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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追命-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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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人是给他激下来了。

——他却是这样子下来的!

他一时避不了。

况且他的经文未刻完:他曾许下大心愿,要刻一万九千九百七十六次另一个字的“六字真言”,而且决无未竟之作。如果他要避此万钩之势,纵能全身,这巨岩刻字也得给压毁当堂。

这一犹豫间,梁癫来势,何等之急,他已避不及。

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左右一分,划作半弧型,合什往前一拜,指向坠人、屋、牛,这刹那间,第二层巨岩上的水花,突然平空飞流乍起,激扬冲霄,化作喷泉一般的水气雾墙,竟把梁癫的急坠隐隐托住。

只见水花四溅,瑞彩弥空,像一道冰花水城,灿若锦绣,托住了人、牛、屋,水花更因日月并照,幻起了数道绚丽已极的彩虹,吞吐若龙,相互遨戏,壮丽绝伦,仿佛千朵彩莲水仙,裹绽着凡间的人牛和房子,尉为奇景。

这一刹间,蔡狂已运用他的“大威德金刚”手印,口念“大威德金刚咒”,心身观想“大威德金刚”,他浑身自然也发挥出一种“大威德金刚”的法力。

铁手往下观望,目为之眩,心知:所谓佛法,只是教你如何做人,佛法的最终目的就是成佛。既然人就是佛,只要懂得妙观察智,修功德成智慧,佛自然便活在心中,存于脑中,自身在便是佛身在。运用精神集中、意志力量去观想一尊佛的仪貌庄容、法力道行,自身自然可幻化成佛、佛我无碍。而今蔡狂便是用密法中的大修为,幻化成“大威德金刚”,托住梁癫本无可匹御的一压,而还以足代手,在岩上凿续刻真言中的后三字!

铁手叹为观止,道:“他们当真是武斗了!”

梁养养微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们把力量都用在互斗上。”

只听梁癫哈哈大笑道:“好!你不惜托我大脚,但我偏要下来,你试这个瞧瞧。”

这时,蔡狂以用脚趾下凿,刻下“叭”字。

那是真言中的第四字。

梁癫蹿入屋里,也不知他在做什么。

蔡狂正待刻第五个字,却见梁癫已拿出把剑来。

那剑貌不惊人,又黑,又钝,又曲,又锈迹斑斑,还有一股臭味。

梁癫双手举剑,向天大吼一声:

“人不容天!”

一剑斫下去。

轰隆一声,那道水云幻墙,给砍出一道分线来,人和牛及房子,全乍倾急坠了下去!

蔡狂大吼一声:“别毁我真言!”

拔刀而出。

刀一离古铜销,一时间,彩虹的色彩全幻漾在刀锋上,这一刀斫出,所带过的不止是刀光,而是一道七色绚丽的虹影,形成了山明水秀里好一片夺目的刀光!

铁手发现这刀便一出手,都能吸尽天地光影成为刀气,脱口道:“‘大我刀’!”

这一刀连同彩虹七色,幻成八道色劲,斫向正急坠下来的梁癫。

梁癫大笑:“好!”

举起他那把破铜烂铁一架。

这刀剑互击,这刹间,没有星花,没有响声,但惊人的是,铁手、梁养养、李国花人在崖上,分明看见:急湍飞瀑,倏然在往断崖坠下之间,停了一停,然后又续;而在第二层瀑岩的杜怒福和青花四怒,也目睹四溅的水花迸流,乍然停了一停,然后继流不息。

连同自己的心跳呼息,也都停了一停。

——这一刀剑交击,竟能使天地呼息、万物断续,都为之静息!?

这回是大相公禁不住喝一声采:

“‘小我剑’!”

——梁癫手上那把废铁,竟是名闻天下的“小我神剑”,这一下,刚好与蔡狂所持的“大我神刀”互相克制。

刀剑相交,蔡狂已用趾刻下真言第五个字:“咪”。

这刹间,除了水流陡止之外,长刀的彩影忽然尽失。

这刀变成了一把黯然无光的钝刀。

反而梁癫的剑,七彩斑丽,灿然夺目。

梁癫狂笑,“还你一剑。”说着一剑刺出!

剑不是刺向蔡狂。

而是刺向蔡狂的刀。

蔡狂竟然弃刀。

他那一把刀,竟自行与梁癫的剑交战起来。梁癫初时还挽着剑招架。打了几招,他自己已似乎也招架不住了,遂弃了剑。他的剑自行与刀在空中交战了起来。这时候,苍穹上东西二方,正好是旭日残月互照相映。一下子,残月无光。一忽儿,云掩初日。刀剑倏忽起落,宛若这不只是一场人斗,也不是兵器交战,而是日月之间的光影之战。

刀光就是天光

天,渐渐亮了。刀光越来越盛。仿佛刀光就是天光。蔡狂用足刻字,但此时反而显得心绌力耗,每一笔一划,似费莫大力气,几难竟笔!但纵是这等情境,他的字仍刻得力道遒劲,“口”字边仍以浑圆的“①”字取代。梁癫满额都是汗。他的汗与残月、旭日一映,竟是青色的。他突然解下了红色僧帽,喝道:“求饶吧,我就让你把字刻完。蔡狂一甩散发,赫然见他额上肉瘤,完全成了红色,鲜血正自瘤子周边中渗出,十分凄厉可布。他只说了三个字:“去你的!”梁癫便把帽子向他罩了下去。蔡狂突然背向梁癫。他赤裸上身。背上有几个大疤瘌。背部刻有经文。帽子就罩在经文上。突然之间,铁手,梁养养,李国花,杜怒福,王烈壮,张寞寂,李凉苍,陈风威,小趾,均觉日月一黯,竞看到瀑流变成血红色(事后,有的说看到的是金色,有的说是墨绿色,有的人说流下来的不是水,而是火)!这只不过是刹瞬间的事,水流又回复正常。梁癫低吼一声,伸手抄住了长剑。蔡狂挽手执住了刀,回身之际,梁癫眼仁里忽弹出一颗赤丸,射向他的天心部位!蔡狂张嘴一口咬住了红丸。他全身一颤,牙龈激出鲜血。但他最后一字:“眸”已写成。这一颤,使他最后一凿,失了准头,拍的一声,星花四溅,岩块松脱,连同六字真言,一起滚落下瀑布去!这一块岩石,一直弹跳滚坠,直随瀑流滑泻至第三层,花地落于泪眼潭中,才静止不动。恰好,这时红日冉冉东升,巨炬烛天,太阳彩丽的照在水珠上,水珠打在岩石上,岩石上的六字真言,“咱嘛呢叭咪眸”,六字正向着朝阳金光,阳光和着活帘似的水珠,水珠发出极美丽灿亮的光泽来。日后,这急瀑深潭之中,竟然有一块奇石上刻有经文,令人叹为观止,认为神迹,称之“佛现岩”。蔡狂字成。他已胜了一仗。但岩石已落下。也输了一战。他愤怒。他一撂散发,露出狰狞的肉瘤,目现异光,正要一掌反拍天灵盖。梁癫见状,连退三步,一跃上屋,双手搂住了金牛。梁养养深知二人武功性情,知道他们正拟以自己本命心窍来施最后法力,不惜元神破窍出拼,如不能取胜,便立即法破身亡。所以她在崖口出尽力气叫道:“不要!

你们不要这样!你们定要斗死对方,我便先跳下去,死给你们看!”两人闻言,都顿了一顿。红丸遂飞回梁癫目中,蔡狂揩去唇边的血。梁癫喘急道:“好,咱们斗过文,牛过武,斗过法,斗过光,现在来场声斗”蔡狂惨笑道:“怕你不成?”两人遂都端坐下来。蔡狂手持“秽迹金刚”手印,低念“咱嘛呢叭咪眸”。梁癫跌坐屋顶,倚牛持“时轮金刚”法印,高喊了一声:“人,不,容,天!”两人喊声愈来愈低,低不可闻。愈来愈高,高而渐没。

但都愈来愈快。

铁手只觉心神震荡,但见瀑布水流,也一舒一滞,甚不畅顺,瀑沫电漩,互击相号,吞吐迟艰,知道是受二大法师声斗的影响,大自然的秩序为之堵塞倒错。

要知道人只能听到一定的声波声响,频率太高和太低的,都无法听得。其实宇宙万物,看似静的,俱有所动,根本整个大地宇宙,都在运转自动;就算是周遭的微尘细粒,身内的五行元素,也莫不在震动不已。但凡震动,必发声响,六字真言里的“咱嘛呢叭咪眸”,即含有天地万物间由静至动、由动入静的声响,而梁癫天人之间的厉呼,也并聚激发了宇宙间的一种无上的大力。

他们之间看来只是发出念咒、天问之声,但音阶多变,竟有逾百万以上的音素,每一个字词都有多个音素构成,多寡不定,变异急剧,配合繁复,徐疾有致,这些音色虽不一定让人听得清楚,但所发出的音波,聚合了大自然法则无形无尚的大力,正在互相攻守,斗个好不璀灿。

梁癫和蔡狂,自然都是道行高深之士。铁手见蔡狂一面抵御梁癫攻袭,一面以趾刻字,其实已把脑力心神,转化为二,遂能把思考转入脚部,完成刻字。梁癫真的以眼为神,把“眼神”二字传入密法活用了。把情绪上所发出的光芒(例如生气时脸红、恐惧时脸青)化力神兵利器,如果蔡狂不是以丹田升至喉头的一股真元抵住这“眼光”,只怕立刻就要横尸瀑底。

——像这样两大高手,如果把力量聚集起来,用以斗大将军甚且蔡京这等奸臣权宦,那该多好!

——然而他们却在此地自相残杀!

只见梁、蔡二人,久斗未息,久战未下,蔡狂的手又渐渐举起,要自百会穴击下;梁癫又再倚近金牛,要搂向牛头:铁手知道两人正要以自己的性命修为放尽一拼、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这边的梁养养急得泪花乱转,频呼连连,而下面的杜怒福也叱喝连声,要阻止他们以断残自身性命冒死求胜之举,无奈二人正以声波力战,既把至高音元和极低音元只传敌方而不致伤害他人,但他人的语音也决透不过他们的声墙:这下是,他们俩旁若无人,毫无障碍的决一死战!

正是不死不休。

铁手再无可忍,遂一拳击在山顶大地上,匐然有声,并大喝道:“天就是人,何必苦苦争胜!”

同一时间,云海绽开,金丸跃出,一颗丽日,正光照大地,洒下光霞万道,遍照三瀑两潭、山上山下!

铁手斗癫狂

这向下的一声断喝,犹如阳光遍洒大地般,正轰轰发发的传了开去,只见第二层的两人,都一起终上了口里的念念有词,各向上望来,神情十分错愕。

这时旭阳普照,两人这一仰脸,只见蔡狂脸色十分苍白,像在牢里渡过三十载似的;梁癫则双目神采尽失,犹如卧病三十年。这一拼毕竟使他们力耗神损。

他们颇感震异的是,两人本在各以音波侵杀敌手,突然之间,有一股力量,不是天,也不是人,既非佛,亦非神,只是大地之声,把他们的声音隔绝了,然后才听到铁手内力充沛的喊话。

这时候,他们才弄明白:那是铁手敲击大地的声音——但那一击,仿佛把整座山所有的岩石都拍醒了,发动了,来阻止二人互相伤杀的咒语。

他们决不信凭那样一个“六扇门的走狗”,居然会有此功力/魔力/法力/神力!

所以他们自是无尽差愣。

铁手仍在崖上。

他隔着一层瀑布喊话:“你们别打了。修法的人,首先是戒嗔入定,你们这般仇忿冲动,跟修行相去天壤,我看你们不是成佛,而是入魔了!是真英雄的就拿威风去锄强去暴,而不是勇悍内哄!”

梁癫向上吼道:“我们斗个死活,关你屁事!”

蔡狂傲然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

梁养养哭着道:“你们别打了好不好……”

梁癫道:“我赢了就不打。”

蔡狂道:“他输了就不打。”

铁手忽道:“要是你们两人都败了呢?”

蔡狂眯着眼嗤笑:“就凭你?口出狂言,当真比我还狂!”

梁癫吐了一口唾液:“我呸!你别恃着有御赐名衔,我就不敢杀你!”

铁手只问:“如果你们都输了,是不是就不打了?”

蔡狂哈哈笑道:“输了就认了,有什么好打!但要是有人在送性命,也怪不得我!”

梁癫双目又绽出金光:“怎样?你真的不知好歹,非要我为你超生不行?”

铁手道:“为了使二位不再互相残杀,我只好勉力而为了?”

梁癫摇头叹息:“你真的是找死,那我也没法了。你的内力不错,接不下就不要硬接,认栽算了。”他其实也心知铁手厉害,但总不认为能在他自己手下取胜。

蔡狂则道:“我们两人,你随便挑一个吧。”他其实也不想跟铁手交战,因先前领略过铁手武功,自信自恃必能格杀对方,但一来不想得罪诸葛的人,二来就算能取下铁手,恐亦无余力取胜梁癫了。

铁手平和的道:“那我就大胆两位一齐挑了!”

“什么!?”

“狂妄!”

一时间,梁癫蔡狂,都忘了向来妄尊自大的是自己,纷纷喝骂铁手嚣狂。

其实不但蔡狂梁癫,就是杜氏夫妇、青花四怒和大相公,也无一不震怔当堂。

——敢情这位捕爷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你活不耐烦了?”

“我一向贪生怕死。是要活得好,我希望能活得久一些,那是好事。活着多快乐,既可以帮助人,又可以受人帮助,我才不想死。”

“那你疯了不成!?还是发了狂!?”

“两位一尊为‘疯圣’,一贵为‘狂僧’,我可顶多只是一双镶了锈铁的手。”

“你敢单挑我们两人!?凭什么!?”

“就凭一番好意。”

“好意!?”

“我不想眼见武林两大宗主、两位高手、两名罕世难逢的武术大师,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这句话两人都听得进去。

——但只是上半句。

“不是两败,打下去我是赢定了的。”

“我是玉,他是石,他焚,我不焚。”

两人几乎又为争这个而动起武来。

“两位前辈如果要动手,尽向我身上招呼便是。”

“你属何宗?”

“无宗。”

“何派?”

“无派。”

“诸葛先生见了我俩,尚且不敢如此自大。”

铁手淡淡地道:“那是因为家师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则看不下去,与其眼见你们自伤残杀,不如跟你们比一比谁狂谁妄!”

这下子,两人均给触怒了。

蔡狂牙龈又在淌血。

梁癫眼色由金转红。

“好,你滚下来吧!”

“下来受死吧!”

铁手平和的摇首笑道:“是真的比斗,又何须面对面的动武?”

他笑笑竟学着蔡狂的语音喊道:“我来也——”

两手突然插进急湍而下的水泉里——

杜怒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养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凉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风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烈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寞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相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眼前出现了奇景:

那瀑布真的倒冲上天!

时光不能倒流。

何况是水!

但不但水倒流,现在是瀑布自下而上,倒头倒冲上去!

——这是什么现象!

——这是何等神功!

蔡狂、梁癫亦为之变色。

——他们知道铁手内力高深(他们己“领受”过),但决不知他竟高到了这个地步。

这简直已不是人能够做到的。

——莫非“神”助?

蔡狂低诵经文,四肢一俯,头浸水中,只臀部翘了起来,全身都埋入潭中。

梁癫竞发了癫似的跑到瀑下潭心,手舞足蹈,捶胸擂背,向天高呼,状若疯狂。

他们这样做的时候,倒冲上天的瀑布,就开始要重新挂落下来了。

要知道原先泻落的水流,加上不住冲聚的水量,是十分澎拜惊人的,蔡狂和梁癫运功施法,迫使水流重坠落易,但要使瀑布倒升却是极难。

不过,水流仍只落到一半——即是到了第二层断岩上,给突出的石块一阻,便没有往下坠了,反而贮聚在那儿,水量愈来愈多,变成仿佛是中间成了一泓水潭,铁手人在潭上,蔡梁人在潭底,潭上下均无滴水,但中间的潭却波涛汹涌,冲激飞溅不已,经旭日映照,缤纷五色,顿成奇丽绝景,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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