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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豪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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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巡检变成了磕头虫,浑身战抖,已说不出话来了。

秋华脸色冰冷,继续说:“王爷驾薨,僖王爷袭封不久,派出三卫的人巡视各地探求民隐,重惩贪墨,雷厉风行,你居然敢在此地与地方恶霸狼狈为奸,草菅人命。好吧,你……”

“下……下官……”

秋华转身就走,走了五六步,扭头说:“本官在此尚有不少时日逗留办案,这期间,你给我小心点,管住你的人,一概不许外出,走漏了丝毫消息,本官先砍掉你的驴头带回府城。如果你能重新做人的话,本官留你一条活路,知道么?”

许巡检不住磕头,不住叫:“大人开……开恩,下……下官……”

秋华已不听他的话,带着两名牧奴,出衙上马,蹄声得得,向东走了。

出镇五六里,他取出一把银钞,分给两个牧奴,说:“两位,在下不能送你们,赶快离开宜禄镇,另求生路去吧,走得愈远愈好。”

两个牧奴想挣下坐骑叩谢,却被他按住了。

一名牧奴泪下如雨,颤声道:“大人恩比天高,再生之德……”

“呵呵!别叫我大人。”他笑着说。

“那……那大人……”

“那腰牌是在下于西安府偷来的,我这人不是做大人的材料。走吧!祝福你们。在下在此等候一时辰,以便阻止牧场的恶奴追来。”

另一位牧奴紧张地说:“恩公,如果在宜禄镇没有顶要紧的事,还是早早离开为妙。辛大爷带了场中的凶狠师父,到盘谷和柴八爷打交道,如果他赶回来,恩公恐怕……”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快走。”秋华笑着说,兜转了马头,徐徐往回走。

他在路中等侯了一个时辰,没有发现人追来,方驱坐骑驰返宜禄镇。

盘谷牧场的柴八爷并并不住在镇中,牧场位于盘谷以东,距镇远在三十里外。浅水牧场的辛三爷,已派人到盘谷牧场飞报场主辛大爷,还没返回哩!

可是,镇中气氛紧张已极。

马儿驰入镇口,他就感到气氛不寻常了,家家闭户,行人见到他皆惶然走避。

“唔!可能辛大爷已从盘谷回来了。”他想。

在店门下马,怪,店伙并未出来接坐骑。他在栓马栏挂好缰,下马掀帘踏入店门,不由一怔。

四名店伙愁容满脸地站在厅中,全用失神又带有恐惧的目光迎接着他。柜台上,搁着他的马包。

“我明白,有人要赶我走。”他心说。

他徐徐走近柜台,冷冷一笑,向掌柜的问:“掌柜的,怎么回事?”

掌柜的脸色泛青,沮丧地说:“吴爷明鉴,小店从今日起,停业十天,事非得已,只好请爷台见谅,暂时迁出敝店,感激不尽,千万请原谅。”

“你要赶客人走?”他冷冷地问。

“不不不!吴爷请别误会,小店确是事非得已,吴爷请见谅。

爷台的房钱食宿费,一切免算了,但请……”

秋华突然伸手,奇快地一把扣住掌柜的胸衣,向前一带。掌

柜的双脚离地,半爬半伏在柜台上挣扎着,狂叫道:“吴爷饶命!

吴爷……”

四名伙计脸色死灰,不约而同跪下了,同声哀叫道:“吴爷,请……请高抬贵手,请……”

秋华放了掌柜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色一变,变得笑容满脸,和气地向掌柜的问:“是辛大爷的主意?”

“小……小的……”掌柜的吓软了,已答不出话来。

他扫了众人一眼,再说:“给我算店钱,在下不会令你们为难。”

掌柜的神魂入窍,双手乱摇,惶恐地说:“小的天胆也不敢收吴爷的房钱,小的……”

秋华将两张一贯面额的银钞放在柜面上,笑道:“掌柜的,请放心!江湖人是不会与店家过不去的,说起来开店的也算是江湖同道哩!”他指了指银钞,又道:“我想,这该够了。”

说完,挟起马包出店而去。

那时,大明宝钞在中原一带。仍然十分通用,一贯面额的银钞,仍值白银一两,但小钞已不太受人欢迎了,仅一百文以上的在市面流通而已,百文以下的交易仍然用钱,各朝的钱皆通用。米一石,卖钞三贯,物价已在日渐增涨,宝钞相等地日渐贬值。在两浙、江西,福建、广东等地,宝钞一贯面额的,已贬值至钱一百六十文,那些不怕砍头充军的人,暗中已开始使用金银了。洪武七年发行大面额银钞(一百至一贯五种),二十二年发行小钞(十至五十文),至今仅四十九年,已经开始通货膨胀了,不是好现象。(有些地方在洪武二十五年便已经拒用宝钞了。)但在中原一带,宝钞的行使倒算正常,两贯银钞算一天店钱,掌柜的已占了便宜啦!

他将马包捆在鞍后,沿街侧向西走。前面第二家客店,正在动员所有的伙计,七手八脚忙乱地取招牌,摘下酒幌子哩!也在关店歇业啦!

他心中冷笑,牵着坐骑向驿站走去。驿站是官营的,按理不该也跟着关闭吧!

他想错了,驿站前鬼影俱无,宜禄驿的大匾虽未摘下,但大门关得紧紧地,栓马栏中没有牲口,停车场不见车影,广场上冷冷清清,鬼影俱无。对街站了不少镇民,一个个神色肃穆,全用奇怪的眼神向他注视。

前面是镇中生意兴隆的三家酒店,可是招牌早已摘掉,大门紧闭,只有几个闲人在店前徘徊。

他突然仰天狂笑,笑完说:“宜禄镇罢市啦!岂不可怪?”

街两侧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一个个神色木然。

蓦地,身后蹄声震耳,三匹健马从东面驰入镇中,小驰而来。

已经是午牌时分,丽日当空,依然寒气袭人。三匹健马喷着白雾,像是赶长途的外乡旅客。三位骑士两男一女,一个高大黑壮,一个是十二三岁的小娃儿。女的年约十七八岁,容光照人,眉目如画。高大黑壮的大个儿年约三十出头,豹头环眼,满腮虬须戟立,相貌威猛,厚嘴唇看上去略带三分憨气。穿一件老羊皮外袄,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青布夹劲装。三人鞍前的兵器插袋都插有兵刃,少女和男娃儿插的是剑,大个儿插的是竹节钢鞭,沉甸旬地精光闪亮,可能重有四十斤以上。

秋华扭头向后看,自语道:“不是他们的人,像是远来的江湖客。”

他重新驱坐骑前行,缓缓驰向十字街口。

三位江湖男女驰入镇来,小娃儿首先发现不对,向黑大个儿说:“师兄,你留心看看,这儿像是罢市呢,咱们的午餐没着

落了。”

少女也咦了一声,柳眉紧锁地说:“看镇民的神情,这儿像是发生了祸事似的。”

三匹马缓下来了,三人诧异地向两侧的镇民打量。所有的镇民,除了附近人以外,全向西面凝望着,目光集中在前面不远处的一人一骑。店铺虽未完全家家闭户,但开门的店只限于农具杂物店。

黑大个儿勒住缰,用马鞭向街旁一个村夫一指,用打雷似的嗓音问:“喂!小子,你这座镇怎么回事?在哪儿可以买酒饭填肚皮?”

他问得突兀无礼,村夫吓了一大跳,悚然后退转身便溜。一旁有个穿羔皮袄的壮汉,接口道:“老兄,本镇有大麻烦,已罢市啦!想买酒饭必须多走二十里。”

“有什么麻烦?”黑大个儿追问。

壮汉用手向远处的秋华背影一指,说:“你老兄看见那位骑马的人么?”

“呸!太爷眼睛雪亮,又没瞎,怎么看不见?”黑大个儿凶霸霸地叫,原来是个浑人。

“那位大爷在镇中闹事,把本镇打了个落花流水,谁都不敢招惹他,所以只好罢市了。”

“有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他还在本镇耀武扬威,不打算走呢。”

黑大个儿无名火起,怪眼一翻,“叭”一声给了坐骑一鞭,马儿急冲而出。

“师兄,不可鲁莽。”少女驱坐骑跟上叫。

黑大个儿不听,扭头叫:“这家伙居然叫人罢市,那还得了?

显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去教训他。你和师弟在后面稍候,我找他去。”

蹄声急骤,不片刻便赶上了秋华,快接近十字街口了。

秋华听到蹄声来得骤急,扭头一看,原来是先前入镇的三个男女来了,黑大汉在前,少男少女在后面。他并未在意,仍然缓骑小驰。

黑大汉策马与秋华并辔而行,怪眼一翻,怒叫道:“好小子,你给我勒缰。”

秋华一怔,扭头讶然问:“大个儿,你干什么?”

“你小子到镇里闹事,惊扰镇民,叫他们罢市么?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大爷可容你不得。”

秋华心中暗怒,冷笑道:“在下闹事是在下的事,他们罢市与在下无干,你阁下是他们找来出头的人呢,抑或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黑大个儿大怒,身躯一歪,伸手便抓。

秋华也火起,马鞭一闪,“叭叭”两声暴响,黑大汉伸来的左手和右膀连挨两鞭,要不是他机警扭身歪头闪避,左膀那一鞭可能抽在脖根上。

黑大汉无名火发,一跃下地赶走坐骑,站在街心须发皆张,怪眼圆睁,招手吼道:“好小子,你下来,太爷拆你的骨头,打断你的狗腿狗爪子,要你知道,两马鞭不是白打的。”

秋华滑下鞍桥,将马匹驱至街边,徐徐举步欺近说:“你这厮也不是个好东西,张口就吠举爪就抓,大概你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爱任性胡为,在下如果让你三分,恐怕你就要神气上天了!”

少女及小娃儿勒住了坐骑,相距五丈外,少女叫:“师兄,不可胡乱下重手。”

秋华呵呵一笑,说:“你叫他不下重手,他办不到的,挨了

两马鞭,他已气疯了呢!”

果然不错,黑大个儿确是气疯了,一声虎吼,火杂杂地抢进,双手箕张,“饥鹰搏兔”凶猛地扑过来。

秋华招出“脱袍让位”,先让一招看看风色。

黑大个儿进步扭身,出腿猛扫,反应奇快,毫不蠢笨。

秋华斜身挫腰,右手顺势急扣扫向腰部的一腿。

黑大个儿不收招,大旋身另一腿连环攻到,风声虎虎,劲道和速度皆凌厉无匹。

秋华心中暗懔,这家伙不是浑人哩!他急退两步,避过一腿,不等对方再有出腿的机会,从掠过身前的腿侧切入,猛地一掌反劈。

“噗!”劈中黑大个儿的右胯骨,如击铁石。

黑大个儿被震出八尺外,但却毫不在乎,一声怒啸,再次凶猛地疾冲而上,“毒龙出洞”兜心就是一拳捣到。

秋华冈身伸手便扣,想扣住对方的脉门擒人。

岂知黑大个儿反应奇快,沉拳收劲左脚踏入,左掌势如奔雷,“啪”一声击中他的右肩。他感到如巨锤撞击,如山力道将他震得横飞八尺,肩膀一阵麻。黑大个儿见一记重掌居然没将他击倒,“咦”了一声,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置信。秋华被一掌打出真火,一声沉喝,立即反扑,左手疾探,直攻脸门。

黑大个儿盘手一拨,左拳疾飞。

秋华这次不再手下留情,挫身切入右拳捣出。黑大个儿的拳头掠过他的顶门,他的右拳已闪电似的着肉,捣在黑大个儿的肚腹上,“蓬”一声如击败革。

“这家伙练了不怕打击的气功,必须用重手。”他想。

黑大个儿挨得起这一拳,但凶猛的打击力道却令脚下不稳,连退两步。

秋华如影附形迫到,双拳宛如千斤巨锤,快如电闪,但听“砰膨”之声连珠暴响,凶狠而快速绝伦的打击接踵而来,拳拳着肉,皆在黑大个儿的胸腹间击实。

黑大个儿手脚大乱,但在招架中仍然疯狂地反击,挨了十余拳,退了十余步,直退至街边仍未停止住,忙乱中也反敬了十余拳,居然有四拳中的。

练内家气功的高手固然不怕打击,但碰上了对方也是内家高手,便又不同了,双方用内劲打击出手,便得看谁的内功高明,看谁练得到家,功深者胜,丝毫取巧不得。

黑大个儿技差一筹,练气的火候既欠高明,拳脚又没有秋华沉重,更未能取得快字诀的优势,秋华已认定他是势均力敌的对手,用上真才实学周旋,自然优劣立判,只有挨揍的份儿了。

秋华将黑大个儿迫至墙角下,一声沉喝,一拳凶狠地捣在黑大个儿的丹田穴上。

黑大个儿“哎”一声怪叫,上身前俯,一拳向秋华的胸口击到,左手上封。

秋华左手向下猛压,右拳疾飞,“噗”一声击中对方的左颊,顺收势反手就是一记阴拳,“砰”一声凶狠地抽在黑大个儿的右颊上。接着,闪电似的打击接踵而至,右膝一抬,“噗”一声顶中黑大个儿的小腹,力道千钧。

“噢!”黑大个儿狂吼,贴墙下挫。

秋华捉住黑大个儿的右臂向上拉,右手叉住了对方的咽喉就提。

蓦地,身后娇叱声入耳:“不可欺人太甚!”

他不假思索,放弃黑大个儿的咽喉,改为托在对方的右胁下,左旋身真力倏发,挫身、拱肩、前俯叱喝:“滚!”

黑大个儿惊叫一声,被他从头上摔过,手脚朝天地向后面发声叱喝少女撞去。

少女吃了一惊,闪身伸手托向黑大个儿的背心一掀,黑大个儿借力上身掀起,双足落地,踉跄撞出七八步,被男娃儿扶住了。

秋华直追至少女身前,冷笑道:“丫头,你说谁欺人太甚?”

少女当然知道理屈,退后一步说:“你的艺业高明些,何必迫得他……”

“我只问你谁欺人太甚?”秋华凶霸霸地抢着说。

“你……”

“我?谁先惹谁?”

黑大个儿奔至坐骑旁,拔出了竹节钢鞭,奔回吼道:“师妹退开,我黑金刚今天要和他拼了。”

“师兄,站住!”少女尖叱。

黑金刚站住了,呲牙咧嘴她说:“师妹,让……我扳回脸面好不?瞧,这么多人看热闹,我……我……”

四周观者如堵,议论纷纷,他居然知道丢脸,要扳回脸面争口气哩!

秋华冷哼一声,说:“原来是华山老人的高徒傻大个儿黑金刚杨霸,两年前在苍龙岭打龙虎英雄擂时,夺得雄字台五十两花红的主儿,难怪如此莽撞冒失。傻大个儿,你给我快滚,太爷眼中认得你是武林五老的侠义门人子弟,拳头上可不认识这块料。你如果妄想用霸王鞭献室,太爷便要砍掉你一条胳膊,不信你就试试看?”

“太爷可不信邪。”黑金刚怒叫,但色厉内荏,不敢冲上。

“爷台高姓大名,能见告么?”

“在下吴秋华。”

“吴……秋华……”少女沉吟着自语,抬起秀脸又问:“足下既能击败敝师兄,决非无名之辈啊!但吴爷的大名,贱妾怎么从未听人说起?”

秋华洒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令师华山老人名列武林五老,德高望重自不待言,但若论真才实学,却也算不了什么。令师兄充其量只配参加雄字台,算起来只聊可名列第四等高手,在下胜他并无困难,区区自信足以对付四流人物。”

“你似乎对家师不满,为什么?”少女不悦地问。

“不为什么。在下认为,令师似乎管闲事管得太多了些,不是么?令师兄确已获得令师的衣钵真传,也到处惹事招非,总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在下是江湖的无名小卒,说这些话也许有不自量之嫌,但在下仍然说了。诸位请便,切不要管吴某的闲事。”

说完,向坐骑走去。

少女闪身阻住去路,沉声道:“阁下的话说得太满,小女子不揣冒昧,不知自量,要向阁下讨教几招剑术。”

秋华注视了她片刻,摇头道:“令师的追风剑术,在武林中声誉甚隆,我不和你比剑。”

“那么,你要比什么?”

“什么都不比。”

“那不行。”

“你想怎样?”

“你想比什么?”

秋华又注视了她好半晌,冷冷地说:“你比令师兄的冒失性格相差不远。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迫我动手,比什么悉从尊便。”

“那就比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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