抖,又难以置信,把眼来望时,只见李响气焰嚣张,哪里还有昔日天山破庙里鲜血淋漓,奄奄一息的样子?哪里还有义贞村牌坊下,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想到自己呕心沥血,倾心教诲,帮他自泥涂中奋起,换来的却只是今日的回报,不由义愤填膺,叫道:“你……你伤害了朕!”
怒吼一声又扑将上来。李响凛然不惧,挺指相对,斗了十几回合,找到机会,又是右手一个耳光反刮在万人敌脸上——第二个之后是左手正手第三个,第三个之后是右手反手第四个!
耳光越打越急,李响以足尖为轴,身如旋风,两臂轮开风车似的都抡在万人敌的右脸上,口中兀自骂道:“你他妈的还伤害了寡人咧!”
万人敌被打得头晕眼花踉跄后退。后边常自在已喘过这一口气来,大氅下掣起双金锏,咬牙吼道:“你伤害了俺!”双锏敲下,万人敌大叫一声,背后衣衫尽裂,仰面吐出一口血。
李响看他胸膛挺得高高的,过意不去,停了惊梦指,攒了断肠指,双指戳下,叫道:“你伤害了哀家!”本来他第一句说“寡人”时纯属无意,岂料被常自在一接,不好不沿袭句式,一时也顾不得那个“哀家”其实是个女人了。
常自在头两锏打下,旋身一转,回过头来刚好万人敌又被前边一指戳驼了背,大怒道:“你伤害了大爷!”双锏抽下,“噔——日”一声,已用尽了全力,双锏落下时,竟然握持不住,双锏倒飞而走。
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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