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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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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不到阴手黄梁的援手,死中求生,蜷曲着用似乎已不属于他的手,抖颤着在百宝囊中取金创药。费了好半天功夫,出了一身冷汗,方掏出了丹药,可是,他已支持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手脚渐松。

北面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那是两个和尚,一个须发已斑的老人。

走在中间的老和尚相貌清癯,身材硕长,眉毛全白了,满脸皱纹,但脸色仍然十分红润,有一双神光闪烁的眼睛,穿青僧便袍,光着头,着多耳麻鞋,挟着一柄山藤杖,既不像禅僧,也不像走方和尚。

走在右后方的和尚年约三十出头,健壮结实,身材魁伟,衣着相同,只是一手持着钵,一手挟着方便铲,背上背了一个小包裹。

左面的老人年约花甲,一表人才,国字脸庞,剑眉虎目,留了三绺略现灰色的长髯,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润光彩,如不是长髯略斑,很难令人相信他已是花甲老人。穿青袍,戴四平巾,脚下是抓地虎快靴,腰悬长剑。

三人步履轻盈,远远地便看到了作濒死挣扎的天残丐,三人互相打手式示意,急急奔到。

老人走近时,夭残丐的手刚颤抖着摸到了飞电录留在体外的半寸录柄,仍在呻吟着叫:“黄……黄兄,替……我……”声音渐低,身躯逐渐伸展松弛。

“拔不得。”老人俯身伸手,制止天残丐拔录。

“咦!这人不是恶丐天残丐么?”壮年和尚讶然叫。

老和尚念了一声“我佛慈悲”,叱道:“净慈,不可胡说。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快取丹药,让为师看看……”

老人挺身站直,摇摇头,苦笑道:“尊者不必费心了,他已经快断气啦!回光返照的时辰将逝,咱们只能替他善后了,这贼丐恶迹如山,为害江湖数十年,满手血腥,想不到今天会死在这儿。咱们来得巧,赶上替他收尸,他可说已获善终啦!”

老和尚俯身伸手摸索片刻,叹口气说:“果然太迟了。郝施主,你能听到老衲的话么?”

天残丐躺在地上,脸色有如厉鬼,嘴角的肌肉仍在轻微地痉挛,最后吐出七个依稀可辨的字:“四……海……游神,请替……替我……”

话未完,呼出最后一口气。

“向施主可知四海游神其人么?这位老花子说出这人的名号,可能是要四海游神替他报仇哩!”老和尚向老人说。

向施主剑眉深锁,说:“四海游神是近两年来崛起江湖的后起之秀,大师该有所耳闻,他就是吴秋华!这人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但为人倒识大体,怎会和这老贼丐在一起鬼混?”

老和尚哦了一声,说:“我记起来了,他就是用机智痛打湖广白道名手,性情火暴的金狮邓雄邓施主的那位少年人。”

向施主抱起天残丐的尸身,说:“正是他,可惜我还没机会见过这位年轻人。咱们无暇替老贼丐掩埋,把他带到路旁,让当地的人替他掩埋算了。”

“向施主,这岂不是……”

“大师的用意固然出于慈悲之念,但目下咱们必须早早赶往清流坡会合奎老。据说敖老贼的眼线遍布四郊,搏杀眼生的人,万一碰上了,岂不麻烦?还是早早赶往会合为佳。”

老和尚略一沉吟,说:“也好,老衲确不愿和那些小贼们计较。这就走。”

三人向东南行,穿林越野藉草木掩身急走。不久,前面出现一条小径。向施主将天残丐的尸体放在路中,说:“这条小径甚是光亮,必走是条往来要道,易于被人发现,就让地方村民替他善后好了。”

壮年和尚突然跨前一步,说:“老贼丐下身肮脏,可能是内腑受了致命之伤,怎么没看见伤口和血迹。怪事!”

老和尚指着天残丐的腹部说:“那儿有一星血影,便是致命创口。”

飞电录的柄部只露出半寸,这时创口已被衣裤所掩,只能看到衣下摆的一个小孔,和沁在附近的一星血迹。

壮年和尚净慈俯身揭开老残丐的衣袂,按在死尸的小腹左右一摸,摸到了录柄,两指用劲向外拔。

岂知飞电录毫不受力,应手而出,银光耀目,不沾丝毫血迹。

“咦!这是什么暗器?”净慈讶然叫。

向施主伸手取过,脱口叫:“看形态,很像五雷谷追魂判罗奇兄的飞电录,但不是金色的而已。”

老和尚接过细察,目光在锋口逡巡,正色说:“色泽是另外加上去的,只消经烈火一烧,必定恢复水晶般的庐山真面目,确是罗施主的飞电录,而且老衲政式肠地说,就是罗施主之物。”

“难道说,罗奇兄竟然来了不成?”向施主问。

老和尚坚决地摇摇头,将飞电录递过说:“如果罗施主来了,老花子不堪一击,罗施主断无将此神物留下的道理。同时,罗施主也决不会将飞电录改色。依老衲看来,可能是罗施主的爱徒柴骏,或者是罗施主的爱子罗超。罗施主的三位公子中,三子罗超喜在江湖走动,或许应奎老之召,赶来助拳呢!假使是罗三公子,那……那恐怕他有了麻烦,对方必定艺业超人,而且人数众多,以致匆匆离开,将此神物遗留在老花子体内不及取回。向施主请好好保管这枚神物,见过宗政施主之后,再打听罗公子的下落。”

“咱们快走。”向施主急急地说。

三人脚下一紧,急急前奔。

在天残丐先前毙命处,曾霓七女匆匆赶到。小丫头眼尖,看到了秋华被倒空了的百宝囊,一面奔近一面叫:“这儿刚才有人动手,且看看这些江湖人留下的杂物是谁的。”

文瑛首先拾起路引,打开一看,惊叫道:“是他的,上面……”

“谁的?”曾霓急问。

“四海洲游神的。”

“糟!他……他完了。”曾霓惊叫。

文瑛将杂物火速拾起塞回百宝囊中,说:“快!咱们四处找找看。”

蓦地南面传来了一声叱喝,声音似乎相当遥远。

“走!”曾霓断然地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指。

七女立即展开轻功,向声音传来处飞掠而去。

秋华全力夺路窜逃,阴手黄梁和终南木客在后狂追不舍,愈追愈急。

他所受的是外伤,说严重未免过甚其词,说不重那又未必,想在短期间内恢复体力,谈何容易?虽则举动不便,但两个老贼想追上他,仍然十分困难。

他到了丛林的西端,西南角的老槐冈相距约在两里地,他仍然不打算向大树将军庙逃,咬牙切齿地想:“老阴贼必须打发,我必须找地方和他们同旋。”

他在山丘和密林中左盘右折,不知逃了多远多久。日影逐渐向上爬升,已接近巳牌左右了,阳光普照,他感到身上的汗愈流愈多,真力逐渐消退。

“谢谢天!前面有矮林了。”他心中兴奋地叫。

前面是低洼地带,展开了大片高不过丈余,未曾加以整枝的松林,密密麻麻地。

他全力奔向,将近松林时突然止步,扭头向四五丈后几乎并肩狂追的两个人厉声大叫:“松林似海,正好生死一决,看谁埋葬在内。”

声落,他已倒退入林,枝叶一阵急响。

追了许久,不仅阴手黄梁懔然心惊,连不可一世的终南木客,也感到心中悚然。假使秋华不曾受伤,那么,任何时刻,皆可将他们扔脱,稳立于不败地步,游神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看了秋华怒火焚心的脸容,不由他们不懔然心惊。

阴手黄梁突然止步,厉声叫:“小辈,你逃不掉的。”

终南木客向侧绕,像一头发现老鼠踪迹的猫。

秋华隐身林内,叫道:“阴手黄梁老匹夫你竖起驴耳听了,等太爷养息好之后,便会在天涯海角找你,不杀你吴某此恨难消。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别让吴某找你。”

他一面说,一面徐徐向前移,贴地潜行,小心翼冀地全神戒备,因为他已听到右前方有轻微的踏草和衣衫擦动松针声息,显然终南木客从那儿入林了。

阴手黄梁忍无可忍,猛地收剑抢入林中,双掌准备进击,毫无顾忌地扑入。他认为秋华的兵刃已被搜光,赤手空拳何足道哉?正好利用他的阴手和秋华一搏,必可稳操胜算,天下间能捱得起他的阴手绝学一击的人,少之又少,谅秋华小小年纪,护身气功了不起只练了七八年,决难在他的阴手下逃生。他的气功十分精纯,根本不在乎像秋华这种后生小辈用拳掌打击,因此在怒火攻心之下,不顾一切突然冲入。

秋华已悄然升上一株小松树的横枝,潜伏不动。

双方相距五六丈,谁也不知对方的位置。阴手黄梁突然冲入,分枝拔叶向里钻,等于是以明示暗,睁着眼睛向火里跳。

妙极了,终南木客发觉有人走动,以为是秋华发现警兆,急急逃命呢,火速双手一分,拔开及地枝桠,凶狠地挫身向前猛扑。

两人都冲扑得太急,发现人影时已接近至丈内。终南木客的寿星杖插在腰带上,发现对方急扑而来,来不及拔杖撤剑,发出一声沉雷似的叱喝,一掌劈出,人随掌进排开枝桠进击。

阴手黄梁眼快,本来想撤招,但看老丑怪的掌势不想收,不由火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当然不再示弱,全力硬格劈来的巨掌。

“噗!”双掌相交,半斤八两,两人同向侧冲退,“噗簌簌”一阵怪响,枝叶摇摇,双方都站立不牢,急急抓住一株小树支撑不稳的身躯。

终南木客霉星高照,他所扳握的小松树上方,正横伏着秋华。

树干急摇,秋华突然滚下,脚先下落,“噗”一声飞蹴身形未稳的终南木客,一击便中,可惜偏了些,未踢中后脑,仅中左肩后的琵琶骨。

“哎……”终南木客向前一仆。他做梦也未料到有人从天而降,猝不及防,被踢得人向前栽,眼前金星直冒。

阴手黄梁也吃了一惊,想扑上却力不从心,他自己和终南木客对了一掌,阴手碰上了终南木客的铁砂掌,半斤八两,被震得手臂酸麻,立脚不牢,身躯不稳,眼睁睁看着终南木客挨揍。

秋华一脚得手,身形急速落地,手起掌落,“噗”一声劈中终南木客的背心。这一掌他用了全力,背心却又是禁不起重击的要害,老丑怪怎受得了?“嗯”一声趴下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喝声“滚!”一脚疾飞。

“噗!”踢中老丑怪的右臀。他脚下留情,如果踢在海底上,老丑怪的阴囊即使不被踢碎,肛门也将破袋,内脏也可能离位。生死关头,他竟然脚下留情,仅因为终南木客不是凶魔邪妖,他不忍心要对方的命。

终南木客在阴沟里翻船,被踢得翻身前撞,“哗啦啦”一阵暴响,枝叶遭殃。

这瞬间,阴手黄梁已稳下身形,奇快地撤剑,脱手飞掷。

秋华的脚尚未收回,加以视线被枝叶所挡,终南木客压倒枝叶的声音又乱了听觉,等发觉剑影射到,已来不及收腿了,百忙中脚向上挑,避开锋尖一击。

剑锋从小腿下方擦裤管而过,有裂帛响传出。

“唰”一声轻响,剑锋躲过了,却躲不开剑锷,剑锷撞中小腿肚,刮走了一块油皮,鲜血涌现,奇痛难忍。

他不等阴手黄梁追到,不等右脚落地,向左前方一钻,逃之夭夭。

终南木客刚坐起,阴手黄梁已追出三丈外,只听到枝叶响,不见人影。他的丑脸更为狞恶可怖,摇摇晃晃站起,揉了揉臀部,想举步追赶,却又站住了,喃喃地说:“怪事!难道他有这般宏量,这一脚他明明可以要我的命,但却脚下留情。算了,日后再说。”

秋华脚下受伤,少不了有点不便,被人衔尾穷追,虽在矮林中也脱不了身,只好咬牙忍痛放脚狂奔。

阴手黄梁右手仍然发麻,秋华脚下不便,正好让他衔尾狂追,双方相距不足两丈,像两条牯牛般追逐,枝叶折断声频传。

糟了!秋华东不走西不走,鬼使神差反而走向出林的方向,等发觉不对,已无法转折了。

追得太近,矮林反而不便,他不打算再入林,沿先前逃来的方向狂奔,手中的飞电录暗作戒备,准备全力一击和老贼拼命。

真要命,脚下沉重,鲜血仍在流。小腹也和他为难,隐隐作痛委实难受,不宜再奔跑了。

阴手黄梁已迫近至丈内了,恶狠狠地叫:“小王八蛋,不怕你飞上天去,你认命吧!”

秋华心中暗暗叫苦,从小腹的隐痛情形估计,假使这时转身一拼,大概支持不了三五招,恐怕没有全力一击的机会,今天只怕要凶多吉少。

阴手黄梁接近至身后八尺了。

他一咬牙,突然用左手扳住一株树干,以便阻止冲势,借力转身想发射飞电录。

糟了!手一扳树干,未免用多了一分劲,小腹突然奇痛难当,左肩也一阵麻,浑身脱力,不但未能止住冲势,反而立脚不牢,身不由己翻身便倒,背部着地,“砰匍”一声冲滑出八尺。

阴手黄梁狂喜、冲上俯身戟指便点他的七坎大穴。

秋华正想射出飞电录,拼个两败俱伤。

蓦地,左侧响起女人特有的尖叱声:“接剑!老阴鬼!”

声到、人到、剑到,剑虹入目,而且不止一把剑,从右侧袭到。

阴手黄梁如果想制住秋华的穴道,他必须陪上老命,这笔交易亏老本,做不得,赶忙挺身侧闪,但仍不甘心,一脚飞扫秋华的胫骨。

秋华本想不发飞电录,但老阴贼出脚,令他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缩腿出手,飞电录脱手射出。

阴手黄梁活该送命,未料到秋华掌心藏有暗器,发觉银芒射到,本能地右手急拍射来的银芒。

相距不足八尺,秋华志在必得,一切都嫌晚了,一掌落空,飞电录已贯体而入,正射在七坎大穴上,几乎透背而过。

阴手黄梁如中雷殛,身形一颠,正想举步,突然上身一挺,大叫一声,一蹦三尺高,落下时双腿一屈,砰然倒地,滚了两匝肌肉开始抽搐。

秋华吃力地站起,向还未断气的阴手黄梁瞥了一眼,目光转向身侧讶然呆立的两位姑娘行礼道:“多承援手,感激不尽。在下吴秋华,请教两位姑娘贵姓?”

两位姑娘一是曾霓,一是文三姑娘,两人都以黑巾蒙面,因此他不认识。

前面的草丛中,站起文瑛姑娘和一位姥姥。左方,文二小姐和一位姥姥也从树后现身。

曾霓和文三小姐都不曾看到奇快的飞电录,感到莫名其妙。

“咦!是你将老贼击倒的?”曾霓反问。

秋华走近快咽气的阴手黄梁身旁,拔出飞电录说:“阁下,是你逼我下杀手的,别怨天尤人。七坎大穴已毁,心脉将绝,在下无法救你了,抱歉。”

阴手黄梁铁灰色的脸部开始泛上血色。伸出颤抖着的手,虚脱地问:“那……那名单是……是什么人……的?”

“阁下,你虽然即将死去,但在下仍不能告诉你。紫云三娘替朝廷卖命,她的事与你无关。”

“名……名单给……给我……”

“你这人真是至死不悟,快断气了还想要名单。为了重赏,你不惜杀人,视人命如草芥,今天你是自食其果。”

“给我……名……单……”阴手黄梁嗄声大叫,脸部的血色迅速地消退,猛地浑身一震,伸出的手颓然下落,喉间一阵怪响,气息渐绝。

秋华摇摇头,抬首环顾众女一眼,看到了脸色难看的文瑛,和仍是老太婆打扮的姥姥,强笑道:“原来是你们,在下深感盛情。”

曾霓拉下蒙面巾,露出她美丽的脸蛋,笑道:“你该认识我吧?”

“在下眼拙……”

“那晚在大树将军庙,你要我刺你一剑,伤口怎样了?”

“哦!原来那晚是你。小姑娘,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定是专程赶来相助在下的。哪一位是令姐?”

“你不认识我姐姐?”

“久仰大名,可惜无缘识荆。”

“她不在此地。”

“请转告令姐,如果令姐志在锄诛敖老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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