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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骨仔系列-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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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杏对人情世故本就了解,稍微一想,也就猜得个八九分。不免担心,道:“你不能进去说一下么?”

萧晨摇头道:“我进去是可以,可是我不能说的。于情,族中事务,我也得听金婶的;于理,家规族规更是官府维护治安的重要帮手,我也不能随便干涉。”

叶杏“哦”了一声,可是实在放心不下。突然灵机一动,道:“我进村去看看!”

萧晨一惊,道:“使不得!这村子不容外人进入!”

叶杏笑道:“什么不容外人?是不容男人吧?我是女的,进去给英嫂解释一下,有什么打紧?”当即不顾萧晨喊叫,纵身进了村子。

她闯荡江湖,耳聪目明,还记得方才钟声传来的方向。一路张望,不多时已瞧见村子尽头处有火光闪耀。潜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广场,前边一株古树,上悬小钟,背后一间大屋,屋前密密麻麻,满是穿黑的寡妇。

叶杏不敢声张,蹑手蹑脚的来到人群后边,踮脚向里望去,正看到祠堂里一层一层错落有致的牌位,牌位前有供桌,供桌前又有两个人:一个穿黑,跪在地上;一个穿白,站在对面。稍加辨认,跪着的是英嫂,站着的是金婶。叶杏暗叹道:“果然如此。”

只听那金婶说话,道:“……那些人火烧牌坊之事,虽然错不在你,但是也毕竟是因你而起。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英嫂,你知道错了么?”

叶杏听得怒气勃发,暗道:“话要是这样说,那这天下,岂非尽都是苍蝇无害,鸡蛋有罪?”

只听金婶续道:“咱们义贞村,正因妇德昭彰而上达天听。圣上的表彰不日也就到了,咱们一切举止言行,都当格外谨慎。妇言妇容妇德,都当加倍留意。可是却在你身上引来了这些臭男人。英嫂,你可服罪?”

虽是一介平民,但负手挺胸,大义凛然,把官腔打得如此娴熟,更将一身白孝衣穿得如官袍般威风。

英嫂低头道:“请族长使用家法。”

金婶欣慰道:“好。你能主动请动家法,我甚为欣慰。但是你要知道,所谓家法不是为了惩罚罪人,而是帮助我们洗去或有的罪孽。所有痛楚,其实都是列祖列宗对你的勉励和期待。所以,一会儿在执行家法的时候,你不能哭,知道么?”声音平和慈祥,听起来竟像是要给英嫂压岁钱一般。

英嫂叩头道:“是,谢谢金婶提醒。谢谢列祖列宗家法。”站起身移步出了祠堂。

外边的寡妇自动将人圈扩大,在祠堂外大大的围了个半圆,火把中有人搬出一个三条腿的大木架子,支在地上,英嫂过来,绕过木架转个身,仍然面对祠堂内牌位跪在地上。

那木架上带有皮扣,英嫂把手伸进去,黑面的寡妇来将皮扣扣紧。在场的寡妇一片肃穆,突然,中间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正是英嫂的小姑子,给人半掩了嘴,呜呜的叫。

瞧来是要打人了,叶杏心中一阵紧张。又有人将一块浸了水的白麻坎肩给英嫂搭上,当是防止动家法时撕破衣衫,有碍观瞻。只见那黑面寡妇拿了一根软藤编成的藤棍走来,道:“英嫂,你准备好了么?”

英嫂抬起头来,道:“请家法管教。”

火光下,只见英嫂面容沉静,眼中淡淡的带着带着一点释然。

叶杏突然糊涂起来,为什么英嫂竟是这解脱般的表情?难道被打竟是一件幸福的事?难道李响错了?自己错了?寡妇们根本用不着别人可怜……反而可怜的,应是自己?

“啪”的一声,第一棍已经落下。英嫂猛一咬牙,身体向前一冲。

叶杏再也不能忍耐,大喝一声,道:“住手!”

祠堂前的刑架旁,黑面的寡妇正挥下第二记藤棍,眼看就要打在英嫂身上,听着这一声,才要抬头,周围的火把一暗,叶杏已然闯到她与英嫂中间,一把抓住了藤棍。黑面寡妇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吃惊道:“叶……叶姑娘?”

叶杏以左手抓住了藤棍,身子微弓,右手就去解英嫂手上的皮索。周围的寡妇一阵大哗,全想不到这种时候他却会出现。

那金婶怒道:“叶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先伙同他人辱我牌坊,又破坏我族内执行家法,你真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管得了你们了么?”

叶杏单手去解皮绳,实在不顺手,终于放弃,左手也放了藤棍,站直了身子,昂首道:“李响烧碑,其罪在他,与英嫂并无干系。推源溯本,当时任何一位在田间劳作,我们都可能会插入一脚。一切罪过,原都是因我们而起,若要责罚,叶杏愿以一己之身,代友赎罪。”

金婶冷笑道:“赎罪?你能怎么赎罪?”

叶杏道:“英嫂的十鞭,本来是该李响挨的,她替李响挨,我替她挨。刚才那一下不算,十鞭子请落在我身上。”

她突然现身,竟是来请罪的。寡妇们都是惊讶,金嫂冷笑道:“叶姑娘,你是来讨打的?”

叶杏低头道:“是。”语义坚决,托辞道,“我腿上有伤,不跪了。这就请动手吧。”

那金婶眼珠一转,道:“好啊。这可是你自愿的。”打个眼色,就有人将英嫂解下。叶杏双手挽住皮条,静候受罚。那黑面寡妇转到她的背后,犹犹豫豫的举起藤棍,比了几下,不敢下手。被金婶重重一咳,这才轻飘飘的试探着落在叶杏肩上。待见叶杏并没有翻脸动手,这才有了胆子,再一棍下去,已重得多了。叶杏身子一晃,竟是完全没有运功抵抗。

却见那黑面寡妇得势,已渐渐放开了手脚。她早就看叶杏不顺眼,因此这时候打起来格外的痛快,打到第四棍时,力道已然远超打英嫂的劲。叶杏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却已疼得面上血色褪尽。。

这黑面寡妇虽没有功夫,但是农家长大,力气较之当初舒展还要大些。这时叶杏散了功,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捱得?打到第八棍,终于扛不住,腰一软,向前一扑,幸好扶住了木架,这才没有摔倒,用背接住了最后两下。

十棍打毕,便是叶杏也已疼得大汗淋漓,眼前发黑,两肩上血渍洇透了衣衫。勉强撑起身来,道:“金婶,现在英嫂没事了吧?”

金婶冷笑道:“她怎么会没事?她挨了一棍,还有九棍。”

叶杏脸色苍白,道:“我……我已经代她挨完了不是么?”

金婶笑道:“你也知道,这是我们的家法,你又不姓卜,如何代她受得?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事理的,可是瞧来比那个乞丐也好不到哪去。”

叶杏咬牙道:“你冤我?”柳眉竖起,肃杀之气横生。

金婶却不怕她,冷笑道:“也不是白打你的。给你个教训:你与那乞丐夜奔,名节败坏,再以淫荡污秽之身来夜闯义贞,辱人宗族,实在是天下妇道之耻。我们本来没有什么资格管你,但同为妇人,既然遇上了,我们却也不吝代表天下女人来惩戒于你。”一众寡妇哄然大笑。

原来李响闹事,实则村中的寡妇最瞧不顺眼的反而是叶杏。盖因叶杏也是个女子,年轻漂亮,所作所为又与众不同,因此在她们看来,便刺眼得多。李响这些男人,金婶他们不过是害怕见不想见,心中三分不屑三分畏惧之余,其实天生的带着三分的吸引一分的好感;反观叶杏这个女子,却辱及她们脸面,触及她们痛处,早已成了一众寡妇的眼中钉肉中刺。

叶杏虽与李响萧晨清清白白,但在她们私下想来,早已是人尽可夫,水性杨花的贱货,丢尽了天下良家女子的脸,人人可得而诛之。可叹叶杏却全没这个觉悟,浑然不察,还以为自己既曾护过牌坊,又是女子,能说得通话,正是送上门的让人算计了。

叶杏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她虽然天性不愿受拘束,可是心底又每每渴望常人的循规蹈矩的日子,本就仰慕贞妇,因此不惜与李响反目,也不愿真让李响玷污了村子。加之她自己行走江湖,妇道名节说出去总不好听,口上不说,心中却一直引以为憾,故此才一现身,便宁愿真心实意的挨这十棍。一者是为了救人,二者,也是觉得,能让这些贞节烈妇打上几下,仿佛自己的心里,也能坦然些。

岂料切肤之痛换来的,却是一众寡妇更露骨的嘲弄。叶杏登时勃然变色。耳听金婶笑道:“不知叶姑娘现在是打算滚出我们义贞呢?还是在这继续看我们执行家法?”不由得火往上撞,猛一抬头,喝道:“我选第三条路!”一指扣住皮绳,一手撑住木架,运内力一分,“啪”的一声,已拉断皮绳,挣脱了右手。

可是皮绳一断,叶杏就只觉得两肩背上一阵剧痛,撕心裂肺般的痛到她两眼发黑。方才那十棍,虽不至令她无法行动,可是再要用力,淤血的两肩里却像是各埋了一把钢针一般。

这一下疼得叶杏混身颤抖,根本无法再动。那边金婶见她这样表现,不由心花怒放,叫道:“把她抓住!”寡妇们发一声喊,一起扑上来。

叶杏功夫主要是在双腿,可是双腿动作也离不开两臂的平衡,两臂一伤,一身功夫剩不到三成,每一动弹,两肩都是疼得椎心刺骨,让她后力不继。这下寡妇蜂拥而上,顿时将她困住了,勉强蹬开两个,被人一把扯住头发,拉弯了腰。只觉背后雨点一般的拳脚落下,再也站不住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祠堂房顶上一声响亮,有人骂道:“你们都给我放手!”瓦片碎屑如雨射出,寡妇们哀叫一片,放了叶杏连滚带爬的逃开。只见一人落下地来,闪身脱下外衣,将叶杏盖住,这才扶她起来,恨道:“你们也是女人!”

原来这些寡妇下手竟极是阴毒,方才将叶杏困住,抓挠踢掐,全不离叶杏胸前下体。那些所在既是女子要害,又关乎女子清白,江湖上的男子与之动手,若非是下三滥的采花贼或是生死相拼,都会避让,岂料这些满口贞节的寡妇对付一个女人却这般恶劣。

叶杏站起身来,虽只片刻,竟已是衣襟凌乱,乱发青颊,前所未有的狼狈。抬头看这来人,却是唐璜。顿觉万般委屈羞辱一起涌上来,死死拉住衣襟,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来,泣道:“我……我……”

唐璜回过头来,以手点指金婶,终于无话可说。他在客栈中为李响吵醒,问明原因,顿时不放心叶杏,这时过来察看。见到叶杏,怎不心疼?一跺脚,一步步退后。

寡妇们给他厉色一瞪,都惧怕他的飞石,想跟又不敢跟。正在尴尬处,忽然人群中扑出一条小小人影,扑上来便打。

唐璜一避,那人影扑在腿上,正是英嫂的小姑子,张口就咬。她因憎恨七杀,以上来就是拼命,唐璜无奈,屈膝将她弹开,再也顾不上面子,托起叶杏展身法跃入夜色,出村去了。

第七章 吴妍

天刚蒙蒙亮,“东海福记”还没开门。唐璜陪着叶杏越墙而入,刚要送她进屋,忽然走廊尽头房门一开,万人敌昂然走出,一眼望见二人,白眉一挑,道:“哦?伤了?这么快就伤了?”

叶杏又羞又气,道:“你得意什么?我这是自愿讨打,既没输,又没败。”

万人敌大笑道:“输没输你知道,自不自愿,我可不知道。”与二人擦肩而过,自腰间摸出一枚瓷瓶,抛给唐璜道:“给她上药。桑天子还没来,尽早把伤养好。”

唐璜一把接住,与叶杏都是气得哽住。直到万人敌在在楼梯处消失,这才扶叶杏进屋。七杀一路厮打过关,受伤流血在所难免,唐璜一向是内部医师,这时药物在手,也就没了什么男女大妨,帮叶杏撕开了背上衣裳,洗净伤口,敷上万人敌的赠药,然后各自休息。

到了中午,叶杏沉沉醒来。隔壁李响几个早已从唐璜处得知此时,这时冲进来一看,个个义愤填膺。李响气得直蹦高,指着叶杏道:“我说你死活不让我进去,你好送过去给她们打呀!要不是唐妈刚好在,你让人打死我都不知道!”叉腰喘气道,“尊重她们?她们现在的选择是弄死你啊!我该不该插手啊?”

唐璜看叶杏给她骂得眼中噙泪,连忙阻拦道:“李响,别说了。幸好叶杏没伤到筋骨。”

李响喘了半天,忸怩道:“净让人操心。”一言既出,大家哈哈大笑,知道李响这股气算是过去了。

他们在屋中絮叨,却忘了七杀中还有两个猛人。这两人懒得跟谁理论,这时已到了义贞村外。

叶杏是七杀之中唯一的女子,虽然飒爽不让男子,但也终有温婉妩媚之处,即便是常自在怀恨这般没心没肺的人物,也不自觉的当妹子宠着,姐姐爱着。这回两人中午听说叶杏被打一事,顿时心疼恼火,要为她报仇。

两人来到义贞村外,远远的就看到村口的牌坊。他们可不会欣赏其规模建造,常自在拔出狼牙棒,怀恨抽出双戒刀,二人发声喊,一起扑到牌坊底基石柱之处,叮当乱砍。

一时间石屑纷飞。村口附近正有寡妇忙碌经过,一见之下,怎不惶恐,一个个不要命的扑来。常自在本也不是来拆房的,大喝道:“打叶杏的是谁?”

寡妇人多声尖,一片喧哗,生生把常自在的喝喊压下。常自在又不能真的和他们撕扯,烦躁起来,把狼牙棒一扔,大氅下掏出雷公锤、闪电凿,“轰隆”一敲,霹雳声声,与寡妇们斗鸡似的对峙。

正在纷乱之际,只听人群之外有一人冷然道:“男人?”

声音虽然不大,却极冷,干净得似不含一丝杂质,在嘈杂巨响中仍然清清楚楚的钻到常自在与怀恨的耳朵里。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大道处站着一人,逆光而立,身材窈窕,轮廓婀娜,乃是个女子,怀恨大声回道:“是啊!我是男的!”

那女子哼了一声,下结论,道:“畜牲!”快步走到牌坊下,“仓”的一声拔剑出鞘,一剑刺向常自在。

常自在大吃一惊,急忙将手中雷锤电凿一封。他的电凿自外向内拦住那女子的剑尖,雷锤由里而外去击剑身,真给他一招使完,那女子的长剑必断。

那女子眉毛一挑,一剑中宫直进,竟似视若无睹。常自在大喜,迎着那剑去打,眼看铁锤就要击中剑身。猛然间,那剑突如其来的一沉,顿时避开了锤与凿。

这一沉实在沉得太急,幅度又大,简直不是人力能为。常自在一愣,定睛一看,只见那女子两手空空。原来她竟是中途掷剑,抖腕把长剑向下扔下,这才变招如此迅急。可是她都没剑了,还有什么可怕?常自在心中一宽,正待抢攻,突然只觉肩头一痛,竟已中剑。

“当啷”一声常自在雷锤坠地。眼望腋下长剑一时难以置信。只见那剑从他腋下刺入,背后露尖,所发的角度刁钻到匪夷所思。那女子一足站立,点在剑镡上的左足一沉,在剑穗上一勾一拽,将长剑带血拔出。紧接着腿势不停,向后一撩,长剑在地上划过,带起一溜火星,然后才甩出去,“嚓”的一声刺入怀恨的大腿。

常自在被疼痛激发血性,咬牙飞步上来攻这女子。这女子正俯身撩腿,单手在地上一撑,一个大旋身避开这一凿,站起身来一摊手,“啪”的一声,那长剑不知如何,已经飞回她手里。“嗤”的一声,剑花一抖,又在常自在左肩上刺中。

只见寒光闪动,这女子出剑如舞,剑势高时便以手施展,剑势低时就以足踢动。一柄长剑这才端的是上下翻飞,化作道道白光,将她周身护住。虽然是以手足不断拨动,但已令人目眩神移,直如传说中的以气御剑一般。

只听痛叫声不绝于耳,常自在与怀恨眨眼间各中了不下十剑。怀恨一身铜皮铁骨,虽还不到刀枪不入的地步,可也到底让每一处伤都不曾深入;常自在却占便宜在那一身大氅上,让那女子的每一剑都是了准头。

虽然每一招都不致命,但个个都伤了个满身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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