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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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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快些,大叔休怪小可急躁,小可要赶路呢。”秋华忧形于色地叫,一口便干了杯中茶,伸手去取茶壶。

冯村夫呵呵一笑,伸手相拦说:“吴爷,你肝火上升,喉间焦燥,不可多喝冷茶。看你忧形于色,眼神饱含怨毒,心中必定有急事,灵智已乱,你看。”

他指着第一幅立轴,含笑示意。

秋华看清了立轴的字义,只感到心中渐宽,愤火徐消,深深吸入一口气,徐徐他说:“谢谢你,冯大叔。”

冯大叔笑笑,泰然地说:“喜怒哀乐过甚,皆足以令人灵智蒙蔽,因此,必须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从容,办事事无不成,以不变应万变,常可助你渡过难关,吴爷以为然否?”

秋华离座欠身道:“小可受教了。大叔的谈吐义理深长,定是非常人,小可有限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冯大叔呵呵一笑,道:“区区一介村夫,不是非常人。”

“大叔往昔……”

“好汉不提当年勇,区区没有往昔,只有展望未来,目下区区仅是荒村中的殷实农人。吴爷你请小坐,等会儿再出来和吴爷聊聊外地见闻。”

当秋华重新动身时,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怒火全消,变成冷静从容的人。

他只从冯大叔口中,问清了石牛山附近的形势,心中已有打算,撒开大步,踏着如银夜色,向南又向南。

从冯家到石牛山,只有十二三里,但三更天了,石牛山仍毫无动静。原来他花了一个更次时光,暗中踩探各处的可疑所在。

从山北到山南,他一步步仔细搜索。在山东面惟一的小村云头附近,他足足花了一个更次的时辰,详细地搜遍了村外围每一可疑角落,终于被他探出了底细,有了惊人的发现。

云头村只有十余户人家,他发觉有人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前来送命。

假使不是在冯家进食,这时他必定大胆而毫无顾忌地入村打听消息,恐怕将入得出不得,把老命断送在村内了。

他伏在村外监视着村中的动静,直至五更将到,方开始向村外缘接近。

十余栋农舍散乱地分布在不足三亩大的坡地上,中间有一座祠堂,是一栋规模甚小,只有两进三间的木造瓦屋,前面的广场绿树成荫,月光下,阴森森地。

凌落的犬吠声间歇地传出,相当讨厌。

他已在附近活动了许久,村中的恶犬已熟悉了他的气味,而且被他击伤了四五条恶犬,其他的恶犬已不再对他陌生。因此,并未引起骚动。

他接近了第一座农舍,蛇行鹭伏逐寸接近了屋旁的一丛矮树,西斜的月影虽妨碍他的行动,但他十分小心地利用阴影接近,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了树丛的近屋一端。

树丛的外缘,两个黑影并肩站在暗影中,一面监视着入村的小径,一面在低声谈话。

右首那人身材高大,刀隐肘后,侧倚在树干上,压低声音向同伴说:“开明兄,你看四海游神天亮后能不能赶来送死?”

“很难说,但他会来的,如果他赶夜路,破晓时分可到。假使他小心谨慎,仍在青神打听消息,那么,八成儿可在巳牌左右到达。”开明兄也低声回答。

“那么,派咱们守卫,岂不是浪费精神么?”

“守卫岂能不派?那是为防万一非派不可的事,免不了的。永祥兄,咱们既然置身事内,些少辛苦理所当然,不必埋怨了,小心在意,咱们别说话。”

“咦!开明兄的胆子小了哪!”

“不是胆子小,而是四海游神艺业可怕。得了这百十两金银,如不小心,可能送掉老命哩!”开明兄有点感慨地说。

“哈哈!人为财死,送掉老命理所当然,不送命就是咱们好运气。”永祥兄毫无顾忌地说。

“永祥兄,你怎么啦?想挨骂是不是?”开明兄紧张地低喝,语气极为不满。

蓦地,开明兄“嗯”了一声,身躯一震,摇摇晃晃向下挫倒,像是见水的泥人。

永祥兄一惊,伸手急扶低叫道:“咦!你……哎呀!”

他扶出的左手挽在开明兄的胁下,倏觉掌心碰上了冰冷的物体,掌心突发奇痛,赶忙抽手,一抽之下,掌心已被冰冷的物体割裂,痛彻心脾,难怪他失声叫痛。

开明兄无人相扶,砰然倒下了。

永祥兄发觉掌心已裂,鲜血泉涌,吃惊地俯身再向开明兄的胁下一摸,摸到了寸长的锋利刀尖。

“柳叶刀!”他本能地叫,悚然火速出刀转身。

柳叶刀两端开锋,双面开刃,贯入胁下另一端仍留在体外,不小心碰上,同样可以伤人,因此被击中的人,不易自行将刀拔出。永祥兄是行家,发觉开明兄被柳叶刀所伤,赶忙出刀自卫,戒备着用目光搜寻发刀暗算的人。

他紧张地旋身回望,扬刀护身,同时伸手在腰间掏示警的芦哨。

岂知不等他吹动芦哨示警,刚在眼角的余光中发现身后有物移动。打击已猝然光临,没有机会自卫了。

秋华先用飞刀射倒了开明兄,鬼魅似的掩近,到了永祥兄的身后,悄然地下手袭击。这次他前来救人,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对方人多,他不得不采取暗袭的激烈手段对付。

“噗噗噗”下手如电,两劈掌击中永祥兄的左右耳门,再在脊心来上一记痛击,着肉声如连珠炮响般,可怜的永祥兄一声未出便鸣呼哀哉,脑骨碎裂,脊骨震断仆倒在地渐渐气绝。

他从开明兄扭动着的身躯中拔回飞刀,两指压在开明兄的咽喉上,帮助对方断气,然后将尸体抱入树丛中藏好,大踏步从容推开了农舍的大门,顺手掩上,悄然用火折子点燃了神案上的神灯,举着灯盏向里走,脚下声息俱无,轻得宛若无形质的幽灵。

房屋共有两进,前进是厅,后进是内室和厨房。内室里住的不是农舍的主人,而是前来设伏的江湖好汉,主人一家子已被赶到柴房住宿,好汉们鸠占鹊巢反客为主,霸占了两间内房。

进入了第一间内房,大床上四仰八叉睡了四名中年大汉,夜间气候凉爽,但四大汉皆用不着被盖,和衣睡倒,刀剑放在身旁,鼾声此起彼落,睡得正甜。

灯盏中只燃了一根灯芯,光线微弱,丝毫不影响沉睡中的人。

秋华到了床前,逐个审视床上的人,发觉没有一张熟面孔,自语道:“看来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辈们,不杀他们情理难容,杀又于心不忍,给他们留些纪念好了。”

他在每人的耳门上给了不轻不重的一击,将人击昏,然后用飞刀割下他们的鼻尖,割断右手大筋,从容地到了第二间内房,依样葫芦整治了另四名壮汉,方从容回到厅中,放下神灯吹熄了火,向另一家农舍摸去。

在此地埋伏等候他的人,没料到他来得这般快,除了派几个人守卫之外,其他的人毫无戒心,被他将守卫逐个放倒,登堂入室将沉睡中的人一一击昏,最后方将两位好汉带至僻静处,逼问此地主事人的下落和毒谋。可惜的是,他发觉姑娘并未囚在此地,真正的幕后主事人,也不在此地,下落不明。

在这儿主持大局的人,并非无名小卒,而是横行大江水域的猪婆龙沈瑞、水妖沈徵兄弟俩,是自成都至下游重庆府一段水域的霸王。

沈家兄弟并不是强盗,也不是水贼,是靠水吃水的好汉。拥有百十艘快船,和上百名好吃懒做的亡命弟兄,沿江建了八座水舵,两处水寨,和一座主窟,专向走水路的客商勒索保护费和常例钱,美其名叫规费。谁要是敢拒交,那么,猪婆龙只消向弟兄们点点头,后果和结局不问可知,做得干净利落,决不留丝毫痕迹。

沈家兄弟的主窟,建在黑水尾。嘉定州城的东面,有九顶青衣两山。青衣山也叫乌尤山,又称乌牛山,雄峙水中像一头犀牛,山下即三江会流处。九顶山面对大渡河处,是唐朝海通和尚建下的三百六十丈大佛,镇压着江水,利于行舟。乌尤山下,则有一座小洲,那就是黑水尾,目下是沈家兄弟的势力范围,主窟的所在地,四川的群豪,谁不知沈家兄弟的大名?白道英雄和官府中人,都知道他兄弟俩不是好货,可是抓不住他俩的犯罪证据,无可奈何,更不愿打草惊蛇,以免多生意外。其实,从嘉定以下的大江,虽说水势足以容纳大船,但险滩处处,覆舟的惨剧经常发生。沈家兄弟拥有为数甚众的水中高手们,弄翻三五条船可说不费吹灰之力,想抓住他们的犯罪证据,谈何容易?难怪白道英雄和官府中人无奈他何。

总之,沈家兄弟虽是声名狼藉的不法之徒,但没有人敢指证他俩是罪犯凶手,在各处往来,赫然以一方英雄霸主自居,连成都的五家镖局,也买他五分帐,轻易不敢得罪他们,兄弟俩在各方面都吃得开兜得转。

兄弟俩自然有不少仇家,曾经多次受到仇家狙击,但他俩艺业奇高,而且身畔经常带着一批保镖打手,想近身狙击十分困难,成功无望。吃水饭的江上朋友,敢怒而不敢言,称他兄弟俩为四川双凶。

秋华上次到四川,曾经听说过这号人物,只是不曾见过面,仅止于闻名而已。

他清除了附近的守卫,和击昏了其他沉睡中的帮凶,然后走向祠堂。

祠堂门口站着一个守卫,在核心地带,警卫反而稀少,担任警卫的人也比外围疏忽大意,看到人影出现在月光下的广场,仍然毫不在乎地喝问:“谁?有事吗?”

秋华已从俘虏口中问清了一切,信口答道:“鬼叫什么?天色不早了,二爷起来练功了么?”

沈家兄弟的爪牙们,皆称两人为大爷二爷。大爷猪婆生得矮胖痴肥,沉迷酒色,从不在早上练功的。只有二爷水妖沈徵仍苦练不辍,因此二爷的艺业,比大爷高明得多,管的事也多,可以说,近些年来,几乎全靠二爷在撑场面挑大梁。

警卫毫无戒心地倚在门柱上,冷笑道:“天色早着呢,五更未尽,二爷要养精蓄锐明晨办事,今天可能不练功了,你操的什么心?”

秋华在对方说话间,已经来至切近,对面一站,笑道:“练功不练功与人无关,那是二爷自个儿的事,何用旁人操心,只是天色不早,四海游神如果提前找来……”

“呵呵!你请放一百个心啦!青神到此将近六十里,四海游神又不会飞,哪能来得那么快?一早咱们准备停当,三十五张强弓出其不意攒射之下,钢铁打铸的金刚也难保狗命。四十多位高手围攻之下,鸟也有翅难飞。回到宿处睡你的大头觉,不必紧张得六神无主啦!”

秋华也呵呵笑,说:“咱们似乎小看了四海游神哩!他既然绰号称神,神是无所不能的,小看了他准倒霉。”

“咱们并未小看他,不然的话,大爷也不会带了咱们二十位得力弟兄亲自出马,更不会与派来的二十余名来自成都的江湖朋友联手了。”

“四十几个人恐怕不济事,早些日子在飞仙岭,百余名武林高手也拦不住他呢。”

“咱们不同,飞仙岭大雾迷天,围攻他的人全是乌合之众,当然拦他不住。”

“喂!你说,咱们与四海游神无冤无仇,大爷为何要将他置之死地?”

“你不知道?”

“听说过,只是不知内情。”

“见你的鬼!咱们得了别人一千五百两黄金,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知道这些就够了,你还想知道多少内情?”

“老实说,给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人,我很想知道。”

“除了大爷二爷,谁也不知道,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据我所知,大爷固然是为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但也是为了替咱们四川的英雄人物出口气。”

“此话怎讲?”

“那小辈在咱们四川闹了个天翻地覆,成都的锦城馆主被欺负得灰头土脸,咱们四川群豪大失面子脸上无光。因此,大爷认为这口气咽不下,非替咱们四川群豪出口恶气不可,既可扬名,又有这金银入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如果能毙了吴小辈,想想看,四川今后的局面,究竟是谁家的天下?咱们做弟兄的,岂不是也光彩吗?”

“哦!原来如此,想不到大爷……”

蓦地,大门吱呀呀怪响,走出一个手长脚长的劲装中年人,佩着一把峨嵋刺。夜色朦胧,看不清脸貌,一双怪眼闪闪生光,整个人给人的印象是阴森森毫无人气。

“谁在谈论大爷的长短?”这人用阴冷的嗓音问。

警卫欠身行礼,恭敬他说:“二爷早。我们在闲聊大爷替咱们四川的豪杰出气的事,惊动二爷了。”

这人正是二爷水妖沈徵,站在门阶上冷冷向秋华打量,久久方问:“咱们眼生得紧,似乎你并不是成都来的朋友,阁下贵姓大名?”

秋华无礼地呵呵笑,说:“在下姓吴。呵呵!阁下是二爷水妖沈徵么?”

警卫大喝一声,怪叫道:“住口!你好大的胆子,在二爷面前提名道姓……”

“滚你的蛋!”秋华怒叱,接着说:“少多嘴,好没规矩。”

警卫勃然大怒,也有点憬悟,猛地冲上就是一掌劈向秋华的颈根。

“住手!”水妖沈徵厉叱。

但出声太晚,警卫已手出掌落。

秋华左手斜封,“噗”一声架开来掌,右拳切入,“蓬”一声捣在警卫的丹田上。

“哎……”警卫闷声叫,向后俯身急退,“砰”一声仰面便倒,跌出丈外挣扎叫号。

水妖一惊,一跃下阶沉声问:“怎么?你敢在太爷面前放肆?”

秋华在拳头上吹口气,用手拍拍拳背,笑道:“那小子先动手,怪得谁来?相打无好手,给他一拳头还算便宜他了呢。”

水妖心中一动,听口气便知秋华不是从成都来联手的人,更不是自己的手下爪牙,油然兴起戒心,厉声问:“你是谁?”

“你要找谁?”秋华反问。

“你是……”

“区区四海游神吴秋华。你要找我,我也要找你,咱们双只眼睛碰上了,面面相对,各得其所,彼此都不失望,你说对不对?”

水妖脸色一惊,发出一声长啸,伸手拔刺。

秋华呵呵大笑,笑完说:“你的朋友和爪牙,不会前来助你了,只有祠堂中的八个得力爪守,和你阁下兄弟俩,不用叫啦!”

“呔!”水妖厉叱,抢上一刺急攻,希望阻止秋华拔剑,招势十分凶猛迅速。

秋华早有防备,身形一闪,便已远出丈外,笑道:“慢来慢来,咱们好好商量,动手对你是没好处的。”

他一面说,一面左闪右避,全神留意对方的招式空隙,他要活擒水妖逼供。

水妖展开了空前猛烈的狂攻,杀着连绵而出,招招凶狠霸道,狂风暴雨似的向秋华进击,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每一招都想置秋华于死地。

可是,秋华的艺业已步至化境,练气术的成就日进千里,轻功与应敌身法尤其进境惊人,在峨嵋刺狂风暴雨的袭击下,他赤手空拳飘掠如电,锋利无比的刺尖在他身前左右弄影,丝毫不起作用。但水妖的艺业确也有过人之处,发招收招之间,毫无空隙可寻,秋华想近身用空手入白刃术擒人,短期间尚难办到。

秋华如想拔剑反击并无困难,难在他必须活擒水妖,在未逼出口供之前,不能让水妖受伤或身亡。

激斗在广场上进行,祠堂内接二连三涌出了九个人。为首的是个又矮又胖面貌狞恶的中年人,他就是大爷猪婆龙沈瑞。

“什么人前来闹事?”猪婆龙抢出喝问。

秋华晃身侧飘丈余,脱出水妖的纠缠,大笑道:“哈哈哈!四海游神吴某来也。”

水妖脚下一阵迟疑,经过近三十招的狂攻,连秋华的衣袂也未沾上,劳而无功枉费精力,再糊涂也该清醒了,知道秋华的艺业深不可测,再贸然进击必定凶多吉少。可是,他看到所有的人都出来了,胆气一壮,重新冲上,一面向乃兄叫:“咱们同时上,毙了他永除后患。”

猪婆龙拔出兵刃三棱倒须钩,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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