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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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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老人一面替秋华引见,一面留意秋华的神情变化,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客套毕,秋华开门见山地说:“老前辈,今日之会,老前辈并非为了道谢而来,必定另有重要大事,不知能否明告?”

华山老人点点头,苦笑道:“老弟台是聪明人,想必已看出……”

“对不起,小可糊涂得紧,委实不知为了何事,更看不出任何端倪。”

“首先,老朽得申明,与老弟台毫无敌意,而是为了替老弟排解纠纷而来……”

“纠纷?怪事,小可有何不是?得罪了哪一位前辈不成?”

追魂判官大为不耐,向华山老人叫:“荃老,不必绕着圈子说话了,吴老弟是个爽直的人,开门见山把事情说明白,岂不痛快?”

他的话,讽刺之情外溢。秋华也心中有气,冷笑道:“罗前辈的话说得不错,晚辈是胸无城府的爽直人,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彼此用不着顾忌。”

华山老人用目光向伏龙尊者示意,伏龙尊者合掌打问讯,跨出一步,念了声阿弥陀佛,含笑道:“事因老衲而起,老衲只好先与檀樾商量好了。请问檀樾一声,天残丐是不是死在檀樾手上的?”

秋华点点头,沉静地说:“正是,如果小可所料不差,阴手黄梁可能也活不成了。”

“据老衲所知,天残丐死在眉县城南的树林中。不是老衲对檀樾怀疑。事实是檀樾的修为与艺业,皆不是两贼丐的敌手,想必是檀樾另有朋友相助,但不知贵友是何许人?尚请明告。”

老和尚说得客气,登时引起追魂判官的不满,叫道:“大师似乎在替他开脱,暗示他找人代罪呢?”

秋华登时火起,不客气地说:“姓罗的,你是一个前辈,说话应该有分寸,保持你前辈的风度才是,什么叫开脱?什么叫代罪?你把吴某看成了什么人?吴某是不是犯了你追魂判官的法?你闹直岂有此理。”

他的话锋锐利如刀,在场的人全被他的豪气惊呆了。追魂判官在江湖的声望和地位,与武林五老相等,谁敢在这位目空一世自视极高的前辈面前无礼?想不到他竞敢如此放肆,居然教训起老家伙来啦!

所有的人中,有三个人并未惊呆。一是黑金刚,他暗向秋华竖起大拇指。另两人是沈姑娘和柯文远两人以手掩口,压住几乎冲口而出的笑声。由于他们站得远,神情并未落在追魂判官的眼中。

追魂判官登时怒火三千丈,大喝道:“小畜生你好无礼!”

华山老人摇手叫:“奇老,请勿激动,有话……”

“荃老,你最好少管。”追魂判官怒形于色地叫。

伏龙尊者寿眉轩动,说:“罗施主,老衲有句不中听的话,不知施主是否肯听?”

“希望大师不必说袒护他的话。”追魂判官悻悻地说。

“不是老衲偏袒,事实是老衲必须慎重其事,以施主的情形看来,老衲与宗政施主皆左右为难。”

“那么?大师何不脱身事外?”追魂判官冷冷地说。

“事因老衲而起,岂能脱身事外?”

“找到他之后,已与大师无干了。”

“施主岂不是有点激动么,这句话有欠思量。飞电录乃是老衲与柯施主从天残丐身上取出的,老衲尊重与施主的交情,因此专程璧还。施主坚持追究,却又不允许老衲详加询问,这不是……”

秋华恍然大悟,接口道:“大师不要说了,这件事希望大师置身事外,任由小可和他解决。”

追魂判官哼了一声,沉声道:“你承认杀死天残丐的那枚飞电录,是你阁下之物了。”

“那是在下的暗器,不是什么飞电录。”秋华冷冷地答。

华山老人在向他打眼色,意思是要他否认,他却置之不理。

追魂判官取出银光闪闪的飞电录,沉声道:“阁下,是这一枚吗?”

“不错,正是这玩意。”

“你还有多少?”

“兵刃暗器,是使用人的秘密,恕难奉告。”

追魂判官取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飞电录,冷笑道:“阁下看看,这两枚暗器是不是一样的?”

“色泽不同,一金一银。”

“色泽可任意变动,只要是形状一样便够了。”

“那是你的看法,在下却不作此想。”

“年前夜闹五雷谷的人,是不是阁下?”

“五雷谷在何处?”

追魂判官大怒,厉声道:“小辈,你少跟我胡扯。”

秋华冷哼一声,沉声道:“姓罗的,你少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在下可不吃你那一套。不错,你追魂判官的五雷谷自以为是武林圣地,深以为傲,但在下不知五雷谷在何处,并不犯杀头充军的死罪。吴某一不仗五雷谷成名,二不借五雷谷庇护,三不需用五雷谷的招牌招摇撞骗,四无利害相关,为何非知道五雷谷不可,吴某顶天立地,不自命不凡,锗了便认错,做了的事决不委过他人。你指吴某年前夜闹五雷谷,你这是血口喷人,存心侮辱吴某,你是何居心?吴某出道以来,还没到过五雷谷,不知道五雷谷的谷口朝南还是朝北,凭什么你说我胡扯。姓罗的,你说话客气些,即使你比我年长三四十岁,你一不是吴某的师门长辈,二不是吴某的尊亲,何必摆出那份老前辈的架子来吓唬人?吴某如果胆小如鼠怕吓唬,便不会闯荡江湖活现世了。”

“你这厮……”

“别骂人,发脾气会短寿,你若大年纪乱叫乱吼,弄不好会中风。你如果再摆长辈架子吓人,吴某对阁下的话概不作答。吴某男子汉大丈夫,铁铮铮的汉子不愿自甘菲薄,我相信天下间愿挨骂的软骨头贱丈夫并不多,至少吴某就不是甘心挨骂,唾脸自干的人。”

追魂判官这辈子,大概从未碰上秋华这种人,从未被人这般挖苦,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地向伏龙大师叫:“大师你看,这小辈还得了?”

“你叫谁小辈?”秋华毫不买帐地问。

“你这……”

“哼!武林无辈,要摆尊长的架子,回五雷谷向你姓罗的子孙摆,姓吴的眼中,没有你这号狂妄无知,夜郎自大的长辈。”

他把老家伙挖苦得体无完肤,痛快淋漓。怪!追魂判官似乎生得贱,反而怒火渐消,向前举步冷冷地说:“江湖朋友要想成名立万,最佳的终南捷径,便是向老一辈的成名人物叫阵,不管胜负如何,至少这份胆气令人刮目相看。看来,你是有心向老夫挑战,要老夫抬举你成名,老夫不得不成全你了。”

华山老人伸手虚拦,急叫道:“奇老,千万不可激动。”

追魂判官挡开手,冷笑道:“荃老,你们协助兄弟的盛情,不惜千里奔波,陪兄弟前来找偷暗器的人,兄弟十分感激,诸位在孔公寨行侠,曾经得到这人的全力相助,心中不免有点偏袒于他,这是人之常情,兄弟不怪你们。今天的事,看来已无商谈的必要,为免诸位为难,兄弟目下决不为难他,请诸位放心,兄弟已有计较。”

华山老人苦笑道:“奇老,请听我说,吴老弟在江湖的行踪,历历可考,年前他在湖广行道,尊府失窃之事,可知与他无关,夜闹五雷谷的人,并不能因他怀有飞电录便认定是他呀!”

伏龙尊者也向秋华说:“吴檀樾所用的暗器,确是罗施主失盗的飞电录,檀樾可否说出飞电录的来处,用不着背上窃盗的黑锅,不知檀樾以为然否?”

秋华断然地摇头,说:“大师明鉴,飞电录是朋友相赠之物,小可也不曾到过五雷谷。物各有主,假使罗前辈也像大师这般明白事理,小可双手璧还也甘心情愿。但像他这种态度,对不起,决难奉还。至于该物的来源,承朋友看得起小可,以心爱的暗器奉赠,小可不是无义匹夫寡耻小人,小可的脑袋可以搬家,要说出奉赠的人,万万不能。小可知道大师为难,因此斗胆请大师与宗政老前辈回避脱身事外,小可不是善男信女,追魂判官的名号,还不可能将小可吓倒。”

“吴檀樾……”

“大师的好意,小可心领了。”

追魂判官接口道:“既然你一不愿将飞电录交还,二不愿将来源说出,达德大师与荃老的道义已尽,今后只是罗某与阁下的事了。”

“不错。”秋华冷冷地答。

“冲老朋友们的面,罗某目前不和你计较。”

“唔!很够朋友。”

“一个时辰之后,罗某将追上你,好好商量商量。”

“吴某在飞仙阁等候雾散,假使一个时辰之内雾散不了的话,也许你就用不着费劲追啦。”

华山老人急道:“吴老弟,你还不趁雾浓的机会离开?”

秋华哈哈一笑,说:“老前辈请放心,小可不怕与侠义英雄较量,只怕和那些倚众群殴的败类。以一比一,他想将小可的脑袋摘下来,老实说,他还不配。”

说完,他向飞仙阁走去。

坐在飞仙阁中等候,雾气愈来愈浓,几至对面不见人影,无法看到退至土民家中等候的群豪。

久久,看看半个时辰过去了,雾气仍无消散的迹象。

由于追魂判官的态度过于强横,激起了他的雄心壮志,决定和这位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追魂判官一决,一比一,他怕过谁来?即使不敌,山高林密,大雾弥天,要脱身易如反掌,因此他准备放手一拼,领教这些武林名宿的艺业,初生之犊不怕虎,他不在乎。近来艺业大进,也是他敢于向对方挑战的原因之一了。

闲得无聊,他一时兴起,拔剑弹铗而歌:“水碧山清蜀道佳,雾失楼台不见家。狂歌醉,剑横斜,叱咤江湖是生涯。”

他居然在生死关头,仍有余兴放歌,远处在民宅等候的追魂判官,听得心中冒火,也暗暗心惊。

武林中的成名人物,经常会遇上麻烦,一些初出道的后生晚辈,常会不知死活登门求教生事,对付这些人,简直伤透脑筋。假使认真,旁人会闲言闲语说你没有风度,没有容人的雅量。如果不加理会,更糟!不明内情的人,会说你浪得虚名。假如一不小心在阴沟里翻了船,那就惨了,声誉扫地身败名裂,这辈子算是完蛋啦!因此,有修养的人,很少与后生晚辈计较,这就是所谓珍惜羽毛。应付不意事件,皆能小心翼翼谨慎处理,能忍则忍,非必要时绝不动手动脚,两句客气话埂可皆大欢喜,尽量避免和这些雄心勃勃的小伙子冲突。追魂判官缺乏这种修养,多年来,他在家安居纳福,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几乎与武林断绝了往来。想不到居然有人找上门来,夜闹五雷谷,偷走了他珍逾拱壁的飞电录,这一来,他几乎气得发疯,不惜分赴各地踩探消息,发誓要搏杀这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贼人。

愤怒令人疯狂,令人失去理智,他不听朋友们的劝告,一意孤行,要置秋华于死地,夺回飞电录,不惜以一世英名作孤注一掷。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无法忍受秋华对他的态度,却忘了自己反省,忘了自己对待秋华的恶劣神情如何可憎。

他在等候时辰到来,他的徒儿柴骏,手中擎着一根线香,火头已燃至香根以下,半个时辰在紧张中过去了。

秋华歌罢,正待重新思索的歌词,突然听到身左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时辰似乎未到呢!”他想。

想是这般想,戒备可不能松懈。他快速站起,左手探出了一把飞刀,剑隐肘后,挫低身躯全神戒备。

来人到了丈外,方可看到身影。他吁出一口气,收剑迎上说:“原来是修罗姹女姑娘,你的伤好了?”

黑煞女魅一身黑,带了惨白的鬼脸儿,奔入楼下抢近,急促地低声说:“多承垂注,小创伤早就好了,听到歌声和宝剑的振鸣,我便猜出是你,你还不走?”

“我走?哼!不成,我要和追魂判官一决雌雄。”他从容地说。

黑煞女魅一怔,问:“咦!他们追到了?”

“在路对面的民宅中,还有一刻左右,他便会来找我拼命了。”

“你……你和他拼命?”

“是的。唔!听姑娘的口气,似乎不知我和追魂判官的事,为何又要我走?”

“我早知追魂判官要找你,只未料到他们竟在这紧要关头追上了。”

“什么紧要关头?”

“记得在大奥谷找你的和尚和中年人么?”

“记得,他们……”

“他们来了,带了大批四川的白道人物,在这附近埋伏,志在杀你。”

“咦!为什么?”

“可能还是为了名单的事。我抓了一个人逼供,他宁死不说,由于他们是白道门人,我不好用刑逼供,只知他们誓必杀你,你必须离开。”

“这……”

“南面不远也埋伏了一批人,这些人似乎不是那两个人的朋友,他们的艺业十分高明,我接近至五丈外,他们居然发觉有异,幸而有大雾,不然真逃不出他们的眼下。”

“他们是……”

“听他们说,要等候他们的主人带人前来迎客,可能正午便可赶到。吴爷,你必须走。”

“谢谢你,姑娘。我想,在飞仙岭中,姑娘算是在下唯一的朋友了。但我不能走,我已答应追魂判官在此等他的,走了……”

“老天!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死硬得紧。目下危机四伏,处处凶险,你居然还……”

“好,姑娘,我听你的,这就走,姑娘你……”

“我陪你闯一闯生死之门。”黑煞女魅断然地说。

“使不得,姑娘,我……我不能连累你。”他急急地说。

黑煞女魅长叹一声,黯然地说:“刚才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但你却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这是我……我自讨没趣,我……”

“姑娘,求求你,不要说这种话。”他搓着手焦急地说。

“你答应我帮助你了?”姑娘喜悦地问。

秋华期期艾艾地说:“姑娘,你……你我萍水相逢,连……连累了你……”

“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么?”姑娘抢着问。

“是朋友,我更不能累你。”

“什么?你说,如果你的朋友有困难,你便怕连累而避么?你……你会不会?”

“这……这又当别论。”

姑娘走近他身旁,低声说:“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也不是,所以你不会也不忍赶我走的。走吧!我们联手闯出去。”

“姑娘,我……”他颤声说。

“不必说了,吴爷。”

他挺了挺胸膛,说:“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今后,你是我吴秋华患难与共的生死知交,此清此景永难或忘。”

“得吴爷错爱,我深感荣幸。”她低声说。

“不要叫我吴爷,如果你年纪比我大,叫我一声秋华弟,比我小,称我为兄。”

“那……那……我该叫你秋华兄。”

“我怎样叫你呢?总不能叫小妹吧?”

“随便你怎么叫好了。”

“不行,至少你得将姓或名告诉我。”

“我……我小名叫……叫冰心。”

“好名字。玉洁冰清,兰心蕙质。我托大,叫你一声冰心妹,幸勿嫌愚兄有渎。”

“我……我丑陋得很,可不敢当玉洁冰清兰心蕙质八个字。”

“呵呵!这八个字并不是称赞你美貌,而是称赞你的心地人如其名。不必说这些话了,咱们走!”

“不能走大路,绕道走。”黑煞女魅说。

“大雾弥天,不辨方向,怎可绕道?”

“不绕不行,他们也因为有雾的缘故,把守在路中,岂不正遂了他们的心意么?”

秋华不再多说,背起了包裹,结扎停当,说声“走!”领先出楼。

蓦地,他突然蹲下,扭头向紧跟在身后的姑娘说:“前面有人,一个。”

姑娘附耳道:“我在一旁接应,小心了。”

“冰心妹,万一失败,以三声短音呼应,声音以低沉为要,高亢之音在雾中不能传远。”他也低声说。

“万一失去联络,切记不可恋斗,在广元城北十里的千佛崖下会合。”

“好,我记住了。”

黑煞女魅向左移动,也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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